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难道到头来我还是摆脱不了男妈妈的命运吗……
[为什么不是父亲呢?]太阿问,[你又当嫂子又当妈,难道不会觉得身体上某个重要的零部件有退化的趋势吗?]
易真:“……是啊,为什么呢?你问住我了,这是我没想到的。”
角落传来生肉的腐蚀声,吧唧吧唧的进食声,易真终于能够重回那个关键的话题。
“所以,有两个玩家,混在围观的人群里,看见了我。”
“你能确定他们的身份吗?”
[不能。]太阿说,[我只能感应到半径150米的范围内,有玩家和系统交流的迹象。]
“会是舍心和李有灯吗?”易真提出设想,“不,这个还是需要再看看……”
易真转圈踱步:“他们应该暂时不会发现我的身份,因为我和原著的性格表现完全不同,而且他们也未必听见我的自我介绍……太阿,他们能发现你么?”
[不能,]太阿说,[但那段时间我依然终止了一切活动。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他们并非高阶玩家,更不用说裁决十二席。]
裁决十二席,太阿第二次提到的名词,让易真不得不深究一下:“什么是裁决十二席?”
[那象征着一切的顶点。]太阿回答,[全部玩家中的至高至强者,他们的身份至今没有完全暴露在明面上,仅有几个较为高调的裁决者为世人所知,其中之一就包括我之前说过的魔神信徒。]
[他们的指引系统也是特殊的,无法为在他们之下的任何系统所感知。我能发现其他玩家,因为我是你——世界主角的指引系统,可如果裁决者就站在这里,我也不能断定他的身份。]
易真沉吟了一下:“所以我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那就是这本破黄书,可能出现最强的穿书者,比如那个野心、奴役和诡计魔神的信徒,手握五十四个大世界的玩家。”
[是的,我认为这很合理。]太阿说,[假如裁决者真的降临在你的世界,那么我劝你放下矛盾与成见,和容鸿雪合作。你必须做出这样的决定,因为迄今为止,已知的,能够从裁决者手中逃脱的世界,也只有一个。]
易真低声重复:“……一个。”
[是的,一个,唯一一个。]太阿说,[我们无从得知那个幸存世界的任何情报资料,这被视作是裁决十二席的奇耻大辱,他们将这段历史死死封存了,凡是提及它的人都不会得到回答,如同对着坟墓喊话。]
易真抹了把脸,这一晚他难得失眠。在床上翻来覆去之际,他的脑海中不停回荡着一个念头。
他坐起来,打通了容鸿雪的号码。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视讯,等待音响了一声,两声……易真抿起嘴唇,手指就悬在挂断键上。
第三声,他摇了摇头,低声自语:“算了。”
按下去的瞬间,第四声响了一半,容鸿雪轻声说:“有事?”
易真的手指僵硬,容鸿雪问:“你在想要不要挂断,是吧。”
“没有,”易真收回手指头,若无其事道,“我有件事……想问你。”
“说。”容鸿雪的语气是一贯的悠闲,似乎世上没有什么事能打破他的气定神闲。
易真斟酌着开口:“对你而言……有没有那么一刻,你会忽然觉得……世界变得很复杂?”
容鸿雪愣了片刻,哑然失笑:“什么?”
易真低声说:“我们很少这么心平气和地说话吧?所以我不是在和你开玩笑,我也没这个闲心,大晚上不睡觉来找你。仔细想想,有没有这种时候?”
“比如一些武器机甲忽然得到研制进化,功能变得繁多;很多未知的种族,未知的职业在不经意间冒出来;还有……还有一些人的性格、情感,逐渐变得丰富,变得更……”
驾驭者、机械师、治疗师、炼金术士,以及精神力具象化,智能生命族群的出现,星网的繁荣,包括作为海利纳星人的安吉,如今又来了德斯纳星人的舍心……易真目前的所听、所见、所闻,都远远超出了一本粗糙黄书能做到的设定。
这简直就像世界进化了一样……那么除了身为主角的他和容鸿雪,还有谁能引导整个世界进化?
易真不愿去猜那个最坏的结果。
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变化不好用语言描述,但我知道你一定能感觉出来,就是……”
“你。”容鸿雪忽然说。
易真:“什么?”
“我身边最大的变化,来自你。”容鸿雪说。
易真:“……除了我呢?”
“没了。”万籁俱寂,容鸿雪的声音也放得很轻,像花开在夜里,“你已经占据了我太多的注意力,要像这样突然问我,我也想不到别的东西。”
易真皱眉,十分疑惑:“……就这?你就想跟我说这?你再没其它可说的了吗?”
