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亦宸:“你逼他了?”
“我没有!”谢小燕连声否认,“我怎么会这样做,难道在你眼里,妈妈是这样的人?”
“难道不是?”井亦宸反问。
“如果当年你和爸肯让步,姐就不至于被你们逼的离家出走!”
想起姐姐,井亦宸的情绪激动起来,他站起身,用接近怨恨的眼神看着井英宏二人:“但凡你们负点责任,都不至于亲生女儿沦落街头。”
“姐姐在最后那段时间给你打电话,你有接过一通吗?”井亦宸看着谢小燕,又转向看着井英宏,“当初要不是你把姐姐逼走,她会死吗?!!”
“你!”井英宏指着井亦宸,被气得直喘气,却又无法反驳。
井亦宸索性把话放开了说:“当年我不能理解你们的做法,如今自己做了父亲更是觉得你们自私自利,难以让人理解!”
“控制欲强却又对孩子漠不关心,只在意自己的想法和脸面,这就是我眼中的你们,这就是我的父母!”
井亦宸冷笑一声:“所以现在,我的好妈妈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你当年到底对司念做了什么!?”
谢小燕眼眶通红,难以置信地后退一步,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我……”谢小燕一改往日的强势,心虚地说道:“我给了他钱,给了他二十万。”
井亦宸睁大眼,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见的。
谢小燕心虚:“我只是要求他跟你分手。”
“还不够吗?”井亦宸说,“当年他才十八岁,你拿钱威逼利诱,难道不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吗?”
谢小燕:“可我是为了你好,我怎么能看着你一步步走上不归路!”
“为了我好?当年你们也是这样和姐姐说的吧?”
“到底是为了孩子好,还是为了你们更体面,难道你们心里没点数吗?!!”
井亦宸咬牙:“你还要怎么做?难道要利用成年人的特权又或者是利用工作的便利把司念赶出这个城市才算过分吗?”
“我给了他二十万让他离开你过分,那他呢?!他拿了钱背叛你就闭口不谈吗?”谢小燕目眦尽裂,失态地看着井亦宸,“二十万不够,他又找我拿了二十万,他又好的了哪里去?”
此话一出,就如同一把锤子砸进井亦宸心头上,他后退一步,不禁抬手抓住椅子,只觉得心中一阵狠痛,这痛蔓延全身,连带着太阳穴都突突地刺痛着。
“我把他赶走难道不是为了你好?”谢小燕执迷不悟地重复着,“当年如果你姐姐听了我和你爸的话好好读书,和那个街边的小流氓分手,她又怎么会落得如此这般下场!”
“你口中的小流氓愿意为了救她去卖肾丧命!那你呢?!你又为你的女儿做了什么?!!”
井亦宸尖锐地反驳着,“你们不接电话,不愿意来国外见她一眼!”
“你们身为父母,却又枉为父母!”
谢小燕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了,你连电话都不愿意接。”井亦宸冷嘲热讽一声。
随即,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伸手牵住井舟的手:“小舟,我们回家。”
“好。”井舟跟在他的身边。
一顿饭不欢而散,只有井舟吃到肚子圆滚滚。
走出餐厅,井舟抬头看着父亲的脸,井亦宸把他抱起来:“爸爸刚才失态了,是不是吓到你了?”
井舟摇摇头,又轻轻地点头,他双手搂住父亲的脖子:“爸爸刚才有点凶,但是姥……姥姥也很凶。”
“抱歉。”井亦宸说,想起谢小燕刚才的话,嘴里泛苦,心中隐隐泛疼。
井舟抬头:“爸爸不是故意的,不用跟我道歉。”
他便着脑袋靠在井亦宸的肩头,说话软乎乎的:“我们以后不要见姥姥姥爷了,好吗?我不想爸爸再这样生气了。”
井亦宸抱紧孩子,声音有些沙哑:“好。”
他想,几岁大的孩子都懂心痛亲人,为什么他的父母就永远学不会呢?
“我们回家吧,我想吃爸爸煮的面条了。”井舟眨眨眼。
井亦宸笑了一下,伸手摸摸他的肚皮:“肚子都撑成这样了,你还能吃下?”
井舟虚张声势地挺了挺胸膛:“能!”
