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回家洗个澡，睡会吧，您那眼睛跟个大核桃似的。”林慕卿吞下橘子，吐槽道。
林女士火气蹭地上涌：“我这都是为了谁？你个没良心的！”说着，抬手就要往林慕卿腿上招呼。
林慕卿赶紧拉过被子护住腿：“妈，我还受着伤呢！”
“你还好意思说？你那么多年学得拳击都学到垃圾桶里去了？就姓吴的那个小身板，你都打不过！”林慕卿不提还好，一提，林女士就气得慌，她从小就把林慕卿送去学拳击、散打，初高中那会，打架寻事，样样精通，这回却被人打成这样，真是白瞎了一大笔钱。
林慕卿面露委屈：“我那不是被下|药了吗，不然，就他那样的，我一拳一个！”
林女士无情拆穿：“牛吹得比谁都厉害！你自己看你那头，被撞成什么样，再看看你那脖子，那么长条口子，以后指不定留疤！”
林女士越说越激动，林慕卿想辩驳，却无从说起，因为林女士说得都是事实。
“好了，阿姨，别生气了。”苏语然打岔，“我认识几个医生，到时候让他们看看，这疤能不能去除。”
听到可以去除，林女士气消了些：“那然然，你等会把医生的号码给我，我去咨询一下。”
苏语然其实已经跟她的朋友提过林慕卿的事了，如今就等林慕卿头部的伤口愈合出院，去医院当面看看情况。
但母亲总是忍不住操心的，有关孩子的事，唯有亲自去做，她们才会放心。
苏语然不曾做过母亲，却很能体会这种心情，她当即就把号码推给了林女士：“阿姨，就是这个号码，您加上就行。”
发出申请，林女士抱着手机，眼睛都没眨，生怕错过医生同意的通知。
林慕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夺过林女士的手机：“这个不着急，我这离出院还有小半个月呢，妈，你赶紧回家睡会。”林慕卿补充道，“我和苏苏还有些事要说。”
“行吧，那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别硬扛啊！”林女士这几天着实是累着了，人老了，体力大不如前，女儿还等着她照顾，她可不能倒下。
苏语然搀着林女士的胳膊，把人送上车，这才回了病房。
“你把门关紧点。”林慕卿不客气地指挥道，“再给我削盘苹果，切个橙子。”
苏语然也不恼，格外听话，林慕卿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林慕卿曲着腿，双手交叉横在胸前，大爷姿态十足，长眉斜挑：“说说吧，你都瞒着我干了些什么。”
苏语然收拾完果皮，擦干净手，秀气的眉头蹙得紧紧的，眼里满是愧疚：“卿卿，对不起。”
林慕卿吐出橙籽：“别...我可受不起苏大律师的道歉！”
“卿卿，有些事，我不得不做，把你牵扯进来，是我没有预料到的。”苏语然说得诚恳，在她的计划里，从未出现过林慕卿的身影。
儿时就一块长大的朋友，林慕卿自然是相信苏语然的，但她生气的点不在苏语然害她受伤，而在于，苏语然瞒了她很多事，没把她当亲人。
“我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我只想知道，你有没有伤害无辜，有没有触碰底线？”
苏语然没有回答，病房里是无边的沉默。
林慕卿心中大凛，她担心的，还是发生了。
“苏语然！你是律师啊！越界是什么后果，你不清楚吗！”林慕卿压低声音怒吼。
苏语然平静地接受林慕卿的责备，不反驳，不解释。
“苏语然！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有没有想过阿姨和叔叔，有没有想过你的未来？你...还不到三十啊！”林慕卿气得浑身发抖。
苏语然目光平直地望着林慕卿因生气而圆睁的桃花眸，感怀欣慰，她陪着长大的女孩，终于长大了，知道考虑后路和未来了。
林慕卿拽了一把苏语然：“苏语然！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在听，你声音那么大，屏蔽不了啊。”苏语然笑着打趣。
林慕卿想一巴掌拍在这个没眼力见的女人身上，却又舍不得，她保护了好些年的姑娘，再生气，也只能窝在心里。
“打吧，别怄气，不利于伤口恢复。”苏语然看见林慕卿朝她脑袋伸过来的手戛然而止，心里酝酿出酸涩的滋味。
林慕卿收回手，侧过身子，留给苏语然一个包裹了好几圈纱布的后脑勺：“打个屁，你不疼，我还嫌我手疼呢！”
“卿卿，等我把事都做完了，你陪我去自首吧。”苏语然轻声说。
林慕卿没有回复，她暂时选择逃避。
苏语然做了些什么，她了解得不全面，她也不想了解。
只要她不去问，不知道，苏语然就依旧是那个知礼懂事的乖宝宝，父母眼中的好学生代名词。
苏语然明白林慕卿在逃避，但案子总有水出石落的一天，她做的事，越的界，总要付出代价，否则，就和那些依靠强硬后|台逃过一劫的垃圾没什么两样。
