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突然传来摩托车的轰响,混合着声嘶力竭的叫喊,邵景行抬头一看,就见已经缩回去几十米的水泥路上,一辆摩托车像疯牛一样冲过来,车上的人连头盔都没戴,头发在风里根根倒竖,不是霍青还有谁!
“阿青!”邵景行眼睛一亮,刚想站起来招手就觉得不对劲,低头一看才发现,刚才跟发明搏斗的过程中,不知不觉的一人一鸟已经在流沙里陷了下去——他的两条腿都已经埋到沙子里了,而且还在不停地往下陷!
妈呀,这是什么情况!邵景行顿时慌了。刚才打架的时候,好像流沙陷得还没有这么快啊,他想把发明的脑袋按进沙里去还挺困难呢。可是现在,眼看着流沙就陷到膝盖,接着就往大腿上爬了!
邵景行挣扎着想站起来,但这时候他才注意到,流沙的吸力出奇地大,他下陷的速度快到出奇,比之前他和唐佳王成刚一起试图爬出流沙地时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阿青——”邵景行挣扎了两下,发明庞大的身体就已经陷下去了大半,他根本不敢再动,只能抬头看向霍青。
霍青脸色冷峻。他那辆发动机消音特别好的摩托车现在响得像辆F1,速度也绝不比F1差,一眨眼就冲到了水泥路末端。随着一声轰响,摩托车高高跃起,向着邵景行飞了过来,霍青在半空中一挥手,一根金属链子缠住邵景行的腰,把他猛地向上一拔……
腰里被狠狠一勒,邵景行险些被勒吐了。可是效果也立竿见影,他一下就像萝卜似的被拔出来一大半,眼看再来一下就——然而就在此时,身下的流沙突然像水一样流动起来,一个漩涡瞬间出现,发明的尸体哗地就被卷了进去,而这鸟玩艺儿折断的一根翼骨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皮肉里刺出来,戳穿了邵景行的裤子,把他挂住了。
没等邵景行把裤子扯出来,他就跟发明的尸体一起,被流沙的漩涡吸了进去。眼前一黑的时候他只来得及喊了一声:“阿青松手!”接着就被埋了。
很黑——这是邵景行的第一个念头。
第二个念头是——屁股摔得很痛,腰也痛。
没等他有第三个念头,他就猛然清醒了——这是哪里!他记得他陷入了流沙,但这显然不是流沙地啊!
细微的声响从附近传来,邵景行吓了一跳,但随即就心里一动:“阿,阿青?”
立刻,一团白光亮了起来,照亮了周围。很空旷,地上有铺得严丝合缝的青砖,隐约还能看见别的什么东西。但是邵景行现在都顾不上,他只看见了不远处横在地上的摩托车,以及车灯照亮的霍青。
“阿青!”邵景行感觉自己想痛哭一下了。但是他还没哭出来,霍青已经一步冲到他身边,在他身上上下摸索:“受伤了没有?”
邵景行是很喜欢霍青对他上下其手的,但是这次实在顾不上,霍青一摸到他腰上他就一声惨叫:“啊!”好疼啊!
霍青借着摩托车灯的光撩起邵景行的衣服,就见他腰间一圈发紫的瘀痕,一环扣一环的,全是清晰的链子印儿,不少地方还被磨掉了皮,青紫上头又添血丝,落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真是触目惊心。
霍青:“……”这是他刚才用金属链子勒的。
邵景行也想起来这是霍青的锅,赶紧把衣服往下拉了拉:“没事,其实就刚才疼了一下,现在没事了。”其实不是,他现在肋骨还有点疼,刚才真被勒得不轻。但说起来,如果不是流沙中突然出现漩涡,霍青就能把他拉上去了!
“这是哪儿啊?”邵景行环顾四周,觉得仿佛是在一处很大的建筑里。摩托车的灯光都没照到边缘,远处还是一团黑暗。
霍青隔着衣服摸了一下邵景行的腰,在他肋骨上按了按,感觉邵景行虽然缩了缩,但反应也没有特别过激,看来骨头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似乎是一处宫殿。建材上应该涂了特殊涂料,能够吸收光线。”所以摩托车灯也照不远。
“特殊涂料?”邵景行往脚下仔细看了看,果然发现一尺见方的青砖颜色黯淡得出奇,刚才他还以为是太旧的缘故,现在才看清楚,这青砖表面没有丝毫磨损或风化,仿佛昨天刚刚铺上的,只是光线照上去就显得模模糊糊的,仿佛被什么吞掉了似的不复明亮。
“古代有这种工艺。”霍青环顾四周,“常用在墓道里。”
邵景行一个哆嗦:“墓?”难道他们掉到别人坟里啦!他可是看过很多盗墓小说的人,那墓地里的机关多了去了,什么断龙石啦火龙顶啦……
“很有可能。”霍青拍拍他,“不用担心,这里应该没有机关。”
“你怎么知道?”邵景行很怀疑,“不怕盗墓吗?”