井亦宸笑了笑:“走吧,我们回家。”
第13章 “往事”
井亦宸带着孩子回了家,却又好巧不巧地在电梯口和司念碰面。
司念牵着咩咩,另一只手拿着外卖,正出神地想着事情,听见身旁的动静,随即便发现了井亦宸和井舟。
约莫是井亦宸的脸色太过难看,司念和他对视后的第一反应竟是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这是一个下意识的防备行为,做完以后就连司念都愣了一下。
井亦宸看见了他的动作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轻轻一瞥又收回视线,像是将面前站着的人当成空气一般。
司念看见井亦宸这样的反应张了张嘴,却又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他的心如同坠落于海水中的石头,被冰冷的海水包裹着,无声无息地沉入海底。
一个视而不见,一个发愣失神,他们都没有开口说话,就好像是谁先开口,谁就输了一般。
“念念叔叔!”
“咩咩!”
井舟打破了僵持不下的局面,激动地挥了挥手。
小孩好像永远都能这样精力充沛保持热情,不必担忧外界,只需一心地为遇见喜欢的人而感到开心与兴奋。
他迈着腿往前跑,扑进了司念的怀里,一扫不久之前的难过与不安,高高兴兴地抱着司念的大腿。
“叔叔!你的伤口还疼吗?”井舟仰着脑袋,关心问道。
司念牵住井舟的手,看了眼井亦宸:“不疼了。”
只是井亦宸双手插在裤兜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见电梯门,好似一个眼神都不屑落在自己的身上。
司念想着,井亦宸最终还是知道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所以如今才会这般抗拒自己。
连一句话,一个眼神也不再愿意施舍给自己。
说不难过肯定是骗人的,但如今他们身处公共场合,他身旁还站着个井舟,司念咬紧牙关竭力掩饰,才成功隐藏自己的情绪。
表情可以伪装,情绪可以隐藏,可脑海中的胡思乱想却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怎么拦也拦不住。
就好像是天塌下来了一般,司念对未来感到一旁茫然和绝望,不知道自己下一秒该做什么,明天又该怎样度过。
“进来。”井亦宸的声音响起。
司念这才发现电梯已经到了一楼,井亦宸和井舟正站在里边等着自己,于是他连忙牵着狗走进电梯,脸上露出一个短暂的、局促不安的笑容。
“叔叔,你为什么也不开心呀?”井舟问。
司念敏锐地抓住了小孩儿话里的重点,他抬眼看着井亦宸,苦涩地笑了笑,回答着:“叔叔没有不开心。”
井舟看着念念叔叔的样子,确定他分明是不开心了,却又不解他为什么要撒谎,好在井舟没有再问下去,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咩咩的身上。
或许是司念的眼神太过炙热和悲伤,井亦宸终于抬眼看向了对方。
猝不及防地和井亦宸对视,司念来不及收敛眼底的情绪。
“叮——”
电梯到了。
井舟牵着咩咩先一步跑出电梯,随后又问:“爸爸,我可以带咩咩回家玩一会儿吗?”
“可以。”井亦宸答道,却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井舟没注意父亲的反应,带着咩咩蹦蹦跳跳地进了家门。
井亦宸不动,司念也不敢动,他就如同等待宣判的罪人,只怕自己轻易举动,得了死刑的判罪。
电梯门开了又合,封闭的空间里只剩下井亦宸和司念二人。
安静压抑的气氛让司念愈发紧张,他暗中擦了擦手心渗出来的汗,依旧安静地等着井亦宸开口说话。
过了一会儿,井亦宸才终于开口:“四十万。”
他转头看向司念,手用力地握成拳头。
“你拿来做什么了?”他问。
司念咬咬嘴唇,没有说话,便又听见井亦宸的声音。
“你拿那么多钱来做什么了?”
这一次,井亦宸的声音不再像刚才那样平静,语气激烈而强硬,听起来颇有几分歇斯底里的感觉。
司念脸色苍白,缩着肩膀,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
“你就那么缺钱吗?如果你缺钱,你找你爸妈要钱啊?你找我啊?明明有那么多的方法,为什么非要选择背叛我?!”
井亦宸眼眶隐隐泛红,额上的青筋暴起:“你为什么非要选择背叛我呢?”
