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吃完饭后,欧阳澄去刷碗,刷完碗出来,就看见沈阎在背包。
“沈哥要出去啊。”欧阳澄一边擦手一边问。
“你不是很喜欢我们学校附近的那个滑雪场吗?”
“啊…”欧阳澄笑,眼睛亮亮的,“去玩啊!可是室内的,好贵!”
“学生票,活动。”
“得嘞,等我。”
…
医科大学离这里很近,骑车三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还是秋天,室内滑雪场很受欢迎,尽管票价要得高,可还是有很多人去。
靠近大学,有很多情侣结伴去。
排队的时候,欧阳澄碰了碰沈阎的胳膊,“沈哥,大学里漂亮的姐姐是不是特多啊。”
“没注意。”
“沈哥,别那么不解风情嘛,而且,大学不谈一场恋爱,都对不起青春啊。”双手放在脑后,“我特别期待,未来的嫂子。”
沈阎沉默了一阵,“医学生很忙,你别担心这些事,好好读书。”
“啧…沈哥你太古板了,我啊,上了大学,就一定把未来的媳妇找好。”欧阳澄看他,“就没有喜欢好感的女孩子吗?是不是沈哥太木讷了,不会追啊,我可以教你啊。”
沈阎别过了脸,他不会说话,不想回应的时候就沉默。
“哎呀,这不是沈阎吗?你弟啊。”欧阳澄刚想说话,就被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给打断了,一身名牌,看上去是富二代。
“对的。”
“变形金刚的手办就是给你弟买的啊,凑齐了吗?我一个远房表弟那里还有。”男生很自来熟,对着欧阳澄笑,“弟弟啊,你哥对你可真好,我们系里,不是传说他是冰山美男子嘛,为了给你凑齐…”
“别说了,张健,我们快到了。”沈阎打断了他的话,“还有,谢谢了。”说完,就拉着欧阳澄的手检了票进去。
第四章 他不需要
其实别人不说,欧阳澄也知道,沈阎获得那些手办其实是很困难的。
打了多少份工?求了多少个人呢?
欧阳澄一边滑雪一边想,他回头望,沈阎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守护的意思很明显,就好像他还是蹒跚学步的孩子。
欧阳澄很烦躁,他其实算得上是一个性格很好的人,笑面人,不容易发脾气,可是现在…
少年心性未定,察觉到这份爱意后,只觉得困扰和无法回应。
于是他生气地停了下来,然后疾步往回走。
很多年后,欧阳澄才明白,他太有恃无恐了,他觉得自己怎么任性,那个人都会永远站在他身后讨好他。
沈阎急忙跟上去,喊着着欧阳澄的名字,欧阳澄没皱紧眉没有搭理。
两个人的脚印凌乱地步在雪面上,一个永远在追,慢慢地纠缠在一起。
追着人出了滑雪场,沈阎跟着欧阳澄把滑雪服和道具还给人。
“怎么回事?”沈阎问。
欧阳澄低着头踢了踢脚,然后摸了摸鼻子,慢慢吞地说:“对不起沈哥,我才想起来,我今天和同学有约了。”
他不在乎生日,沈阎在乎他的,所以以前的生日,都是他陪他过。
沈阎一直以为会这样下去,他愣了半晌,才问:“现在就要过去吗?”
“嗯。”欧阳澄点头。
只是一件小事,沈阎却察觉到,风筝开始断了线了。
沈阎有些手足无措,但是他只是眸子暗了暗,然后道:“我骑车送你过去。”
“不用了沈哥。”刚刚滑雪,似乎空气都还有着冷意,欧阳澄神色镇定地看着沈阎,“我自己打车回去,沈哥你要忙什么就去忙吧。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有自己的生活,沈哥,你不要再花那么多心思在我身上了。”
沈阎消化完这句话,整个人觉得很冷,好像还在滑雪场里一样。
他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声音平静如水的下面,是小心翼翼的颤抖,“让你有负担了吗?”
“嗯。”
坠入谷底,呼吸轻微地急促,说不出话来沈阎。
他二十出头了,被一个十多岁的少年的几句话,就伤心得不知该作何反应。
幸好他的面部表情不丰富,所以没有人察觉到他的不堪。
“我先走了,沈哥。”他拍了拍沈阎的胳膊,抬步就想离开。
沈阎回过神来,声音干巴巴的,“我给你点钱,出去玩…”
“我不需要,沈哥。”欧阳澄制止住他掏钱的手,“我真的不需要,你懂吗?”
