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屿确实不听话,一次次,一次次的......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
可当初宋嘉铭冷暴力他,其实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裴屿不愿意按照他说的话做,不愿意给他想要的东西,不愿意给他作为伴侣理应得到的东西。
他一想到这一点,更后悔不已。因为他跟宋嘉铭不一样,他在打算跟裴屿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裴屿不善交流,知道他性子冷淡,知道他想要独立想要维护自尊却又渴望温暖陪伴和依靠,他一直都有自己的个性,有自己的想法……却又活的那么矛盾。
他跟裴屿之间最大的障碍其实就是,他今年22岁,没过过一天苦日子,而裴屿,光是孤独,就品尝了十六年,在长年的孤僻和自闭里成长起来的他,性格和自己截然相反,他胆小,他害怕,他谨慎,他不敢不顾一切……他再怎么理解,也无法对裴屿的那种寂寞和恐惧感同身受。
他不应该强行地要求裴屿做什么不做什么,然后因为他没有照着自己说的做就要跟他分道扬镳……
太不现实了。
因为姓宋的畜生,才是跟裴屿认识最久,最了解裴屿,清楚裴屿所有好,所有坏,所有弱点,还对裴屿执着到让自己得了神经病的人。
这种人,不是裴屿这样的性格能赶得走的。相反,裴屿习惯性对不喜欢的东西的冷漠和忽视还会让他的变态变本加厉。
他们之间甚至还有两个孩子。裴屿怎么跟他一刀两断。
况且,宋嘉铭要是不拿出什么手段来威逼,他相信,裴屿是不会骗他的。
这种事,只有他冷静下来才想得通。
其实裴屿已经比原来改变很多了。他会开玩笑,会打闹,虽然他还是害羞,但从不拒绝自己的求欢,也会接受他的家人来做客,已经在尽全力对他,还有他的亲人敞开自己了。
他觉得轻易就能做好的事,对裴屿来说,或许异常艰难。
裴屿真的……也很努力了,只是事情总是不尽如人意。仅此而已。
裴屿难受地睁开眼,最想看见的人就是他,他只是没想到,周泽锐居然真的会在他床边照顾他。
他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他还记得周泽锐红着眼睛质问他为什么要骗他的画面。
他偏头去看,周泽锐的视线尴尬又躲闪,明显是心里还有点儿别扭,给他倒了点儿水:“喝吧。”
裴屿躺着,还不太能动弹,身体麻木没有感觉,周泽锐就把他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喂水喝。
裴屿就着他的手缓缓喝着温水,那暖流划过喉咙,顺着食道,滚进了胃里,让他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浑身都跟着暖了起来。
他奇异地感受到,周泽锐已经不生气了。又很感慨,他们两个性格相差这么多,居然也可以达到这种心照不宣的地步……
“你还在生气么……”裴屿声音沙哑地说。
“生吧,再生一会儿,不然显得我对你太好了。”周泽锐用手揩了下他的嘴角,裴屿的身体立刻刺痛起来,疼的脸色泛白。
周泽锐手一顿,难掩心疼,接着说:“省的把你宠坏了,你不知道珍惜。”
“对不……”
“我说了我不要你的道歉……你好好养病就行了。”
“那,那张纸……”
“什么?”
“你写的……你哥哥放在哪里了?”
周泽锐把他摁回床上盖好被子,垂着眼:“你要那个干什么,留着当宝啊。”
全世界或许就只有他们之间会这样,会把一张离婚协议书当情书。他想收起来,夹在最常用的那本字典里。
那里面有这个人最朴实,也最深情的情话——我早就把你当成了我的另一半。
真的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俩人都没怎么说话,裴屿没过一会儿又睡了过去,再睁开眼睛,周泽锐也趴在他身上睡着了。那张安静的睡颜,他看过无数次,每看一次,都能收获一分安定。
周泽锐每一次出现在他面前,都让裴屿更坚定了他绝对不会离开自己的想法,而因为知道他不会离开,他才更有勇气跟着他一起前进。只要周泽锐不放手,他咬碎了牙也会跟上的。
因为他从来没这样爱过一个人。
周泽锐醒了,是因为觉得有人在动他的脑袋。
裴屿忍着不适,轻轻给他摁着太阳穴。
他确实觉得脑袋很不舒服,太阳穴鼓鼓胀胀地疼。
午后的阳光一洒,他趴在裴屿腿上的被子上,微微眯着眼睛,画面美好得仿佛凌晨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暴戾的凶梦。
“这一回,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需要我出面么。”
周泽锐终于没从他这里听到和平主义言论了:“你把自己照顾好我就谢天谢地了,真不知道这么多年你拿什么把自己养这么好看的。”
裴屿:……
这次他要么把宋嘉铭送进牢里,要么把他送进精神病院里去,他怎么都别想再踏上外面自由的土地了。
宋嘉铭的手术大概是晚上才结束,他的胃跟肋骨还是次要,他受伤害最重的地方是腺体。他等于用自己的信息素跟周泽锐硬着刚,一个beta,在信息素等级不低的alpha嘴里抢肉吃,能讨到好处才怪。
当医生跟他说姓宋的被他的信息素攻击得起码三年内性功能障碍之后他立马笑了出来:“真他妈是报应,我当时就应该先把他牙打断,省得跟疯狗似的乱咬人害人害己。医生,他会不会还可能有狂犬病啊?”