看见他这副模样,司念泪如雨下,可即便是这样了,他依旧用力地咬着嘴唇,咬到嘴里传来阵阵血腥味,也不肯坦白一句话。
“我们的感情这样脆弱,脆弱到我妈一试探,你就选择了放手。”井亦宸靠着电梯的一边,声音嘶哑粗糙地像是被沙子打磨过一般。
“我在国外拼命说服我爸妈,而你却拿了钱从我身边离开,我幻想着属于我们的未来时,你却在计划着该如何甩掉我这样碍事的东西。”
井亦宸闭上眼,语气渐渐平淡下来:“是我太高估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也是我太看得起我们的感情。”说罢,一滴泪从他的眼尾滑落。
司念依旧低着脑袋,看不见井亦宸的表情,也看不见那颗滑落的泪水,他拼命抑制着自己的哭声,身子猛烈的颤抖着,分明是悲痛到了极点,却又不敢表露出一丝。
井亦宸按下电梯按钮,大门随之打开。
他再开口说话,也没有回头再看司念一眼,抬脚大步走了出去。
走廊里安静得吓人,唯有井亦宸的脚步声响起。
司念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呼吸愈发急促,他抬脚想要追上去,却又生硬地停住了脚步。
他知道,自己即将失去井亦宸。
哪怕是陌生人的身份,他都要一同失去。
如此一来,他便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司念脑袋上的伤口又开始泛疼,疼得他腿软站不稳,疼得他脑袋一片混乱。
他止不住脑袋上的痛,也止不住心中的绝望,就连生理上的反应也无法控制,泪水不停地从眼里掉落,模糊了双眼。
他什么都没有了。
妈妈不在了,井亦宸也要彻底远去。
司念浑浑噩噩地想。
他没办法掌控生老病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离开人世,如今,他又要看着井亦宸一步步从他身边远去。
只是这一次,又有些许不同。
他有办法留住井亦宸的。
司念想,他分明是有办法挽留井亦宸的。
“井亦宸!”
司念大声喊着。
可井亦宸没有转头,也没有停下脚步。
他的背影还在渐渐远离。
“井亦宸!井亦宸!”
司念跌跌撞撞地走出电梯,先是迈步向前走,慢慢的,步伐匆忙起来,最后变成了小跑。
“我……我……”司念抓住井亦宸的衣角,“不要走,你不要走。”
他顾不上自己满脸都是泪水,跑到井亦宸的面前张开双手,用自己的身体阻挡住井亦宸的去路。
“你想知道什么……我……我全都告诉你。”
司念用胳膊粗鲁地擦掉眼泪:“我全都告诉你……”
“我求你,求求你不要走,我,我没有办法活下去……”
司念声音嘶哑得不像话,整个人都狼狈不堪,但此时他已经顾不上这些,拦着井亦宸,嘴里不停地重复念叨着:“我说……我说就是了……”
井亦宸皱眉,没有开口说话。
司念哽咽了一下:“当年我确实是收了你妈妈的钱,因为我妈生病了,我没钱,我一时间找不到那么多钱,没办法才收下的。”
“我和阿姨说了,是,是借款,以后会还给她的,可是后来我爸的债主找上门,我不得已搬家逃到了别的城市去。”
如同五雷击顶一般,井亦宸张着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司念,过了好一阵,他才开口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司念脸色涨红,眼里满是泪水,想起当年的事情,感到一阵压抑与难受。
他出生在一个完整却又不完整的家庭里,明明父亲就在身边,却从未体会到父爱,司念从小就害怕常常醉酒的父亲,他怕父亲回家,怕那个男人又趁着醉酒对母亲拳脚交加。
在司念初中的时候,母亲大病一场,好在那时手术成功渐渐恢复了健康,但也因为这场病,母亲辞掉工作成了家庭主妇,家里的重担便落在了那个男人身上。
在外边,男人是拼命工作赚钱养家的好丈夫好爸爸,回了家却又变成龇牙咧嘴、引人害怕的衣冠禽兽。
母亲忍受着他一次次施暴,又一次次选择原谅,司念对此愤怒却又无力,他想带着母亲离开,可事实上却是连自己都无法养活。
他本想等自己读完大学工作之后让母亲和男人离婚,却没想自己连大学都还没来得及读,母亲的病再次发作。
这一次,男人好似已经不屑于伪装自己的身份,对家中病重的妻子视而不见,长期彻夜未归流连花丛。
等司念发现时,母亲已经快病入膏肓。
母亲病重,父亲却不愿拿出一分钱,十八岁的司念愤怒到了极点,恨不得一刀捅死面前这个烂醉如泥的男人,可房间里母亲发出的咳嗽声却又惊醒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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