他不懂。
他尴尬地把手送回去,他努力维持着面部表情的平静,愣了半天才说个好字,然后嘱咐对方注意安全。
他站在原地看欧阳澄离开,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对方离开留他在原地,也不是最后一次。
直到欧阳澄的背影消失不见了,他才茫然地环顾四周,不知该往哪里去。
…
欧阳澄开始回避沈阎。
他觉得,既然自己只把沈阎当兄长,也只喜欢女孩,就不应该吊着肆无忌惮地享受沈阎的好,没法给对方想要的,就不要给他希望。
于是等沈阎从繁忙的学业中买好菜回家做晚餐时,才听见安姨说:“小阎,就做两人份的吧,小澄住校了,周日才回来。”
“你看你,学医很辛苦吧,肯定又去打工,瘦了好多。”安姨心疼地看着厨房里高瘦的青年,“还每个周都要抽时间回来,来,去歇着,安姨给你下厨。”
第五章 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沈阎看着自己买的菜,全是欧阳澄爱吃的。
“安姨,小澄有说他为什么要住宿吗?”他问。
安姨一边摘菜一边说:“他说他马上高三了,想用心搞学习,难得啊,小澄终于愿意把心思花在学习上了。”
沈阎哦了一声,他接过菜,“您去忙吧,我来就可以了。”
“孩子,你别太辛苦了。”安姨拍了拍他的手背,欧阳老爷子去世后,欧阳家的人其实并不打算管沈阎,但是沈阎也争气,一直都靠着自己,“安姨,也看出来了,其实小澄在渐渐和你生分,安姨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没有办法。”安姨一边切菜一边絮叨,“小澄他,迟早是要被接回欧阳家的,估计也快了,马上要上大学了,送出国都是最常规的,你疼小澄,把他当亲弟弟,可是富贵人家的亲情,太执著,伤了的就是自己。”
她当了那么多年的佣人,最清楚不过。
沈阎嗯了一声后,便没再多说。
好像,是送了那份生日礼物后,对方就开始疏远自己的吧。
沈阎看着欧阳澄紧闭的房间门,唇角露出了苦笑。
他也曾,唾弃过自己,对欧阳澄产生那样的想法。
也小心翼翼地期待过,会不会,漫长的陪伴,对方,也会给他同样的反馈呢?
到底还是奢望了。
他握紧了水杯,把常留着的灯关上,回房间的背影,落寞成了常规。
…
欧阳澄住宿后,周末还会回来,后来,一个月才回家一次。
绝望,酸楚,却没有地方倾诉,沈阎太过孤僻,即使有说得上话的朋友,这些心思,他也没办法开口。
被最喜欢的人,疏远,抗拒…
他很煎熬,夜里常常睡不着,失眠,头疼,然后只能待在实验室,自习室,拼命地学习。
空闲的时间,就是在打工,不是在咖啡厅里,就是在书店里。
所有人都只是认为他冷漠,高傲,难以靠近,然后就敬而远之。
多少人会在受挫之后,一而再再而三地扑上去呢?
高三上学期的冬天,安姨给两人织了毛衣,沈阎给欧阳澄送去。
说是要静下心来学习的人,明明是周五的下午,却教室里没在,宿舍里也没在。
但是欧阳澄的朋友很多,他们告诉沈阎,他出去了,估计要晚上才回来。
沈阎抱着衣服袋子,不请同学转交,也不接受欧阳澄室友的邀请到寝室里等,就坐在宿舍门口花坛旁边的长椅上固执地等。
没下雨,没下雪,但是风大,干冷,所有人都不解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离开。
他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衬得脸色很白,也很落寞。
从下午等到天黑,他不知道等了多久,才听到欧阳澄的声音。
他迟顿地转头看去,欧阳澄身边跟着婷婷玉立的女孩子,粉色的大衣,毛绒绒的帽子,小皮靴,要多可爱有多可爱,和一旁穿着白色羽绒服的欧阳澄般配极了。
欧阳澄背对着他和那女孩说话,声音很温柔,女孩子面色羞红,欧阳澄抬手刮了一下对方的鼻子,女孩羞答答地牵了一下对方的手,就笑着离开了。
欧阳澄转身,哼着歌,手抱着后颈,懒洋洋地回了宿舍。他没注意到他,他过得很好。
换句话说,自己不打扰,对方反而过得更开心。
纠结,难过,煎熬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全身冰冷,夜色深沉,把他掩了去。沈阎站了起来,把那衣服袋子留在宿管阿姨里,一个人离开,步伐很快,有些凌乱。
