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周文雅有所反应,卓谦便探着脑袋往小碗里望了望,下一刻,他无比惊喜地说道:“两个鸭腿都在里面!”
周文雅开口:“这两个鸭腿是你叔叔和小菲……”
可惜卓谦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端起小碗,回头用一双带着满满期盼的星星眼望着周文雅:“婶婶,这两个鸭腿是留给我的吗?”
卓谦把什么话都说了,周文雅一时半会竟不知该如何反驳,她呆了很久才讷讷道:“算了,你吃吧。”
卓谦问:“两个鸭腿都给我吗?”
周文雅勉强压住表情中的痛苦神色:“……两个都拿走吧。”
卓谦说了声谢谢婶婶,端着小碗欢快地离开了厨房。
这碗不大,却被两个鸭腿填得满满当当,卓谦用纸包着露出来的骨头部分,咬了一口鸭腿。
他面无表情地咀嚼着鸭腿。
王子等了半天没等来卓谦的反馈,小声问道:“好吃吗?”
卓谦说:“烤得太油了,没有想象中好吃。”
王子说:“那你还要两个鸭腿。”
闻言,卓谦耸了耸肩,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我就是想尝尝周文雅那么宝贝的烤鸭到底是什么味道。”
王子也猥琐地笑了起来:“你这个坏蛋。”
卓谦吃得很快,不到五分钟便把两个鸭腿啃得干干净净,等周文雅把卓俊贵和卓菲从房间里喊出来时,他已经把骨头扔进垃圾桶里并把小碗放进厨房里了。
卓俊贵和卓菲在老位置落座,等周文雅上完菜,卓菲拿起筷子就把手伸向装有烤鸭的盘子。
但很快,她拿筷子的手忽然僵硬在半空中。
周文雅也在卓俊贵身旁落座,见卓菲的眉头几乎拧成一个结,不由得教训道:“夹菜就好好夹菜,你把手放在这里不是挡着爸爸妈妈夹菜了吗?”
卓菲扭头问:“妈,我的鸭腿呢?你不会是偷偷把我的鸭腿给爸爸吃了吧?”
“你这丫头在说什么呢!”周文雅瞪了卓菲一眼,可惜她本就长得不具威慑力,又看着优柔寡断,这一眼实在没什么存在感。
卓菲也更加有恃无恐起来,她以为自己猜对了,气得五官都扭成一团了,她把筷子往地上一扔,又哭又闹地嚷嚷道:“你太过分了!以前哥哥在家,你总是把鸭腿鸡腿那些分给他们,现在哥哥住校,你居然把两个鸭腿都给了爸爸!”
“小菲,你不要胡说八道!”周文雅也被卓菲没大没小的言论气着了,她极力抑制住内心的怒火,耐心捡起卓菲扔掉的筷子,用纸擦了擦,放回卓菲的碗上,“先吃饭,你想吃鸭腿的话,明天妈妈再去给你买。”
“我不!”卓菲想起很多往事,眼泪像是不要钱似的啪叽啪叽往外掉,她大声控诉着周文雅,“你这是偏心,你这是重男轻女呜呜呜……果然这个家里只有我最不受欢迎,连一个鸭腿都吃不到……”
卓菲哭得伤心极了,眼眶通红,不停用手背擦着眼泪,瘦弱的双肩缩成一团颤抖得格外厉害。
卓俊贵也很冤枉,只能再三重复他压根没吃鸭腿,转头问周文雅把鸭腿放哪儿了,只见周文雅支支吾吾、含糊其辞,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卓菲见状,哭闹得更加厉害了,还说这个家终于容不下她了,她要收拾东西离家出走。
周文雅被卓菲的话吓坏了,忙不迭起身去拉要走的卓菲。
他们一家三口就这么鸡飞狗跳地闹了好一会儿,直到卓谦猛地一脚踹在卓菲身侧的椅子上。
卓谦踹得用力,椅子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那一家三口同时一个哆嗦,齐刷刷地回头看向卓谦。
卓谦手里还端着碗筷,抬眸看着满脸泪水的卓菲,挑了挑眉:“那两个鸭腿是我吃的。”
卓菲:“……”
卓谦问:“你有意见吗?”
