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月笑着点头,随后将目光放在了陆惑身上,“陆前辈,好久不见。”
陆惑赫然明白眼前的局势,问道:“所以,警察的部署其实是你的安排。”
“是。”林怀月并不打算遮掩,即使陆惑有朝一日出狱,找他麻烦,他也不会害怕,因为他工作的地方,身边的人,都是令他安心的存在。
他缓声解释道:“陆前辈很聪明,可以说是晚辈从业生涯以来,遇见最聪明的一个。但像您这一类人,会控制不住卖弄自己的智慧,反而忽略了一些细节,我只需要在你会经过的地方多加一点细节,就凭您多疑的性格,反而会想的更多。简单来说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个计划最开始的时候,他安排了三批人带着假安凯和他的家人离开,陆惑虽然不相信,但还是会让手下跟着,这样一来,他身边的人会调走一批。
紧接着,他让郁队的得力下属出面,伪装成第四批悄无声息地离开,陆惑这个的怀疑就会激增,他可能会跟着第四批离开,也可能会继续在安家等待。
但林怀月让埋伏在高层狙击手统计过,别墅区附近还有几辆不明车辆盘踞,所以陆惑依旧认为安家里可能还有猫腻。
警方在第四小队前往机场的路上安排人手,只要陆惑动手,他们立即行动。
如果陆惑掉头离开,返回安凯家,他已经让沈警官提前安排好了,就等陆惑上门自投罗网。
安凯家楼上的两间房有不一样的布置,一个房间用于沈警官的埋伏,另一间房间是狙击手的最佳观测位,不管陆惑有没有被沈警官抓住,他们已经做好了备用计划,确保安凯和他家人的安全。
因为他记得有人坚信,一个人不管罪恶与否,惩戒他们的永远不能是个人,而应当是法律。
陆惑低声一笑,“我认输了。但你们多对一赢来的局面,也不光彩。”
郁溯双手卡在腰带上,看着警员押着陆惑离开,见林怀月向他走来,他感叹道:“你说就陆惑这嘴炮水平,怎么就吸引了一堆人死心塌地跟着他?”
林怀月低眉想了想,缓声开口:“因为陆惑会许诺那些人权利金钱地位,人都有欲|望,而陆惑就是那个引导欲|望的人,那些贪婪的人被支配就是被陆惑钻了空子。”
“欲|望就是糖,尝到了会开心,但它不能果腹,吃多了伤人伤身。”郁溯说着,看了一眼时间,“现在赶去医院还来得及吧!”
林怀月没说话,拉着郁溯的手往楼下走,打开车门微微歪头让郁溯上车,“你是他的哥哥,什么时候都来得及。”
郁溯扶着车门的手一颤,俯身抱住林怀月,轻靠着他的肩膀,“谢谢你。”
嘱咐好队里的事情,两人赶到医院的时候,见祁逸左手右手全是化验单,在医院里跑来跑去。
“祁逸。”郁溯喊住祁逸,接过他手里的报告单,看了一眼,“辛苦了,剩下的我来吧,是去二楼取单子吗?”
“小事儿。”祁逸拿回单子,他只是帮忙体检而已,又不是什么脏活累活,“你们两兄弟四年没见了,不用先见一面吗?”
祁逸说着,示意郁洲就在前面的诊室里。
林怀月看到郁溯脸上的犹豫,知道他对之前错过救出郁洲还心存愧疚,低声道:“不是每个人都会心理学,对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问了才知道。郁溯,你之前不是这么束手束脚的人,怎么这个时候怂了?”
“我没有。”郁溯看向紧闭的诊室,大步走了过去。
祁逸看着郁溯的背影,悄悄挪到林顾问面前,竖起了大拇指,林顾问果然是最了解郁哥的人。
“你双腿站不起来是旧伤压迫神经导致的,好在你这些年都有按时吃药和复健,之后积极就诊,要站起来还是很有希望的。”医生大致检查了一遍病人背后的伤和双腿,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见过很过病人,像面前这位小腿萎缩迹象这么轻的还是少数,复建过程中会非常痛苦,但病人都承受下来了,可见他的意志力和忍耐力非常强。
郁洲平淡地微笑,“谢谢医生。我曾经待的地方比较无聊,做复健对我来说,已经是一件很轻松的事了。”
医生看着眼前的病人,确认了一下病历上的年龄,总觉得他明明这么年轻,却没什么生气,于是劝说道:“孩子,你以后还很长,不管是坐着还是站着,你都还活着。外面的世界丰富多彩,哭着看远没有笑着看好看,你说是不是?”