不知为何,容鸿雪沉默了一会。
“没了。”他语气冷硬,“体质爆发和解毒剂的事情我没忘,你性情大变,也要有个合理的解释。等我回到中央星之后,希望你已经准备好说辞,来应对我的……拷问。”
容鸿雪的声线又变得温柔起来,当然,是叫人毛骨悚然的温柔。
“——好吗,小真?”
易真:“……”
易真:“忽冷忽热的,你神经病啊?吔屎啦你!”
这回他先下手为强,抢着挂断了这通电话。
易真忿忿地在被窝里翻了个面,心中因为猜测而生出的忐忑早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妈的,小畜生,到底不骂不行!
第二天清晨,他发动东海化玉诀,避开佣人,又甩掉了监视他的眼线,前往约定的地点去见舍心。
舍心的所在之地,是中央星一处被称为集合工坊的机械师聚会场所。这样的工坊在星球上一共有数百个,因此只以编号命名。
沿路机械加工的吆喝声,切割声,敲打声和AI冰冷的启动声绵延不绝,时不时还会迸发出几声武器试射的轰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机油和金属混合在一起的气味,易真跟着舍心绕过一条又一条小道,来到他的工坊内部。
桌子上,二十枚势能弹簧整整齐齐地列在无尘盒内,加工器具一应俱全,易真惊喜之余,连连道谢。
“不用谢我,”舍心感慨万分,“你愿意救我,说明你拿我当朋友,可能这就是俗话说的……君子之交,浓如崂山白花蛇草水吧,哈哈。”
易真也十分感动:“世上没有这样弱智的俗话说,你清醒一点。”
他望着面前的弹簧和工具,内心默默给舍心记了个账,虽然朋友是三千六百岁的未成年大富翁,可他却不能平白占人家的便宜。
其实对于昨晚太阿透露出来的东西,易真不是不心慌,但平静下来之后,他又想通了,不管前路如何凶险万分,走好眼下的每一步,才是最重要的。
舍心说:“不过,这里说是机械师的加工厂,但你要的那些风箱、火炉、铁砧之类,还是挺难找的……”
“好在有不少机械师都保持了手工打制的习惯,”他拉开一道帘子,“其中一位老师,愿意把他的工坊租借给你,条件是……他想看看你的作品。”
易真深吸一口气:“只要他愿意保密,我可以给他看一眼。”
舍心笑道:“你也是在为英雄争霸赛做准备吧?那加油啦。”
易真朝他一笑,开启工坊的免打扰模式,拈起一枚弹簧,摊开图纸。
起初的机关术,源自万年前的古老传说。在那个晦暗玄奥,人神不分的时代,部族间的统治者互相争夺君临天下的王位。蚩尤呼唤大雾,黄帝则制作木人操持的指南车,无论怎样前进、后退、转弯,木人的手始终直指南方。
这便是最早的假设与幻想,古人将当时科技所不能及的造物赋予神话中的人物,以此期望那神异的光辉能够穿越蒙昧的岁月,照亮万年之后的长路。
其后的春秋战国,鲁班削竹木为鹊,据说可以在天空高飞三日不坠;墨子用三年的时间做出一只木鸢,同样飞之三日不集;《列子·汤问》中记载的工匠,擅做能歌善舞的偶人来取悦帝王,五脏六腑无不齐全,已经到了“人之巧,可与造化者同功”的境界。
易真戴好护目镜,点燃炉火,位于火炉下方的鼓风机狂声大噪,吹得烈火熊熊沸腾,纵使易真有东海化玉诀护身,还是烧出了一身一头的热汗。
他将脚下的半成型的铁锭扔进火焰,控制着鼓风机的速率,等待漆黑的锭块烧成通透的金红。
经过长时间的准备,他的第一件暗器,终于要来了。
第21章
星火纷扬迸溅,犹如汤汤大雪,只是这雪是灿烂的金与红,且带着灼烧肌肤的热度。
易真手持铁夹,将很快被烧透的厚重铁锭夹出来,再抡起铁锤敲打,锻出铁锭内的杂质。
这一步是机械加工前期最重要的流程,无论是坚持手工打制的机械师,还是习惯于全自动流水线的机械师,都会用毕生来研习原料金属的含量配比,通过成千上万次的尝试,摸索出自己的独家配方。
然而易真并不属于这个行列,他所拥有的天赋令他能够做到人类连想都难以想象的事情。只要他一个念头,就可以提炼出一切在理论上绝对纯净的金属元素,不要说当代,只怕历代名动天下的机甲制造师知道这个消息以后,都得踹开棺材板蹦起来。
不过,他却不能用概念抽取的办法制作暗器。纯粹的金属元素孤高如任何手持权杖的皇帝,彼此保持着王不见王的状态,隔绝杂质的真空带围绕在它们的周身,妄图入侵这个领域的外来者都会得到严酷的惩罚。伸进去是手指,那就冻结骨骼和肌肤,想要用掌心抓握,那就废掉这只手的神经和血肉。
