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池照很不理解,他巴不得分到傅南岸的手下,甚至不得不承认对心理感兴趣就有傅南岸的功劳,“之前你不是总和我夸傅教授多牛多厉害吗?怎么这会儿倒不愿意跟着他了?”
“远远的看着和在他手下做事当然不一样啦!”钟阳秋无奈地白他一眼,小声凑到他耳边说,“傅教授厉害是真的厉害,但严厉也是真的严厉啊。我那些心理学院的同学都怕死傅教授了,还有人被他训哭过呢!”
傅南岸就是这样的人,他是温和的,和善的,但也是绝对认真负责的。平时怎么玩闹他都不会生气,但涉及到工作的事必须严谨,做错了那就必须严肃处理,不能姑息。
“千万不要分到傅教授那里,千万不要,不要不要。”
钟阳秋合掌小声念叨着,两人的微信提示音同时响起,是实习大群里的消息。
“分组表出来了。”
池照看了眼手机,点开表时心里突然紧张了一下,“其实我还挺想跟着傅教授的,真——!!!”
他突然噤了声。
钟阳秋问他:“怎么了?”
“太巧了,”池照反反复复看着分组上的名单,抑制不住地扬起嘴角,钟阳秋狐疑地点开分科表一看,也忍不住惊呼出声,“——操,你居然分到了傅教授在的一病区???”
池照一哂,舒一口气:“得偿所愿。”
“你认真的啊?”钟阳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真想跟着傅教授?”
“真的啊,”池照笑着撞了下他的肩膀,“走,今晚请你吃饭。”
五院是省内最大的医院了,每个科室都细分成了好几个病区,能分到傅南岸的手下绝对是值得高兴的事,钟阳秋分到的三病区甚至和池照他们不一层呢。池照说到做到,晚上真请钟阳秋吃了顿饭,回寝室的路上遇到卖棉花糖的,还又买了两个棉花糖吃。
“你怎么还喜欢吃这种东西?”钟阳秋撕下一块棉花糖塞进嘴里,觉得有些好笑,“这不都是小朋友才吃的东西嘛。”
“反正就是喜欢呗,”池照没多解释,只是说,“好吃,甜。”
棉花糖太甜了,甜到了池照的心坎里,回到寝室之后,他把短短的竹签洗干净放进抽屉。
小小的抽屉里已经积攒了好几个竹签了,被整齐地放在最深处,池照一个个把它们拿出来擦了一遍,又再次重新摆好,认真的像是在对待什么珍宝。
他没告诉钟阳秋,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其实给知知买棉花糖的那天,傅南岸也请他吃了棉花糖。
“不用了教授,真不用,”傅南岸递过来的时候,池照下意识地推拒,“我已经长大了,早就不在意那些东西了。”
那个在大风天瑟瑟发抖,苦苦奢望着有一块糖吃的孩子已经长大了,他或许走得很慢,很坎坷,但他不需要别人的施舍。
“我知道,”傅南岸笑着说,“所以这个棉花糖才更要给你。”
这不是施舍,而是尊重,是所有的理解与包容。
是对于不息生命的偏爱。
傅南岸那双浅灰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池照的方向,对他说:“辛苦了。”
辛苦你这么努力地长大。
第8章 “都破皮了。”
如果说之前池照对于傅南岸的喜欢更多的只是浮于表面欣赏,带着玩闹和好奇的兴致,那么接过棉花糖的那一刻,池照是真真切切感受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甜腻的糖化在嘴里,他的心也像是被揉碎了,浸软了,融化了,有什么微妙的情愫生了根,要发芽。
第二天去心理科报道的时候,池照特地梳了个帅气的发型,他知道傅南岸看不见,但该有的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池照原本长得就帅,很阳光的那种少年,一身造型意气风发的,刚进心理科办公室的门就被喊住了。
一个坐在门口的医师问他:“你是新来的实习生吗?”
池照大大方方地一笑,嘴角有一个小小的酒窝:“老师们好,我是新来的实习生,我叫池照,是临床专业的。”
认真又礼貌的后辈没人会不喜欢,办公室里的人不多,傅南岸还没来,池照很快就和其他几个医师混熟了,有两个也是轮转的研究生师姐特别喜欢他,热情地把他拉过来问东问西。
“你是大临床的吗?”一个圆圆脸的师姐问他,“你们也来心理实习?”
