—向性格跳跃的陈薇也像是小动物嗅到了危险，紧绷着身体，紧张地吐出两个字。“陈薇。”
“真好听的名字，小薇，几岁啦？”
“十岁了。”
“十岁了呀，真好，那小薇和爷爷做好朋友好不好？”
陈薇紧绷小脸，目光中有些警惕，为了能够尽快结束和这个怪爷爷的交流，飞快地点点头，然后从他腿上跳了下去。
章院长来的第一个星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只是会给念熙扎好看小辫子的阿姨被辞退了，接着会偷偷给念熙小蛋糕的阿姨也走了，走之前，那个阿姨给了小念熙最后一块小蛋糕，摸着念熙的小脑袋嘱咐道：“小念希以后要乖乖的，不能挑食啦，也不知道来的那个人会不会再给你小蛋糕
，孩子，你可别饿着呀，你这么娇气，这么爱挑食，我别的都不担心，就是真担心你饿着。”
接在死亡后面，小念熙明白了什么叫离别。
在原来的阿姨和奶奶陆陆续续走之后，小念熙会和大姐姐挤在同—张床上，说着说着，小念熙忍不住就掉了眼泪，“大姐姐，我好难过，她们还会回来吗？”
陈薇毕竟年纪大一些，更加明白这件事情，在平平平常常的—天，阿姨们走了，孩子以为她们还会回来，可她们都不会回来了。
新来的阿姨对她们不好，饭菜也越来越差，唯一变好的似乎就是这个破旧的儿童福利院，刷了新漆，建起了更高的围墙，在原来孩子玩耍的院子里建起了—排小房间，还有就是院长办公室换了—个结实的铁门。
孩子们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自己玩的地方没有了，可章院长只是笑着告诉他们，“长大了的孩子就要念书，我找了很多好老师，每一个小朋友都要乖乖听老师的话，好好学本领，学习最好的小朋友，就能和爷爷做最好的朋友，还能得到小蛋糕哦。小朋友，告诉爷爷，你们想不想要吃小蛋糕？”
“想！”
“那能不能乖乖听老师的话呢？”
“能！”
孩子的童声那么明亮而天真，看不见章院长逐渐扭曲的笑容。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爷爷答应你们，等你们大—些，都会给你们上课！”
最先发现不对的是陈薇，在孩子们睡后，她听到一些声音，便悄悄从床上探出头，看见章院长拿着手电筒—张床—张床摸索床头的名字，然后他身后的那个烧饭—点也不好吃的阿姨和叔叔就会把他点头的那些孩子抱走。
陈薇胆子比她年纪更大，竟然悄悄跟在了那群人后面，躲进来一个房间，缩在窗台里看着那些孩子被章院长带进那一排小房间，有—个人—间，也有两个人一间。
有些孩子半途醒了，章院长便告诉她们要上课啦。
把孩子安排好，没过—会，章院长急匆匆地出来，陈薇蹲了—会发现没什么事，正准备起身走，就发现章院长带着几个男人走来进来，黑夜里，只有月光打在那些
男人身上，他们中有叔叔也有爷爷，被章院长一个一个带进了房间。
是老师吗？
真是老师呀。小小的陈薇心中把那些男人当做了老师。
她缩了缩头，便准备回去睡觉。
月光把她小小的身子打在了走廊上，她走得太急，还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来声音。
“谁？！”正往办公室走的章院长立刻停住了脚步，看向了陈薇所在的方向。
第85章
章院长的声音像是暗夜里的惊雷, 特别恐怖。
一向胆大的陈薇被吓得呆愣在原地，看着章院长一步一步走过来，马上要发现自己, 可自己的身体僵硬着，竟然一步也没法挪动。
月光拉长了章院长的影子，像是一个巨人。
突然, 一只小猫咪蹿了出来，“喵~”了一声, 矫健的身影消息在黑暗处。
章院长的脚步停下来，他眯着自己的老花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然后转身向办公室走去。
陈薇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要跳出来，正要放松下来，突然手臂被一只温热的手抓住, 又是被吓了一跳。
好在小念熙飞快又轻声地说道：“大姐姐, 是我。”
“你怎么来了？”
