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先觉傲然立在船头,淡漠地应声:“秦道友,是我来迟,实在抱歉。”
柳懿澄激动无比:“孟师兄,是孟师兄!”
而章成灿仰着头看向孟先觉,眼中狂热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逐渐涌起来的嫉恨。
他恨自己这个大师兄太过优秀,嫉妒孟先觉能得到师尊的亲自指点,也恨自己不争气,竟进了罪塔,还要师尊为自己疏通关系才能来这场寰岩圣墟。
章成灿的目光渐渐变得暗淡,脸上的表情也逐渐消失,变得阴冷而难以捉摸。
程未晚蜷缩在灵囊之中,借用系统空间观察着现场的一切。
他看到孟先觉的排场,顿觉无比骄傲,主角就该有主角的气场嘛。
只不过他看见自家小白花眼底有些青黑,像是没有睡好的样子,又有点心疼,完全已经忘了自己的处境。
接下来,他就亲眼看着天门掌门重岳在天阙台之上说了一些勉励众弟子的话,三圣站在队伍的最前方,纷纷接受身份玉牌以及秘境秘钥。
随后便是一同发给弟子放玉牌和秘钥,发放完毕之后,寰岩圣墟彻底开启。
程未晚多次想与孟先觉说些话,可灵囊的隔绝力量实在太强,他根本无法与孟先觉进行交流,这里伸手不见五指,在这里已经呆了五天,他从最开始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再到头脑昏沉发麻,到现在的浑身无力。
即使有系统空间来缓解他独自面对黑暗时的恐惧感,但再待下去,他快要被逼疯。
而且若不是有系统空间提供的一些光亮在,他也许连这五天都熬不过去。
他强撑着精神看着外面的情况,很想提醒孟先觉一些话,但根本没有机会。
转瞬之间,眼前场景变换,程未晚便知晓,孟先觉已经进入寰岩圣墟。
他得想办法出去。
不论如何,如果孟先觉无法接受他赤金兽身份的话,那他就只以神魂状态存在,伴随孟先觉左右,但前提都是他要想办法离开这个不见光的灵囊。
他要完成任务。
他想回去,他有亲人,有朋友,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只有那边的世界才是需要他的。
就算现实世界的他已经死去,可只有那里才是他的归属。
他想回家。
程未晚搓了搓自己的脸,把心中那些浮躁的情绪压下,他天生乐观,但也不是无孔不入。
但现在显然不是低落的时候。
他凝神紧盯系统空间,注视着孟先觉的一举一动。
寰岩圣墟之内的时空流动与外界并不相同,他们进来的时候已经还是旭阳初升,可现在圣墟之内已是深夜。
所有人都明智地选择了在这一晚好好休息,即使他们精力充沛。但明日未知,谁都不敢冒险,他们之中聪明的人选择当领袖,组起小团队,烧起篝火,仿佛这样就能规避前方未知的危险一样。
孟先觉却不这样,他总是习惯孤身一人,刚才秦如妙来邀请他组队,他果断拒绝,自己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引燃一堆火,闭目养神。
但突然间,他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凝神向灵囊中注入半分灵力,而与此同时,在黑暗的灵囊之中竭力点亮了所有灯盏的程未晚突然感觉头顶之上起了一股巨大的拉力,下一瞬,他被带离灵囊。
突如其来的光刺得他眼睛有些睁不开,等他适应了橘色的火光之后,压下心中狂烈跳动着的心脏,再睁开眼时,只看到了一双冷漠的眼睛。
程未晚从未与这样的眼神对视过,一时间有些不适应,下意识张嘴“啊”一声,可声音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孟先觉就毫不犹豫地给程未晚下了禁言咒。
“别出声。”看着小兽可怜兮兮的痛苦模样,孟先觉毫无怜悯之心,他只觉得眼前这个小东西麻烦无比。
他根本感知不到前辈的存在,他呼唤前辈的时候根本没有回音。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但好像有一瞬间,他把赤金兽从灵囊之中召出来的时候,他感受到了那股气息的存在。
孟先觉沉默地看向赤金兽。
他第一次仔细打量着赤金兽,赤金兽皮毛是泛着光泽的银白色,额头有一点火焰红纹,双瞳璀璨晶亮,如火红的宝石。
上一世他见过赤金兽很多次,完全为章成灿所用的赤金兽得到了良好的滋养,完全体丑陋又凶悍,嘴中尖利的牙齿发黄发臭,皮毛翻卷打结,直叫他恶心。
可眼前这一只。
眼中泛着水汪汪的光,皮毛光滑油亮,正瑟缩着身体,有些畏火、畏光,看向他时,眼中竟有着难以置信的信赖。
信赖?
这甚至有些可笑了,但这是孟家的东西,他就算是撑着恶心也要占为己有,别人休想染指。
程未晚突然被从灵囊中拽出来,脑中迷迷糊糊的,他曾想神魂离体,同孟先觉说上几句话,叮嘱他几句话,但仅仅神魂离体了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又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按了回去。
程未晚迷茫了。
他现在无法口吐人言,无法神魂离体,更加可怕的是,他连灵力都没能发出来。
现在究竟是谁在跟他玩躲藏游戏?
