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马上过去。”于尔思脸色阴沉的挂上了电话,拿起外套准备向外走。
顾辞上前一把拽住他,担忧地问道:“怎么了?”
“我爷爷住院了。”
牧晨州跟着起身关心道:“我们陪你过去吧!”
“不用,今天不好意思了,下次我请。”看着飞快离去的身影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担忧也不忘吃串五花肉的某人,顾辞人不住敲了他的头拽走:“谢师宴,师都不在了你吃什么吃。”
临走牧晨州也不忘自己可是花了大价钱,连忙喊到:“老板!烧烤没烤的存上!下次来吃。”
————
从那天后,即使是对门,顾辞也有段时间再也没见过于尔思,听江老师说才知道,于爷爷得的是突发性脑梗,在医院不到三天就去世了。
从发病到葬礼,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
于尔思目光呆愣愣地看向爷爷最爱的那盆牡丹,因为一个星期没人浇水早已枯萎,只剩了半个花还幽幽地悬在上面。
这才一个星期啊,怎么可能。
他拿着一旁的喷水壶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浇水,盼望着还有那一线活着的可能。
佟慕见儿子在阳台呆了一上午也不是个办法,上前夺过了他手中的喷水壶摸着他的肩膀:“小于,妈想和你说个事。”
于尔思没动,呆滞地看向枯萎的牡丹盆栽,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你觉得李叔叔人怎么样?”看着佟慕紧张的眼神中隐隐有些期待,他不屑的‘呵’的笑了一声:“我觉得怎么样又有什么关系,你们证已经领完了。”
他异常的态度让佟慕皱了皱眉,听到这也不再隐瞒直接把话说开:“我想带你去隔壁B市...”
想都没想,于尔思直接打断:“不去。”
“你敢!”看着平时乖巧的儿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自己,佟慕气过了头,一把掀起桌子,将他目不转睛看的花花草草全摔了一遍。男孩却仍然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任由花盆碎瓷片乱蹦,划伤自己的脚也没在吭一声。
“咚咚咚...”
听着隔壁乒铃乓啷的砸东西和不断地争吵声,江老师赶紧敲了敲门。
佟慕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换回了那副温婉的样子前去开门,看到是自己的老闺蜜忍不住要哭诉,江老师赶紧把她扶到了沙发上。
跟着后面溜过来的顾辞在他家转了一圈最后来到阳台,“靠,你家化肥爆炸了?你坐着一身土干啥啊快起来!”
他上前一把拽起了还在愣神的于尔思,拍了拍他身上的土一低头才看到:“你流血了!全是土,你先过来我去给你拿药箱。”
顾辞这边一惊一乍,但听说流血了两个大人谁也坐不住赶紧凑了过来,还好碎瓷片划的并不深,但多多少少也有个五六道口子,叠起来还是有些吓人。
看着受伤的孩子江老师十分心疼:“你想走也不考虑人家小于?刚考上重点高中过去能去哪?”
佟慕听到这犹豫了下,去那边虽然不能上重点高中,但是...“也不能留他一个人在啊。”
“这哪能一个人,这不还有我呢,带一个也是带,而且没有小于带着,我家这笨小子也上不了高中啊。”被点名的笨小子正在上药酒的手微微狠了一下,于尔思疼的皱着眉倒吸了一口凉气。
佟慕低头想了想,朝着于尔思询问道:“小于,你和妈妈说你想呆在这还是去B市?你想去的话我肯定尽力让你去个好...”
于尔思微微闭眼不耐烦道:“不去。”
“这是你和妈妈说话的态度吗?啊!”看着他反常的模样佟慕十分恼怒,一旁的江老师赶紧按住她:“哎孩子肯定也不愿意去新适应环境,再加上那边家里不是还有个男孩...”
“江!”佟慕慌张地打断了江老师的话,还偷偷瞥了眼于尔思,见他没什么反应才松了口气,她握紧了江老师的手嘱咐道:“在这的话也行,孩子生活费我每个月打给你。”
见佟慕终于松口,江老师想了想:“行,让孩子直接搬我那边去,晚上他一个人我也不放心。”看着一旁沉默不语的男孩,江老师摸了摸他的头耐心的问道:“尔思,行吗?”
于尔思微微愣神,他用手轻轻盖在包扎好的脚背上,闷闷地“嗯”了一声。
因为明天就要启程去B市,佟慕拉着江老师出去买点东西,走之前江老师把收拾阳台残局的任务交给了顾辞,让伤员于尔思坐在一旁监工。
顾辞十分细致的戴上了塑胶手套,不知从哪里扒出来了三个大袋子开始一股脑的向里装,看到侧面的喷水壶他捞了起来,抖了抖泥巴:“这喷水壶还是好的,真经摔。”
于尔思目光闪烁了一下,低声说道:“扔了吧。”
扔了吧,哪还有什么可能。
看着于尔思眼神飘忽,一双眼睛竟有些雾气蒙蒙的,他决定当一回人生导师:“你为什么不跟你妈去隔壁市?是因为不能接受那个男人吗?”