“嗯,刚加上的,”池照想了想,还是没直说知知的事儿,“原本计划上没有,后来学校觉得挺有必要,就给我们加上了。”
“挺好的,”另一个马尾辫的师姐一脸羡慕地和他说,“我当时就特别想学大临床,可惜分数差了一点,没有考上。”
“每个科室都各有特点嘛,”池照连忙安慰她道,“心理科不用值夜班,我们都羡慕死了。”
“那倒是,”学姐哈哈一笑,原本也就是随口一说,“之前不太喜欢,现在学多了也觉得心里挺有意思的。”
几人在这边聊得开心,另一边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池照抬头去看,发现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生把桌子上的资料给弄掉了,白花花的纸散了一地。
池照走过去帮他一起捡:“没事吧?”
男生低头整理着资料,没有说话。
池照把捡好的资料递给他:“你也是来实习的吗?”
“陈开济,”男生盯着池照看了一会儿,这才冷冷地说道,“临床心理学大四的。”
挺傲气的小男生,白大褂下面穿得是嘻哈裤,紫色的紫色的球鞋更是亮的扎眼,一看就是被宠着长大的小少爷。这小少爷冷淡的嗓音里带着刺,池照看出了他对自己的敌意。
“开济来啦!走,咱们正好去查个房,”马尾辫的师姐热情地和他打了个招呼,陈开济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傲气的小少爷马上变得结巴起来:“师、师姐早上好。”
原来源头是在这儿呢,池照无奈地一笑。
这种事越解释越乱,不如不解释来得好,池照不是那种热脸贴冷屁股的人,不卑不吭地和陈开济介绍了一下自己,便又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马尾辫的师姐和陈开济一起离开,池照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来:“对了,傅教授还没来吗?”
“傅南岸教授吗?”圆圆脸的师姐和他解释道,“傅教授有自己的办公室,一般到早上正式查房的时候才会过来。”
“那平时呢?”池照问,“平时他主要是待在自己的办公室还是这个大办公室?”
“其实他去看病人的时候比较多,”师姐笑得有些无奈,“没办法,傅教授太忙了,很多患者专程从外地过来,非要找他看呢。”
池照点头:“也是。”
毕竟是同一个科室的,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池照打探到了不少傅南岸的信息,比如他不吃甜食,比如他喜欢喝乌龙茶,比如他家就住在医院后面的居民区,再比如……他还没有对象。
之前钟阳秋也说他应该是没有对象的,池照看他朋友圈的时候也有隐约的感觉,但“应该”和“确定”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听到科室里的人肯定地说傅南岸没有对象时,池照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偷笑。
他表面上还是云淡风轻的,不敢相信的样子:“真的吗?不是说有很多人喜欢傅教授吗?”
“傅教授眼光高呗,”圆圆脸的师姐瞥了瞥嘴,“追教授的人可不少呢,天天送花送礼物的,能加上他私人微信的都没几个。”
原来真的有很多人追他!
池照原本只是随口一问,现在心底警铃大作,瞬间有了危机感。但他转念又想起两人时不时的聊天,想起傅南岸温柔的语气,心头又不可抑制地泛起了一丝丝甜。
好歹他加上了傅南岸的微信,还和他经常聊天呢!
傅南岸很少在微信上主动找池照,但只要池照主动去找他,他都尽量及时地回复,池照提醒他添衣服时他会很礼貌地说谢谢,汇报知知情况的时候他会温和地说辛苦了,偶尔问他一些的专业相关的问题,他还会发语音来解释,聊天的内容或许不算长,但能感觉到他没有敷衍和不耐烦。
“在聊什么?”熟悉的盲杖声打断了池照的思绪,傅南岸推门走了进来。
池照赶忙站起身:“傅教授早上好。”
其他几个医护也纷纷和他和他打招呼:“教授早。”、“早。”
傅南岸不摆架子,一一和医师护士们问候过了,知道池照是第一天来,专程走到他身边问他:“来心理科感觉怎么样?”
池照昨晚在微信上和傅南岸打过招呼,所以傅南岸并不奇怪他的到来,池照一哂说了句“挺好的”,傅南岸打趣似地笑了起来:“我看你挺厉害的,这么快就和我们科室里的小姑娘混熟了。”
“就是随便聊聊。”
池照脸上一热,难得有点不自在,傅南岸不在的时候他可以问得毫无忌惮,现在傅南岸在跟前,他就不知道怎么说话了,是那种对喜欢的人特有的害羞。
傅南岸温和地笑笑,没有继续问下去,倒是一旁的师姐笑嘻嘻地开了口:“聊了不少呢,还聊了傅教授您。”
“哦?”傅南岸微微挑眉,“聊我什么?”