“没有什么可偷的。”霍青掀开摩托车的车座,从里头摸出个东西来,“而且这里的机关在外不在内,寻常人根本进不来。”
“机关在外?”邵景行还没明白过来,霍青已经扭了一下手里的东西,顿时一团淡淡的金光从他手里扩散出来,取代了已经黯淡下来的车灯白光,照亮了四周。
这东西看起来像个有许多刻面的玻璃球,光线不像车灯光那么明亮,可照亮的范围却更大,就连那些经过特殊处理的地砖也没能吸去它的光线,邵景行一下子就看到了十几步之外的墙壁——这里果然是个宫殿样的建筑,他们就落在殿内一个角落处。目光所及只有平坦的地面,一尺见方的大型青砖之间有半尺宽的小型红砖,铺成了一条通向宫殿中央的路。
“这是什么啊?”邵景行的目光先落在那玻璃球上。摩托车灯光迅速黯淡,是因为受到了山海之力的侵蚀,也就是说,他们现在仍然在山海世界里,而且还在山海之力浓郁之处。但是这个玻璃球就没有受到影响……
玻璃球里头放的是——淡金色的一团粉末?
“你应该知道啊。”霍青无奈地用看学渣的目光看了邵景行一眼,“明茎草。”当然,是提炼出来的精华。
“以前怎么没见你用?”邵景行很惊奇,“这个比手电火把什么的好用多了啊!”
“性能不稳定,只有在没有丝毫光线的地方才能用,否则见光就会很快失效。”这几克重的粉末成本可不低,一般用用手电火把就行了,这地方不是没有可燃物吗?
邵景行还想再问,但是霍青已经伸手指向宫殿中间:“你看,那是什么?”
邵景行应声转头,就见黑暗之中影影绰绰有巨大的影子浮现出来。随着霍青踏上那红砖铺成的路向前走了几步,淡金色的光已经隐约照亮了那影子的一只脚——不是什么人脚动物爪之类,而是一只鼎足,上头浮雕着一个矮小的人形生物,做双手抱鼎足之状。
“是个鼎?”邵景行惊奇地眯起眼睛用力看,发现那里还不只一口鼎,“一,二,三……九,九鼎?”
第145章 地图
关于九鼎,各类书籍里所载颇多,大体都是说禹在治平水灾之后,收九州之金铸成九鼎;夏商周之时朝代变迁,九鼎也跟着迁都几次,但在周朝灭亡之后,九鼎便不知下落了。
也有人说周九鼎并不是禹所铸的九鼎,只是周朝仿制的。
还有说秦灭周后便将九鼎迁于咸阳,但因为秦朝无德,所以秦虽然一统天下,九鼎却自己飞走了。
当然后面这个说法完全是无稽之谈,金属铸成的东西毫无生命,怎么也不可能长出翅膀的。
但总之,关于九鼎的传说很多,但普遍都认为,大禹的确铸过这东西,而这东西最后也确实消失了。不过奇怪的是,实物不见也就罢了,可是连禹九鼎究竟是个什么形制,各种书籍中都没有确凿的记载。
倒是有种约定俗成的说法,是说禹九鼎上铸了大禹治水期间遇到的各种异兽怪物,仿佛一本绘图《山海经》,为的是让大家以后看见这种异兽就有所防备。然而这也终究只是传说,因为上头所铸的图形也没有传下来,以至于现在的各类绘本上的异兽长得各不相同,看起来都不像一个妈生的。
因此,姬小九在给邵景行上课的时候曾经说过,她觉得禹九鼎根本就没有现于人前,而上头即便铸了异兽的形象,也不是用来给大家搞科普的。她更怀疑,禹九鼎与山海结界的秘密有关,很有可能被大禹在临终的时候带入了山海世界。
对的,尽管神话传说里都记载大禹飞升成仙了,但姬小九怀疑他只是进入了山海世界——所谓的卒于会稽不过是个借口,毕竟至今也没有个明确的埋骨之地,更没有尸骨。
邵景行当时听课的时候就很有点不明觉厉,现在他就更觉厉了,因为九鼎就在他的眼前,就在这山海世界之中。
鼎有三米多高,鼎身近似正方形,古铜色,表面光滑,毫无锈蚀。
单是这一点,就足以证明这些东西的奇异特殊之处——普通的金属别说在山海世界里搁上数百上千年,有几个月就能给你烂成一堆了。
不过更吸引人的还是鼎身上所铸的图案,邵景行还在目不暇接的时候,霍青已经指着最上方:“钟山!烛龙!”