从她决定趟这趟浑水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也许会让父母、朋友，和爱着她的人失望，但有些事，哪怕万劫不复，她也要去做。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小说，桥没打算写很长，十一二万就会结局，所以有的地方跳得很快，案件描写也不多，谢谢小可爱们看桥的大女儿，会尽量在新一年到来前写完。
第36章 车祸
人都会有私心，林慕卿也并非冷血心肠，她不想通过铁窗见老友，也不想看见前途一片光明的好友，沧桑憔悴。
“草！”林慕卿生气又无力地捶了一下床，她心里很乱，郁气结在胸腔里，发不出，也不知对谁发。
“卿卿啊，我跟你说件让你高兴的事吧。”苏语然不想林慕卿继续生闷气，语气轻松道。
林慕卿拒不理会。
苏语然自顾自说了下去：“你昏迷这几天，有一个人日夜都陪在你身边，等你醒来，深藏功与名，装作只来过一天。”
林慕卿堵住耳朵的手，往下挪了挪，她猜出苏语然说得是谁，却不敢相信，她担心是苏语然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胡编乱造出来的。
作为好友，苏语然自然了解林慕卿，她笑了一下：“我没有胡说，也没有必要用这件事来转移视线。”
苏语然言辞恳切，令人信服，林慕卿转过身，眼里闪过难以察觉的希冀：“那，她人呢？”
苏语然摇头：“我没问。”
林慕卿眼神瞬间暗淡下来：“哦，不来也没事，她不是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吗，事肯定很多，忙不过来也正常。”
“卿卿，你知道你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脸色有多难看吗？比刚才还难看。”苏语然直截了当地挑破林慕卿的心情，明明还在乎，为什么要互相折磨？
林慕卿极力否认：“你脑袋撞几条口子试试看，铁定脸色比我还差！”
苏语然无奈地看着好友，这人和中学时候没什么两样，心里千千结，面上却表现得比谁都无所谓，装傻躲话题，一气呵成。
“你真的一点都不难过吗？你喜欢她这么多年，下个月，她就要和其他人结婚了，你不在乎吗？”苏语然话说得很重，颇有拿针往林慕卿心头猛扎的势头，“林慕卿，你不爱她了？”
林慕卿第一次对苏语然起了狠揍一顿的心思，特么还是不是朋友了，怎么尽往她心头扎针。
胸廓因激动而不断起伏，呼吸加快，心房那处仿佛有千万根细针同时进出，密密麻麻的刺痛，让她难受地躬起了身体。
“卿卿？怎么了？”苏语然本意只想用激将法刺激一下林慕卿，让她早日看清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没想到，林慕卿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急忙摁铃，呼叫医生。
医生很快就赶到了病房，检查安抚，给林慕卿打了两针。
疼痛渐渐减弱，林慕卿喘过气来，浑身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医生严厉地批评了苏语然：“病人刚醒，情绪不宜激动，有什么事，不能等伤好了再说？要是引发了其他后遗症，是算你们的，还是算医院的？”
苏语然乖顺地接受批评：“何医生说得对，是我欠考虑。”
何医生不是头一回说这些话了，认错态度这么良好的，还真不多见，他也不好继续板着一张脸，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就离开病房，去忙其他事了。
“卿卿，对不起。”苏语然心疼擦去林慕卿额头上的汗水。
林慕卿虚脱地摆摆手：“没事，我也没想到后劲这么大。”
林慕卿脸上扬起的笑容，令苏语然愈加愧疚：“对不起，卿卿。”
苏语然头埋在被子边缘，小声抽泣，这声对不起里，隐含了太多东西。
“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才是。”林慕卿揉了揉苏语然柔顺的长发，“是我不配当你的朋友，是我没有在你最无助最需要人的时候陪在你身边。”
枉她说过，要一辈子保护苏语然，却在苏语然最需要她的时候，远在重洋，她不配当苏语然的林哥。
苏语然抬起头，泪珠挂在眼角，不耐地挥开林慕卿的手：“你说什么呢？你就算在我身边，该做的事我依旧会做，你能不能别逞英雄！”
苏语然生气的时候，嘴唇会抿成一条线，眼神冷冽，看得人心慌。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别这样看着我，怪可怕的。”林慕卿秒怂。