是已经半死不活的主系统还是那个高深莫测的玄微?
可根本还没有给程未晚足够的思考时间,他忽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痛感自头骨而起,顺着后脊的椎骨一路向下,随后沿着筋脉蔓延至四肢百骸。
“臣服于我。”这四个字如同魔咒一样从孟先觉嘴中说出来,像锁一样圈住了程未晚。
那痛来得极为猛烈,程未晚瞬间腿软。
暗红粘稠的光自孟先觉掌心溢出,他看着在地上瘫成一团的小赤金兽,毫不犹豫,这道光芒直刺小兽身体。
灵兽认主对灵兽来讲是极为痛苦的一个过程,需要任主人在自己身体上最硬的一根骨头上烙下灵力痕迹。
这就是个灵兽甘愿臣服,被收服的过程,剧烈的痛楚会打消掉灵兽生而富有神识的傲气,让他们彻底沦为附属品。
孟先觉灵力持续输出,他看着身体不住抽搐的赤金兽,内心无波无澜,甚至在想,若这只赤金兽就此奋起反抗,那他顺手就会了结了他。
程未晚从未受过这种砭骨的痛,他全身的软毛都塌了下来,眼神呆滞,眼角干涩,动物或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流出几滴生理性的泪水,但他却没有。
他流不出眼泪来了。
在这种剧烈的痛感之中,程未晚不禁回忆起他最早被关在小阁楼里的时候,一旦哭闹起来,求着生父或继母把他放出去,继母就会过来打他,打到他不哭为止。
那种痛好像比现在还要剧烈一些。
这个漫长的过程终于过去,痛感消失的那一瞬间,程未晚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程未晚眼睛也不抬,就能猜到孟先觉依然打算就这样将已经痛得半死不活的他再扔回灵囊之中,但程未晚明白,孟先觉的敌意来自于赤金兽,而并非他自己。
这让程未晚更加想不明白。
可那一瞬间,孟先觉还未来得及动手,从不远处的林中忽然钻出一人。
这人大喊大叫着,眼角还飚出泪来:“后面有东西,有东西追我!”
孟先觉顿时沉下双眸,他缓缓拔出乌黑长杖,警惕地望向飞奔而来的人。
这人都快哭出来了。
“我又不是坏人,你别打我啊!我姓凌,叫凌肆夭,一介散修,您就别为难我好不好?”这人跑得快要崩溃,他见孟先觉毫无反应,将目标转向程未晚,“嘿,小东西,你劝劝你主人啊,让他帮帮我!”
凌肆夭却没有料到,刚才还温顺地垂着头的小东西,这个时候,却强撑着抬起了头,龇着满口白色的小尖牙,吊着双眼盯着他。
凌肆夭一怔:“哦哟,这小东西,怎么这么凶。”
第21章 【昆仑雪】弱点
程未晚觉得自己被041这个坏家伙给骗了。
他冷漠地看着凌肆夭暗地里给自己挤眉弄眼的模样,就想一巴掌拍上去,将他拍进地里面去,抠都抠不出来。
然后揪着他的耳朵对他灵魂呐喊。
可他们的眼神交流也就只持续了这一瞬间,下一瞬,林子里忽然传来枝叶碎裂,泥土外翻的声音,程未晚茫然地抬头去看。
乍然,一股恶臭自林中溢出。
凌肆夭第一反应是抱起小兽,捂住口鼻,拔腿就跑。
程未晚彻底乱了,他冲凌肆夭吼:041你个混蛋王八蛋,怎么现在才过来,还有我怎么连灵力都没有了?我都从这个壳子里出不来了又是怎么回事?
可是他一通灵魂拷问,问出来之后,却是:“嗷呜嗷呜嗷呜嗷嗷嗷呜呜嗷嗷!”
是个人就听不懂这兽语。
凌肆夭很敷衍:“嗯嗯嗯,好的好的,乖,等这件事完了就喂饱你,给你亲亲抱抱举高高。”
孟先觉原本不动声色地听着他们的话,但听完这最后一句,像是听到了什么扎耳朵的话一样,不忍再听,眸色渐渐深沉,随后移开了目光。
而另一边随时来临的危险可不会哄他不生气。一刹那之间强壮的叶片如飞起的钢铁薄片,冲着孟先觉的颈项横扫而来。
孟先觉停滞的时间也不过一个呼吸之间,他反应极快,将长杖横在身前,闪身后退。
一刹那之间,恶臭弥漫四野,而一朵硕大的花拨开枝叶,粗壮的根须在地面上蠕动着,它宛如一个人那样弯下根茎来,用肥厚无比的花瓣攒住乌黑发紫的花蕊,正对着孟先觉。
孟先觉攥紧长杖,低低呢喃:“尸香幻郁花……”
凌肆夭在孟先觉后方瑟瑟地躲着,抱紧小赤金兽,紧贴着小赤金兽身上软乎乎的绒毛,低声道:“这是尸香幻郁花,花蕊有剧毒,是炼制尸毒的绝妙原料,这对孟先觉来讲是绝好的东西,他巴不得这东西出现在他眼前……”
话还没说完就气得程未晚狠狠咬了一口凌肆夭的手。
孟先觉他行为正派,而且极度厌恶鬼宗,也憎恨一切与鬼修有关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想得到尸香幻郁的花蕊,而且又怎么会去炼制尸毒呢?
