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鸣声过后有短暂的平静,寒月的身体因为疼痛肉眼可见的抽搐了两下,而后她艰难的翻了个身,扶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勉强抬起脑袋,入目就见石壁后的老吴云淡风轻的捡起她的匕首,笑呵呵的冲她摆了摆手。
寒月气的五脏六腑都在发颤,她碎出一口鲜血,眼看着石门缓缓关闭却无可奈何,只能艰难的爬起身,正准备从窗口撤离,却听外头也是砰的一声。
紧接着整齐的脚步声响起。
寒月顿时僵在了原地。
“完了。”
沈陵渊带领着一队人马巡城,说是游街,实际上他的目的地很明确,就是城西孟剪开的那家裁缝铺,本来他精心准备的礼物是想给那两个罪魁祸首慢慢享用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不论怎么想这次秋猎都是太子谋权的唯一机会。
但北骊虽然已经同意协助太子夺权,但卓佳雪实际还要听沈陵渊的指令才会出手,因此他必须尽快处理好新厦的事情,然后赶到穆城去,不然晚一步都可能横生变故。
就算两年过去,沈陵渊仍旧对这些权利纷争不感冒,可无论是长兴旧部还是沈晏清,都是他必须守护的人,就算一直被欺骗,就算那些人永远不打算告诉他真相,他也必须要去,且义无反顾。
如此想着沈陵渊心中就越发不安,手上的马缰绳攥的也越发的紧,以至于下属同他说话也是没怎么听见。
“指挥使?指挥使!”
沈陵渊回过神,微微蹙眉:“怎么了?”
这个叫吴寥的下属明显后退了半步,“哦,指挥使,这前边儿个十字路口,所以想问问您我们接下来要向什么地方去?”
沈陵渊目光扫视了周围的环境,刚才只顾着焦虑,全然忘了自己身在何方,如今看来似乎已经与裁缝铺偏离了方向,沈陵渊调转马头选了一条还算近的小路,刚伸出手指,小队几人便听见砰的一声。
这声巨响吓到了坐下马儿,将士们控马时也纷纷发出瞪大了双眼,发出疑问。
“这什么声音?”
“发生了什么?”
“指挥使!”
当他们再回身这功夫,只见沈陵渊已经打马飞奔了出去,且大吼了一声:“跟上!”
众将士忙答:“是!”
发出声响的地点不是别的地方,正是孟剪的裁缝铺,沈陵渊生怕自己慢了一步,先令巡城司众人包围住了裁缝铺,而后带着几个人从正门进入。
几人刚进入里间,就见到一个身上血迹斑斑,发丝凌乱的女子半跪在一片废墟之中,她在看见沈陵渊之后非但没有害怕,反而瞬间露出了喜色。
“陆洄!太好了!”
“大胆!你是何人!见到我们指挥使竟敢如此无理!”
寒月踉跄着冲向沈陵渊,却被他身边的吴寥用剑拦住,本就是受了委屈,她一时之间火冒三丈,“我在和你们指挥使说话,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是你姑奶奶!”
吴寥一愣,“这……”转头看向沈陵渊,那错愕的眼神仿佛真的在思考自己是不是有个姑奶奶一样。
吴寥的剑也跟着收回三分,给了寒月机会直扑向沈陵渊的衣角,“我刚还在想怎么办,正好你来了,吴皓他骗了我,他现在已经进了密室很快就能拿到名册了,快,你快和我一起进去抢!“无论寒月说的多么生动,沈陵渊一双眼却始终冷冷的看着他,那眸中分明写着疏离。
果不其然,还不等女子说完,沈陵渊便甩开了寒月的手,对手底下的人说,“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人捆了?”
寒月闻言一呆,见沈陵渊身后士兵真的拿着麻绳冲她过来之后,有一瞬间的崩溃,她大吼道,“我是夜麟寒月,我看谁敢绑我!”
两个下属也有一瞬间的犹豫。
寒月似乎是反应过来了什么,手指沈陵渊:“陆洄!你什么意思,是你骗老娘来的!现在这是要过河拆桥吗!你别忘了,我若是出了什么问题,陛下不会放过你的!”
沈陵渊现在的状态极差,根本无心再与寒月周旋,一不做二不休拿过案台上一块棉花就塞进了寒月口中。
按照他原定的计划,这两人应当一起进入密室才对,可如今寒月却被留在了外头,着实是不好办,且这人胡搅蛮缠的功力沈陵渊可是见过的。
只见寒月虽然不能说话了,就将所有力气用在四肢,下属见她扑腾的激烈也很是为难,其中一个没有眼力见的甚至对沈陵渊道,”指挥使,我们是不是先了解情况……”
紧接着他就收到了沈陵渊凌厉的斜视,“你看她身上有陛下钦赐的黑铁令牌么?”
那心软的下属一愣,瞬间回头打量寒月,她身上并无一物。
“看清楚了吗?”
