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倾晏以前很怕他爸这副模样,不过现在他倒是无所谓了。
“最近青春期确实有点叛逆。”江倾晏笑着给自己打趣,“所以避免家庭更大的矛盾,今天我就不先出现在你们面前了。”
“江倾晏!你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
江倾晏打断他爸的斥责又添了一句:“对了,告诉我妈一声,我也想她。”
只是他这语气带着轻轻的嘲讽,唯独听不出一丝亲昵的味道。
说完他把电话挂了。
江倾晏顶撞完他爸觉得浑身舒畅,虽然这样做确实有些幼稚。
他知道只要自己低头回去乖乖认错,被说教一通,那么一切都会相安无事。
但是江倾晏自觉不是什么大孝子,何必要压着性子扮演个乖孩子,倒不如大家一起心里添堵,这样才是整整齐齐一家人。
冷冷的夜里,万家灯火,他呼出的热气在寂寞的长夜勾出一道证明他还活着的痕迹。
只是他突然不知道何去何从了。
离家出走也不是第一次了,怎么今天就这么多愁善感了,江倾晏拍拍自己的脑袋。
*
白倦从后屋进了家门独自上了楼,每到周末,他妈妈便忙得脚不沾地,白倦不想添麻烦。
楼梯上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奖状,远到幼儿园近到最近一次的高中期中考,小到“好孩子”大到竞赛得奖,完整记录了白倦这十几年来一步步的成长。
白倦家不算小,除了一楼的店面,二楼和三楼都属于他家的。只不过她妈妈把三楼的屋子租住出去了,现在租在这里的是一位附近的大学生。
白倦将书包放下,立马先去洗了个热水澡。
出来时,穿着软软的绵睡衣和拖鞋的白倦被热气扑得像是刚出炉的嫩包子。
白倦坐到书桌旁,他家的老狗屁颠屁颠地挨着白倦趴下。
他象征性地摸了摸了狗头,开始看书。他一向认为自己是个无趣的人,能考第一也不过是靠的笨功夫。
所以他从来没有过骄傲的想法,他觉得任何人都可能成为他,当然,这也不妨碍他讨厌那些投机倒把的人。
白倦虽然努力,但却不会像别人那样通宵学习,一般十点半到十一点就会躺好睡着。因为他觉得,白天有效率的学习和晚上充足的睡眠是分不开的。
要说烦恼呢,白倦最近确实有一个,最近他的身高一动不动停在了一米七出头,着实郁闷。白倦恨恨地又喝下一杯牛奶。
楼梯传来噔噔的脚步声,这声音很慢,走两步停一步,腿脚慢得不寻常。
楼上的那个租户一般周末都不在,应该不是他。
白倦猜测或许是他妈妈又来送夜宵了。
他家狗或许也是这么想的,老早就屁颠屁颠地蹲在了房间门口,仰着脸等待被投喂,可是门还没打开,狗却反常地叫唤起来了。
它冲着门,如临大敌。
白倦这才跟着望向门口,门被“笃笃”敲了两下,紧接着江倾晏一手捧着盘水果出现在门缝里。
“小学霸,没准备睡呢吧。”江倾晏笑得露出了一边的虎牙。
那狗很有架势地冲他继续叫唤,被江倾晏龇牙咧嘴一吓唬,夹着尾巴躲到白倦身后去了。
白倦愣了一会,不确定道:“江倾晏?”
江倾晏:“是的,你没认错。”
没等白倦问,江倾晏主动解释:“我走了半路,发觉自己没带钥匙,回不去了。”
白倦觉得这个解释勉强说得通。
江倾晏继续补充:“阿姨看我无家可归,主动收留了我一晚。”
白倦张了张嘴。
江倾晏抢着又说:“我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他将黑屏的手机在白倦脸前晃了晃。
白倦犹疑地想在他脸上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但是江倾晏神色愁苦,深深叹了口气,满脸只写着三个字“我好惨”。
白倦只好道:“可是,我家没有多余的房间给你住。”
白倦突然想到什么:“哦,好像有的,楼上租户今天好像不在,我帮你问问可不可以暂住一晚。”
江倾晏拦住:“算了,别麻烦了。”
白倦道:“那你怎么办?”