“你下床的时候弄醒我了, 就是我带小猫咪过来的。”小念熙跟着陈薇出门，就遇见了她挑食时用自己口粮喂养的小猫咪，这小猫咪也是个夜猫子, 屁颠屁颠地跟着她去找大姐姐。
“谢谢你。”陈薇摸了摸小念熙的头，虽然她也说不上被发现后会怎么样, 但是刚刚章院长的样子真的好可怕！
两个小p孩就这么相互依偎着回去了。
到了第二天，陈薇吃完饭就去问昨晚的那些孩子, 那些孩子都懵懵懂懂，有些说：“就是和老师玩了会游戏，还有小蛋糕吃。”
有些说：“老师让我帮他一个忙，然后就给了我好多好吃的。”
有些说：“老师老戳我, 我有点痛。”
彼时，小念熙戳着盆子里猪食一样的午餐，爱挑食的她撇撇嘴，不想吃没胃口，便小天使一样地抓起那个女孩的手，“你哪里痛，我帮你呼呼，白妈妈说呼呼就不痛了。”
那个小女孩就抓着小念熙的手往下，“这里痛。”
“哎呀！”小念熙立刻嫌弃地抽回手，“这是嘘嘘的地方，我不给你呼呼。”
小女孩嘟嘟嘴，“不给就不给！我还给你留了糖，也不给你了！哼！坏西西！”
“那里不能随便给人摸的！”陈薇皱起了眉头，“白妈妈说过，这里和这里，都很重要，不能给别人看的！”
陈薇是弃婴，刚出生就被丢在了福利院的门口，是白妈妈一手带大的。
所以她以前最喜欢跟着白妈妈跑东跑西，有一次她帮白妈妈一起洗衣服，天气太热，就想着脱衣服，白妈妈制止了她，并很温柔地指着自己的身体，告诉陈薇，“薇薇，答应白妈妈好不好，我们女孩子这里和这里，都要用小衣服保护好，不能随意给别人看，要是有人要看你这里或者摸你这里，你一定要和白妈妈说，那是坏人，知道吗？是坏人！”
那些不是老师！那些是坏人！是坏人！
可面对着小女孩和小念熙懵懂的眼神，陈薇突然就落下泪来，“白妈妈，你都不回来了，我怎么和你说呀！”
小念熙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只是拿小手给陈薇擦眼泪，“大姐姐，你怎么哭了？你哪里不开心吗？还是哪里痛？我给你呼呼！”
陈薇大哭着，指着自己心脏的地方，“这里痛。”
在孩子堆里面，哭泣是会传染的，一向都不怎么落泪的陈薇嚎啕大哭，就像是点燃了爆竹的引线，小餐厅里其他孩子都接二连三地哭了起来。
做饭的那个阿姨和叔叔跑了出来，凶神恶煞，“哭什么！别哭了！吵死了！”
然后陈薇和一群哭地最响亮的小朋友，被罚站了。
可从那天开始，陈薇像是长大了，也不调皮捣蛋了，开始凶小念熙。
“大姐姐，我不想吃了，你吃吧，你都没吃什么。”吃饭的时候，陈薇会把自己的那份都分给小念熙，可小念熙本就挑食，更何况两份难吃的东西。
陈薇没有笑，只是皱着眉，“不准剩！快吃完！”
被大姐姐一凶，小念熙委委屈屈地落下泪来，混着泪，一口一口把那难吃的饭菜吃完。
吃撑了之后，陈薇也不让她去玩，就要她躺下。
“大姐姐！我不困！”小念熙有了脾气，把被子摔在了地上。
房间里只有陈薇和小念熙，别的孩子都跑到院里玩，围着那一排小房子捉迷藏。
陈薇却不敢接近那排屋子，在她眼里，那里都是吃人的野兽。
看着小
念熙就算生气也很好看的小脸，唇红齿白特别招人喜欢，章院长只要看到她，都会抱抱她，好几次要不是陈薇特地装作调皮捣蛋去打章院长或是也伸出手要章院长抱，小念熙就被章院长抱去了办公室。
可小念熙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偶尔会和陈薇说悄悄话，说章院长的嘴巴好臭，还要亲她的脸。
看着懵懂的小念熙，陈薇迷茫了，白妈妈，我要怎么保护她？
想到这，她稚嫩的肩忍不住就颤抖起来。
小念熙本来昂着头等大姐姐来哄她，昂了很久都没有等来大姐姐的讨好，一低头，发现坐在床边的陈薇咬着唇哭着，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小念熙慌了，她立刻跑下床把被子捡回来，然后笔直地躺好，“大姐姐，你别哭！我马上就睡！”
说完，就紧紧闭上了自己的大眼睛。
等了几秒钟又睁开眼睛看看陈薇，发现她还在哭，就拿小手攥了攥陈薇的衣角，“大姐姐，你别哭了，我以后都听你的！好不好？”
陈薇点点头，小小的身体扑在小念熙的被子上，悲伤地说道：“白妈妈没有告诉我她不在了，我该怎么对付坏人，你就听我的好不好，你看章院长从来不抱小佳小依，可能就是因为她们都是小胖子......。”
