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忘掉这个人再忙忙碌碌过了这么多年,若不是那次和贺言昭一起去医院再无意撞见,魏其琛都不知道在那样只身攀爬在阴暗无光的蛇窝里的林谨殊,又还有谁能伸手去拉他一把。
“确实是有事儿要和你说。”
这也不是什么少见一眼就能要死要活的对象,还不至于让人大晚上的冒着生命危险躲在这条阴沟里等,林谨殊躺在草滩里缓过自己这口劲儿之后才又继续讲,“黑曼巴有计划把组织的窝点挪到国外,然后国内只留下一批马仔负责进出口毒品,之前他们做的是散卖,就是把国外的毒品拿回来分散给各个窝点,然后再由窝点内的马仔进行下一轮环节的出售,这样的交易法则使得黑曼巴组织会十分被动,而且面临被国内警方缉拿的风险也十分大,所以当有人知道韩凛会制作这样一批新型毒品之后,大家都有些蠢蠢欲动想把这么一棵摇钱树给弄走。”
“只要抓住韩凛,掌握他手里的技术,原材料黑曼巴自己可以弄到,这样他就只需要带着他手底下的核心成员躲到国外更为安全的地方去享受源源不断进入腰包的钱财。”
听到这里,魏其琛稍微皱了些眉头问,“在他的计划里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具体的时间我不知道,黑曼巴这个人生性多疑,他对组织内的每一个人都抱有一定的疑心,哪怕是像响尾这样跟了他快十多二十年的老成员,他也不可能给予对方百分之百的信任。”林谨殊说,“从圆斑被抓,韩凛被救走,我能感受到他下手的动作越来越有些急切,我们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不止是我一个,我怕韩凛,林宗介这些无辜的人都会被卷进这场纷争之中。”
魏其琛问,“那下一步怎么行动,今天的围剿你有信心吗?”
“我有。”林谨殊转身抓住魏其琛的手臂,“就在这条路不远的地方,有一间废弃的铁矿厂,那里周遭草木茂盛,叶子冒的比人都还要高,再加上今天下雨所以非常适合隐蔽和藏匿脚步声等动静,那个窝点我跟着黑曼巴去过好几次,这一次大家汇合应该也是会选在那里没错,等一下你先回去,安排人包抄过来,高位处一定要有狙击手,听我的枪/声为号令,只要我开/枪,不管什么情况,你们立即出来。”
魏其琛反手按住林谨殊的手背,他问,“你确定你要在那种情形之下开/枪?你一个人?”
林谨殊回头笑着,他说,\"我相信你们,我相信我背后站着的每一个人,我相信我们的狙击手,一定能在对方的子弹打到我身上之前,先将他们给一举击毙。\"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魏其琛不好多说什么,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他也不能让林谨殊就在这里停下,这个人十七岁就开始努力的事情,到今天,也该得到一个好的结局。
于是慢吞吞的将自己的手指从对方的手腕上挪开,魏其琛坐起身来,“那我们约好了,今天晚上一块儿去市局后巷的刘妈烧烤那里吃烧烤。”
“你请客。”林谨殊笑着,只在这暗夜里露出一小排自己的小白牙来。
魏其琛爬起来正打算走,林谨殊又开口将他喊住,“你就这么走了?”
魏其琛回头,他问,“那不然?”
林谨殊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来,他熟练的将子弹上了膛,然后轻松随意的说上一句,“来吧,这不弄点儿伤,我回去还不好交代了。”
魏其琛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佩戴的那把手/枪,倒是也没有迟疑太久,他只问,“打哪里?”
