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自从他回到三次元之后,他便一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什么也不想去做,仿佛突然没了目标,没有了奋斗的方向。
他发现,自己最充实最快乐的日子,好像都是在那个世界度过的。
在那里,他第一次有了被人需要的感觉。
就好像……是陆识途,给了他人生意义。
几日之后,容予的生活已经步上了正轨。新手机当天晚上就已经到了,一切都变得非常方便:买东西也不用出门了,快递直接送到门口,做不了饭就订外卖,在自己家什么都熟悉,盲眼也就不那么难以适应。
他甚至还找了一份电话客服的工作,是对门两个小姑娘在大学期间做的兼职,看他不容易就牵桥搭线,带他也做上了这份活。
好在容予本来在三次元的工作就是和人打交道的,去异世界养了一回孩子,把脾气也养好了不少,做起来也得心应手,没出什么纰漏。
他还循着网上的信息,给那本《废柴成神路》的作者发了消息,在等待他的回复。
夜里,容予吃完外卖之后,将盒子一收,仰靠在沙发上,听着电视机传出的声音发呆。
他最近一直有这样的习惯,一旦不工作的时候,就总喜欢开着电视,充当背景音。也不知道是不是眼盲了心里不踏实,他总觉得心里一直空落落的,开着电视有声音,他心里好像也能舒服些。
靠着靠着,他便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梦里走马观花,一会仿佛还是从前小公司的小头目,一脸凶相地训新人,等人走了又自己留下来加班,把下面人捅的篓子一一补上。一会又飘飘忽忽成了第一次养孩子的师父,对着做噩梦带着哭音黏着他的小孩束手无策,只能手忙脚乱地去哄。好一会,他从梦中惊醒,下意识地喊了一句:“识途。”
他还下意识顿了片刻,仿佛有谁会稳稳应一声,然后捧着茶过来问候一句:“师尊醒了。”
容予先是回过神来,想笑自己又晃神了,接着却突然顿住了。他后背有冷汗逐渐冒了出来,手尽量小幅度地向周围摸索,想看看自己如今是个什么处境。
因为他发现,电视的声音消失了。他似乎,已经不在自己的家里了。
眼盲确实会极大地损害一个人的安全感,一旦容予不是处在完全熟悉的空间里,他心头就会无比慌张。
接着,却只听一声做梦都没想过会出现的呼喊:“师尊!!”
容予正四处摸索的手也突然被什么人牢牢一把攥住,整个人也骤然被拉得一歪,被什么人牢牢揽进怀里。那人将他抱得好紧,仿佛要融进骨血里,怎样都不肯松开似的,箍得他很疼。
容予眉头一皱,下意识想挣脱,却突然有什么东西落在他脸上,火烫灼热,旋即滚落了。
那好像是……眼泪。
只这一愣神的功夫,抱住他的人似乎从什么地方跳了下去,失重感瞬间笼罩了容予。
容予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绑架者”抱在怀里,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容予发现自己被一个人紧紧箍在怀里,似乎已经躺了很久。那个人身上的肌肉有些硬,又将他搂得这么紧,让他只觉周身又酸又痛,哪都不舒服。
他边试图挣脱,边开始回想。但他想了又想,竟然完全想不起来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在往前想,甚至连他叫什么、是什么人都想不起来了。
记忆普通退潮的海水,在他的追赶之下越退越远,只剩下一片什么痕迹都不曾留下的沙滩。
而后,紧紧抱着他的人也动了动,喉间隐约发出了什么声音,似乎在喊什么人。接着,这人搂着他的身体似乎僵了僵,然后一点一点松开了他。
容予立刻舒展了一下筋骨,酸爽得很,心里只觉十分不妙:这他妈到底什么情况?他是谁?他为什么眼睛看不见?为什么会和一个人这样搂在一起睡觉?
身边的人一动不动,容予隐约能感觉到,他似乎自醒来就一直在看着自己,片刻都没移开视线。
奇怪的是,容予竟然对这人并不排斥,只觉得熟悉,还有隐隐的亲近之感。
还没等他问什么,那人率先开了口:“你……是谁?”
这人声音干涩,好似多日不曾开口。说出这句话时,话中便似乎带了特殊的情感,就好像……就好像他快要哭出来了似的。
容予心头掠过几分异样的感觉。
简直就像他们共同经历了什么劫难,而后大难不死,醒来却都不记得发生的一切了。而且那个人紧紧搂住他的动作……倒像是在保护他似的。
容予正想回他,“吱呀”一声,门突然被推开,有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哎哟,二位仙师这就醒了,感觉如何?”