他只有锻造,纯手动的锻造,方能制作出毒刃的胚胎。
汗水凝结在他的肌肤上,然后滴滴滚落,汇聚成细小溪流,继而蒸发。东海化玉诀使他的皮肤坚硬如玉,但不是真的把他变成玉,整个室内的高热依然逼迫着他的体温。
易真的肌肉如流水般转动,熊熊火光之下,他的体态削瘦而匀称,有种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魅力,加之皮肤明净,眉目秀丽,就像一尊正在……正在打铁的玉像。
铁锤叮叮当当,一连敲击了上百次,被火烧得微软的铁锭逐渐瘪下去。每敲一下,他的精神触须便需要见缝插针,犹如蜻蜓点水那样撇去被敲出来的颗粒状铁渣。
第一轮差不多了,易真重新吹起鼓风机,将扁平的铁锭扔进火炉,这一次的温度需要比上一次略高。
火苗带着白光,席卷炉膛内的一切东西,他抓紧添加燃料,产自战争天马星系的蓄火煤热力强盛,燃烧时间漫长,易真毫不吝啬,大把抛入。
铁锭金水横溢,发出滋啦的尖啸,易真仓促地一扫砧子,再度夹出红透的铁锭,放在上面。
第二轮敲击需要更大的力量,更快的速度,更多的击打次数,易真嘴唇紧抿,汗水从他的睫毛上凝聚成滴,打在护目镜的边缘,晕开一线水痕,又慢慢地渗下去了。
待到第二轮冶炼过后,铁锭变得更加薄长坚韧,易真再次用铁夹钳住,送进燃烧的烈火中央。
鼓风机轰鸣不断,第三轮煅烧,火焰几乎见不到红色,浓金掺杂着白,自下而上地使铁块扑扇起来,在灿烂夺目的浓光中翻滚。易真瞅准时机,将远远待命的机器人助手唤到跟前来。
机器人助手提着专门用来淬火的纯净冰水,身下转轮飞旋,从远处快速地挨近易真,易真单手拽出脖子上的吊坠,精神触须打进去,分割出一小块蓝黑色的概念体,扔进冰水中。
“快快快!”鼓风机噪声太大,易真不得不扯着嗓子喊,“加冰,不要变温了!”
机器助手骨碌碌跑远,易真再次取出薄长铁锭,放在砧上锻打。
第三次去除杂质,他没有急着抡锤,而是脚下踩着机关,让铁砧上方的悬槽缓缓倾斜,使同样金红炽热的钢水在铁锭上浇了厚厚一层。
掺进其它金属,会使最终成品的成分更加稳定,也更加坚固耐用。
这时易真才挥动铁锤,以狂风暴雨的速率敲击着面前的铁砧。他的手臂已经有点打抖,后背发力的肌群也开始泛酸,但是他不能在这时停下,稍一中断,迄今为止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第四轮、第五轮,乃至第六轮的锻造,铁锭越来越薄,越来越宽长澈亮,逐渐从原来的三指厚,被易真打到了纸板厚。
第七轮,一上午过去,易真慢慢控制温度,降低火候。他已经抡锤三千六百下,打了整整四个小时。
最后一轮,八炼八收,他的嘴唇发白,发尾在热浪中蜷曲焦淬,只来得及喝几口水,全靠一股真气硬撑。
原本方方正正的厚实锭块,此刻已经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模样了。不规则的大面积铁片边缘锋利,贴在砧上,散发出红亮的热光。
易真哑着嗓子喊:“水!”
机器助手急忙奔过来,手里举着冰桶,概念体早已融在其中,将一桶水都染的幽蓝诡谲。
易真单手持铁夹,风驰电掣地往暗蓝色的冰水中一浸,铁片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大量蓝雾轰然蒸腾,遮蔽了易真的视线。
这还不算定型,易真夹起铁片,继续击打数十下,再放进桶中,如此再往复八次,那一汪蓝水已经脏污得看不出颜色,易真才亲自把桶提到一边,旋即换了一桶干净的水,聚精会神地冲洗手中的灼热铁片。
铁渣和炉灰顺着铁片缕缕往下流淌,终于冲刷出了它本来的颜色——明澈匀净,黯蓝如仲夏的深夜,泛着幽幽阴暗的波光,令人无端后背生凉,脊骨发寒。
易真终于放下心来,他停了鼓风机,熄灭炉火,这才缓缓坐下,疲惫地出一口气。
[恭喜你,玩家,]太阿开口,之前它一直没有打扰易真,就是因为冶炼是件需要全神贯注的工作,不能被任何外物分神,[你锻出了非常出色的胚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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