空气滞了一瞬拍,顾辞好奇的看着一声不吭的人,半响,他终于开口:“她本来也不想带我去。”于尔思说的声音很小,不只是说给他还是说给自己听。
顾辞十分不信:“哪有自己的妈妈不想和自己儿子在一起?”
“第二天去B市的车票,她只买了一张。”
那天葬礼后因为佟慕还要料理后面的事就让于尔思拿钥匙先回了家。刚放下钥匙,他就看到妈妈房间里尘封已久的大行李箱被翻了出来,上次还是一家四口一起去昆明旅游用。鬼使神差的,他慢慢打开了行李箱,正中央红彤彤的小本本十分刺眼,上面有着三个三字:结婚证。
那些不知谁频繁打来的电话、那些李叔叔经常送的礼物、和葬礼上那个越界的拥抱瞬间串在了一起,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结婚证的夹层里是一张明天去B市的车票,于尔思发疯了般翻遍了整个箱子,每个角落也没有再看到第二张。
他呆愣愣地坐在了地上,过了许久,他慢慢将行李一件一件收拾成原来的样子,最后放上那烫手的红本本,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盖上了行李箱。
想到这于尔思出声自嘲:“我在哪里都只能是个累赘。”
“屁话,在我家不是。”
闻言,于尔思猛抬起头就对上了那双带着暖意的双眼,连他的眉梢上都占有着柔和,他漫不经心的靠在墙边,手中的洒水壶滑稽扛在肩膀上,凌厉张狂。
于尔思神情一下子就认真了起来,他突然明白为什么这小子学习这么差毕业竟然也会收到情书了。
是挺帅的。
第二天一早,佟慕早饭都没吃,搭最早一班火车去了B市,于尔思在站台看着远去的火车突然松了一大口气,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晴空,他努力振作起来向家走去。
听着隔壁钥匙响动的声音,江老师赶紧热情地把人拉了过来:“尔思,以后放学回家开这边门。”说着就把新配的钥匙塞到了他的手中,看着和顾辞同款的钥匙坠,于尔思微微一怔。
一旁的顾辞迫不及待的推着待在原地的他向里屋走去,因为之前经常来这的缘故,于尔思很清楚这个房间是顾辞的,他低着头没动。见他在门口迟迟不开门进去,顾辞在一旁干着急,直接顺势一步到位帮他开了门。
里面不再是顾辞最爱的粉红被单,早已变成了他风格的深灰,窗台上放着一盆生机勃勃的牡丹和原本早已该扔掉的洒水壶,桌子和书架的陈设也都和他家里的几乎一样。
他转过头看着门口的两个身影,不知怎么,在车站都没留下的泪不经意间砸在了地上。
因为顾辞和江老师笑着对他说:“欢迎回家。”
第14章
江老师的大嗓门打破了顾辞的回忆,“正好啊!叫佟慕一起下馆子,让她直接过去占个座!”听到多年的老朋友回来她乐的合不拢嘴,回屋赶紧在仅有的几套衣服里挑出一套打扮打扮。
于尔思微微抬眸,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顾辞见他表情没有什么异样起身去换了身衣服。
看着桌上放着瓷瓶的车载香氛,顾辞修长的手指在上面停顿了下,还是塞进了口袋里向外走去。
于尔思先一步下楼把车开了出来停在了楼下,顾辞十分自觉地给老佛爷让出副驾,自己钻进了后排,躺了上去。
刚打开车门一股异样的味道扑面而来,江老师不禁皱了皱眉:“尔思啊,你这车是不是受潮了,怎么有点发霉的味道?”
于尔思立马开启了换风模式,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前段时间下雨天窗没关紧,结果里面就有些受潮,最近也没空晒晒。”
江老师一听摆了摆手,果断提出解决方案:“那没事,你明天开顾辞的车,让他帮你晒晒去,我在买个柚子皮吸吸味...”