郁洲看向窗外的郁郁葱葱的松树,会意一笑,点头道:“我明白了,谢谢医生。”
他接过医生还回来的病历和报告,放在了自己的双腿上,不需要任何人帮助地坐着轮椅离开诊室。
看着医院里人来人往,挣脱束缚的他突然觉得有些茫然。
突然一双手握住了轮椅的扶手,将郁洲向前推。
他的头顶突然传来声音,“你腿伤能吃冰的吗?你之前最喜欢的那家绿豆冰沙还开着,带你去回忆一下?”
郁洲的上半身僵住,一动不动,偌大的泪滴滴在了手背,把他都烫哭了。
郁溯没有打扰郁洲安静的宣泄,默然地带着他在医院花园里闲逛,一直等到他心情平复下来。
“哥,好久不见。”郁洲看着花园里跑来跑去的小孩子们,他们虽然穿着病号服,但都没有失去快乐的活力。
郁溯提了提裤腿,蹲在了轮椅前,看着郁洲满脸泪水,逗趣道:“今天是局部有雨吗?专门淋你的脸?”
郁洲噗嗤一笑,心里的阴霾扫去大半,“哥,见到你真好。”
反倒是郁溯有些局促,挠了挠后脑勺说道:“体谅一下你哥,我不会说什么安慰的话,也不是那种上来就抱着你的那种人。但是阿洲,欢迎回来!”
郁洲重重点头,他哥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
“还有,之前我和怀月去了陆家,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幻听,所以没有救你,对不起。”郁溯说完站起身,愧疚地对郁洲一鞠躬。
郁洲一愣,“哥,你和我说什么对不起啊,我们是兄弟,亲兄弟!”
他说罢,看了一眼周围,问道:“对了,那个林先生说是你们专案组的心理顾问,改天我要亲自谢谢他,如果不是他,我不一定能回来。”
郁溯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林怀月,朝他招了招手,在他过来之前,低声对郁洲说道:“不用着急感谢,以后你会经常看见他。”
“啊?”郁洲不解。
见林怀月走到身边,郁溯介绍道,“来,阿洲,叫嫂子。”
两人齐齐看向郁溯,林怀月默默踩了郁溯一脚,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林怀月向郁洲伸出手,“我们见过的,我是林怀月。”
郁洲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清了清嗓子喊道:“嫂子好。”
林怀月噤声,忿忿了许久说道:“有空来这个地方做一次心理检查,给你免费,报你哥名字翻倍。”
说罢,他果断转身离开。
“怀月……”郁溯想追上去讨好,但他弟就在旁边,总不能不管阿洲,只能等晚上回去慢慢哄了。
郁洲偷笑,他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哥哥,四年的时间,每个人都改变了很多。
正在结案的警局依旧忙碌,顾秋亭泡了一碗泡面放在手边,眼睛一直盯着面前成堆的文件,匆忙地吃了两口后继续整理起诉陆惑的证明。
“咳咳咳!”吃得太赶,顾秋亭被呛住,猛咳了好几声。
突然一杯水送到了他面前,顾秋亭接过,道谢:“谢谢。”
他抬头喝水,见给他送水的人是路辞,略有些惊讶。
路辞看了一眼顾秋亭杂乱无章的桌面,“你还在忙啊,等你有空,我们聊聊。”
顾秋亭起身拦住了路辞的去路,“聊!现在。”
警局天台,顾秋亭抱着一叠文件和路辞并肩坐在长椅上,他拿着笔写写顿顿,但身边的人就是不说话。
“不是说找我聊吗?怎么不说话?”顾秋亭看向路辞。
“要不还是等有空再说吧。”路辞起身准备走,但他的手突然被人拉住。
“坐下。”顾秋亭将文件放在一边,这些东西他今晚熬夜也能写完,但他知道路辞今天要是跑了,再想听他说实话,就没机会了。
路辞抿了抿唇,坐下面对着顾秋亭问道:“我知道现在问这个不是时机,但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好几个晚上,我说完就走。”
他深呼吸一口气,“顾秋亭,你说你喜欢我,我仔细想了想,很可能是因为你喜欢英雄主义,所以你真正喜欢的人不一定是我,警局的其他人也可以,甚至不止警局,很多人都比我出彩。”
顾秋亭颔首,“我是喜欢英雄主义,郁队那样多帅啊!”