“……”卓菲沉默了足足十秒钟,脸色又青又白地变换了好一阵,最后摇了摇头,“没有。”
卓谦扫了眼倒地的椅子,才道:“那就坐下吃饭。”
卓菲点了点头,随后动作飞快地在卓俊贵和周文雅震惊的目光中抬正椅子,并听话地坐上去,她重新端起碗筷,安静地夹菜吃饭,仿佛前几秒还在又哭又闹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
卓谦没想到卓菲那么识趣,很是欣慰,想了想还是决定安慰她几句:“这个家里你还不是最不受欢迎的。”
卓菲疑惑地看他。
卓谦淡道:“还有我,这还是我第一次在这个家里吃到鸭腿。”说着,他对卓菲轻轻一笑,“有我垫底,你永远不会是倒数第一。”
卓菲头脑简单听不出卓谦的言外之意,可卓俊贵和周文雅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们几乎是瞬间变了脸色。
尤其是卓俊贵,表情阴沉得吓人。
第24章 缺钱(捉虫)
卓俊贵还没来得及收敛表情,原本侧脸对着他的卓谦冷不丁扭过头。
下一秒。
四目相对。
卓俊贵顿时像极了偷拿东西被抓个正着的贼,赶紧咧开嘴,心虚地对卓谦笑了笑:“吃就吃了吧,你难得回家一趟,吃两个鸭腿也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吗?”卓谦仔细观察着卓俊贵的脸色,“叔叔,您刚才的表情可不好看,好像要把我吃了一样。”
说着,他很夸张地打了个颤。
卓俊贵:“……”
见丈夫被卓谦三两句怼得下不了台,周文雅赶忙出来打圆场:“要怪还是怪我,早知道谦谦要回来就多买几个鸭腿了,都是一家人,没必要为了两个鸭腿闹得这么难看。”
然而卓谦摇了摇头,安慰她说:“婶婶,不怪你。”
没等周文雅开口,他又说,“我印象中您就没买过两个以上的鸭腿,要怪还是怪我吃了叔叔和小菲的鸭腿。”
周文雅:“……”
刚才她还在悄悄轻拍丈夫的背,安抚丈夫不要和卓谦计较,现在轮到她被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了。
夫妻俩也不知道卓谦从何时起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和他说上一句话简直要被气得折上一年寿,无奈他们嘴笨说不过卓谦,只得垮着两张臭脸沉默地落了座。
只有卓菲在拼命刨饭,恨不得把整张脸埋进碗里,生怕卓谦觉得不过瘾又将炮筒对向她。
她用余光瞅了眼仿佛打了一场败仗的卓俊贵和周文雅,不由得庆幸自己的明智——还好她没和卓谦对着干,不然现在心肌梗塞得吃不下饭的人里就有她的身影了。
吃完饭,卓菲扔下碗筷便飞快逃走。
卓谦早就百无聊赖地等着,见卓菲仓皇往自个儿卧室逃窜,立马迈着长腿追上去。
卓菲嗖的一下跑进卧室,正要关门,忽然有只手抵住了关到一半的门。
她抬眼一看,来人正是卓谦。
卓菲瞬间不淡定了,急忙用两只手扒着门,迫不及待地要把门关上。
然而她都使出了吃奶的劲儿,门只是微微晃了一晃,依然被卓谦稳稳当当地掌着。
卓菲脸色煞白,“你、你放手。”
卓谦微笑着吐出两个字:“陈承。”
卓菲:“……”
她颓然地放手了。
卓谦看她一副仿佛被人掐住喉管的可怜样,忍不住安慰她几句:“别紧张,我又不是你爸,没那么吓人。”
“……”卓菲有点同情她的老父亲,一把年纪了被卓谦气不说,完了还要被卓谦内涵。
然而卓谦这个当事人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他轻轻咳嗽两声,转入正题:“我让你帮我卖的那些东西,卖得怎么样了?”
“哦,你找我是为了这个啊。”还以为自己又要被威胁的卓菲松了口气。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卓谦问。
“没什么!”卓菲忙道,“你等我一下。”
说着,她把门关上,不到半分钟,又把门打开了,她手里捏着一叠整理好的现金,递给卓谦。
卓谦一边接过现金一边问:“一共多少?”
卓菲老实回答:“八百七十六块钱。”
卓谦又问:“卖了哪些?”
还好卓菲对那些品牌很了解,这周又一直在忙这件事,便详细地向卓谦汇报了一遍。
她以为卓谦问完就走,哪知道卓谦竟然直接站在她门前清点起钞票来,还不让她走,一定要她眼睁睁看着他清点完。
卓菲脸都黑了,却不敢说什么,她攥紧拳头,挣扎了一会儿,勉强挤出一句话:“有你这么羞辱人的吗?我又不会私吞你的钱。”
卓谦清点得很快,一张张现金在他细长的手指下发出唰唰唰的声音,他百忙之中抬眸瞥了卓菲一眼:“你有前科,任谁都不会相信你。”
卓菲咬着唇,难堪极了,她从小到大没少被人羞辱过,可这是第一次让她感觉到别人的话如同一个巴掌,狠狠打在她脸上,打得她脸颊生疼,脑海空白了好几秒。
当她反应过来时,眼泪已经涌出眼眶。
这时,卓谦也清点完了,把现金对折放进衣兜里,抬起头,表情平静地看着卓菲。
卓菲声线有些颤抖:“我以前是做了很多错事,可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现在不仅没拿你任何东西,还那么努力地凑钱还你,还有你要卖掉的那些护肤品和化妆品,我跑了整栋宿舍楼才帮你卖掉一半……”
卓谦问:“所以呢?”
