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是真的扛,邵景行趴在他肩膀上,只觉得昨天——也可能是今天早晨,反正是好几个小时之前吧——吃下去的烤海鲜都要被从胃里顶出来了。
抬头向后看,荒漠的景象开始扭曲起来,那是空气因为温度升高而流动,造成的光线折射。而在最远处,灰色的地平线开始泛起淡淡的红光,热浪扑面而来,几乎要把他的脸烤焦……
大概一刻钟之后,霍青仰躺在地上,胸口急促起伏。邵景行趴在他身上,心有余悸地看着远处。
灰色的荒漠已经变成了一片赤红,流动的空气如同火焰一般舞动,乍看起来像是一片火海。虽然这片火海在几十米远的地方就被看不见的围墙圈住,可是滚滚热浪还是冲了出来,让他们躺的地方宛如盛夏时的大马路,挨着都烫人。
难怪这一大片地方都是灰黄色的荒漠,每天被这么烧一回,除了几根特别顽强的野草,怕是什么都活不下来。
但是总算已经安全了。邵景行摸了摸自己的脸,火辣辣的,好像晒伤一样。如果霍青跑得不够快,他们没能冲出那道围墙,那恐怕现在已经被烤成干尸了吧?
“你怎么样?”霍青难得说话有气无力,声音还有些嘶哑。
“我没事。”邵景行从他身上爬下来,“你不要紧吧?”他一半路程都是被扛着,能有啥事?倒是霍青这么狂奔,到后来吸进去的全是灼热的空气,尤其是最后那几步路,恐怕呼吸道都要被灼伤了。
霍青摇了摇头,显然刚才说那句话已经有些艰难了。邵景行把他扶起来:“我们往外走走,已经离开这儿就不要紧了,去找点水。我来背你吧?”
最后霍青还是没让邵景行背,只是让他扶着,背着火焰烧起来的方向走了。
“那个鳌足柱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邵景行有点担心地说。之前鳌足柱在一个独立的空间里,即使外头再怎么热,也不会影响到鳌足柱。但现在可就不一定了。最主要的是,他们也不知道那鳌足柱是干什么的,烧掉了会不会对结界有所影响。万一要是真有影响,那他们俩这次惹的事可就大了!
霍青沉吟了一下,嘶哑着嗓子说:“也许不要紧。女娲应该能想到五色蛾羽化之后的结果。”她敢把鳌足柱放在日月出入之地,若不是有万全之策,就是这鳌足柱烧了也没关系。
依霍青想来,应该是后者。毕竟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千万年都能不出毛病的设计呢?盘古那么大的本事,不周山还不是被共工撞倒了。
殷鉴在前——好吧女娲那时候还没这词儿呢,但反正有盘古的榜样摆在前头,女娲要是还认为自己的办法永无疏漏,那她也不能被称圣人了。所以霍青觉得,那个鳌足柱的本意就是为了培养水系的五色石。至于设在那个地方——囚牢放在危险之地,既能阻止囚徒出逃,也能防止外来救援,的确是个很好的办法。
不过现在最应该考虑的不是这一根鳌足柱,毕竟他们已经知道了鳌足柱里最大的秘密,还把上面那些花纹文字之类都描了一份,可以说能从这根柱子里发掘的资料都收集得差不多了。现在的问题是要考虑,其余四根柱子在哪里。
是的,霍青现在认定了,肯定是有五根柱子的,分别对应了金木水火土五系。或者其中一根不是这样的鳌足柱,但肯定有类似鳌足柱的这么一个地方。那么,其它的柱子在哪儿呢?
如果按照邵景行发现的防风氏族人的尸骨位置来看,金系柱可能在北边。这有点儿不对,因为金该在西方,水才该在北方,但现在水系柱在大荒之山,这可是属于《大荒西经》,也就是在西边啊。
金生水,所以金水互换?霍青倚在邵景行身上,边走边思考。那么木生火,会不会木火两柱也换了位置?
这也许就是女娲的办法,把山海世界的方向感和空间搞乱,好让想要破坏结界的人无法找出阵眼?
