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仙一身本事不假,还好这个警察是来接人的,不然啊……”另一个阿婆小声的说:“大仙记仇的本事跟她的算命的本领一样高超,前俩年的那个恶霸以为大仙新来的好欺负,结果第二天哭着喊着带着一箱现金跪在大仙家门外,真的是太惨了……”
第3章
风水事务所里面的物件摆放的很有门路,稍微懂一点行的人都能看出来,物品的摆放都有它的缘由。
正对着大门的客厅财神位上摆了一尊貔貅,它的身后,也就是客厅里没有窗户。这种摆法暗示着只进不出,凌风知道自己三弊五缺,命中注定敛不住钱财,这种摆法也只能在心里安慰一下自己。
那尊貔貅的嘴下放了一碗水,位置在嘴跟下巴的中间。凌风算了下日子,去后院那口井里打了新鲜的井水给它换上。
凌风想不明白,她在这个地方呆了快三年,一直安分守己靠着手艺吃饭,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要抓她的警察?她是凌家八代单传的风水师,而凌家祖上又是个道士。
有句话说的好,盛世和尚开门迎客,乱世时关门安分守己。而这道士则恰恰相反,盛世归隐,乱世出山。
凌家祖上出山次数屈指可数,最近的一次可以数到凌风的太爷爷。抗日战争时太爷爷带着爷爷下了山,一杆□□一柄拂尘,立了不少战功。
可这又如何?出四害的时候,还不是被当做毒瘤给灭了干净。
凌风抛开脑海里杂乱的思绪回了屋,她坐在雕花椅上,趴在红木桌上剪纸人。
普通的A4字裁下巴掌大的小块,用剪刀剪出一个圆圆的脑袋,粗短的身子,小小的四肢。
凌风剪的很认真,修理好边边拐拐之后用手随意一弹,纸人飘在半空悠悠地往下落。
纸人短短小小的四肢动了动,一个跃身跳到了桌子上。
“小白,去,找那个警察”。凌家用食指在纸人圆脑袋上戳了戳,指了指门外。
小白,凌风曾经遇见过的一条流浪狗的名字,那条流浪狗身上的毛都粘在了一起,隐约能看出是条白黄相间的土狗。
她命中不敛财,又居无定所,只能偶尔带点食物去小白常去的地方唤它。
纸人,类似于平安京时期的式神,用犬或者其他动物的魂魄养成的式神,可以听从阴阳师的召唤,随时的出现。
小白病死,凌风下了地府问它愿不愿意跟自己走,在得到回应之后她冒死从鬼差手里抢下小白,把它养成了自己的“式神”。
纸人顺着风飘远了,凌风坐在原位若有所思。
警车开了公安局的院里,绕过正中间的旗号,开进了地下车库。
电梯从负一楼到五楼,王宁捏着手里的公文包,垂着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市公安局好像天生就带了一种阴冷的气息,这栋楼坐北朝南,靠近北边尤其的清冷。
王宁出了电梯,熟门熟路地走向最里面那间办公室。
办公室不大,里面只有两个位子,前面那台电脑亮着光。桌上有个牌,上面写着“刑警大队科员郎晴”,桌子的旁边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
女人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圆领羊毛衫,胸前印着深蓝色的“police”。她手里拿着茶叶罐,正在往杯子里加茶叶。
“郎姐……”王宁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郎晴的动作顿了一下,转身去拿刚刚跳电的水壶。
“我知道了,你把手续留下来,人放着我来”。热水倒入茶杯升起清烟,郎晴的声音夹杂着水声听不真切。
王宁踌躇了半晌,掏出包里的拘留证放在桌子上说:“谢谢郎姐”。
干硬的茶叶遇见了热水,舒展了自己的身子,郎晴吹了一下飘起的茶叶,翠绿的叶子慢悠悠地在杯子里打着旋。
她面前的电脑上是昨天早上的询问笔录,昨天有人来公安局报警,这是手打的询问记录,用相机拍下之后传到电脑里的。
这是一起她从没遇见过的网络诈骗案,跟传统的小额贷,借贷,或者冒充熟人诈骗不同,这起案子是一起风水诈骗案。
是的,这是一起传统迷信与新型诈骗手段相结合的,利用网络营销手法的诈骗案。
受害人A女士,在网上添加的一个在线替人看风水算命的微信。A女士翻阅对方的微信空间,全是夸大师灵验的聊天记录。放下心的A女士跟对方聊天,在此期间分三次向对方支付了“300元”、“500元”、“2000元”的咨询费用,但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当A女士向对方提出退款时,被对方拉黑。
