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想起那群凶残的邻居,远隔几千里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还好他爸妈给了他一副乖巧的长相,村子里几个老太太都护着他,他师兄就因为成天吊着个脸,不知道被揍过多少顿,反正隔三差五就青着个眼眶回家了。
挑好珠子,沈书便如同上次一样,找到了那两个人落脚的地方,不过这次他没敢靠太近,毕竟线头上没有任何遮掩气息的符文,很容易被同为傀儡师的人察觉。
等确定两人的位置,沈书铺开一张纸,在上面画出了整个小镇简易地图,将两人的位置标出来。
然后他将珠子放在纸上,在自己眉心处取出来一滴血滴在上面,掐着手诀闭上了眼睛。
珠子被他的鲜血彻底染透,光滑的表面慢慢冒出了几处凸起,又慢慢消了下去,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挣扎着出来。
凸起渐渐变换成一张痛苦扭曲的脸,正是那天那个司机。
在沈书灵识的控制下,凸起的脸表情慢慢变得安详起来,最终连眉眼也消失,开始化作另一幅模样。
制作傀儡时,容器重要,封入容器中的灵更重要,没有合适的灵,容器再好也只是个精致的艺术品而已,对傀儡师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而将灵抹去灵智,用灵识在里面打上自己的烙印,将其塑造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才是制作傀儡最关键,也是最难的一步。
只有灵识足够强,对灵识的控制能力足够强大,才能控制着灵识精确的在灵的内部刻上符文,让它既能被主人控制,也能更灵活更强大。
这个步骤叫做煅灵。
对于一般傀儡师来说,若不是已经准备好了容器,绝对不会轻易煅灵,一是煅灵是个技术活,一不小心灵识就会受到损伤,二是费尽力气锻造的灵不立即封入容器中,很快就会消散。
但是对沈书来说,这种不用费力去雕刻容器的“裸”灵,才是他最常用也是用得最顺手的傀儡,有做布偶、木偶那功夫,他还不如多弄出来几个。
红色的珠子慢慢抽条,长出了四肢和脑袋,最后彻底成形,赫然是一个迷你袖珍版的司机。
随着沈书心神微动,它动了动手脚,脸上做出几个夸张的表情,又跳了几下,便从地图上沈书家这个位置往前走。
它一步踏出去,原本倒映在桌子上小小的影子便忽然拉长,然后那影子就随着他的脚步“走”了出去,消失在窗口。
小人还在走,慢慢走到了曹程玮两人的位置,在快要踩到那座院子时,它放慢了脚步,然后缓缓趴在地上,做出了一个往地下钻的动作。
沈书一缕灵识随着小人的影子来到曹程玮住的院子前,慢慢钻入地下,循着曹程玮的气息钻入了他的房间里。
影子很轻,气息若有若无,沉睡中的曹程玮完全毫无察觉。
沈书控制着影子钻入他的眉心灵台处,等影子彻底消失,坐在书桌前的沈书慢慢睁开了眼睛。
桌子上的小人安静下来,在沈书的注视下,小人的脸慢慢自动修正,变成了曹程玮那张嚣张的脸。
沈书看着书桌上平躺着的袖珍版曹程玮,露出了一个恶劣的笑来。
他手指推了一下小人,小人立刻起身,朝着他点点头,然后坐在地上,毫不含糊的一把扯掉了自己的左腿。
扯掉后后小人还活灵活现的露出一个惨嚎的表情给沈书看,逗得沈书闷声笑起来。
小人的动作并未停止,它“惨嚎”完又将腿按了上去,然后走到平放在纸上的中性笔尖前,狠狠的撞了上去。
脆弱的肚皮瞬间被中性笔纤细的笔尖扎了个透心凉,小人跌倒在地上,赶紧捂着肚子把脸转向沈书,面容扭曲。
沈书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同一时间,正在做梦的曹程玮头脑忽然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纯白的空间里,四周皆是白茫茫一片,而他则手捧着左腿坐在一张冰床上。
然后咔嚓一声,他就把自己冻得硬邦邦的左腿硬生生掰了下来。
曹程玮眼看着鲜血哗哗往外呲,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撕心裂肺的疼痛冲上脑门,他才惨嚎一声,声音回荡在空间里,极其惨烈。
第14章
桌子上的小人不停的做出各种动作,并实时反馈曹程玮的状态。
沈书对这种人下手毫不手软,且不过是一个噩梦而已,再怎么折腾不会伤及根本。
随着时间流逝,珠子化成的小人开始慢慢变得透明,个头也慢慢缩小,待它缩小到几乎看不清表情后,沈书才伸手将它碾碎,碎成的灰尘化作荧光,明明灭灭便消失在空气中了。
他伸了个懒腰,无意中抬头,突然看见似乎有影子站在窗户前。
沈书起身对着窗户喊了一句:“顾砚?”