哭得太累了，这些保护的责任压在陈薇的身上太过强求，她也只是个孩子，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
小念熙却没什么睡意，只是摸了摸陈薇的头，“大姐姐，我会乖乖听话的，可我怕你饿坏了。”
*
“大姐姐当时保护我的办法，就是让我变成一个大胖墩，一年时间不到，我就如她所愿变成了小胖子，那个禽兽就喜欢瘦弱的小孩，看着我的样子的确没有再对我动手动脚。有一阵子，那些变态没有再来，也没有孩子受到伤害，只是禽兽会把一些长得好看又瘦弱的小女孩带到他的办公室。我因为被大姐姐喂胖了，而大姐姐当时瘦得和猴子一样不好看，才没被选中。”
吴念熙苦笑了一声，忍住要流出的眼泪，“庄庄，我有点冷。”
庄露听得心都碎了，一把怒火在她胸膛里烧
，恨不得能穿越时空，把那个禽兽院长和那群死变态直接阉割掉！这种人渣就不配活着世界上多呼吸一分钟的空气！
只要想到他们活着，都会让正常的人本能得感觉到生理性的恶心！
听到吴美人说冷，庄露赶忙用手调高了空调温度，然后像抱小孩一样，紧紧抱住吴美人，她用大拇指擦去吴念熙眼角滑落的眼泪，“我在呢，念念，不怕，我在呢。”
吴念熙的手缩在庄露的外套里面，直接搭在庄露的小腹上。
庄露的温度通过拥抱，传递给她，也没有再那么寒冷。
她勉强笑了笑，强撑起的一丝倔强。“我没事，我一直被大姐姐保护得很好，直到我十二岁的时候，开始发育拔高，脸上的肥肉少了很多，那禽兽看我的眼神就越来越不对了，大姐姐也感觉到了，当时她也才十四岁，因为常年营养不良整个人看上去状态非常不好，头发稀疏、瘦骨嶙峋，就是这样一个瘦弱的女孩子，她决定带我逃出那个地方。”
“但是.....我们失败了。”
最黑暗的回忆终于袭来，吴念熙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她喘着粗气，感觉自己有些呼吸不过来，庄露再也不忍心，她一遍遍亲着吴念熙的脸颊和唇，
“念念，念念，我们不想了好不好？我们不讲这些了，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我们不说了，不说了。”
庄露太后悔了！
她不该问的，不该让念念扒开伤疤，去正视过去。
为什么一定要让念念回忆那段过去，她不该听余医生所谓的“正视才能释怀”。
那段回忆不正视就不正视了，漠视了就漠视了，最好能彻彻底底遗忘！
看着吴美人怎么也止不住的眼泪，庄露也忍不住泪水盈眶，她怜惜地亲吻着吴美人，想要吻去爱人脸上的泪水。
可吴念熙却仍然选择继续说。
“那夜……”她低喃着，泪水湿了她的鬓角，她仿佛回到了过去，那个夜里，那个被大姐姐紧紧牵住想要逃跑的孩子，满头的汗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只记得大姐姐骨瘦如柴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
被那禽兽院长抓走时，大姐姐没有任何反抗、大吼
大叫，她只是回头匆匆向吴念熙投来一眼，朝着她躲避的草丛摇了摇头。
吴念熙至今都能记得，那夜是寒冬，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光芒，章院长的手电筒来回乱晃，在黑暗中像是野兽猩红的眼睛，大姐姐最后投来的那一眼，极为复杂，可吴念熙看懂了，仅仅只有一个意思。——别管我！跑！
庄露紧抱着怀里的爱人，看着念念紧闭着双眼，脸煞白煞白，颤抖着唇，难以克制自己声音发抖，却仍然一个字一个字坚定地说道：“我们夜里准备逃出去，被发现了，大姐姐让我躲在草丛里，她跑向另一个方向，被那禽兽抓住后，带走了。我从之前大姐姐偶然发现的一个墙壁破洞里钻出去，那个洞太小了，为了钻出去找人来救大姐姐，我就硬挤，身上除了挫伤，就是双手臂骨折，可这些和大姐姐所遭受的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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