“情史呀,”师姐毫不避讳地,显然科室里不是第一次聊到这个话题了,“傅教授您讲讲您的恋爱故事呗,我们都可想听了。”
池照的脸更红了点,又忍不住竖起了耳朵,傅南岸勾起嘴唇,不生气却也不直接回答,只是问她:“昨天提问你的问题都弄懂了?”
“教授您每次都这样,”师姐撇撇嘴,“又不是只有我好奇……池照也想知道的,对吧池照?”
池照突然被点了名字,见师姐对他挤眉弄眼的,也只得承认道:“是有那么一点……想知道。”
确实是想知道的,不想那是在说谎。
傅教授太温和了,像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远山,池照有时会想,这样的人也会为谁热烈地燃烧吗?
他抬眼凝视着傅南岸的眉眼,心道,应该有的吧,毕竟他都三十多岁,又有那么多喜欢他的人……
“……没有。”傅南岸按了按眉,似乎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感兴趣,有些无奈地说了句,“没有谈过恋爱。”
“哇,”师姐也是第一次听到答案,眼睛都瞪大了,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从来都没有过吗?为什么啊?不是很多人喜欢您吗?”
“差不多了吧,嗯?”
傅南岸不再回答,不动声色地敲了敲盲杖,师姐马上闭上了嘴:“对不起教授我不问了,我这就去干活!”
“嗯,去吧,”傅南岸淡淡地吩咐,“再把书好好看看,一会儿查房的时候我提问。”
查房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其他实习生也陆陆续续来了,池照不再多想,跟在大部队的身后拿笔不停记录着。
而在闲暇的空隙,看到傅南岸的侧脸,他的脑海里还是会不自觉地闪过那个问题——为什么?
他欣喜于傅南岸从未谈过恋爱,又疑惑,为什么一个这么优秀的人会一直选择单身?
后来有师兄师姐暗地里讨论傅南岸是独身主义,池照在旁边听着,难得开口打断了他们:“不了解的事还是不要乱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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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的傅南岸是温和的,到了工作时却是严谨而苛刻的,或许因为池照是新来的,接下来的几天傅南岸并未提问他,他也没有提问其他临床的学生,但每天都会提问心理专业的实习生和下级医生,答不上来的还被要求把书上的对应内容抄写三遍。
接连被罚抄了几天之后,一个实习生忍不住抱怨:“您提问的这些都不是重点!”
傅南岸淡淡地看着他,说出了那句每位老师都会说的金句:“病人可不会按照你书上的重点生病。”
说是严厉,但确实学到了很多东西,池照是临床学生,原本对心理的了解还停留在一个很片面的阶段,跟着查了几天房,池照对心理科有了一个很立体的认识:这是一个新兴学科,也是一门科学,心理上的疾病和感冒发烧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有迹可循,不需要歧视和妖魔化。
傅南岸对病人是尊重的,因此病人也给予了他绝对的尊重,病房里的患者都很喜欢他,哪怕有时因为情绪上来控制不住自己时会尖叫会痛哭,在安静下来的时候,也会认真地拉着他的手对他说谢谢。
傅南岸的办公室里是挂满锦旗的,每一张背后都是一份新生的希望,这是医生这个职业的魅力,也是傅南岸的魅力所在。
五院是综合医院,心理科的病人却丝毫不少,而在一众老师的带领下,每天的查房进行得井井有条,查完房后大家各自去忙各自的工作,池照这个新来的实习生倒是空了出来。
“你去旁边的诊疗室看书吧,”这天查完房之后傅南岸吩咐道,“有需要的话别的老师会喊你。”
池照问:“那您呢?”
傅南岸说:“我有个会议要开。”
这会议一直从上午开到晚上,期间池照帮一个师兄跑了两次腿,余下的时间全在诊疗室看书。毕竟是临床的学生,没学过心理,科室里面对他们不太放心。
但这样也是有好处的,池照借了本心理的课本仔细地琢磨了几章,还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晚上八点。
傅南岸终于开会回来。
听到熟悉的盲杖声,池照满心欢喜地迎了过去,小孩子炫耀似的,正要告诉傅南岸自己今天的学习成果,跑到傅南岸面前,却突然发现他的额角青了一块,青青紫紫的淤青蔓延在鬓边一侧,有些地方还破了皮。
池照一惊:“傅教授您这是怎么了?脑袋上怎么突然青了这么大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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