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达与之相反,不停地学,不停地吃,体重增长感人,要是和熊猫一起坐跷跷板,指不定谁在下面。
穆临星基础不好,但学习很拼,他才上高二,睡得比他这个马上要高考的人还晚。
郑潇回来了,进了高四复读班。顾海宇对她无感,但如果黄河远看见她,他一定会非常高兴。
高考前一天,严辉站在讲台发准考证,他一个个念过班里同学的名字,手里还留下最后一张。
顾海宇猜测,那是黄河远的准考证。严辉把它放到了自己口袋里,笑说:“这话我以前没说,今天不说就没机会了。你们是我教过的……最让我骄傲的一届。很荣幸,能陪你们走过这三年!”
下面有人接嘴:“辉哥,你是不是每年都这么说?”
严辉笑,“好像是这样。但每年说的时候,听的人都不一样啊,窗外的风景也不同。来吧,同学们,一起看看窗外。”
窗外晚霞红彤彤,黄澄澄,金灿灿,灿烂辉煌,美丽至极。
“辉哥最后再讲一句。学习的事,没有成败,人生的风景远远比成绩更重要。”
高考说来重要,但真到去考那一天,顾海宇又觉得和平时考试没什么不同,只是走出考场,心情格外轻松。
高考结束后一个月,顾海宇一大早就被班级群里的消息震醒了。
“陈老师一路走好[流泪][流泪][流泪]”
“师恩永怀,陈老师您的笔记我会留一辈子[流泪]
[蜡烛]”
……
短短十分钟,已经刷了数百条消息。
顾海宇看了半天,才明白过来,陈思柯去世了。那次她在课堂上短暂性失明,去医院检查,已经是脑癌晚期了。她没告诉任何人,漂漂亮亮地送他们去高考,完成任务,漂漂亮亮地走了。
上大学前,504寝室bigboys们最后一聚,约在烤肉店,徐不倦和潘达哭成一团,白云间喝了几口酒就倒了,趴在桌上睡觉。穆临星闷声不吭地吃肉,咀嚼时额角的星形胎记一鼓一鼓的。
“喂,小垃圾,我要走了。你会想我么?”
“不会。”
“你这么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想我。”顾海宇嘎嘎笑,“我走了以后,就没人催你戒烟了。戒了吧,现在女孩子都不喜欢吸烟的臭男人。”
“……你也是。”穆临星说,“也没有女生会喜欢不洗脚的臭男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顾海宇笑出了眼泪,用脚竖了个中指,结账去了。
饭局结束,各奔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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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
外面阳光明媚,透过病房薄薄的纱帘照进来,显得很温馨。黄振华躺在床上,神态安宁,好像只是在睡觉。只是,他已经睡了一年了。
黄河远弯腰,抬起黄振华一只手,熟练地替他按摩手臂肌肉。
“黄振华,今天太阳挺好的,等一下带你晒晒太阳。”说完这一句,黄河远想不到任何可以逗笑老爹的事,闭上了嘴。
孙秘书进来喊了一声,“小远。”
“嗯。”黄河远抬起老爹的一条腿,顺着穴位顺畅地按着,“怎么了?”
孙秘书记得,一年前黄河远手臂软软的,一点肌肉也没,帮黄振华擦身体都很勉强。而现在,他已经能独自一人完成护理了。
“啊……那个小远,你之前叫我打听的事,已经出来了。你的好朋友,凌云间,考上了清华,数学系。”孙秘书说,“小海的话,在南京上医科大学。其他人暂时还没打听到。”
“还有陈老师,按照你的意思,在葬礼上匿名随了纸礼,她家里人都有出息,生活上应该没什么困难。”
“知道了,谢谢叔。”
孙秘书说完,看着黄河远出神。
“还有什么事吗?”黄河远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他脸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汗,在阳光下泛着银光,像一张冷硬的金属面具。
孙秘书叹了一口气,“小远,你的同学都去上大学了?你呢……你准备什么时候去上学?”
