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池哥,我不是这个意思,”陈开济摇摇头,“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我以为你俩能成的。”
池照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之前我不是老调侃你俩嘛,”陈开济握着个空啤酒罐在手里把玩,语气有些为难,“不知道我现在说这话合不合适……其实我一直觉得傅教授对你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池照笑了,随口问了句:“哪里不一样?”
“反正就是不一样,和你说话的语气不一样,对你的态度也和别人不一样——你不是总去他的办公室吗,平时他很反感我们去他的办公室的,有什么话都是在大办公室交代的。”
池照无奈摇头,心道那主要是我缠他缠得比较紧,他问陈开济有什么具体事件吗,陈开济说:“当然有了!”
陈开济原本以为池照都知道了,根本没想着说,这会儿看他失落的表情才知道他原来什么都不知道:“比如咱们去下乡的时候,傅教授就只让你进他的房间,那时候元良他爹不是打你嘛,他私底下还问过我好几次你的情况,哦对了还有,出科的评语你看到过吗?那天我去整材料的时候看到了,傅教授说你是他带过最喜欢的学生,就在评语里他就是这么写的!”
陈开济一口气说了好几件事儿,池照的表情变了又变,之前他确实没注意过这些。
脑海里闪过很多片段,池照想起傅南岸递给他的棉花糖,想起告诉他他已经长大了时那双温和而有力的手,想起他曾因为自己的哀求而帮助元良……也想起,他们曾促膝长谈一整晚。
所以说喜欢这种事确实是酸甜交织的,哪怕是被傅南岸拒绝了,再想到这些的时候池照的心底还是免不了泛起丝丝缕缕的涟漪,原本傅南岸说对他动过心的时候池照只是当场面话听的,这会儿听陈开济的话,他又觉得或许自己并非一腔热情扑了空,傅南岸确实对他有过心意,这样就足够了。
酒很快就喝完了,陈开济又开了一罐,空罐子捏扁了扔在塑料袋里发出窸窣的声响,他问池照:“那你以后想怎么办?”
“能怎么办?”池照的脸颊迎着晚风,灯光之下眼睛里仍然有光,“顺其自然吧。”
少年时代的爱恋就是这样,并不奢求一定要有什么结果,那种朦朦胧胧的情感就一直扎根在心底,酸甜交织,苦乐自知。不管结果怎么样,这段经历日后回忆起来都会是鲜活而生动的一段,池照从来没后悔过喜欢傅南岸。
又过两周天气转暖,敞开心扉聊过之后池照和傅南岸之间反倒没有了别扭与不痛快。傅南岸在实习生的大群里发了条消息,问有没有学生愿意跟他一起做个项目,池照眨眨眼睛,给傅南岸发了条消息过去。
-[傅教授,你看我行吗?]
30 第30章 是不一样的(修)
池照就是这样的性格,像是直白又忠心的小狗,你可以冷他也可以漠视他,他会委屈,也会难过,但过后又会用湿漉漉的鼻尖来碰你,摇着尾巴来逗你笑。
这样的小狗是无法拒绝的,刚开始的时候傅南岸还不太愿意来找自己,虽说答应了池照不再冷着他,他还是不想让他在他这里浪费太多的时间。可有些事儿一旦心软一次之后就回不去了,收不住了,每次池照小心翼翼地问他“行不行”“好不好”的时候,听着池照那么诚恳的请求,傅南岸便再也拒绝不了他。
就比如这次招本科生做课题项目的事儿。
傅南岸是带有心理专业的研究生的,但他本身是临床出身,擅长基础实验方向,傅南岸新准备的课题需要动物实验,他想招几个临床学生过来帮忙,池照想都没想便报了名。
-[傅教授,你看我行吗?]
收到消息之后傅南岸并没有立刻回复,这天的病人太多他一直在忙,晚上下班之后傅南岸查收微信上的消息,池照已经又发来了好几条。
-[傅教授您在吗?]
-[教授您看看我吧,给我个机会试试吧。]
-[我之前跟过别的老师,有经验,而且我绝对不会烦您的。]
-[我保证没有别的心思,真的。]
要么怎么说池照总能戳到人心呢,委屈巴巴的语气让你根本舍不得拒绝他,其实到他们这个年级还愿意跟基础实验的学生不多了,快毕业了大家也得为自己的未来规划里,傅南岸是心理科不是临床的,拢共报名的也就三四个人,池照却把这当成了宝贝。
傅南岸打字:[出国准备的怎么样了?]
池照秒回:[教授您放心,我绝对会安排好时间的。]
还怕傅南岸不愿意,他又赶忙补充:[而且跟实验我可以写在简历里,对申请学校也有帮助的!]