容予蹙眉道:“你是哪位?我们为何在此?”
中年男人答道:“我是个医修,昨天出门采药的时候在一处荒山捡到了你们。你们当时灵识混乱昏迷不醒,我带回来诊了诊脉,觉得像是……中了失魂症。哦对,你们如今可有记忆紊乱的症状?这是失魂症的后遗症,严重的话可能之前的所有事全都记不得了。”
“至于你们是谁……诊脉之时,我看得出来你们二位修为都很高,恐怕是修仙大派出来的。二位像是道侣结伴出游,在这里遇上了什么事,这才晕在那。”
容予本来正细细思索着他的话,听到“道侣”二字时,猛地僵住了。
他身边的人似乎反应更大,立刻脱口而出:“道,道侣??”
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容予本能地知道,他此刻大概脸红了。
中年男人的声音中似乎有些诧异:“是啊。二位穿着一模一样的道袍,您又将那位抱得这么紧,我分都分不开,还能是什么关系?”
容予完全迷茫了,还隐隐感到一阵恶寒,似乎是在排斥道侣这个称呼。
不过大概他身边的那个人也是一样。不知身边那个人露出了什么表情,中年人突然又笑道:“哎呀,我明白了,这也未必。你们既然是一样的道袍,也可能是一个师门的嘛,或许您之前那是搂着您师弟呢,师兄弟感情好,才搂得那么紧,哈哈哈。”
这个关系听起来就好接受得多。不过……为什么说他是师弟??
不知怎的,即使什么都不记得,容予也下意识觉得十分违和。不过听起来,他身边这个人的声音比他自己要沉稳低哑一些,似乎确实更年长。大约这中年人是通过他俩的外貌年龄判断的。
那中年人又意有所指地笑了笑,道:“您二位是不是东陆过来的?不要紧,我们西陆这边不讲究这个,男子之间结为道侣的事也不稀罕。”
边说着,他边喊人来送洗漱用具。容予听到东西被放在旁边,便试探着伸手去摸,手便被身边的人十分熟练地握住了,那人的声音好像有些颤抖:“师……师弟,你,看不到吗?”
那人掌心滚烫,有几分小心翼翼地托举着容予的手。容予抿了抿唇,下意识想要瞒住这点,他潜意识里好像并不想看到面前这人难过。
但是这种事怎么可能瞒得过。容予便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接着,他只觉眼上有一片温暖在靠近:是那人伸出了手指,轻而又轻地在容予眼睛周围摸索着。
他轻轻摸着,哑声道:“都是我不好……”他声音里那种哀恸有如实质,让容予都有些难受起来。
旁边有人“咳咳”几声,打断道:“两位仙师,打扰了,您看这……要不,您二位先洗个漱?”
容予这才回过神来,莫名感觉十分尴尬,脸上有点热。身边的这位“师兄”也立刻收回了手,应了一声,然后似乎拿起了毛巾在浸水。
“师兄”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师弟,我来帮你。”
说着,容予的手被什么人扶着,一块温热的毛巾在他脸上一点点轻轻擦洗起来。
“师兄”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的瓷器一般,动作娴熟又珍重,这种感觉让容予莫名熟悉,就仿佛他们曾经千万次这样做过。
容予心里不由犯起了嘀咕:他们俩……不会真是道侣吧??
作者有话要说:他俩是真的有在谈吧?(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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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那个人细细帮容予拭净了脸,然后又轻轻擦拭他的脖颈。奇怪的是,容予能感觉到,他的动作越来越慢,而且力道仿佛也越来越大。
而后,那个人又捧起容予的手,慢慢擦拭着,每个手指缝都不放过,动作细致到令人发指。
渐渐的,容予忍不住有点不耐烦,总觉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正想说点什么,他的手突然被人抬起,一个冰凉的吻落在了上面。
那个“师兄”很快便放了手,声音听起来很温柔,道:“师……弟,抱歉。”
容予第一反应是十分不适,特别想抽回手,但接着却感觉到有些熟悉。这个动作……似乎他们曾经也做过。
陆识途直直凝视着眼前的人,在这人看不见的地方,放任自己肆无忌惮地用目光一寸寸抚摸着他。
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自从醒来之后,陆识途看着眼前的人,心里无端就有一种无边的喜悦,还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
他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人和他是什么样的关系,只能感受到和这人有很深的联系,仿佛深入骨血,但又并不是亲人的感觉。
可听到“道侣”二字时,陆识途下意识便很想反驳,脸也一下子红透了。
他看着眼前的人,这人长相精致,又透着几分隐隐的稚嫩,就算他心里总觉得十分古怪别扭,也不得不承认,这人确实像是自己的师弟。
不过他自己心里也十分犹豫:师兄弟之情,真的是他心里这种感情吗?
