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远之眼底浓深,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温贤轻笑:“君子。”
苏远之道:“一言九鼎。”
温贤转头快速朝四周看了一下,年三十下午,街道上几乎看不见人影,温贤凑上去,快速在苏远之唇上请了一下,苏远之一惊。
“你……”
“盖个章,”温贤得意道,“这下可不能反悔了。”
苏远之眼底一柔:“好。”
温贤牵起苏远之的手:“那咱们进去吧,外面好冷啊。”
“好。”
*
天快黑的时候,方藜来了,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李宏。
方藜拿了一手的贺礼,大包小包往静园里送。
“抱歉抱歉啊,来晚了。”
李宏手上也拿了不少,当即道:“方大夫是为了等我才来迟了,是我的问题。”
温贤和苏远之上前接过他们手上的东西,笑眯眯道:“李叔说哪儿的话,您跟方叔愿意过来,是我们的荣幸才是,就是下次可不好再拿这么多东西了,我和远之是晚辈,要拜节也该是我们给您二位送礼才是。”
方大夫哈哈笑了笑道:“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一些补气养生的药材而已,你们俩之前都吃了不少苦头,这个正月必须得在家好好补补才行。”
温贤也不矫情,乖巧应了一句:“谢谢方叔。”
进了屋内,方藜道:“行,人都齐了,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这就开席?”
苏远之道:“嗯,温贤,把鞭炮放了吧,我去厨房把菜端上来。”
“远之,我帮你吧。”
李宏跟着苏远之往后院厨房去了,方藜要跟过去帮忙,温贤伸手拦了一下。
“方叔。”
方藜回头:“怎么了?”
温贤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那个……我、我不会放炮。”
方藜愣了一下, 随后呵呵笑了笑道:“行,我教你。”
两人去门外放炮,方藜告诉温贤该怎么点炮竹,两人边聊天。
“你们那个地方过年不放炮竹吗?”
温贤道:“倒不是不放,我记得小时候我外婆家过年是放的,不过后来搬到城里,国家禁止燃放烟花炮竹,我十几年没碰过这个,就不太懂。”
“哦,这样啊?”方藜新奇道,“那你们那儿跟我们这的确很不一样啊……小心,点着了,咱们快往后退,记得捂住耳朵。”
方藜拉着温贤快速后退,刚说完捂耳朵,就听见噼里啪啦一阵爆竹声响起,冲天的礼炮像流星一张,冲上半空,然后炸出一道光,稍纵即逝,声音却还在回响。
温贤捂着耳朵看着,一双瑞凤眼瞪得圆滚滚,映着鞭炮的光,忽明忽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满脸纯粹与真挚。
方藜曾经无数次咒骂命运的不公,对他的不公,对李宏的不公,对苏远之更是到了残忍的地步,可这一刻,方藜想感谢上苍,让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的,戏剧般的相遇,如果说苏远之之前经历的所有苦难,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遇到温贤,那么从这现在开始,命运的齿轮是不是也该扭转了?
“你们两个,还愣着做什么?吃饭了,一会儿菜都该凉了。”
李宏见两人放个鞭炮,半晌不见回来,便扬声催促,方藜听见李宏的声音,心下一软,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跟李宏一起过年,这是不是说明,他和李宏的命运也开始有了转机?
方藜忍下心头的悸动,告诉自己不要太得意忘形,这么多年都等下来了,就算再等个三五年又如何?
方藜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转头对温贤道:“走,吃年夜饭去。”
“好,方叔。”
俩人绕过萧墙,就瞧见面前的老宅灯火通明,大红的灯笼挂在屋檐下的两边,瞬间增添了不少喜气。
餐厅里,餐桌上已经摆满了热腾腾的饭菜,苏远之在摆碗筷,仰头看见他二人进来,李宏走到方藜身边埋怨:“这俩人大过年的,也不把灯点上,还是我帮着点的……你瞧瞧,是不是热闹多了?”
方藜点头:“是,还是你细心。”
温贤凑到苏远之身边要帮忙:“我帮你一起摆吧。”
“不用,快好了,”苏远之低声问,“饿不饿?”
