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喊古重一声,没人应。
床边没有轮椅,他思索一瞬,想着如何摆脱要下床又没有轮椅的情况。
古重办事从未出过差错,这次出现的失误,定要让他记住教训。
拾参靠在门边,笑眯眯的看着他。
“你的人让我支走了。”
天色暗,没有开灯,房间里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显然两人的视力都不错,古赋声并不尴尬,“扶我一把?”
有人搀扶,他能试试走路。
这是自他双腿不能行走后,头一次有的想法。
拾参呲牙,“行啊。”
他走向床边,将人抱起。
古赋声目光一凛,“……不必。”
拾参抱着他往上颠了颠,“看,轻松。就像拿着一块豆腐一样,不用担心我摔了你。”
古赋声,“……”
并不担心被摔。
只是……公主抱?
他个大男人,在清醒的状态下,接受不了。
但显然,小大师不打算放下他。
古赋声沉默。
他的轮椅是放在车上的,但古重之前心急,忘记拿下来,现在车开走了,轮椅是不用想了。
等出了房间,他整个人都绷直了,视线扫过之处,没看到其他人,才稍微放松下来。
不用出糗!
拾参将人抱到院子的秋千上。
“你闭上眼睛。”
古赋声在想古重去了哪里,为什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听到拾参说话的声音,他愣住。
“什么?”
“闭眼。”
古赋声就怀疑自己,在这个小青年面前,是不是太没有自己的原则和威严了?
这个小青年,总能触碰到自己的第一次?
如果今天不是在这里,站在小青年面前,即便闭着眼睡觉,他都是时刻保持着警惕的,更别说有人要求自己在人前闭眼。
古赋声看他理所当然的脸色,总觉得自己的心态就像是个长者对闹情绪的稚儿,无奈了。
“小大师想做什么?”
拾参嘀咕,又不喊哥哥了。他的双手撑在秋千板上,将人锁在自己的身前。拾参现在的身板小,古赋声是个成熟的年轻人,两人的画面没有丝毫的涟漪,就是中学老师和中学生的对峙。
拾参的脸都快贴到他的脸上,声音不满,“闭眼。”
古赋声,“……”
算了!
再一次放弃了自己的原则,古赋声闭上眼睛。
拾参笑眯眯,“记着,以后我说的话,要听!让我说一、说二,不可三。听懂了?”
古赋声又睁开眼睛,他觉得他有必要和眼前的小青年说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
拾参拧眉头,“睁开干什么?”
古赋声伸手扶额,他说服自己,他的年龄比小大师大,眼前这个是小弟弟,应该让着他。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重新闭眼。
拾参非常满意。
从储物袋掏啊掏,总算掏了根乌木出来,落地便化成了轮椅,木头上雕刻的是复古繁花,至少是古赋声没见过的花簇。
古赋声看到面前的轮椅,好半晌无言。
拾参从古赋声的额头上抽取一丝精气,送到轮椅里,和古赋声身上的气形成一体。
“喊它一声试试。”
古赋声看向拾参,冰冷的眸子里有太多的震骇,但他什么话都没问,“喊它一声?”
拾参给他示范。
只需要对着轮椅说一声”走”,轮椅像是有自己的意识,直接往前走,会上台阶下台阶,会拐弯还会跳跃。
古赋声,“……”
心口涨满。
他张张嘴,却不知道该对小青年说什么。
说感谢吗?
两个字,太苍白了。
第54章 命魂定情物
拾参掏出一块古朴的白玉,白玉上刻着一个复杂的字”参”,古赋声并不认识这种字体,但看着有些眼熟。之前小青年给他的符纸上,就是画着这种字体。
白玉入手,他能明显的感觉到有一股气从他的手心钻了进去,在血脉里迅速流动。
古赋声震惊。
拾参说,“感觉到了?”
古赋声缓缓点头,“这是什么?”
拾参没细说,只让他把白玉收好,他只要带上白玉,任何妖魔鬼怪就不能伤到他。红绳可以丢,但这个白玉是不能丢的,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把白玉丢了。
古赋声握紧白玉郑重承诺,“我会的。”
虽然小青年没明说,但他隐约感觉,这块白玉对于小青年来说,是个非常重要的东西。
他必珍而重之。
王春梅挑了一担的泥到院墙塌了的地方放好,冲着隔壁骂了两声。
张爱国爬上院墙,小脸脏兮兮的,笑呵呵喊,“婶,我后娘在家里骂你呢,骂你推了我家的院墙。”
王春梅没好气,“我知道!那张破嘴能有好话?你说,你后娘是不是手贱,把我家的院墙推了,老天看不过眼,也把你家的推了?”