跟实验确实有这么点好处,到时候出成果的时候可以带上团队所有人的名字,有些国外的导师看中这个,你跟过实验确实是加分项。
话说到这儿傅南岸就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了,更何况他本来也对池照有点偏爱,熟悉的人相处起来总是舒服的,池照是个做事很踏实的人,之前在心理科的时候就经常帮傅南岸打字。
傅南岸的眼睛看不见,写资料总归是不太方便,虽然有语音识别软件,却还是不免有很多错字,之前在心理科的时候池照经常帮傅南岸检查语音转换过时文件,他心很细,经他检查过的文件很少有错误。
傅南岸还没回复,池照的消息又发来了,见文字不管用他直接发了条语音。
“教授您就给我个机会吧,我真特别想去。”
他真是太会抓傅南岸的心思了,小心翼翼的语气带着一点点尾音和鼻音,小钩子似的抓挠着,傅南岸的心都软和了下来。
像是什么小动物在拿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你,委屈巴巴地在你耳边撒娇,傅南岸又点开语音听了两遍,软乎乎的嗓音在房间里回荡着,傅南岸按住语音键,说了句:“想来就来吧。”
来报名的学生不多,真心实意想留下来的就更少了,这会儿正是三四月份,是实习生们要准备研究所复试的时间,傅南岸最终确定下来了三个人选,除了池照之外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学生,男生是心理的,女生和池照一样是临床的。
“感谢大家的到来,”正式进项目组这天傅南岸给他们开了个欢迎会,他笑着跟他们说,“以后就多亏大家帮忙了。”
“教授您别这么说,”那个心理科的男生马上接连句,“您千万别跟我们客气。”
“是啊教授不用和我们客气。”池照和女生也一起附和,傅南岸点点头说:“那就麻烦你们了。”
既然已经加入了项目组,傅南岸也不会和他们客气,来这里就是要干活学习的,傅教授不搞虚的。这个项目涉及很多动物实验,傅南岸会叫他们刷笼子、洗试管,也会教他们分析数据、设计实验,这种日子是很充实的,不像有的老师只让本科生做一些体力劳动,三人在这里学到了不少实验思维和知识。
这是个新开的课题,还停留在最初的阶段,正在准备申报基金,正是忙碌的时候,池照充实并快乐着,又隐约很快意识到了危机——跟他一起来的那个临床女生好像对傅南岸有点意思。
女生名叫江映雪,马尾辫大眼睛,长得漂亮不说性格也很好。她嘴巴甜,刚来的第一天就不带重样地把所有的师兄师姐们夸了个遍,夸得师兄师姐们各个对她喜笑颜开。
“咱们映雪小师妹太可爱了,”一个师姐被她夸的都有点脸红了,“你也太会夸人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另一位师兄则直接拍起了胸脯:“说吧小师妹,以后哪里需要我们的地方尽管说,就冲你这么会夸人,师兄也一定帮你!”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江映雪赶忙说,语气很谦虚:“我刚过来还不太懂,以后还麻烦师兄师姐们多多照顾了。”
优秀的人总是谦虚的,嘴上说着不懂,江映雪的动手能力其实很强,池照之前跟过别的课题组,很多流程都学过了,江映雪先前没怎么接触过这个,两人一起搭班,她却能很快地掌握其中的要领。
“你也太厉害了,”池照真诚地感叹道,“我学了好几天才会的东西你几个小时就会做了。”
“是你教的好啦,”江映雪依然很谦虚,“我是跟着你才学会的嘛。”
这样的人没人会不喜欢,大家很快就和江映雪了打成一片,池照也觉得她是个优秀而耀眼的人。和这样的人一起工作是愉快的,直到那天实验室里就他们两个人,江映雪小心翼翼地把池照拉到了一边:“池哥我想问你个事儿。”
池照说:“你说。”
江映雪显先是环视了周围一圈,然后笑嘻嘻地问池照:“池哥,咱们傅教授有女朋友吗?”
听到这话池照懵了一下,江映雪的脸颊上飘着绯红,眼底满是期待,于是池照就什么都明白了:“你……喜欢傅教授?”
“我就是为他来的,”江映雪的笑自信又灿烂,“我见他第一面就喜欢上他了。”
她继续追问池照:“傅教授应该没对象吧?我问了好几个人他们都说没有,你和教授关系好,你肯定清楚。”
整个项目组的人知道池照和傅南岸关系好,傅南岸有什么事儿都喜欢喊池照,他们确实关系好,却到底隔着一层,他们不是情侣,池照的嘴唇张了又闭,也只能说一句:“嗯,他没有对象。”
“那我就放心了。”江映雪笑得很灿烂,势在必得。
看到她脸上笑容的时候池照的心底突然闪过一抹奇怪的感觉,隔日下午傅南岸来实验室盯项目,江映雪直接捧了一大束花过来,九十九朵艳丽的红玫瑰递在傅南岸面前:“傅教授,我喜欢你,我能追你吗?”