那下属低头:”看清楚了。””看清楚了还不捆!”
几个下属再不敢言语,不过片刻就将寒月绑成了一个粽子。
可怜的寒月就这样在腰牌这件事上栽了两次,一双杏目像要吃人一般,死瞪着沈陵渊。
夜麟成员行事从来我行我素,且有先斩后奏的权力,在吴皓没有加入之前更是只有寒月和冷夜两兄妹,两人高高在上管了,对待其他官署也一般都是黑铁令一出,命令一下,坐等成果。
因而见过他们的人是少之又少,更别提这些巡城的普通士兵了,就算是有缘见到,一见到他们腰上的黑铁令也是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生怕哪个行为得罪了他们就小命不保。
不过这也养成了一个习惯,众官员将领只认牌子不认人,这也就是为什么幸帝收走寒月的牌子后她如此跳脚的原因了,反过来如今拥有黑铁令的沈陵渊却是地位超然。
“指挥使,我们要将她送到刑部么?“沈陵渊眼眸微暗,“不,先押回营里铁牢,待审讯出具体罪行再交由刑部发落。带走吧。”
“是。”
经过刚刚惊险的交锋,那下属再不敢忤逆沈陵渊,指挥使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就算心中对寒月所说的密室心中存疑也不敢表露出来,在他看来沈陵渊如此敏锐自然也能注意到寒月所说的密室,这等事情就交给指挥使来头疼,他还是老老实实执行就罢了。
待几人将寒月压走,剩吴寥上前问沈陵渊,“指挥使,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你没听那女贼说么,这里面有间密室,那女贼的同伙背叛了他,我们自然要将另一个也一网打尽。””是是是,敢趁着秋猎兽新厦空虚时趁虚而入的小贼,必须一网打尽严加惩处!“沈陵渊:“你出去守着吧。”
“是,属下现在就……”吴寥一愣指了指自己,“啊?我?出去?”
吴寥也是没想到,自己这马屁拍在了蹄子上,没得到一点好处吧还吃了一嘴灰,自己究竟是做错了什么,就要被指挥使赶出去。
沈陵渊看出了吴寥的小心思,他上前两步摸了摸案台上的机关,咔嚓两声,那墙壁上的石门应声旋转,“我不是赶你走的意思,你想,这小小一个裁缝铺里竟然还有一个能让盗贼光顾的密室,这件事绝对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我让你出去,是想让你带几个轻功好的弟兄到房顶看守,以防还有其他地方让贼逃跑,而我自己进入密室搜寻则更方便隐藏。”
“原来如此。”吴寥点了点头,而后又忽的抬头,“可指挥使,你一个人进去会不会太过危险?要不我们再召集一批兄弟过来如何?”
沈陵渊回头:“你是在质疑我的实力?”
“不不不,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担心……”
“不必担心。若是一个小毛贼我都制服不了,我也没必要再当下这个指挥使了。”沈陵渊打断了吴廖的话,说着,已经一只脚踏进了密室,他转过头继续吩咐道:“记住我没出来之前,让所有人守在自己的岗位不许懈怠也不许让任何人进来,若是因为谁使得贼人逃脱,军法处置!”
吴寥抱拳回应道:“是!”说完,转身出门,执行沈陵渊的命令去了。
而沈陵渊则在石门缓缓关闭中陷入了一片黑暗。
石门的关闭不仅隔绝了光亮,也隔绝了身后的喧嚣,沈陵渊点燃了身侧火把,一步一步向楼梯下迈去。
每一次踏地的声音都回荡在长而窄的走廊中,就像敲击在心中的鼓点,一下一下。
这两年多的痛苦和折磨,终于,要结束了。
第89章 收网
沈陵渊顺着楼梯一直走到底,入目是一个四方形的小型地窖,里面堆满了一些沾上灰尘的布料和线球。一般人看到这里以为只是裁缝铺堆放杂物的地方,然而这方小天地却暗藏玄机。
沈陵渊走到地窖左侧墙壁的油灯下,轻轻的在上面敲击了一串奇怪的鼓点。而后里头便传来了三声布谷鸟的叫声,沈陵渊跟着回了一声:“是我。”
紧接着由当下的墙壁忽然发生震动,一个半圆形的拱门映入眼帘,就如楼上的大门一样发生旋转。
没错,这地下库房的拱门是只能从内部开启的设计,除非暴力破坏,否则没有人从外部能够打开这扇门。
当拱门完全打开之后,一男一女站在沈陵渊的面前,恭恭敬敬的唤了一声,“世子。”
沈陵渊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对夫妇,他们就是死在寒月和冷夜手下的王老伯的儿子和儿媳,也就是那位救了他命的男孩子的父母。
两人之前本在丈母娘家小住,回来便听闻噩耗,后被苏书告知真相,毅然决然地参加了这次行动,王大郎同其父亲王老伯一样,是制作机关的好手,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打造出这么天衣无缝的小地方,都得益于他精妙的设计。
沈陵渊对着男人微微颔首,“这两个月里王大哥辛苦了。”
“不,不辛苦。”
王大朗下意识地否认,而后与妻子对视一眼,似乎对沈陵渊知道自己的名字这件事很是诧异,“您,您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沈陵渊迟疑片刻,没有告诉两人真相,“我是在名册上得知的。”
“原来如此。”王大郎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的妻子去休息,而后对沈陵渊道,“世子,请随我来,那叛徒就在那边。”
沈陵渊与王妇告别后跟上了王大郎的脚步问道,“王大哥,一切进行的可顺利?”