他的背影高而孤寂,没有人在他的前面,也没有人在他后面。
第六章 一个人
欧阳澄到了宿舍里,他的室友告诉他他哥在这里等他一天了,外面很冷,还不肯进寝室。
欧阳澄知道沈阎刻板的性子,一听这话,连忙跑下楼去,四处找了下人没有在,他对着手哈气,回到宿舍时剁了剁脚,然后被宿管阿姨叫住把毛衣给了他。
“我哥什么时候送您这里的啊阿姨。”
“大概十多分钟前吧,没多久。”
“知道了,谢谢您啊阿姨。”欧阳澄接过袋子,手指紧了紧,那估计是看到了吧。
他一步步上楼梯,很难过吧,可是这样,沈阎也该明白,他是喜欢女孩的。
欧阳澄无法对沈阎的心情感同身受,因为他的人生,到现在为止都太过顺风顺水,他还没有遭受过什么挫折,更别提什么爱而不得。
…
沈阎在寒风里吹了很久,鼻尖吹红,眼神空茫,只不过没有眼泪罢了。
倒也不至于哭,沈阎想,反正糟糕的事,他已经遇见太多了,熬一熬,总会过去的。
有些心事啊,就这样压在心底,积少成多,慢慢地成了一道伤口,然后化脓流水腐烂,腐肉剜掉了,又慢慢痊愈,只是那道疤啊,显眼得无法忽视。
沈阎给安姨打了电话后,回了学校,去自习室里学习到了晚上十一点,才回到宿舍。
夜深人静的时候,手上没有事的时候,那份难过便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险些要把他溺毙。
睡着玩手机的室友听到他进门的响动,和他打了声招呼。沈阎话不多,和寝室里的人没有什么深交,但是大家也不会因此而针对他,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各有各的悲观,喜乐,生活的方式。
更何况每次期末考试,沈阎还愿意把笔记借给他们,问问题也是有问必答。
所以日常的招呼还是会打的。
“嗯。”沈阎应了一声,手指蜷了蜷,喉结滑动几下,“你有烟吗?”
“啊…有。”那个室友愣了愣翻身找了烟和打火机给沈阎。
“谢谢了。”
“你不是不抽烟吗?”室友惊奇地问。
“…”沈阎惯性沉默,他拿起烟和打火机,再次道谢,然后去了晾晒衣服的小隔间,把门给关上。
三个室友抬起头来面面相觑,但是都默契地躺了回去。
过了大概一会儿,他们就听到小隔间里的人被呛咳嗽的声音。
还是不会抽啊。
然后就回归了寂静,直到这群夜猫子睡去,第二天他们醒来,沈阎已经不在宿舍了,小隔间也开着窗散气,地上的烟头也被扫在垃圾桶里。
将近一包啊,把所有的事,都处理的干干净净,没有这垃圾桶里的烟头,谁也不知道他昨夜的难过。
…
沈阎感冒生病了。
一开始时,头重脚轻,流鼻涕打喷嚏。出现这个症状时,他就去打针吃药,甚至打点滴。
他是学医的,哪怕再难过,他也不会拿身体开玩笑。
可是心理的郁结,压着他,他本来也不是容易生病的体质,一年难得生一次病,可一旦生病,就一发不可收拾,哪怕只是个小小的感冒。
最后演变成重感冒,发烧,然后烧起了肺炎,嗓子哑得都说不出话来。
他没有资格软弱,自己去请了假,然后收拾点东西,就独自去住院。
没有告诉安姨。
一个人在多人病房,一个人去缴费,一个人扶着输液瓶去上厕所,需要吃饭的时候,就拜托护士给他在医院食堂里随便打点滴。
多人病房里,大多是喧闹的,到了他这里,沉寂的像副黑白画。
肺炎还没好完全,阑尾炎发作,需要做手术,需要家长签字。
不得已,沈阎只得咳嗽着给安姨打了电话,他痛的额头上全是冷汗,嗓子还没有好,又沙又哑。
安姨在哪里一拍大腿,“你这孩子啊,生病了怎么不和家里人说,我这里马上过去。”
她挂了电话,想起今天是周六,然后立刻就给欧阳澄打了电话。
彼时欧阳澄正和一群人在游乐园里,正排着队和一个妹子要坐过山车,听见沈阎生病住院要动手术,他想也没想的,就把那个妹子丢下。
第七章 多回家吧
沈阎做了一个梦。
梦里欧阳澄还小,跌跌撞撞地跟在他后面,向他伸手要抱。
他以为,那大概就是一生吧。
可惜他清楚那是梦啊,心酸和苦涩溢到舌尖,他醒过来之时,其实距离手术过去不过两个小时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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