阵眼,也许就在那根未知的柱子上——史料里只记载了女娲斩下四根鳌足来立四极,却没有提到第五根,也许女娲正是有意要隐瞒这根柱子的存在,因为她的符阵中枢就在那里。
霍青一边思考的时候,邵景行已经扶着他走出了很远。
离开那片炽热之地,前方就出现了植物,先是草,再是稀疏的树木,然后林间有了潺潺水声——有一条细得像羊肠似的小溪,不知道打哪儿淙淙流了出来,溪水清澈,水里还有新生柳叶般大小的鱼儿在嬉戏。相距不过几百米的距离,竟然就宛如两个世界。
这会儿看见水简直就像看见了救命良药,然而还不敢就这么喝,山海世界里的水看着再清澈,其中也蕴含着山海之力的。
邵景行扶着霍青在溪边坐下,自己也很想一屁股坐倒。然而看看霍青干裂的嘴唇,也只好撑着一口气起身打水拾柴。
他们的背包外层有特殊涂层,可以当做锅来烧水的,只不过霍青以前随时都有金属器皿用,所以从没用过。但他现在已经耗尽了力气,这锅当然是拿不出来,也就只好用背包了。
可怜这个背包,内衬上已经被写满字,作为资料拆了下来,只剩下一个破破烂烂的外层。邵景行选了完整的部分盛了水,架在柴堆上,然后点着了火。
“我们还有点牡蛎干呢。”邵景行把背包里的东西都掏出来,高兴地说。刚才一顿疯跑,有不少东西都从背包里掉了出去,这包牡蛎干居然还能留下,真是运气不错。
霍青被他的话打断了思索,抬头就看邵景行一脸的兴高采烈,不禁失笑——有事的时候吓得像只怂狗子,事情一过就立刻活蹦乱跳变成小强,这也是份儿本事。以前他单独行动惯了倒也没觉得,现在才发现有个如此乐观的人在身边真是件挺好的事儿。
“水马上就烧开。”邵景行把自己的T恤湿漉漉地递过来,“你先擦把脸凉快一下。”
霍青干咳了一声,有点不太自在地把T恤接了过来。邵景行身上斑斑点点不少痕迹,尤其是腰两侧全是手指印子,加上他生得白,那一片青红相间的不要太明显。原来有衣服遮着就算了,现在衣服一脱,真是……人赃并获!
不是!霍青哭笑不得地发现,他可能已经被邵景行传染了乱用成语的毛病。
第123章 救援队
邵景行不知道霍青也在乱用成语,只顾着催他:“快擦擦脸。水马上就——”
他还没说完呢,就听见几声拍打翅膀的声音,抬头一瞧,是几只鸟。
这些鸟看起来跟猫头鹰差不多,尤其是面部。可是身体的羽毛赤红如火,头却是白色的,显然不是猫头鹰该有的穿着。
“什么东西!”邵景行顿时紧张起来,然而这几只鸟根本没理他,却是冲着他点起的火堆扑了下来,七八对翅膀猛力搧动,正在锅下面燃烧的火焰先是呼地一声腾起老高,接着就熄灭了。
“喂!”邵景行一个火球就弹了出去。这锅水是他烧给霍青喝的!这些鸟来添什么乱!
火球在空中炸开,几只鸟身上瞬间都沾上了火苗。然而这些鸟的羽毛看着跟普通羽毛没什么两样,现在沾上了火才发现,羽毛表面似乎有一层发亮薄膜似的,溅上去的火苗只闪了两下就熄灭了,根本没烧起来。
不过被这么一烧,这几只鸟身上沾到火的位置都变得颜色黯淡了许多,好像邵景行的火苗把那层薄膜烧溶了。
这下几只鸟都惊慌起来,边叫边扑腾翅膀往远处逃,那猫头鹰一般粗砺的声音听得邵景行直皱眉头,恨恨冲这几只鸟比了个中指,又去把熄灭的火堆重新点了起来。
用异能来烧水比普通火要快得多,水面很快冒出细小的鱼眼泡,邵景行拿个贝壳给霍青舀了一碗——这贝壳就是当时迷惑住的那片,准备带回特事科去检验的,现在也顾不上会不会被开水烫坏了:“可惜这儿没冰系异能者……”不然敲敲碗这水的温度就降下来了,配合得多好。
霍青笑了一下,看邵景行准备把烤的牡蛎干扔到锅里去煮汤,摇摇头:“把火灭了吧。”
邵景行一愣:“为什么?”
“那是窃脂。”霍青指了指远处,简单地提醒,“《中次九经》。”
邵景行抬头一看,果然那些鸟又飞回来了,而且看这数量多了至少有五六倍,正气势汹汹地往这边冲呢。
“窃脂——想起来了!”《山海经·中次九经》里是有说:崌山有鸟,状如鸮而赤身白首,其名曰窃脂,可以御火。
就是这玩艺儿是个行走的灭火器,看见火苗就激动,难怪刚才冲着火堆就来了呢!
等等!刚才他还用火烧了这些东西,该不会这东西把他也当成潜在火源,要给灭了吧?
“把火灭了就行。”霍青倒是好整以暇,还端着贝壳喝了口水。
邵景行赶紧熄了火堆,那群气势汹汹的窃脂鸟大军压境,却发现没有了目标,不由得怀疑地在上方盘旋。
这会儿邵景行才好好观察了一下这种鸟。那羽毛外层的薄膜似乎是一种蜡质的东西,显得羽毛像是抛过光一样鲜红发亮。邵景行琢磨这大概是从它们身体的什么腺体里分泌的东西,就像鸭子的尾脂腺分泌的油脂涂在羽毛上能防水一样,这东西涂在羽毛上大概就能防火。
窃脂鸟看个头并不大,但大概是风系异兽,这么一群在天空盘旋,搅起的气流已经卷得地面上砂飞土走,眼看那一锅水上飘的全是土了,邵景行连忙把烤牡蛎干抱在怀里,免得被风刮走,同时思考这鸟究竟能不能吃。
“并不好吃。”霍青眯着眼睛,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似的说,“它们羽毛上涂的那层东西气味可不怎么样。”确切地说简直就是狐臭味儿,因为长年累月地涂,气味早已经浸透到身体里去了,烧出来的肉都带着挥之不去的臭味。反正霍青宁愿去啃牛鱼肉干,也不想吃这东西。
“难怪刚才好像闻到一股味儿……”邵景行被土扑得睁不开眼睛,“这玩艺什么时候走啊!”