“你就是这样，明明与你无关，你却总是揽在自己身上！米阳说得对，你就是个傻子！”苏语然持续输出。
林慕卿哎了一声：“这怎么还人身攻击呢？我是个病人啊！能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刚医生才说，不能刺激我！”
苏语然还有话没说，但顾及医嘱，生生咽了下去，转而语重心长道：“我也不想刺激你，但是有些事情，不是暂时逃避，就能过去的，总有要面对的一天。”
“不想面对。”林慕卿突然孩子气道。
苏语然说：“不管你面不面对，那些事都在那儿，都等着你去解决。”
“你现在说话，怎么越来越显年纪了，比我妈还能说。”
苏语然耸肩：“没办法，谁让我是律师呢。”
林慕卿选择沉默，苏语然不提她是律师还好，一提她又忍不住想骂苏语然一顿。
“说正经的，你打算怎么办？”
林慕卿歪头：“什么怎么办？”
“米阳下个月结婚，你什么都不做？”
林慕卿苦涩地笑道：“我能做什么？是去破坏人婚礼，说她以前喜欢女孩？还是去随份礼，祝她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苏语然被问住了，她也没辙。
“所以说嘛，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就解决了吗？我装作不知道她结婚，不知道她来过，她装作从没和我谈过恋爱，不就好了。”林慕卿拱拱鼻子，语气洒脱。
“时间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忙吧，我睡会，别在这刺激我，我怕我忍不住举报。”
林慕卿下了逐客令，她心里难受得紧，为了不让苏语然担心，只好拉过被子盖住半张脸，打着呵欠，佯装瞌睡。
苏语然知道自己待在这里于事无补，而且还会随时提醒林慕卿，她在包庇触碰了法律的人：“那你先睡会，我下午再来。”
林慕卿紧闭双目，扬了扬手。
苏语然掖了掖被角，调高空调温度，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
门关上的那一刻，林慕卿睁开眼睛，愣愣地盯着天花板，眼神空洞。
天花板白茫茫的，看得久了，眼前发花。
没醒之前，黑暗的世界里到处都是米阳的声音，这些听起来冷冰冰实则令人心生暖意的声音，支撑着她抵抗疼痛，撕裂虚空。
如今，她听米阳的话，醒过来了，身边却没了说这些话的人。
你不是说，只要我醒过来，你就原谅我了吗？你就不恨我了吗？都是骗我的吗？
万千疑问呼啸而过，林慕卿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
“翁嗡嗡”
床边的小桌子小幅度地震动，林慕卿伸出手，艰难地拿过手机，了无生气地放在耳边，没有看来电人：“喂？”
“请问是林慕卿，林小姐吗？”声音没听过，很陌生。
林慕卿移开看了一眼号码，依旧陌生：“我是，你是谁？怎么有我电话？”
确认没打错电话后，那头说话的人激动地吐出一长串：“我是米总的助理，您可以叫我小胡，我打电话是想告诉你，米总出车祸了，但是她死活不去医院看，我没辙，只好打电话给您了！”
米总？米阳！
“你说谁出车祸了？”林慕卿握着手机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小胡着急道：“我们米总，米阳！”
米阳的名字从小胡嘴里说出口的那一刻，林慕卿突然一黑，天旋地转的，呕吐感强烈，她深呼吸几次，勉强清醒过来：“伤...严重吗？”
小胡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出了好多血，脸上身上，到处都是！”
林慕卿拍了两下发晕的脑袋，大吼：“她说不去就不去吗？你不会打120吗！”
小胡被吼得一愣：“我...打了，打了的，但我们在临市的高速路上，离医院太远，只能就近去乡村的卫生所。”
“你多高？多重？”
小胡不知道林慕卿为什么问这些：“182，78kg。”
“米阳176，55kg，你背不动吗！”林慕卿吼得声音都哑了。
小胡惊讶于林慕卿对自家老板的了解程度：“背...背得动。”
林慕卿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上，缓了一阵：“那你还等着干什么！等你们米总血流而亡吗！”
“知道了，我这就送卫生所！”小胡赶紧挂了电话。
林慕卿扯开手背上输液的针头，忍住恶心，弯腰穿上拖鞋，颠颠撞撞地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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