医生表情古怪,看他不太好沟通的样子,转向裴屿:“需要把病人转到同一个病房么?”
周泽锐:“我不想看见那个强奸犯,把他送最普通的病房去就行了,反正马上就得进监狱。”
第一百零二章 心里话
虽然这次的强奸是轻度的,只咬破脖子判不了几年,但事情的严重程度有可操作空间。
宋嘉铭的父母是坐今天最近的一班航班来的,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在儿子的病床前哭了半天,然后才想起来给他们家尊贵的儿子换个干净安静点儿的病房。
其实他们也很明事理,都知道强奸是罪,只是他们心里明白,嘴上却不这么说,也不这么做。
裴屿作为受害人躺在病房里,他们上来关心完两句,也不问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就指责是他把自己儿子变成这样的。
“就算他有不对,你也不能把他打成这样啊!你就想看着我们宋家家破人亡断子绝孙是不是!你妈在天上看着你呢!你们原来就是夫妻,他咬你一下是罪大恶极嘛!他那是放不下你啊!”
裴屿头痛地躲进了被子里。
就因为他们儿子病态的喜欢,他现在连跟周泽锐亲密都不行。他的身体因为头一次经历这种创伤,产生了应激反应,其他的alpha一靠近浑身就针扎一样刺痛。可就是这样了,他还是想跟周泽锐多待在一起,痛着躺在他怀里,强逼着自己的身体接受那个原本跟他亲密无比的味道。
他或许骨子里还是有叛逆意识的,一旦外界条件不允许他和周泽锐在一起之后,他想要跟周泽锐黏在一起的意识越发强烈了。
只是他的身体实在受不了,体力快速消耗,很快就会自我保护一般犯困,休眠。
“小屿,真的,家铭真的是,我儿子他真的是放不下你,你看你们刚谈恋爱那会儿,你是不是一毕业他就回国了,天天跟在你身边?给你做这做那的,这么多年鸿星下来一个人养你们这个家,他对你是最好了啊,你就这么绝情,就因为他咬了你一下你就要让他坐牢?他怎么说也是你孩子的爸爸啊,这要是说出去……”
“说出去怎么了?”周泽锐就出去买个饭回来的功夫就能给这对老夫妻趁虚而入,要不是现在裴屿的精神和身体状态都非常不好,他真的是想发火。
“结婚的时候婚内强奸,离了婚就搞正儿八经的强——”他说着一顿,往病床上那裹起来的大白馒头扫了一眼,“你们儿子干的事儿有多严重,法官长了眼睛会判断,不是你们说了算的,我警告你们,要是再敢不经过我同意见他,以后宋嘉铭进了监狱,我隔一个月买一次新闻我让他在全国出个名,当个举世闻名的强奸犯。”
这两位见了周泽锐这不讲理的主,声音自然就小了。何况他们虽然明着偏心袒护儿子,但心里还是知道宋嘉铭这回做错了事儿的,裴屿可能是个心软的人,但他那个保镖不是。
“赶紧出去,别让我亲自赶人。”周泽锐拉开了门,别开脑袋不耐烦地说。
俩人刚踏出去,周泽锐就在后边儿把门狠狠一砸,砸出一声巨响,整个走廊的人都朝他们俩看过来,又因为刚才隐约溢出门外的‘强奸犯’什么的,路人多少会在心里揣测。
被这么多看‘强奸犯的父母’的眼神盯着看,他们终于有点儿自惭形秽了。
周泽锐放下了饭,才轻轻掀开裴屿的被子,人又已经睡过去了。
因为他总是在病房里寸步不离,裴屿的身体实在太难受压力太大了,他们抱一会儿,裴屿就浑身是汗,还痛得脸色发白。
他抱着裴屿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他在哆嗦,可他就是忍着不说。
裴屿这个人,真的,怎么总是在过这种日子。
为什么就不能让他安安心心过过好日子呢。
他受的罪还不够多么……
周泽锐深呼了一口气,接了几个工作电话,把饭拿到医院食堂去热了下,回来才把裴屿叫醒。
“还痛么?”周泽锐满眼心疼地说。
“还行。”裴屿慢慢喝他喂过来的汤,“总会习惯的。”
“我是想让你恢复成原来那样,不是想让你习惯,你看你,这才两天,你又瘦一圈儿了,我……我真是……”他越说心里越难受,他好不容易才把裴屿养好那么点儿,一夕之间又瘦回去了,这足以说明这次的事儿对裴屿身心的打击有多大。
一个人快速的消瘦,绝对是不正常的。
他现在连给孩子喂奶都不行了。小橙子这几天一吃奶粉就哭,但也得强行喂,不然要饿坏了。