九只鼎虽然等高,但宫殿中心却是一座高低错落的青砖砌成的台子,九只鼎摆在上面,无论从哪一面看过去,都能一眼就看到全部的鼎身平面。而最高处的那只鼎上,正铸着一条口中衔火的龙。
这些鼎都是古铜色,上面铸的图案自然也是古铜色,只是因为浮凸而起,被光线一照便显出了清晰的轮廓。而那条烛龙,却是下半条身体盘在鼎面上,上半身则从鼎边上探了出来。
这种铸造法与普通的鼎有极大不同,从鼎面上探出来的四条龙颈在鼎上方聚合到一起,合成了一颗仰面朝天的硕大龙头,龙口中还含了一块足有甜瓜大小的红色宝石。
这块宝石上尖下圆,形状不太规则,但不知是被什么打磨过了,表面光滑圆润,质地又通透,被光线一照便熤熤生辉,真像一团跳动的火焰一般显眼。
这样的安排,很显然就是在告诉大家——这烛龙是重点!
“所以大禹铸九鼎,是为了让大家看烛龙?”邵景行紧紧拉着霍青的手,装做害怕四下里黑暗的样子,“不对,是为了告诉大家,那个阵眼就在钟山吧?但是——这有什么用啊?”大家都不知道钟山在哪里呢!
“当然有用。”霍青从善如流地举高手里的玻璃灯照照四周,“这里是特殊的地方,不会有异兽能进来的。”
邵景行不肯放手:“那,那不一定啊,这都过了多少年了,结界都可能坏掉的,这宫殿更没准了。”他这是多少天没见霍青了啊——当然,要说起来也就在山海世界里过了两天多点儿,但是古人都讲,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四舍五入他和霍青得有十年没见了呢。
霍青没领会他的意思,还在认真地解释:“这里应该跟大荒之山的鳌足柱一样,是独立的空间,否则这些铜鼎不可能如此完好。”
邵景行的嘴已经可以挂油瓶了,感觉霍青简直是不解风情啊,好几天没见,霍青都不想他的吗?
霍青到现在才明白邵景行的意思,哭笑不得的同时心里又是异样的柔软,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邵景行的头发:“怎么可能不想。”他听见枪声从村子里冲出来,就眼睁睁地看着邵景行被山海世界吞没,身边还带了两个累赘。
这几天他也是吃不下睡不着,幸好两人手腕上的青蚨血印记还在报着平安,否则即使是他,也没法再保持冷静了。但好在终于重聚,哪怕两人还在山海世界里也没关系。而且这不是还发现了重要线索,当然要先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说实话霍青的解释干巴巴的,说到最后甚至还有点画蛇添足狗尾续貂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嫌疑,但邵景行却听得美滋滋的——他自动把最后那几句给消音了,总之,霍青也很挂念他就是了。
但是这么挂念他,见面之后不是应该先亲热一下嘛,那什么,至少先来个热吻什么的吗?
说起来邵景行还有那么点儿怨念,当初在大荒之山的鳌足柱上,他和霍青就那么悬在半空中搞了两发。当时他还有点埋怨霍青爆发的地方不太对,害得他累个半死还提心吊胆,结果从离开大荒之山之后,霍青就再没那啥过了。
看吧,叫你埋怨!
当然他们一直都没能闲下来,可是,可是——不是说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总会有的嘛,他们很忙,可是也不至于忙到那啥的时间都没有吧?反正,反正霍青之后的表现是有那么点儿冷淡的嫌疑的,看起来很像要用过就扔拔那啥无情的样子啊。
虽然是在空无一人的大殿之内,面对的也只是九只沉默的铜鼎,但霍青还是觉得脸上有点发热,终于咳嗽一声打断了邵景行的抱怨:“不是……你不是说,不太舒服……”
“我什么时候说了!”邵景行不承认。
“你说了。”霍青只觉得脸上更热了,“你说——腰疼,还有……也不舒服……”
邵景行瞪圆眼睛:“在那个大骨头架子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那肯定不舒服啊!”哪儿有家里的床舒服!话说你能在那地方来两发,为什么回到正常的床上就不行了,难道还有特殊爱好吗?
“不是!”霍青也有点急了,脱口而出,“我怕我技术不好弄得你不舒服,所以想——”他猛地刹住车,但已经来不及了。
邵景行的眼睛瞪得滚圆,拉着他的手催:“所以怎么的,你想怎么干?”
这句话——尤其是某个动词落在霍青耳朵里,真是听出了无数的歧义,顿时连耳朵根都热辣辣地起来:“没什么。”
“说啊!”邵景行乐得眉开眼笑,“你不是想再研究研究——”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霍青捂住了嘴:“别说了!”
“唔要书——”邵景行硬是晃着脑袋挣扎了出来,嘿嘿坏笑,“我还以为你是后悔了呢,原来是怕技术不好啊。这个容易,我教你——”
他的话再次被堵了回去,不过这次不是手,而是嘴唇。
明茎草粉发出的淡金色光芒被遮挡了大半——霍青一手搂着邵景行的腰,一手按着他的后脑,于是那个水晶球也就被埋在了邵景行的头发里——漏出来的那一丝光线,勉强能够勾勒出两人相拥的侧影——很好,脖子以下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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