卓菲愣了下:“什么?”
卓谦说:“你跟我说这些想表达什么?”
卓菲怔怔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情绪激动起来:“我之所以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一个人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发生改变,你不能光用以前的事定义我,我是有前科,可我现在已经改邪归正了。”
虽然是被迫改邪归正,但那也是改邪归正!
卓谦摇了摇头:“别人不在乎你是否改变,他们只在乎你曾经做过多少错事。”
“因为我以前犯了错,就活该一辈子被钉在耻辱柱上?”
“对。”
卓菲恨恨开口:“那你的前科不比我少,我知道你一直在华高里装阔少,华高那些人都以为你是那个阿姨的亲戚,可惜你只是个穷小子,和我们全家人一起住在出租房里,每天都在打肿脸充胖子。”
卓谦没想到卓菲居然知道这件事,同时也暗自庆幸卓菲没拿这件事威胁他,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卓菲见卓谦出神,嘲讽道:“你和我是一类人,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卓谦回神,耸了耸肩:“所以我一直被钉在耻辱柱上,从来就没下来过。”
说完,他转身回了自己卧室。
关上门,他才陡然想起他原本打算和卓菲说一下陈承的事,原文里陈承不是个好东西,把卓菲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对付这种无赖,一味忍让只会助纣为虐,只有交给警察解决才能一劳永逸。
但卓菲能否听进去他的话且不说,现在他着实没心情管别人的闲事。
洗完澡后,卓谦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闭上眼便会想起往事,想起他的父母、他唯一的哥哥、以及那些总是喜欢拿他和他哥哥比较的亲朋好友。
他哥哥一直是家长们口中那种“别人家的孩子”,不仅学习成绩优异,而且在许多国际性的竞赛中夺得冠军,明明那么艰难的事,可他哥哥好像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做到。
他哥哥那么优秀,站在顶点从未跌落,是父母的骄傲,是父母炫耀的资本,无论他多么拼命都追不上哥哥的脚步——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孩子埋没在哥哥的背影里,他只知道他就是其中一个。
他是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是那个不受宠的孩子。
即便他拼尽全力拿到了父母想要的名次,可他父母脸上仍旧没有面对哥哥时那样和蔼亲切的笑容,比起他的努力成果,他们反而更在意是谁擅自进入哥哥卧室动乱了里面的东西。
卓谦永远记得那一幕。
父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父亲眉眼间充斥着淡淡的不耐,母亲则是开口便质问道:“卓谦,我们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哥哥不喜欢我们随便碰他的东西,你能不能听话一点,不要再惹你哥哥生气了。”
卓谦攥紧拳头,神经紧绷到了极致,他听见自己声音冷飕飕的:“我也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是你们兄弟姐妹带来的小孩不经同意闯进他的卧室,跟我没有关系。”
母亲道:“可你哥哥说是你,你小时候不就经常往你哥哥卧室里跑吗?”
“只因为我小时候做了那些事,你们就断定我长大后也要做那些事?”卓谦抬起眼皮子,冷冷一笑,“卓安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果然是没有一点思考能力,什么都听卓安的。”
闻言,母亲那张妆容精致的脸瞬间垮下来,连刻意维持平和的声调也不自觉地变得尖利:“你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想说什么吗?你就是见不得你哥哥好,我怎么会有你这么善妒的孩子!”
“我想说的是……”卓谦顿了顿,他的语气很轻,但咬字十分清晰,“我从不进你们和卓安的卧室,我嫌脏。”
他不想和父母纠缠,说完这番话,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母亲气急败坏的骂声,以及父亲不耐地安慰母亲的声音,父亲说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样,不重视亲情,不在乎父母和哥哥,说起话来一句比一句气人,何苦和他计较给自己找不痛快?
父亲的声音不轻不重,却一字不落地传入他耳朵里。
他加快步伐,很快便将那些令人厌烦的声音甩到身后,他不停地走,直到走出别墅,抬头看见外面暗沉的天空。
他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摸到了一手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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