林谨殊抬手举起自己手里的手/枪来对准了魏其琛的肩膀,“打左肩吧,离心脏近,而且不影响咱俩晚上撸串。”
“行。”
于是在沉静的黑夜之中,突然响起刺耳的两声枪响,惊起树林中一片被雨水打湿翅膀的飞鸟,它们飞也飞不高,只是蹿起一阵慌乱之后,所有的一切,又全部重归平静。
第139章 第五案(剿蛇行动)19
黑曼巴到达铁矿厂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 雨还没有停,但是比起昨天夜里来说雨势还是小下来了不少,从倾盆瓢泼到淅淅沥沥, 青草栽种的泥土地里积起好深一潭水迹, 雨水泡的这土质松软分散,只要走过一个人,便会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往日里的盛夏, 早上六点钟就能见着太阳, 七点钟阳光就能照进屋子里,可今日这样的天气却像是预兆着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 黑压压的乌云沉下来遮住了所有的光线,白天看起来和快要入夜的夜晚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雨水砸中树叶, 砸中地面,砸中屋顶传来的声音很是清爽舒适,但黑曼巴此时此刻的心情且并不适合来享受这样来自大自然的愉悦之声。
黑曼巴站在铁矿厂的二楼看着窗外的雨,他伸出手去接了满手的雨水,手指再往上探去, 又像是想要去摸那片乌云。
铁矿厂大抵废弃的也快有十年左右, 四周的窗户都早已被人撬卖的干干净净, 只剩下一坐废弃的大楼,四面透风,中间立着几根承重的柱子, 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铁桶和被架起来可供藏身的沙发。
响尾手里拽着枪匆匆至一楼转至二楼黑曼巴的所在地, 他低声同面前的人说,“警方没有跟上来,估计是在山里头迷路了。”
这山路崎岖难行, 千弯万绕,不熟悉的人确实很容易跟丢,再加上在市区兜圈子的那会儿,因为人流量大又有轻微堵车的情况,所以警方追着黑曼巴这一行人追的并不算紧,这会儿跟丢了倒也是在情理之中,不会莫名其妙消失的太过突兀。
黑曼巴嘴唇紧抿,他并没有接话,只是如鹰般尖锐嗜血的双眼死死盯住眼前的那片蒲草路,像是在等什么人。
响尾继续说,“不过我们这么多人停留在这个地方还是不太安全,要不继续往外撤吧。”
黑曼巴回头问,“我们的人都回来了吗?”
响尾回答说,“赤尾刚刚回来了,艾基还没有,要等他吗?”
舒展的手指渐渐收紧了几分,黑曼巴盯住那蒲草堆里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小黑影子,嘴角不受控制的轻微往上扯了扯,他看起来像是在笑,但是这个笑意浮现在面部,却又显得十分难看。
“不必了,再等等吧。”
从河里爬起来就开始撒丫子逃命,大半夜冒着雨,头都不敢回的一路向外跑,何二整整跑了五个小时,这么多年脚底抹油练出来的逃生能力总是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天气是稍微有些冷,气温也明显下降了许多,但是这一路奔过来,何二前脚一踏进铁矿厂,后脚便双腿发软的直接瘫软在地上,周身燥热的厉害,他甚至怀疑起了自己这满身的水迹都是被吓出来的大汗。
有马仔跑到二楼通报,“响尾哥,何二回来了。”
响尾抬眼看看黑曼巴。
黑曼巴便开口问,“只是何二回来了吗?艾基呢?”
马仔稍微显得有几分瑟缩,他看起来很是害怕黑曼巴的模样,听见人这么问了,于是只颤颤巍巍的回答说,“艾基哥,艾基哥他还没有回来。”
响尾问黑曼巴,“还要等艾基吗?我们现在在这个地方多停留一秒钟就会多一秒钟的危险,要不大家先撤了吧。”
黑曼巴不理,他只同身后楼梯口处站着的马仔说,“去让何二上来,我问他几句话。”
何二这几步路走的是有气无力,上楼梯的时候险些还一脚踏空摔了出去,作为蛇窝圈子里最底层的毒贩马仔,他平日里接触最多的就是林谨殊,而林谨殊的上位层响尾平时都很难见到,更别说现在还能站到响尾的上位层黑曼巴面前。
在毒贩窝子里生死见过的太多,说的是好兄弟要同生共死,但实则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游戏规则大家也是早已经熟记于心,何二跟林谨殊混在一起很多年,但回回遇到危险的事情,那推林谨殊站出去挡枪,自己转身逃走的事儿则是没有人比他做的更熟练。
黑曼巴慢悠悠的开口问上一句,“你和艾基是一起从夯村逃走的吗?”
何二慌张,这时只好求救般的朝响尾望去,黑曼巴背对众人,响尾朝着何二点点头示意他实话实说就好后,这家伙才反射性的握紧了自己的拳头说。
“我和艾基哥是一起走的。”
“警方追过来的时候,艾基在做什么?”
“晚上大家喝了点酒,艾基哥该是在休息,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和赤尾哥又起了冲突,总之大家正闹着,突然就听见楼下有警笛声传来。”
“突然?”这两个字倒是引起了黑曼巴的兴趣,他挑眉,而后又双手负后转过身来,“你们听到警笛声到你们逃走,这个过程总共花了多长时间?”