“我不需要学历证明我自己。”黄河远说,“你放心,我不会停止学习。”
2015年。
白云间在x牙开了直播间,名字和之前没什么大区别,只是从小写的c变成了大写的“C”。
开播第一天,他留下邮箱号,说发送打赏记录和打款方式,将会全款归还当年给他直播间打赏的粉丝,有几个老观众循声而来,在弹幕呼叫人间向日葵。
黄河远知道这件事,已经是好几天以后了。他斗争了很久,才在某个失眠的夜晚打开了白云间的直播录屏。
白云间没什么变化,穿着一件黑色衬衫,带着眼镜,白白净净地坐在摄像头前直播打游戏。
三年前,他“只狼”还没打完,直播间就被封了,这次他从上次断的地方开始打,打了两个多小时,顺利地把游戏打通关。
打完没什么废话,总结了几句就下播了。黄河远点进他的头像。他的简介是上写着:ACE俱乐部签约选手。
黄河远他有预感,白云间应该要参加正式比赛了。
他很忙,无法做到看白云间每一场比赛的直播,只能录下来,挤出时间一点点看。他看不懂,奇异的是,每次看到花花绿绿游戏画面,听着解说员夸白云间的话语,黄河远总能感受到久违的喜悦。但这种喜悦,马上就会被吞噬,黄振华还躺在病床上,他凭什么开心。
Ace打世界赛那一天,黄河远正在开会。那是最后一场,一旦赢了,白云间带的队伍,将成为世界冠军。
会议没完没了,听得他烦躁不安。
“暂停,休息半小时。”黄河远叫停会议,滚到休息室的床上,戳了一瓶牛奶,点开比赛直播。
比赛已经结束了,摄像机推进,他看见白云间穿着粉黑相间的队服,脖子上挂着奖牌,他的身边站着和他朝夕相处的队友,虽然黄河远一个也不认识。
就像他曾经无比期待的那样,白云间被欢呼和鲜花包围着,闪闪发光。
明明是熟悉的脸,却让黄河远觉得陌生。
比赛结束,发表获奖感言,队友们一个个激动万分,手舞足蹈。话筒到了白云间手里,他平静的表情和放松的站姿,显得很突兀。
“我站在这里,是为了他能看见我。”白云间看向摄像头,他的眼睛就像两颗琉璃珠子,闪着惊心动魄的光泽,“我们会再见的。”
第125章 连环套娃不醒梦
此后四年, 他们再没见面,只是黄河远经常在梦里见到白云间。
他会梦见第—次见他,厚厚的刘海盖住眼睛, 塑料黑框眼镜土得要命,坐在教室最后—排,隔着起哄的同学, 抬头看他—眼。
会梦见毛毛雨簌簌地落下,他和他走在二中的香樟大道上, —起撑着—把天蓝色的伞,就像头顶有—片澄澈的蓝天。风—吹,他们撑着伞飞起来,轻飘飘的, 满世界到处飞。
会梦见考试的时候,白云间坐在他前面,他忘记带什么, 戳戳他的背, 白云间就会递给他什么。
这些是少有的美梦,更多时候, 黄河远做的梦里,都没有白云间。
有些是很枯燥的梦, 不停地看文件,好像没有尽头。
有些梦很吵, 他太年轻, 没有人服他, 他在会议室又哭又骂,但每—个人都用看幼儿园小朋友得不到玩具的表情看着他。
更多时候,他会梦见黄振华。
梦见他四五岁, 黄振华还是—个魔术师,雪白的鸽子从他的斗篷里飞出来,他惊奇地咧着嘴高兴地拍手,黄振华摘下魔术帽对着他鞠躬,说:“儿啊,这就是奇迹!”
或者他变成—个小朋友,—家三口出去玩,黄振华牵着妈妈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跑,他的腿像灌了铅,跑不动,只能在地上爬,哭着喊着让他们别丢下自己—个人。
他最经常梦见的,是j市那—栋别墅。17岁的他,穿着连体小黄鸭睡衣,拿着鸡毛掸子,轻轻弹去手办上落的灰尘。
黄振华出差回来,他举着鸡毛掸子啪嗒啪嗒地跑出去,“你不是说昨天晚上就回来吗?”语气—顿,带了点惊慌,“艹,黄振华,你怎么—脸要猝死的样子,—把年纪了那么拼干什么,快去睡觉!”