那影子晃了一下,然后朝左边门的方向移去。
“顾砚,你怎么不睡觉啊?”沈书打开门,果然看见顾砚正穿着睡衣站在门前。
顾砚微微低着头,沈书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情绪有些不对劲。
他想起前几天顾砚一觉醒来便换了脾气的事情,心里咯噔一下,又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见眼前的男人仍然是一声不吭,没有暴躁的非跟他要十五岁的沈书,他才松了口气。
外面风很冷,沈书把人拉到屋里关上门,拉了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道:“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对,我做了一个噩梦。”顾砚声音沙哑道,说着慢慢抬起头看着沈书。
他的眼神很深,很沉,沈书一眼看过去,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一座不见底的深渊,甚至出现了一瞬间的眩晕。
他伸手小心的在顾砚面前挥了一下,小声道:“顾砚,你没事吧?”
难道是,除了小傻子和暴躁少年,又出现了新的性格?
沈书突然无比迫切的想要知道,顾砚到底是为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他又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恢复?
恢复成那个永远都冷静自持,聪明到极致的顾砚。
他并不介意照顾顾砚一辈子,但是顾砚不该是这个样子,那么聪明那么强大的人,绝对不会愿意永远这样浑浑噩噩的活下去。
他必须要想办法,让顾砚恢复正常。
顾砚静静的看着他,然后忽然伸手,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力气之大,让沈书有些喘不过气来。
“……小书,小书……”顾砚轻声叫着他的的名字,一声接着一声,仿佛怎么叫都叫不够,又像是要把没有机会叫出口的思念全都补上。
过了许久,顾砚才把他放开,只是手仍然搭在他的肩上,像是怕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一样。
沈书不知道眼前的顾砚又是什么样的记忆和性格,不敢贸然开口,只是沉默着。
顾砚再没有其他动作,拉着沈书将他送到床边,道:“小书,快睡吧,明天还要早点起来上班。”
就如同沈书爷爷刚去世那段时间,每天晚上顾砚都要和沈书说这么一句话,将他从迷茫悲伤中拉出来。
沈书突然觉得,眼前的顾砚是正常的,有所有记忆的顾砚,他坐在床沿,迟疑的开口:“顾砚,你是不是……是不是都记起来了?以后还会……”
他顿了一下,有些尴尬:“还会变成傻子吗?”
顾砚伸手摸摸他的头,笑道:“说什么傻话,快睡觉,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的。”
沈书听到他说会一直陪着自己,便笑了,然后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其他的事情,等明天吧,明天再好好问顾砚,他好累,累得眼皮像是胶水粘起来了一样……
看着青年逐渐陷入深眠,顾砚脸上的笑慢慢淡去,温和的表象瞬间裂开。
他贪婪的看着床上的青年,视线从他的脸上,一寸一寸扫过去,仿佛恨不得将青年吞吃入腹。
他慢慢伸手,食指指尖点在青年的额上,微微颤抖着,像是怕一不小心眼前的人就会被戳破一样。
最终他还是把手抬了起来,隔着一层薄薄的空气,就这样虚虚的拂过青年弯弯的眉毛,密且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和圆圆的鼻头。
然后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指尖,让他不由得抖了一下,手指瞬间点在了青年柔软的唇上。
顾砚眼中的情绪浓烈到发黑,他迅速收回自己的手,借着灯光怔愣的看着自己的指尖,露出了一个笑来。
“小书长大了,是这个样子啊……”他闭眼亲亲自己的指尖,满足的喟叹道。
接着他走到书桌前,伸手在空气中抓了一把,然后追着几乎感知不到的痕迹,毫无障碍的找到了仍然被困在噩梦中的曹程玮。
顾砚漠然的看着脸色惨白,冷汗淋漓的曹程玮,手指点在他的额头上,将沈书煅出来的灵出现过的最后一丝痕迹抹去,然后将一寸肉眼几乎看不到的透明锥子拍入曹程玮的腹部。
看着曹程玮呼吸越发微弱,表情越来越痛苦,顾砚丝毫不耽搁时间,转身离去。
回到家里时,青年仍然在熟睡。
他俯身,在青年额上轻轻印下一吻,然后就这么弯腰看着,一直看着,直到天色微亮。
他眼睛里的宠溺化为浓浓的眷恋不舍,还有被压抑着的、汹涌的欲.望。
“小书,顾砚会陪着你,陪着你好好的……”
随着一声叹息,房间门被打开,又被关上,房间里顿时一片寂静,只剩下还在沉睡的青年平稳的呼吸声。
震耳的闹铃声把沈书从梦里叫醒,他摸索着关掉闹铃,伸了个懒腰,等冷空气灌入被窝后他才打了个激灵赶紧起床了。
“顾砚!”沈书有些雀跃的走出房间门,微微歪着身子朝厨房看去,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顾砚!你在做什么饭啊?”沈书溜达着进了厨房。
正在盛菜的顾砚回过头,对他粲然一笑:“书书,快去洗漱,今天是你喜欢的干煸豆角。”
“你,叫我什么?”沈书掏掏耳朵问道。
顾砚把菜递到他手里:“我叫你书书,把菜端过去,你快迟到了。”
沈书哦了一声,转身将菜放在桌子上,揉搓一下脸颊,长叹一声,果然,顾砚恢复正常也只是短暂的一小段时间而已。
不过没关系,顾砚想必肯定知道自己的情况,他不会任由自己这么傻下去,肯定有其他安排或者用意。
且他出现在西华镇,昨天也没有说让自己离开,所以这里应该是安全的,顾砚不会拿他们两人的安危开玩笑。
沈书伸了个懒腰,心情愉悦,顾砚说了会一直陪着自己,那就在西华镇安心住下,等他慢慢恢复。
上午那两个人都没有来上班,沈书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心情愉悦的哼着小曲儿,宋老师时不时看他一眼,最终忍不住问道:“你昨天晚上在家?”