这确实是太大胆了,实验室里安静了两秒,而后爆发出一阵欢呼与喝彩来。
“牛!映雪小师妹也太莽了!”
“有勇气,太有勇气了。”
“教授您考虑下咱们小师妹呗?”
大家调侃声此起彼伏,傅南岸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情绪:“你和我出来一下。”
江映雪捧着花出去,实验室依旧激烈的讨论着。
“你觉得傅教授会答应吗?”一个师兄问池照。
池照摇头,是在回答也是在安慰自己:“应该不会吧,之前没见过傅教授答应过谁的告白。”
“我看不一定,”师兄啧啧了两声,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教授夸过江映雪好几次吧,说她能力强,他们也算是郎才女貌了。”
另一位师姐也接话,满脸兴奋的表情:“对了,江映雪舅舅是咱们医院的副院长,亲的,这要是真成了算不算是亲上加亲啊?”
实习不像是高中读书,带教老师和学生之间的关系没有那么不可逾越,年龄相差也不是那么大,偶尔有学生追老师,老师追学生,成不成都是值得茶语饭后八卦一番的有趣故事,其他几个在实验室的师兄师姐相视着互相调侃着,池照则默默地去到一边刷起了试管。
他没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初春,傍晚,水管里的水缓慢流淌着,窗外不知何时也飘起来小雨,淅淅沥沥地落在地上,很快把干燥的地面给濡湿了。
傅南岸还在跟江映雪谈话,隐约的人声时不时传来,听不清楚他们都聊了些什么。
他们会聊些什么呢?
池照不敢去想,心脏像是被浸入了柠檬水中,酸涩的,缓缓下坠。
是啊,那么多人喜欢傅教授,热烈的,耀眼的,他们都那么优秀,自己只不过是其中最普通的一个,在这一刻,池照的心底真情实感地泛起了酸意。
几十根试管很快就刷完了,池照把它们倒扣在试管架上,师兄跟他说他可以走了,但他还不想走,于是只是坐在一边,偏头看着窗外。
春雨无声,悄然打湿路面,接道上的路灯亮起,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池照百无聊赖着用手托着脑袋,思绪又不自觉地飘飞了,傅南岸和江映雪在聊什么?也会聊他们之间聊过的话题吗?傅教授也会像和自己聊天时那样把想法说给江映雪听吗?甚至,他也会告诉江映雪“我对你有过心思”吗?
理智告诉池照傅南岸不是这样的人,但思绪纷飞的时候你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头所想,池照有些烦躁地拧起了眉心,直到——“池照?”
傅南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时候,池照有一瞬间的晃神。
“想什么呢这是?”傅南岸走近了两步,声音一下子就清晰了起来,“不高兴?怎么叫你好几声都不回应?”
“我……我……”池照支吾着说了两声,傅南岸又问他,“这会儿有空儿吗?来帮我检查一下错别字?”
池照很快反应了过来:“噢好,我已经刷完试管了,我跟您过去吧。”
盲人的生活比想象中的要辛苦很多,特别是对于需要做研究的教授来说,傅南岸需要的很多材料都是需要打印出来的,靠自己没法完成。
眼睛失明了就连最简单的写字都是很难完成的工作,一行两行还好,多了就可能叠字串行,手写不行打字就更不方便,虽说现在有语音识别软件了,但有些专业术语软件的识别错误率还是很高。
这几天正是要忙的时候,傅南岸正在准备申请项目资金,池照跟着他去到了旁边的小办公室,帮他检查项目申请书上的错别字。
夜晚的实验楼是安静的,池照坐在电脑前仔细地阅读着,傅南岸就坐在他身边。偶尔有些实验步骤不清楚,师兄师姐过来会来找傅南岸让他去看一眼,大多数时间傅南岸只是安静地坐在池照旁边,带着蓝牙耳机阅读文献。
又一页文档检查完毕,池照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傅教授。”
“怎么?”傅南岸摘下单侧的耳机,手机朗读的内容自动停止播放,“有事儿吗?”
他的表情平静而温和,池照犹豫了一会儿,状似不经意地问到:“您……怎么没看到江映雪啊,她没和您一起回来吗?”
“江映雪?”傅南岸似乎并不愿意提起这个名字,眉头皱了一下,“我让她回去了。”
池照一时没反应过来:“回去?她请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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