注册微信号用的手机号,在移动公司注册时所用的身份证号号主名为“凌风”。警方便衣去她暂住地查访的时候,发现她开了一家无牌无证的“风水事务所”
可当便衣警察冒充慕名而来的求助者,向街坊邻居打听“凌风”这个人的时候,得到的回应全都是“凌大仙”如何的料事如神。
在网安那边没有消息的情况下,刑警大队决定请“大仙”进来聊聊。
然而现在的情况是,公安局的先遣军无功而返了。
那纸拘留证代表了什么?又是什么样的人能让警方无功而返?郎晴调出凌风的身份证信息,看着证件照上的女孩灿烂的笑容。
那张证件照不像普通人那样看起来肤色暗黄,丑陋,反而像是在拍过照片之后特意增光,修剪过的,比普通人的好看了百倍。
郎晴看了一眼发证的派出所,用手摩擦着不锈钢的杯身。
这起案子不是没有疑点,在报警人报案之后,他们就开了微信小号添加上对方。
对方自称自己姓凌,家在天明市——这与警方掌握的凌风资料相符合。
风水算命这种东西多是看手相,面相,生成八字推算你的未来。而微信另一头的“大师”仅仅通过言语,通过求问者发来的简洁的图片来算,主要测的也就是财运跟感情。偶尔有测家宅风水的,也不过是说一些家里物品摆放的禁忌。
在与对方交谈过程中,郎晴发现对方有几个特点。
1.回应很少,每次回话的内容都很短,多是“嗯”,“对”,“没错”,用来套取你的信息,了解你的企图。
2.他们仅有的长句话语都带着一种概括性,一种可以适用于大部分人的话。一但你对他此时的话表现出激动的情绪或者认同,他就会顺着那个问题一点点套你的话。
打个比方,流传网络的心理测试为什么准?那是因为你只看准的部分。一但你仔细观察他给你的答案,你会发现每个答案都有一部分适合你。同样的,这份答案也会适合其他人。
他们就用类似这种办法一点点套被害人的话,套他们的工作地址,情感经历。再加上寻求帮助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带有目的性,比如情感方面,问的多是怎么走桃花,比如工作方面,何时才能升迁,再比如测未来的财运,公司要请什么回来镇财。
自称“凌大师”的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你要测的是什么——这是一开始你亲自告诉他的。他了解了你的最终目的之后就用暗示性的语气套出你的话,根据你最近周围人对你的态度跟工作职位,来告诉你何时会走桃花或者升迁。
郎晴觉得这不像是算命,他是有技巧性的暗示,所以才会有更多人受骗。与其说他是个风水师,倒不如说是个情感大师,江湖骗子。
这么一个经验老道的“大仙”,跟郎晴了解到“凌风”的资料有些不符。
在那次便衣走访中郎晴了解到的“凌大仙”是一个脾气很好,但不怎么愿意跟人交流,有点内向孤僻的人。
除了这点,“凌大仙”料事如神跟记仇这两个词频繁的出现在街坊四邻的嘴里,这让郎晴对她的兴趣又多了几分。
一个年仅24岁的女孩,放在社会上最多也就是刚刚大学毕业两年的模样。可在邻居的嘴里她有一身老祖宗传下来的本事,既能灭鬼唤鬼,又能打的过小三,斗的了不愿学习的孩子。更能让在街里霸道惯了的混混跪在她家房前痛哭流涕痛改前非洗心革面。
郎晴关掉了电脑上打开的询问笔录的照片,把鼠标落在了凌风的暂住地址上,她觉得自己有必要亲自走一趟,来看看这个女孩如何能让王宁白跑一趟。
即使王宁刚刚入职,也是头一次单独带人,可他手里的拘留证可是货真价实的具有法律效益的证件。
郎晴拿过桌面上的那纸拘留证,红色的公安局印章下,是那间风水事务所的地址。
xx省天明市城南区木禾路1号。
第4章
太阳渐渐落了山,天空像被火烧过似的红。
一栋老旧的居民楼,白色的墙壁斑驳,写满了岁月的痕迹。
狭小的出口拥挤,堆满了模样各异的电瓶车。
凌风从楼里走了出来。
她还穿着上午那件黑色的唐装,红色丝线在她的右肩绣了一只张牙舞爪的貔貅。她嘴里叼着一根牙签,双手背在身后从楼里走的出来。
号称无所不能的“凌大仙”偏偏在厨艺方面是个白板,每天的饭不是去路边的餐馆就是叫外卖。可偏偏周围的大爷大妈们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怪可怜,每每家里买了新鲜的蔬果肉食都要给她送一点过去。
可凌风,委实不会做饭。
当街角那个儿女都不在身边的王婆婆邀请凌风去她家吃晚饭时,凌风很爽快的就答应了,末了还不忘礼尚往来,把别人送给她的食材带了去。
靠着这手借花献佛的本事,凌大仙在周围阿婆眼里很是吃的开。
凌风拐过弯,左手边是一草坪。想象中的绿草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长势郁郁葱葱的大蒜跟辣椒。