凌肆夭看见程未晚凶巴巴的眼神,等说出口了才发现自己不小心说漏嘴,他眨巴眨巴眼睛,干咳一声,说道:“晚晚,你别急,先打倒尸香幻郁要紧,你看孟先觉手里的那柄长杖,你知道吗,那不仅仅是根棍子,还是一柄从未出鞘过的利器。”
程未晚盯着凌肆夭看。
凌肆夭不敢再去看程未晚的眼睛,他清了清嗓子,紧贴住程未晚的耳朵,说道:“晚晚,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找个机会,我把话都给你说清楚,你想问我什么我就说什么,但现在不是时候,那尸臭花明显想吞了我们,听话一点好不好?”
程未晚翻了凌肆夭一个大白眼,然后低下头安心地窝在了他怀里。
前方战况激烈,孟先觉艰难抵挡尸香幻郁,尸香幻郁的每一次攻击都带着致命的尸毒,孟先觉不仅都敏捷地躲开了,还将一缕不善的眼神分给在身后紧抱赤金兽的凌肆夭。
凌肆夭察觉到孟先觉河鳝的眼神,下意识将程未晚抱得更紧了一些,他吞咽着口水,支支吾吾道:“它花蕊中央是弱点,你可找准时机,攻击那里。”
孟先觉移开视线,置若罔闻,他并不相信凌肆夭的话,也无法相信这个凭空从林子里钻出来的人,可当他无数次试探之后,他发现的确如凌肆夭所说,花蕊中央是尸香幻郁的弱点。
他眸中稍带些寒色,有些不甘心,竟被凌肆夭抢了先机。
他狠绝地将手中长杖刺向花蕊正中央,偌大的尸香幻郁就像忽然被按住了命脉,停滞在半空之中,花叶瞬间凋零,养分眨眼间都被深埋在地下的根须吸收,而地面之上的部分,骤然成灰。
凌肆夭迟疑地开口:“它的养分……”
“它们地面之下的根须相连,这些养分要被转移到其他的花蕊之中……”孟先觉目光骤然一凛,猛地抬头,“周遭还有,不止这一只。”
凌肆夭被孟先觉抢了话头,睁着双眼,嘴张着,说不出话来。
最终,“阿巴”两下,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事实证明,在雄性生物之间,不管熟悉与否,都是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敌意与胜负欲在的。
孟先觉话音刚落,周遭的古树突然开始剧烈拔高,将他们三人牢牢围绕在中央,形成了一个深不可测的牢笼,孟先觉握住长杖的手缓缓攥紧,手背暴起青筋。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一个瘦弱的身影被从茂密的林中甩了出来,后背擦地滑行许久,才堪堪停了下来。
这人的后背被锋利的小石子刮得满是伤口,满身满脸都是血,手中牢牢攥着一柄豁了口的铁剑,狼狈不堪。
凌肆夭不轻不重地“啧”了一声。
是章成灿,没谁了。
枝叶纷飞之中,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周遭潜藏的危险。
那股隐藏在青草绿叶气息之中的臭味,无论如何都是让人无法忽略的。
林中忽然传来一人拥挤的脚步和急促的呼吸声,凌肆夭与孟先觉全都不自禁地屏住呼吸。
却见一鹅黄衣裙的女子小跑出来,她整齐的发髻已经有些凌乱了,脸颊上有几道细小的划痕,她匆匆忙忙跑至章成灿身边,紧张地问道:“章兄,你没事吧?”
章成灿勉强擦干净脸上的血水,哑声道:“我没事。”
凌肆夭压低声音道:“晚晚,这人是谁你有印象吗,男主正宫,林英儿。”
程未晚恍惚中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个人,这个女子天性纯真善良,又不谙世间险恶,的确符合广大男性同胞心目中的初恋形象。
女子好像这才发现周遭气氛紧张,她茫然抬首,一眼便看见了凶神恶煞的孟先觉,她先是被吓住,却又注意到孟先觉俊美的脸,迅速低头,耳朵尖偷偷地红了,然后她犹豫一会,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那样,恳求道:“阁下,我是宗正门弟子林英儿,这位是……”
章成灿截住林英儿的话头,道:“一介散修,无名无号,不值一提。”
孟先觉望向他们二人的目光有些高深莫测。
林英儿被打断说话也不恼,很快反应过来,道:“我们还有几个同伴落在后面,那些邪物都很厉害,我求您,救救我们……”
林英儿哭得梨花带雨,程未晚和凌肆夭看得啧啧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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