“要不然,我还是给你找个护工吧,我老在这儿,你睡觉都皱着眉头。”
“那我能请一辈子么。”裴屿的语气倒是没有什么变化,至少看起来,没有周泽锐那么难受,“没事的,总会好的,你在这里,我心情也好一点。”
周泽锐鼻子一酸,伸手把他抱进了怀里,轻轻地摸着,想用这种安抚的动作来缓和他身体因为接触到自己信息素而产生的刺痛。
但这样下去根本解决不了问题,裴屿只会越来越瘦。
小昀一直住在他哥家,已经两天没见到一个爸爸了,成天跟大伯大眼瞪小眼的,好在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一起看动画片,小昀也没吵闹,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憋不住了。
“那你哥哥不用上班儿么?”裴屿被他摁在床上盖好被子,还是有点儿担心。
“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你都成这样了。”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裴屿,算我求你了,多想想自己,小昀我会照顾好的,真的,你相信我。”
裴屿应是应了,但周泽锐知道他也就是说给自己听的,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你以后要是死了就是操心操死的。”
“那也没办法啊……我改不了了。”裴屿想伸手去揉揉他皱成一团的眉头,无奈手抬到一半身体就自动开始抗拒他去触碰alpha,只好皱着眉苦笑一下,把手放了回去,“我看着你们几个高兴就行了。”
“我要你自己高兴。”
“我过的已经很好了,真的。”
周泽锐就跟故意跟他抬杠似的:“那是你要求太低了,你能不能把自己当回事儿?”
“我任由自己选了你,还不够把自己当回事?”
周泽锐抬眼一看他:“你还是别笑了,这么勉强地笑真难看。”
裴屿倒是很久没从他嘴里听说自己难看了,上一次可能还是在他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而且他们之间,还横亘着三条他为了保护自己而定下的约定……
他都做的这么过分了,周泽锐居然还觉得他对自己不好。
是周泽锐自己没有注意到,是他擅自地把宠爱的最低点无限拔高,裴屿得追着跑才能够到他的及格线。
“裴屿。”周泽锐隔着被子,轻轻给他按摩着腿部肌肉。
裴屿看着天花板,嗯了一声。
“你选择跟我在一起,本来就是你的权利你的自由,你为什么要说的好像是你很想,但不能这么做一样。”
裴屿最近的思维也比较迟钝,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周泽锐在认真跟他谈一个,很深刻的问题。
“就算咱们两个各方各面的条件都不适合在一块儿……那那些条件不适合,咱们就真的不能在一块儿嘛?”周泽锐低着头捏着腿,声音沉稳,“我要你给我一个肯定的回答。”
你都说要肯定的回答了,别人还能回答你什么?
裴屿忍不住嘴角弯了一下。
他不讲道理起来还是一样可爱。
“可以。”
“那你一开始为什么要拒绝我,你肯定,在那天晚上之前就喜欢我了对吧。”
“你还真有自信。”
周泽锐听到他略显轻松的笑声,心情真的又好转起来。说矫情点,裴屿真的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他的心弦,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心灵沟通。
“你让我说实话?”
“我只听实话。”周泽锐说,“只要你说得出口。”
裴屿酝酿了很久,酝酿到病房的空气里都出现了一种静谧到了极点才会有的响声。
“因为……我害怕。”
周泽锐听到他的声音在颤抖,却忍住了没有去打断他,安慰他,让他说完。
他第一次从裴屿嘴里听到这种悲观的心里话。尽管他一直都能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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