“我们走也行。”霍青把手里的水都喝光,觉得体力已经恢复了不少,“它们并不随便攻击人。”只是对火特别敏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荒之山就在旁边,时常要烧一烧的缘故。
霍青说得半点都没错,因为不见明火,这些窃脂鸟只在空中盘旋,直到邵景行和霍青相互搀扶着走远,它们都没有什么攻击的表示。只有第一次来被邵景行烧了一下的那几只窃脂跟着他们飞出一段路,似乎还有点怀疑的样子,但看邵景行身上始终再没有火球冒出来,终于还是放弃了。
邵景行被他们扑得一头一身的灰土,连嘴里都是土,一边走一边呸:“这不坑人么,白烧了半天水……”幸好霍青还喝了几口。
霍青笑了一下,手在他腰上摸了摸:“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邵景行莫名其妙地眨着进了土的眼睛,泪汪汪地瞅了霍青几眼才反应过来,干咳几声,“早,早没事了。”腰酸PP疼不要紧,重要的是面子不能丢!要是说做几次就不行了,那他还怎么做人啦!
霍青有点无语地看着邵景行死要面子的模样,很想提醒他是不是已经忘记了,刚才在大荒之山是谁扛着谁狂奔的。想想还是算了,万一下次再遇上这样的事,邵景行死撑面子非要自己跑,岂不更糟?
邵景行是真的已经忘记了他在大荒之山里的惨状。这么多年他都不动脑子,结果就是他现在一次只能想一件事,往往思考2的时候,1就已经被他抛到脑后去了。
邵景行现在想的是另一件事,他觉得也很重要:“那什么……”
“什么?”霍青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颇觉新奇。
“就那什么……”邵景行想想这事关日后幸福,到底还是说了,“这次是你在上面,下回该我了啊。那什么,你做了三次呢……”所以公平起见,他也得做回三次来才行啊。
霍青很温和地笑了一下,抬手看看腕上的表:“破界器稳定了。”
呵呵,公平?这世界上哪有绝对的公平呢?尤其是这种事,谁会讲公平啊?再说了,公平就是你一次我一次吗?当然不能这么算啊。公平,就应该是在床上占了便宜,下床之后就体贴一点儿,这才叫公平呢。
邵景行完全不知道霍青在心里想什么,因为他的注意力已经被破界器全部吸引了:“就是说能用了吗?”他们终于能出去了?
“嗯。”霍青把破界器亮给他看,那片扇形的红色区域已经充满,指针也不再像之前一样疯狂地左右横跳,确实是已经在“可使用”状态了。
“不过——”霍青回头看了看他们走来的方向,“我想咱们还是暂时不要用它。”这个地方,有点不对劲啊。
“是不对劲啊。”邵景行同意他的话,“大荒之山在大荒西经系,怎么咱们往外一跑,就跑到崌山来了呢?”从大荒西经系跑到中次九经系,这也太远了点吧?
霍青望着那群还在空中盘旋的窃脂鸟,慢慢地说:“也许崌山根本就不在中次九经一系。”
“怎么可能——”邵景行不假思索地说了半句,忽然醒悟,“你是说,《山海经》的地图,画的是女娲布阵之后……”绘制地图的人自以为还走在中次一系的路上,其实这里根本就不是中次九经的地方!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山海经》的地图就要重新绘制了。”可能地图根本就是错误的。
“啊?”邵景行觉得一阵晕眩,这可是个大工程!当年大禹治水已毕之后,又用了好几年的时间走遍了山海世界,才搞出这本《山海经》来,现在他们来搞,要费多少时间不说,关键你搞出来也不一定是对的啊,除非你把女娲的符阵先全部搞掉。
霍青看他一脸“天要塌了我要死了”的表情,无奈地说:“我只是说说。”这工程想想就知道不可能完成,特事科的任务也并不是重新走遍山海世界,而是要保证结界无恙,把两界隔开,别让什么异兽再跑出来害人啊。
“你这个脑袋啊……”霍青抬手揉了揉邵景行已经鸡窝一样的头发——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一会儿聪明一会儿糊涂,状态起伏不定。
“男人头不能动。”邵景行捂住自己的脑袋,伸手要去撸霍青的头发。这种安抚小孩一样的动作应该是他对霍青做的,怎么现在倒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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