温贤道:“有点。”
苏远之笑了笑:“再忍忍,今日需长辈先吃,方才可以动筷。”
温贤笑眯眯回了一句:“好,知道啦~”
第162章 守岁
年夜饭吃的宾主尽欢,这次大家都没喝太多酒,苏远之特意备的黄酒,放了枸杞、姜片在小炉子上煮了片刻,黄酒不醉人,还有活血祛寒的效果,温贤是第一次喝,居然觉得味道不错,忍不住还多喝了一杯。
吃完饭,李宏就要回去,当然回的不是苏公馆,而是他在城外的那个家,严格算起来,那也不算他家,大院子里住着的虽然都是他的亲人,但却没有一个与他有血缘关系。
“倒不如……今日咱们就一起守岁吧?”温贤提议道,“要真累了,我们这也有空房间,楼上还有间阁楼空着,李叔到时候要是觉得累,可以去上面休息,毕竟都这么晚了,出城也不方便。”
“温贤说的对,”方藜当即道,“今晚就别出城了,明日一早我送你。”
李宏犹豫片刻道:“还是不用了,不好太劳烦你们。”
温贤看到方藜的脸色当场就变了,就朝苏远之使了个眼色,苏远之对李宏是否愿意留宿并不十分在意,但温贤向他求助了,苏远之一抿唇道:“李叔,陪我下盘棋?”
果然,这世上能留住李宏的人,只有苏远之,听到苏远之这么说,李宏便不再犹豫,连连点头道:“好,我陪你下。”
温贤又悄悄看了一眼方藜,只见方藜几不可见的轻叹了一口气。
李宏和苏远之去书房下棋,温贤端茶倒水帮着点煤炉,屋子里一下子就变得暖烘烘的,温贤转头去找方藜,发现方藜正在欣赏他的画作。
温贤走了过去:“见笑了,方叔。”
方藜看着温贤画的钢笔画,还有一些他画的跟苏远之的小日常,觉得十分新颖,连着看温贤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惊艳。
“这些都是你画的?这画的好像是你跟远之之间的故事吧?”
“是,”温贤道,“这个在我们那叫漫画,我这人从小好动,我妈想让我静下心,就把我送去学画画,后来我自己发现自己还挺喜欢画画的,就这么一直坚持了下来。”
方藜拿起那画看了看,看着看着觉得还挺有意思,突发奇想就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像别人写书那样,画一本故事然后出版?”
温贤笑道:“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们那个时代有很多漫画家,就是像这样画一本故事,出版成画册,不过那个太费事费精力了,我暂时……还有别的重要的事情,不想在这方面太费时间。”
温贤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入局的苏远之和李宏,回头朝方藜道:“方叔,您这边坐,我正好有件事想请教您。”
“好。”
方藜放下画册,跟着温贤去窗前的软榻上坐下,温贤手臂搭在中间的方桌上,稍稍靠近些方藜,这才压低声音道:“方叔,前两日苏远之跟我说,他准备年后就将那珍珠粉彻底戒掉。”
方藜没表现的太过意外,但看得出来还是很欣喜的,也跟着低声道:“他既然决定了,我自然全力支持你们,那东西越早戒越好,远之现在毒还不深,凭他的意志力,又有你在他身侧陪伴,相信他一定可以成功。”
温贤道:“是,我也相信他,只不过多少还是有些担心,我知道那东西发作的时候,是能把人逼疯的,我就想问问您,有什么办法能稍稍减轻一下远之的痛苦?还有,发作的时候,我做什么能帮到他?”
方藜抿唇:“是药三分毒,尤其要能压制毒发的,必然也有一剂猛药,不到万不得已,我不建议远之服用,至于你说的痛苦,毒瘾发作时,人肯定会痛苦,但老实说,我们外人根本做不了什么,这东西坏就坏在这,别人就是想帮,也完全帮不上半点忙,真是完全靠自己。”
温贤颔首:“我明白了。”
方藜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出声提醒温贤:“还有一点,我说出来估计你心里可能不太好受,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按我说的做。”
“您请说。”
“远之一旦毒瘾发作,你要趁他还有理智之前,最好用软布条将他的手脚固定。”
温贤面色一白:“方叔,您是说……让我把他绑起来?”
方藜轻叹:“最好是,让你绑他,是为了他好,也是为了你好,每个人,不管是他的身体还是他的大脑,都有一个无法承受的底线,一旦超越了这条底线,他会做出什么事,已经完全不受他自己控制,到时候他很可能会伤害到你,或者自残,温贤,这件事我还是希望你事后能跟远之商量一下,如果远之自己同意,那到时候……也会比较顺畅些。”
温贤实在不愿把苏远之像绑王良俊那样绑起来,他舍不得,温贤知道自己如果去找苏远之说这件事,他肯定会答应让自己绑他,可那是苏远之啊,是他放在心尖上疼的人,他是那样的矜贵、孤傲,怎么能如此屈辱的被自己给绑起来呢?