何二想了想,他说,“大概,前后加起来不超过三分钟吧,没时间收拾东西,大家都是撒丫子就跑路了。”
“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是,我们库存的余货以及军/火等设备器材,这一次只能张开双手乖乖的任由警方收缴了?”
“这.....................”何二舌头打了个结巴,随后低下头去算是默认。
夯村是蛇窝目前最大的一个驻守窝点,一直以来隐蔽工作也做的非常好,由于山路环绕,地处偏僻又方便隐藏,所以黑曼巴手里只要一拿到新货和新武器都会大量的往夯村输送,藏匿,再进行对外的贩售工作。
现在警方突然一棒子毫无预兆的打到了夯村,吓得这在夯村驻守的兄弟们全部做鸟兽散,只留下整箱整箱的毒品及军/火还有现金钱币等,只举手投降的待他缴获便是。
响尾看出了黑曼巴的不悦,这时候便上来圆场说,“昨晚情况危机,警方都已经追到了眼皮子底下,这种情形再要求艾基和赤尾他们保护余货和军/火,这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事发突然,说实话人能逃出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我们家乡有一句老话说的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人都活着,咱们再卷土重来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难事。”
黑曼巴听完眉头一挑,他转过身来,“响尾你是觉得我在心疼钱吗?”
“我.......................”一句‘难道不是吗?’险些从响尾齿间脱口而出。
黑曼巴说,“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罢了,虽然这些年我们一直被警方盯的很紧,但同理反向,他们也一直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活动,因为夯村这个窝点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所以我很早之前就有叮嘱过你们一定要安排人定点蹲梢,哪怕是稍微有几个停留不正常的车子都必须按时汇报,更别说是来踩点儿我们的警方,整整快有三年了吧,我们从来都没被警方发现过,也没有人说过有警方的人在试图朝夯村的这个方向走,然而今天,他们却是来的那么准确,又那么突然。”
响尾长出一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还是怀疑有卧底对吧。”
“之前是怀疑,现在................”将手里拽着的那把手/枪上膛,黑曼巴把玩着慢慢将枪口举起,他说,“是肯定。”
雨水冲洗着铁矿厂外树林的枝叶,树枝伴随着微风有些轻微的颤动,在这密密麻麻的翠绿色枝丫当中,若是不仔细瞧着,怕是还真瞧不见和铁矿厂的废楼之上遥相对望的两支同样黑洞洞的枪口。
有人伸手抓过自己手里的对讲机汇报情况说,“一号狙击点准备完毕,一号狙击点准备完毕,目前已捕捉敌方目标人物,目前已捕捉敌方目标人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的原因所以导致信号对接稍微有些不好,对讲机内小声的吱哇叫了两声,而后又才有声音响起,“请等待指示,请等待指示,暂勿轻举妄动,暂勿轻举妄动。”
魏其琛的左肩还是有些轻微向外渗血的痕迹,由于跳河的时候倒霉催得,所以他的右腿也被磕出了一条深深的血口子来,本来老莫还在桥上左兜右转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结果突然听见桥下并起两声枪响,他便大叫着冲到桥边喊了两声。
“老魏,老魏,魏其琛。”
自己喊的撕心裂肺,可又奈何这雨势太大,流水声也太大的缘故所以根本没人能听见,这声音就好像被人吹散在了风中似得,一点一点跟着飘的远了。
不过所幸能确认的是,魏其琛应该就在离这桥下不远的地方,他来不及迟疑,老莫果断的顺着桥边那小石头路一路连滚带爬的跑去了河边,夜里光线暗,靠着桥上车灯闪起的光线勉强能够视物,老莫就这么顺着刚才听到枪声的方向,他一边走,一边喊着。
“老魏,老魏,魏其琛你个兔崽子听见了就给我回句话。”
“你特么要是喊不出声音来你就再对着天上开一枪。”
“都说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鬼,你个小混蛋可千万不能死的比我还早啊。”
说起缉毒这个职业,每天冒着的生命风险要远比其他警种高上许多,老莫也是从基层缉毒警摸爬滚打起来的,身边有牺牲的朋友同事,每次深入毒贩窝子再出来一趟,运气好的缺胳膊少腿,运气不好的可能直接就没了命。
是说习惯了吗?或者是说麻木了吗?
这样的情绪似乎永远不会有,每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的人,老莫都希望他们是怎么走的就该完好无损的又怎么回来,哪怕只是手指头磨破点皮,头发掉了几根,因为担惊受怕压力太大而导致的暴瘦,这些完全都是不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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