张爱国摇头,“不是后娘推的。昨天她躲懒不干活,让奶和我干,自己躲出去了,回来的时候,院墙都被推了。”
王春梅瞪眼睛,“你说真的?”
张爱国重重点头,他和后娘关系不好,是不会偏袒她的。
他看到院子里的拾参,忙挥手打招呼,“哥哥。”
拾参让他下去,别爬院墙。这堵墙是土墙,又被大蛇来了一招神蛇摆尾,院墙随时有可能塌了,趴在上面很危险。
张爱国看到坐在轮椅上的陌生人,笑呵呵的跳下院墙跑了。
王春梅也看到了古赋声,不满道,“上回留你在家里吃晚饭,你就走了。”
古赋声表歉意,“上回有急事,先走了。这回,我可得在家里多住几天,大姐可不能赶我走。”
王春梅呵呵乐,“住!在家里住着热闹!”
她将簸箕里的泥翻到地上,又挑起走了。
古赋声看着院墙。
院墙虽是用泥土砌的,但是厚重。
以人力来算,要将院墙推塌的概率实际是很小的。
拾参,“是蛇。”
蛇?
古赋声神色怪异,家里有蛇?
拾参挑眉,“你怕蛇?”
古赋声轻咳一声,让自己镇定,“不算怕,是觉得讨厌。”他不想和小大师谈论蛇,转移话题,“你娘会垒院墙?”
拾参摇头,应该是不会,但他大伯在村里,打算明天把院墙垒好,今天先挑泥土。
下午,他和他娘的两个纸人就是他大伯和伯娘带着去开荒的,本来挑泥的事,也可以让纸人来做。只是他娘说,张志国的后娘总盯着他们家,怕她发神经,给纸人泼一桶水上去,就露馅了。
王春梅说,“挑泥又不费事,不用纸人,娘自己来。”
拾参没阻拦,随她去。反正她要是累了,就让纸人做。
古赋声听完,沉默了。
他没见过拾参口中和他们一模一样的纸人,还挺好奇。
拾参,“好奇?”
古赋声笑了声点头。
拾参掏了张符纸,照着古赋声的样子,几下迭好,放到他手上。
古赋声看着纸人,没看出哪里特别。
拾参让他朝纸人吹一口气,古赋声疑惑,还是照着他的话做,朝纸人吹了口气。
拾参让他静心凝神,心随气动,喝在丹田。
“起!”
一声起,浑厚苍劲。
一股气从心肺冲到脑门,说不出的舒服。
古赋声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然而更让他震惊的是,那一声”起”后,他手里的纸人慢慢的站了起来,纸里面像是注入了气,从头到脚,慢慢变得膨胀。
只瞬间。
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古赋声,“!!!”
还是个能站直的纸人。
古赋声不知道自己是该羡慕,还是该骇然了。
“为什么?”
为什么他朝纸人吹一口气,它就能变成这样?
拾参看他的目光里,冒着光,“果然是先天玄阴之体,嘿嘿!我师父要是知道我能遇到你,得多眼红我。”
古赋声,“……”
总觉得,他现在的样子有点怪。
**
张志国跑来找拾参,“拾参,张狗蛋死了。”
拾参:谁?
张志国,“张狗蛋你忘了?小时候没少欺负我们。”他凑到拾参面前,小声说,“你三堂姐和他钻柴堆,被抓住了。闹出来后,你奶要张狗蛋五百块钱,张狗蛋家里拿不出来,你奶就说要去告他耍流氓。张狗蛋的娘是寡妇,比你娘还能吵架,她跑到你奶家,把你三堂姐臭骂了一顿,说你三堂姐勾引她儿子,反正吵得很厉害……今天中午的时候,张狗蛋死了,在进山的小路那,后脑勺都被砸了一个洞,啧!看着都疼……”
拾参,“谁砸死的?”