沈书抬眼看他:“是啊老师,我在家听课,听到快半夜十二点了,今天早上差点没起来。”
宋老师轻哼一声,抿了口茶,也不再管他。
沈君清觉得有些奇怪,打电给宋彦才得知,曹程玮阑尾炎犯了,昨天半夜疼的直接晕了过去,现在正在医院做手术。
要不是宋彦半夜上洗手间时发现不对,曹程玮现在恐怕都凉透了。
沈书听到这个消息愣了一下,他也就给曹程玮送了个美梦,可没在他身上动手脚,这绝对是遭报应了啊。
“看看,宋老师你看看,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做人太嚣张,立马躺病床啊!”沈书幸灾乐祸道。
宋老师咳了一声,严肃道:“你这孩子,怎么能说这种话,丝毫没有对同事的关怀。”
说完抿了口茶,略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这小曹运气还挺好。”
沈君清忍不住笑了,道:“好了宋老师,要是真的来这里第一天就出事,我们肯定脱不了干系,他在医院多待几天,咱们多清静清静,这也算是咱们的运气了。”
宋老师笑着摆摆手:“玩笑话,玩笑话。”
沈君清笑着摇头,怕是八分实意两分玩笑的话。
“下午我们要去探望探望新同事吗?毕竟人家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就住院了,我们不能不理他吧?”沈书带着“搞事情”的表情,跃跃欲试。
宋老师敲敲桌子:“去,必须去,我们是个很团结很友好的队伍,就算新同事素质不行,满嘴秽语我们还是要秉着人道主义精神去探望探望他。”
沈君清低头翻着各种群消息,听到这话又笑了,自沈书来了之后,宋老师越发的年轻了,如今只看他的状态,倒是和他的真实年纪能对上了。
此时,一条消息框跳出来,沈书只扫到几个字眼,心头便是一跳。
“顾砚重伤,落入临平涧后下落不明,目前找到尸体半具,身份有待核实。”
他点开那个群,群里一片哗然。
顾砚死了?
顾砚死无全尸了?
消息刷的很快,但所有人都在讨论并且庆祝着同一件事。
顾砚死了,大快人心,这个疯子、神经病终于死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宋老师见他一言不发的看着手机,出声问道。
沈君清摇摇头:“没出什么事,顾砚失踪了,追击他的人在他跳下去的地方找到半具尸体,身份还不明确。”
宋老师哦了一声,道:“顾砚死了他们也安心了。”
正在喝水的沈书听到两人的谈话忍不住一口喷了出来,呛得他半天缓不过气来。
顾砚好好的在家给他做家务,活得好好的,这些人也太缺德了,怎么能诅咒人家呢!
第15章
顾砚的“死”在行内掀起了轩然大波,但宋老师和沈君清仿佛不在意此事一样,只简单聊了两句,便不再提及。
尤其是宋老师,仿佛并不记得总是在学校门口等沈书的那个邻家哥哥也叫顾砚。
沈书终究没忍住,装作十分好奇的问宋老师:“这个人是谁啊?他做了什么,怎么这么招人恨?”
宋老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沈君清主动开口把话头接了过去。
“不是恨,是怕,太害怕所以要防患未然,斩草除根。”沈君清道,“顾砚这个人很厉害,又游离于规则之外,脾性怪异,所以行内人都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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