顾辞抗议的在后座上狠狠地翻了个身。
得,躺着也能领到活。
于尔思不经意间撇到了后座上的蠕动的身影,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不用江老师,我车上放个熏香就行,之前那个...不小心摔了。”听他提到这茬,顾辞做贼心虚地在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没想到竟在后视镜和那双深邃的眼眸对视上,他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
顾辞凭生第一次希望小区门口别设置升降杆这种东西,只求它快点抬起来好让于司机好好开车,别东看西看的。
好在于尔思没在为难他,而是和江老师继续聊起了术后饮食和注意事项,顾辞偷偷背过身松了口气。
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街上的人都加快了回家的步伐,路边的树也挂起了大红灯笼,连江边的广告牌也都是清一色的红,到处喜气洋洋的景象告诉顾辞,新年快到了。他微微有些发愣,突然有些想不起来离家这两年自己是怎么过的年。
或许,那根本不算过年。
第一年过年时因为刚到俱乐部还在青训,每天十五小时的训练才能让人更加体会到年假的来之不易。过年时,平日最抠门离家最远的小选手也早早买好了车票笑着和他说再见,身边的每件事都在提醒他,你回家只有十六公里,该回去了。
可是他不敢,没有任何成绩的他那时连直播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放着那最有年味的春晚,一遍又一遍的不断在天梯练习增强肌肉记忆。十二点的钟声敲响,耳机里随即匹配的路人队友和他说道:“新年快乐。”
他手中的鼠标微微一顿,下一秒却精准无误的用机瞄爆头了后面货舱里的人才闷闷地说道:“嗯,新年快乐。”
第二年一年的大连冠,骄傲如他想趁俱乐部过年没人把奖杯偷偷扛回去,一脸自豪地告诉他们:看看,你们在反对我不还是拿了个冠军。
可是他没有,他怕那个冠军偶然,他怕炫耀后自己连败,他怕再看到妈妈失望的眼光,他怕在面对于尔思时手足无措。
所以那次过年即使放着最有年味的春晚,听着窗外络绎不绝的鞭炮声,他还是发了条朋友圈:现在越过年越没有年味了。
可是现在,他看着前座的两个身影,顾辞慵懒的靠在后座上,不自觉地就笑了,眉梢间都沾染上了柔和的暖意。
对啊,不和家人在一起,哪叫过年呢?
“明年大年三十了,你妈妈想把你接过去吧。”江老师十分关心地看向于尔思。
于尔思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但很快整理好:“嗯,但我医院这边走不开。”
江老师听了后睨了过来:“这话你可别哄我,不回去也行,明天大年三十必须回家吃饭。”
“行,但我晚上夜班。”于尔思眼含笑意温声说道,不经意间露出了两侧浅浅的梨涡。
精准掌握他夜班排表的江老师摆了摆手,这根本不算事:“我们早点开饭你早点过去不就行啦。”
顾辞津津有味的看着前面亲如母子的两人,忍不住刷一下存在感把头伸到两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所以今天晚上到底吃什么?”
江老师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敲到了后面,凶巴巴道:“你怎么这么多话?你光去吃就行了。”
顾辞躺回了后座委屈的揉着头,得,咱还是闭嘴吧。
干了一天的苦力对于晚饭十分期待的顾辞,抬着头看这亮堂堂的招牌上写着四个大字:城南粥铺。
他哭丧着脸,这也太清淡了吧。
刚进饭店就看到佟慕优雅的微笑着朝他们招了招手,见于尔思先一步走了过来,她赶紧把旁边位置的包拿了起来示意他坐旁边,结果人却没停留径直越过坐在了对面。
看着佟慕僵住的手,顾辞见状自然地跟过去和她打了个招呼,江老师也跟过来坐下打圆场:“让这俩小子坐一起,也就他们两个左撇子坐一起吃饭才不碰胳膊。”
顾辞从服务员那接过来了菜单,白粥,小米粥,黑米粥,茄子馅饼,西葫芦馅饼,芹菜素包......
顾辞突然觉得,这不仅仅是清淡:“这是斋饭吧。”他忍不住皱着眉说出了心里话。
服务员十分惊讶,热情地介绍:“你怎么知道?我们老板之前做过斋饭的。”
好,算你牛。
顾辞咬牙切齿地微笑着把菜单拍到了于尔思桌上。
佟慕瞥了眼专心致志点菜的儿子眼中有些失落,但看到江老师手上还未完全痊愈的针孔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了过来:“江!我听尔思说你做手术了?怎么也不给我说一声。”
江老师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害,没事小手术这不过几天又能去跳广场舞了。”
“你可真是一点都闲不住。”她笑着转头看向和菜单较劲的顾辞,好奇的问道:“小顾现在做什么工作呢?”
突然被点名的顾辞不好意思的摸了摸一头金发:“电竞选手,打游戏的。”
佟慕显然对这方面并不太了解,只能尴尬的笑了笑接着问道:“有女朋友了吗?”
“咳咳...”一口水还没喝完突然被这种灵魂拷问握住了命运的咽喉,他心虚的用余光瞟了于尔思一眼,却发现这人正一脸饶有兴致的听他的答案,他只能苦笑着:“还没...哈哈。”
佟慕微微惊讶:“小顾这么帅都没女朋友?不合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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