街的顶头是一间三层小楼,像别的房子一样,那栋小楼看起来有段时间了。小楼的后面拉了个院墙,在这片老旧的居民街上看起来并不突兀。
凌风还在回味着张婆熬的那一手好粥,那米炖地烂烂地,一口下去满嘴余香,配上老人家腌的咸菜别有一番滋味。
街上吹起了一阵风,风卷动着四散的梧桐树的落叶徘徊在凌风的脚边。凌风的脚踩在落叶,面色平静地打开了门。
白色的纸片跟在凌风的身后飘了进来,它在空中翻了个身,趴在了凌风面前的地板上。
凌风看了一眼街上刚刚亮起的路灯跟下班回来的人群,目光再移,落在不愿意移位的“小白”身上。
“那个警察家在哪里”,凌风顺手关上了房门,她蹲下身子用手戳纸人剪成圆形的脑袋,“公交车的末班车在11点,你得告诉我地址,我才知道怎么走”
纸人短小的手臂做出了一个抱肚子的姿势,它仰起脑袋看了凌风一眼,抱着肚子在地上滚了一圈。
暗示……不,这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凌风,它饿了。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能吃……”凌风蹲在原地沉默了半晌。
小白是式神,吃的自然不是人间的食物,它靠吃魂魄强大的鬼魂为生,不仅是为了填饱肚子,更是为了让它吸收完毕之后可以变得更加强大。
“你得把警官家的位置给我,我晚上才能帮你抓鬼吃,对不对?”凌风可了劲地忽悠这个动不动就罢工的式神,脑壳一阵阵地疼。
她当初是作了什么孽,为了这只流浪狗不惜得罪了地府的两个无常君,可小白倒好,不给吃的不干活。
小白没有听出凌风嘴里那句话有什么问题,它也不知道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只不过凌风说要抓鬼喂它,那就一定不会拖到第二天。
一听到有肉吃的小白一个翻身跳了起来,企图现在就带凌风出门。
凌风却在这个时候慢悠悠地上了楼。
这栋三层小楼的一楼被她当做接待客人的地方,而二楼则是她的起居室。
至于被废弃的三楼……
那只小鬼在三楼徘徊了两年才被她超度,如今在房间有空余的情况下凌风觉得自己犯不着跑去三楼给自己找不痛快。再说死者为大,一般人不愿意住死人的屋子一是心里膈应,二是害怕惊扰亡魂。
凌风就是单纯地不想多爬一楼。
卧室对面的大屋子窗开在后院,相比较临街的主卧安静了不少。那间屋子像是一间书房,实木的桌子上压着一摞黄纸,黄纸的旁边是个笔架,挂着几根狼毫笔。
在桌子的正对面是个供台,供着三清——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
凌家祖上是道士,自然拜的是道家三清。但在这世间行事,她也少不了跟阎王打交道,上次因为强抢小白,没有走地府的手续,她花了大价钱才摆平。
画符讲究一个天时地利,只有在子夜或者亥时,阴阳交替的时候,画出的符才最好。
不仅如此,还有各种法印可以加强符纸的效果,比如最为常见的,可以借三宝之力召役鬼神的道家师宝印,或者镇压邪煞的张天师印。
每次请印之前都要设行祭礼,净心净手,备好水果香烛,请得三清降临盖戳才能让符咒显灵。
法印的种类不同,用处自然也不相同。
凌风平时卖的符都是没盖过戳的普通符,这种符只需要用黄表纸跟朱砂就行,管不管用全靠画符者个人的道行。
但她手里还有那么几种盖过戳的符,花了大量香火请来的正神盖戳,自然不会轻易出售或者使用。凌风也就在刚刚来的时候用过一张召鬼役符,直接打出了名声。
花大价钱吓唬一个混混,不过是杀鸡儆猴,不然少不了有人惦记她的高收入,对她想入非非。
但是现在凌风不是来画符的,更不是请正神给符盖戳的。
凌风打开抽屉,各种符成摞地躺在抽屉里,符纸上的图案不同,印章不同,用处自然不同。
那警官虽说多少得罪了凌风,凌风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她清净惯了不想受到公家的打扰,今晚一行主要是想吓吓他们——你们说我是骗子,那我露一手给你们看看,你们就别来抓我了吧。
凌风单纯地就想把这一页揭过去。
这次不同于她刚刚搬过来,狗爷过来挑事的那次,那狗爷一脸横肉脾气暴躁还管自己要保护费。这个警官可是付钱拿了自己开光的玉跟符的,自己要是坏了白天卖出去的东西,不就成了卖假货的,这可算是自己打自己的脸,砸自己的招牌?
小白在桌子上来来回回的跑,可凌风偏偏不拿正眼看它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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