张志国摇头,“张狗蛋的娘就说是你三堂姐把她儿子喊出去的,是你三堂姐砸死的,反正现在赖在你奶家,哭天抢地,要死要活。村里不少人在你奶家看热闹。”
怪不得他大伯和伯娘没回来。
张志国,“张狗蛋的娘说要你三堂姐给她儿子陪葬。”
拾参,“!!!”
他和古赋声说一声,去了他奶家。
张志国跟着一起去看热闹。
古赋声沉默的看着把他留在家的小青年,看眼被蛇弄塌的院墙,脸色微变。
拾参去他奶家的时候,家里安安静静的,不要说看热闹的人了,就俩拾家的人都没在家。
张狗蛋的娘躺在院子里,身上还盖着薄被。
拾参奶被气病了,躺在床上,额头上贴着湿毛巾,一阵阵的呻吟。
拾卫东没在,她大伯娘在伺候老婆子。
“奶,伯娘。”
“参儿。”
李巧红对她婆婆是真的心累,这老太婆估计就是趁病了来折腾她的,偏她一个做儿媳的,又不能撂挑子不伺候。
她两个妯娌还不软不硬的怼了她一顿,说她在乡上享福,也就逢年过节才来一趟,不像她们两个,婆婆有个头疼脑热,都是她们伺候的。
就把老婆子扔给她伺候了。
要不是拾卫东在,她当时就想翻脸。
“你咋过来了?”李巧红走到拾参面前,催着让他回去,这家里一堆烂事,来沾干什么。
老婆子听到拾参的声音,睁开眼睛,转头直勾勾的盯着拾参,“你还认我是你奶啊?”
李巧红皱眉,老太婆又要闹事?
拾参短促的笑了声,“奶,我来看看你。”
老婆子使性子翻身,面对墙,“老婆子用不着你看,你滚出去,我没这个好命,让你来看我。”
拾参没理她,只问,“奶,院子里躺着的是谁?是咱们家亲戚?”
老婆子瞬间炸了,直接从床上蹦起来,冲着院子开骂,“烂东西烂肺的,谁和她是亲戚,偷人的烂货,哪来的烂脸在我家里躺着,我……我……”
她捂着心口,一副要被气死过去的样子。
拾参挑眉,他奶是真的被气得不轻,没有在装样子。
给她顺了这口气,以免真的被气死了。
拾参和李巧红说,“伯娘,我出去看看。”
李巧红低声劝他,“那女人泼辣,现在能消停些,参儿别去惹她了。你和你娘被分了出去,你奶不认你们,就别沾这个家的事,过好自己的日子……”
“我不惹事。”
李巧红要跟出去看着,拾参没让,让她看着他奶就行。
老婆子闭着眼又哼哼哧哧,李巧红无奈,“行,有事你喊伯娘。”
家里其他的人,孩子都躲了出去,大人去了村长家,她站在窗户前,这样就能看到院子里的动静,也能顾上老婆子。
张志国蹲在院子里,看到拾参就站了起来。
拾参朝张狗蛋的娘走过去,张狗蛋的娘只是闭着眼没睡,她刚刚闹得凶,现在就是累了,先休息下,等拾家人回来后,她在接着吵。
院子里有动静,她都一清二楚。
拾参蹲在她的面前,张狗蛋的娘没睁开眼睛,也没理他,只是装成睡着的样子。
拾参看眼蹲在边上对着躺着的人苦口婆心劝说的男人,微微挑眉。
张狗蛋?
呵!
“你儿子虽然不是个东西,也不干人事。但对我三堂姐,还有点良心。他说他不是被我三堂姐砸死的。”
张狗蛋整只鬼都僵硬了,他看向拾参,惊愕后就是狂喜,“你看的见我?你看的见我对吧?”
“你放屁,我让你说我儿子。”
张狗蛋的娘本来不想理拾参,可谁让拾参敢骂她儿子不是个东西,她就炸了,扑过去,要撕了他的嘴。
“我儿子被那贱人砸死了,你还来骂我儿子不是东西,你还有没有心啊。啊,你有没有心,我撕了你的嘴,看你以后还敢骂人。”
拾参冷淡的看着她。
张狗蛋本来还挺高兴,终于有人能看到他了,正想让他帮自己的忙。结果还没说出口,他娘就要打人了,张狗蛋焦急的挡在拾参的面前,想阻止他娘伤人,只可惜,他现在已经不是人了,他是鬼,没有实体,根本拦不住他娘。
他娘从他身上穿过去,直接朝拾参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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