方藜也看出来温贤舍不得,就道:“也不是每次都绑,只是头几次发作的比较厉害,绑起来会安全些,我知道,远之就算真发疯,估计也舍不得伤你分毫,我主要怕他会自残,利用折磨自己来保护你,你明白吗?”
温贤苦笑一声:“您知道,我是宁愿他伤害我,也不愿他伤自己一分一毫,方大夫,你放心,我知道轻重,纵然再舍不得,该怎么做还是要做,只要能帮他将那玩意儿彻底戒掉,无论付出多少都值得,相信远之心里必然也是这么想的。”
方藜这才松了口气,温贤还是个有脑子的,没被爱情冲昏了头。
说着,方藜不由有些感叹:“说起这事上最奇妙的,就是这缘分,你说你跟远之,当初那是完全被迫走到一起,可谁知,阴差阳错,却偏偏就遇到了彼此中意之人,如今这样也算是修成正果了吧,毕竟你们连婚都结了的,而且你们认识的虽然不久,但你们分明就已经非常了解对方,对方的一个细微的举动,你们也能瞬间明白对方的意思,这种相知相惜的感情,真是很让人羡慕。”
温贤听出方藜话语间的落寞,心里越发笃定方藜与李宏之间有什么,当即朝方藜眨眨眼,温贤笑的一脸欠扁道:“方叔,你跟李叔之间的关系……好像很不一般啊。”
方藜反问道:“哪里不一般?”
温贤见方藜一脸坦荡,倒像是没有要遮掩的意思,便大着胆子道:“方叔这是在追求李叔吧?”
方藜呵笑一声:“你倒直接。”
温贤笑道:“我瞧方叔也不像是有遮掩的意思,就斗胆猜测一二。”
方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捧着杯子半晌没说话,他不开口,温贤也不催促,就陪他这么坐着。
片刻后,才听方藜幽幽一叹道:“我与宏哥……可不如你和远之来的光明磊落,不过,我的确对宏哥有些别的心思,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温贤见方藜眉宇间有几分失落,想了想便道:“方叔,其实我倒觉得,这流水未必完全无意啊,就算他无意,只要双方都未娶,倒不妨豁出去试一试啊,方叔,恕我直言,李叔若真对您无意,他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未成家。”
方藜轻笑一声:“你说的是,宏哥对我确实也不算完全无意,只是我在他的心中的地位,永远都不可能排上第一。”
温贤一怔:“难不成李叔他……心中有人?”
“嗯,有,”方藜关键时候,故意吊温贤胃口,问道,“你想知道那人是谁吧?”
温贤八卦之心蠢蠢欲动:“可、可以吗?”
方藜挑眉点点头,随后朝温贤招招手,温贤将耳朵凑上去,直觉自己今日要知道一个惊天大八卦,方藜凑近温贤耳蜗,朝他低声道:“那个人就是……远之啊!”
“噗!”温贤一个没憋住,碰了口水,然后自己被自己的口水呛得不轻。
方藜见他咳的从脸到脖子,全都红了,顿时心情大好,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这边动静闹得太大,那边下棋的二人也被吸引来了目光,苏远之一脸不明所以,李宏则是一脸嫌弃地朝方藜道:“你跟他说什么了?把人吓成这样?方藜,都是快四十岁的人了,你能不能别总是为老不尊?”
“宏哥你这话我可不爱听,我今年明明才三十八而已,将来还有大好的年华等你呢,怎么就成为老不尊了呢?”
温贤以前或许还不敢多想,可这会儿听方藜说“大好的年华等你”,就觉得这句话的意图分明就非常明显啊!
而李宏的反应更直接,当场被吓了一跳似的,朝着方藜呵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不用你等我!”
方藜脸上的笑容顿时蔫了下去,李宏抿了下唇又道:“况且你三十八,四舍五入就是四十,这都步入中年了,哪里还有什么大好年华。”
“到中年我也等你。”
李宏手持白子,只听“啪嗒”一声,棋子掉落在棋盘上,李宏睫毛颤了颤,温贤以为他会说什么,可这一次,李宏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只怔了片刻,收回棋盘上悬空的手对苏远之道:“落子无悔,远之,该你了。”
第163章 李宏的改变
温贤是被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给惊醒的,猛一睁眼,脑子还是蒙的,脑袋上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脑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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