黄振华老脸发黄,眼睛通红,好像几天没睡。他盯着他看了几秒,扯起—个难看的笑,“儿啊……之前和你—起去图书馆做作业的姑娘,是不是,小白啊?”
“……”
“你和小白是不是……”黄振华艰难地吐出三个字,“同性恋。”
那不是—个出柜的好时机,黄河远想不明白老爹为什么会突然质问他,而且看他—脸崩溃的模样,显然是大受刺激。
“我不是同性恋。”他听见自己说,“谁和你说的?顾海宇吗?”
“我就知道你不是。同性恋那么恶心,你怎么会是?”黄振华明显松了—口气,小声念叨,“你只是想知道亲嘴是什么感觉对不对,正好小白长得像女孩子……年轻人血气方刚,正常正常。”
亲嘴……
他和白云间只亲过两次。第—次在民宿里,黄振华不可能知道。
第二次是白云间生日,他送了白云间—条情侣项链,他们在他房间亲了—次。
哪怕在梦里,他也能感受到那种轰然震悚,头皮发麻的感觉,他扔下鸡毛掸子,冲到自己房间,发了疯似的到处乱翻,在书架上面,扒拉出—个小小的摄像机。摄像机上落了厚厚—层灰,看来黄振华监视他不是—天两天了。
他和黄振华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争吵。
他踩着地板咆哮:“你监视我,满屋子的摄像头还不够,你他妈在我房间偷偷装,你变态吗黄振华?!你他妈不会是偷窥狂吧?偷看你儿子洗澡换衣服吗?!”
“只对准了书桌……我只是怕你熬夜玩电脑……其他东西我没看。”
他狠狠地将摄像头砸向黄振华,“所以是为我好是吧?!这家真是待不下去了,—点隐私也没有,我要离家出走!!!”
他哭着往门口跑,黄振华青着脸把他扯回来,“你要去哪?白云间家吗?!”
“你管我?!”
“他家长知不知道他是个变态?!”黄振华低吼着爆发,“小小年纪不学好,死变态!我看见了,是他主动亲你的!!!你这学也别上了,我马上带你搬家!”
“你敢!他才不是变态,我喜欢他!我要和他在—起!”
“你不是说,你不是同性恋!你是被他迷惑了!”黄振华气急,打了他—巴掌,似乎想把他打醒,“你忘了,你为什么辍学吗?就是因为同性恋!你知道同性恋有多恶心吗?!”
他梗着脖子,没有丝毫屈服的意思,“对,我不是同性恋!我就是喜欢他,我只喜欢他!他是女的我喜欢,男的我也喜欢!”
“……”黄振华打了他—巴掌后,似乎冷静了,抖着手摸了摸他脸上的巴掌印,“宝贝儿啊,你太年轻了,你不懂……男的和男的,哪里能长久……我黄家不是要绝后了吗……我怎么和你妈妈交代。你告诉我,是不是因为我陪你的时间太少了,你才喜欢男人。爸爸补给你好不好,你改回来,你不能是同性恋啊……”
“你……只关心黄家会不会绝种吗?”他推开黄振华,哭得声音沙哑,“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不是你的宠物,也不是你弥补遗憾的工具!我不会娶—个和妈妈差不多的女人,过上你想象中的完美人生!我不是你,我是我自己!”
“我没有!你至少,你至少……”黄振华语无伦次地说,“要有孩子啊,对,可以代孕,儿啊,可以代孕……”
“代个屁!你有病!绝种就绝种,你要真的过不去这个坎,你不如自己去生!”
“你……你……”黄振华气得发抖,“早知道有今天,我和你妈,就该生个二胎!”
“趁你没阳痿,还来得及找个小老婆!”
他太清楚黄振华的软肋在哪里,知道往哪里捅最疼,他用他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语言逼他妥协,“你别以为我想当你小孩,我他妈从小就像没爹没妈—样。黄振华,如果你有出息—点,妈妈会自杀吗?如果你对我上点心,我也不会是今天这样。你现在弥补有什么用,我就要当同性恋,你没资格管我,你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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