王大朗回首等他,“回世子,一切顺利,这人进来之前似乎与什么人过了招,进来之后疏于防范,很快就被迷魂香迷晕了,我们夫妻二人便将他扔进了地牢之中,这会还没醒。”
“如此就好。”沈陵渊应着,两人已经来到了围着地牢的栏杆处,栏杆旁边站着三位手拿□□的年迈老兵,他们看到沈陵渊进来后,一起立正恭敬地唤一声,“世子。”
哪怕是沈陵渊现在心坚如磐石,也抵不过此情此景,鼻子瞬间酸涩,说:“前辈们不必多礼,这些日子你们是真的辛苦了,待今日事情结束,趁着夜色,一定要按原计划尽快逃出这里。”
几个老兵互相对视一眼,眼底尽是复杂,但还是恭恭敬敬的回了一声:“是。”
而后其中最为年长的老兵对沈陵渊道,“也请世子尽快离开这里,虽然我已经使用过解药,但这迷魂香入体危害很大,还请世子注意闭气,以免过多吸入。”
沈陵渊颔首,不再多言,对三人施礼抱拳之后,就跟王大郎一起到了地牢边。
说是地牢,实际上比地窖还要简陋,不过是继续向下掘地三尺,挖出一个长筒形的洞,再简单刻出楼梯模样的阶梯而已。毕竟这个地方只有他们五个人,时间紧任务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造出这样的奇观,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王大郎将沈凌渊带到楼梯口,然后指着洞口旁边一个巨型圆石,说:“世子您请看,只要将石块堵住这个窟窿,没有空气,不出几日他就会被憋死,只不过,世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你能否……”
沈陵渊一愣,转过头,看到王大郎腼腆又愤恨的表情,旋即明白。
这两夫妇一直以为就是夜鳞就是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和父亲的罪魁祸首,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怎么可能是看他憋死这么简单就能放不下的?
于是沈陵渊沉思片刻,对王大郎说,“王大哥,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我会尊重你的意愿,但也请注意时间,如今外面风云变幻,还是尽早离开为妙。”
刚还在纠结该怎么开这个口的王大郎看沈陵渊如此通透,着实惊喜道,“多谢世子。”说完,眼看着就要跪了下去。
沈陵渊连忙扶住他,“王大哥不不如此,父亲已经身故,再没有长兴候一说,都是复仇者,没有你我之分。”
沈陵渊其实心里是有愧疚的,因为杀死王老婆和小男孩儿的罪魁祸首其实是韩月和冷夜,但如今寒月没有来到这地窖,也算是她命大躲过这一劫。
若是沈凌源告诉了这对夫妇,真正的罪魁祸首,现在正在巡城司的铁牢里,估计他们两个会不顾一切的想去江寒月杀了,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给他们怎么做了,他们必须尽快离开新厦城,不然等老吴的尸体被发现,封城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
因此沈陵渊打算将这个秘密吞进肚子里,就算是欺骗也得把这两个人骗出去,让他们开始新生活。
至于替王大伯报仇这件事情就交给他吧。
沈陵渊下定了决心:“那,王大哥,我这就下去会会他了。”
王大郎点了点头,“世子小心。”
沈陵渊‘嗯’了一声便顺着阶梯跳跃,几下到了牢底,果然就如王大郎所说,这里空气稀薄,不是长久待下去的地方,若是上头的唯一出口被封死,那么这里也将不再有生息。
沈陵渊下来的时候发出了不小的声响,老吴就在这时动了动手指,紧接着,眉头一皱,缓缓睁开了双眼。
沈陵渊自然是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抬脚走到了他面前。
吴浩甩了甩头,看见了沈陵渊的脸后双目瞬间撑大,向前迈了几步,手腕撑到了绑住他的铁链子,发出咯楞咯楞的声音。
“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臭小子!你对我做了什么?”
沈凌渊这会还戴着面具,可吴皓那表情分明是知道了他的身份,沈陵渊心中存疑,双目向下看,望着吴皓狰狞的一张脸嘴上说的却是客气话,“吴叔应该没去过沐春阁吧,所以才不知道这迷魂香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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