他见路辞的眼神瞬间黯淡了许多,低笑了一声,随后说道:“我原以为英雄就该像郁溯那样轰轰烈烈,但其实不是。这些热闹之下,离不开有人默不作声地努力,在自己的岗位上发光发热。路辞,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原因。不是所有英雄都会站在台前,受人瞩目,就算幕布遮挡了我们出彩,却盖不住我们的光热。路辞,你是我的英雄,我愿意你的观众。”
路辞低着头,原来被人认可的感觉是这么好。
“N集团的案子结束后,专案组就被解散了,我会回到鉴定中心,不来警局上班了。”路辞抓着自己的衣角,低声道。
顾秋亭眼神一暗,自嘲地笑了笑,“所以你又在拒绝我?”
路辞赶忙抬头看向顾秋亭,摇头说道:“没有!”
他没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怯怯邀请,“我的意思是……结案之后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顾秋亭激动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但心里突然慌张自己的期待会落空,转身面对路辞,向他确认道:“那这算约会吗?”
路辞低笑一声,颔首:“算!”
为了陆惑的案子,警队专案组又熬了几个通宵,在卷宗递上去的一刻,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但没多久就是漫长的空虚。
N集团的案子结束,他们也要分开了。
聚餐庆功一结束,沈傲接到了武警大队的通知,必须马上归队,“下半年的新兵集训要开始了,我得回去报道。”
郁溯亲自送沈傲上车,认真感谢道:“这次多谢沈师姐的帮忙!”
“应该的!”沈傲笑着颔首,她余光见警局大门后躲着个人,她一下就猜到那人是谁,招手喊道,“小江,不和我道个别吗?”
江渺渺垂头丧气地提着一袋东西走来,递给了沈警官,“沈警官,我知道你们武警训练辛苦,但你是女孩子,还是要照顾好自己。我知道你不喜欢太甜的东西,但你要是淋雨感冒了,还是要记得吃药,泡点姜茶暖身体。以后没有我催你了……”
她说着,卑微地笑了一声,“你瞧我,搞得好像我多有用似的。沈警官这么聪明,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沈傲接过江渺渺的袋子,伸出的手原先摸摸她的头,但最终落在了江渺渺的肩膀上,轻拍了拍,“小江,我相信你继续走下去,一定是个好警察,你也要相信自己。”
江渺渺重重地点头,强忍着难过,郑重说道:“沈警官,我一定会努力的!”
努力成为一个可以和沈警官并肩的人。
她字字铿锵,沈傲很是欣慰,颔首道:“好,那我们就各自努力,最高处相见!”
说罢,沈傲转身上车,赶回武警大队,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小姑娘,她微微张嘴,似乎一声长叹被风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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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郁溯见林怀月从诊疗室里出来,立即上前问道。
林怀月看着手里的心理评估报告,娓娓说道:“你弟这个情况,你也熟,他的创伤后应急障碍有点严重,拒绝任何人的触碰,以及……”
他看了一样报告,犹豫要不要说出口。
郁溯接过他手上的报告,看向最底下的评估结果,愣在了原地,久久不语。
郁洲坐在诊疗室的床上,双眼麻木地看向窗边的蝴蝶兰,脑子里不断回响林先生刚才和他说的话。
“因为涉及你个人的问题,所以这件事有必要让你知道。”林怀月坐在诊疗床边,缓声说道,“陆惑被捕当天没有想过自己的退路,但他准备机票,让心腹带你出国,我让国外的朋友打听了一下,他似乎帮你打点好了一切。”
郁洲看着林先生交给自己的机票复印件,上面标注的订票日期,就是那天他和陆惑说想要出国看看的时候。
那个人明明对他这么差,为什么他会这么难过?
“患者疑似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郁溯看着这一行字,心里揪痛,难道他的弟弟要一辈子和陆惑牵扯不清了吗?
深陷梦魇的感觉有多痛苦,他不是不知道。
但幸好,他遇到一个帮助他的人,带他脱离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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