而后,看到面前之人失神的双眼时,他心里忽的一痛。
他总觉得……不该是这样。面前这个清俊少年人,明明该挂着有几分俾睨的浅笑,桃花眼微翘,仿佛强大到万事尽在掌握,又总是有点不耐烦似的。他不该是这样的,这样双眼无神地坐在这里,看起来总有几分隐隐的不安,只能凭双手去摸索一切。
自己怎么能……让他变成这样?自己应该把他妥帖地安放在最好的地方,密不透风地护着,让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让他万事不愁,让他每天只需要考虑今天的菜谱是什么。
接下来,替这人擦拭的时候,陆识途看着他白皙的皮肤,不知怎的,突然很想加两分力,想看它染上红晕,就像……就像他无数次曾做过的那样……
擦到这人的手时,陆识途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渴望,克制不住地低头吻了上去,那感觉……不仅仅是渴望,又仿佛是要确认什么。那之后,他心里才终于安定了下来。
就好像,在这一吻之前,他已经独自漂泊了太久,此刻,才终于靠岸。
两人收拾好之后,医修又给他们诊了一次脉,而后面色有些古怪:“唔……二位这病症……恕我能力有限,虽不完全像失魂症,但我也给不出别的结论了。相逢即是有缘,这几枚丹药你们拿着,每日服用,可纾解灵脉,失忆之症大约就只能慢慢恢复了。不过这位仙师的眼睛……唉,算了算了,当我没说。好了,我得收拾东西走人了,您二位也可以自行离去了。”
这医修边说着,边唉声叹气地站了起来。
一旁的仆从伤感道:“老爷,您真要离开?”
医修无奈叹气,道:“我倒也不想走,可不走还能怎么办!谁能治得了‘蜃气’之症啊,那一位不是为难人吗。昨天送去的药也没见效,那位可不是说着玩的,我再不走,等着被他砍头吗?”
容予神色一凝,突然开口道:“您说的‘蜃气’是怎么一回事?我觉得有些熟悉,说不定能帮上忙。”
这显然不是什么机密,医修毫不避讳地回答道:“害,这事说来话长。蜃气是东陆那边的一种怪病,几年前魔修入侵那时候,从大陆反面传过来的,基本就是不治之症。结果最近魔修也开始入侵西陆了,蜃气便也传了过来,好在都是在偏远之地。结果啊,前几天,咱们西陆国主的独子,西陆太子殿下,他的太子妃突然也得了蜃气之症,现在昏迷不醒。太子要我们轮流去为太子妃诊治,治不好的都要下死牢,我哪有那本事啊,不走也没别的办法啊……”
此时,容予只觉身边的“师兄”突然伸出手来,慢慢盖在自己的手上,同时,“师兄”开口道:“这蜃气听起来确实耳熟。不如您带我们去看一看,或许我们会有法子。毕竟……就这么走了,也不是万全之法,您说呢?”
“师兄”滚烫的手心按在容予手上,让他恍惚了一瞬。即使完全记不得从前的事,他和这“师兄”之间的熟悉、亲近与默契,也难以作伪,他们从前一定关系匪浅。
那医修似乎要有这样的隐忧,听了“师兄”的话,重重叹了口气。半晌,他似是实在没办法了,犹豫道:“二位仙师既然如此说……想必你们仙家自有妙法,我隐约也听说过,东陆那边传说也有修仙门派弟子感染了蜃气,后来竟被治愈了。那我们再去试上一试倒也无妨。”
他说着说着,语调又丧气起来:“只是我们这位太子殿下,自太子妃出事之后,真的是……唉,只怕二位若没能治好太子妃,也会平白惹来杀身之祸啊。”
这医修看着倒确实是个好心肠的人。容予微微一笑:“没关系。您也说了我们修为高深,是您生平仅见,那依您所言,宫里的侍卫拦得住我们吗?就算事不成,我们自保也是没问题的。”
医修沉默一会,似乎觉得可行,声音里逐渐有了半分希望:“那二位仙师若愿意,我们今日便可动身进宫。”
容予点了点头,“师兄”也笑道:“好,不过在下还有一事想请教一二。您先前的意思是,我……师弟的眼睛,有办法治疗吗?可否将此法告知我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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