江倾晏回答:“有个床能睡就行了。不讲究。”他说着瞟了一眼已经铺上厚褥子的白倦的床。
白倦仍在思索:“可我家也没有多余的床啊,等等,它好像有。”白倦指了指脚边这只狗。
江倾晏抬了抬眉,看向仍在冲自己龇牙的小狗。
“我开玩笑的。”白倦道。
他看着人高马大,进了屋子后,感觉房间空气都不流通了的江倾晏:“
我帮你看看有没有换洗衣服。”
江倾晏看着白倦的小兔子睡衣,脸色微红:好可爱。
趁着白倦一头扎进了衣柜里,江倾晏肆无忌惮地打量起了白倦的房间。
白倦的房间很简洁,一切都陈列得井井有条。墙面没有乱七八糟的海报,零碎的物件也分门别类地装好。
其实江倾晏一开始只是想着,吃点东西就走,被白倦妈妈一关怀,江倾晏不知不觉就卖了把惨,然后更加莫名其妙地就在这借宿了。
但是江倾晏心里拿准了,白倦这么喜欢自己,是肯定愿意收留自己一晚上的。
白倦先从床头柜掏出一个充电器递给仍在发呆的江倾晏:“时间不早了,先和你父母说一下情况吧。”
白倦独来独往,也是第一回 有同学在家中借宿,他也不知道怎么做才不失礼。
江倾晏接过充电器,在白倦的位子上坐下,看着白倦旁边那一摞的草稿纸,随意翻动一下,发现白倦每一张草稿都写得很有条理。
白倦的睡衣都偏大,他找了一套递给江倾晏,又教了他浴室怎么用。
江倾晏看着轻声细语给自己讲解的白倦,觉得白倦今晚好像格外的可爱。
原本江倾晏心里乱成一团,此刻也被安抚地心平气和。
江倾晏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要不然我先表白得了。”
这念头一出,把他吓得够呛,连忙关了浴室门放冷水清醒一下。
自己怎么不知不觉间就沦陷成这样了,江倾晏心道,自己比想象中被好攻略多了。
江倾晏看起来经验丰富,但说起来还是个妥妥的纯情高中生。
只有过两段为了给他爸妈添麻烦而主动开启的早恋,最后发现异于常人的他妈妈竟然很支持之后,就无疾而终了。
江倾晏那蠢蠢欲动的少年荷尔蒙也一直没能发挥用场。
如果是白倦的话,应该还不错。江倾晏越想越热气上涌,大冷天的,几乎是冲了个冷水澡。
今天不回家也是个正确选择。
或许白倦也和自己想的一样,江倾晏半有些兴奋地换上了对方的衣服。白倦的睡衣有些短,但满满都是对方的气息让江倾晏说不上来的有些害羞。
而此时困得不行的白倦一躺床上就入了眠,困意影响了他的所有思维能力,刚刚打发好江倾晏,白倦抱来一床被子后,自己裹成一团就睡了。
江倾晏洗完澡进了屋子,看着床上微有起伏的肉团,清清嗓子:“白倦,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江倾晏看对方没有反应,便继续问:“你喜欢我多久了?”
问题一出,白倦依旧没有动静,江倾晏疑惑:难不成是害羞了?
他一步步往床边走去,微微俯身,却只见到了睡得迷糊的白倦。
江倾晏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装睡,于是他蹲在一旁,听着对方平稳地呼吸,几乎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白倦,我喜欢你。你听见了吗?”
江倾晏从未表过白,略有些忐忑地盯着白倦的脸,发觉对方毫无变化之后,这才彻底确定: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学霸睡得好早。
以后有他后悔的,江倾晏轻笑着拿手机拍了一张睡颜。
新图有了。
第12章
和白倦文静的长相不同,他的睡相算不太好,晚上翻来覆去掀了好几次被子,横七竖八地将床给霸占了。
江倾晏哭笑不得,更加难以入睡,只好玩起了手机。
而白倦半夜被手机的光给晃醒了,他眯缝着眼好半天没缓过神来。
这是谁?我在哪里?
他放空了好一会儿,眼睛才缓缓聚焦。
江倾晏靠在床头打游戏,游戏页面花里胡哨的,江倾晏戴着耳机玩得专注,手下操作生风,只偶尔冒出点语气词,都不是什么文明用语。
白倦没玩过这种游戏,他暗暗地观察着,却还是没看明白。
江倾晏一局结束,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猝不及防和眨巴着眼的白倦对视了。
江倾晏被吓了一跳,摘下耳机问:“我吵到你了吗?”
江倾晏又道:“才两点多,你继续睡吧。”
白倦揉了揉眼,从兔子窝里爬了出来问:“你怎么不睡?”
半昏暗的视线下,白倦的眼睛格外亮,江倾晏咳了一声,叹气:“我倒是想睡啊,可是……”
他忍着笑意将游戏关掉,点开了一个视频,视频里白倦“大”字型趴在床上,被子掀了半边,衣服凌乱得露出了腰线。
江倾晏的镜头晃过全身,最后停在了脸蛋,用手指很是不客气地戳了戳。
看着这视频,白倦的脸色逐渐红透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睡相是这样的。
“真没想到学霸睡觉的时候也这么霸道。”
白倦立刻坐起身去抢江倾晏的手机,有些羞愤:“把手机给我。”
江倾晏立刻抬起手,在白倦眼前晃:“这可不能删,多宝贵啊。”
白倦抓住江倾晏的一只手臂,半个身子都挂了上去,江倾晏感受着白倦灼热的体温,有一丢丢地心猿意马。
太近了太近了,江倾晏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快震聋了。
白倦变本加厉地扑上去,他恶声恶气:“快点把手机给我。”
江倾晏换了只手,用右手轻轻一揽,白倦就被推开了:“叫声哥就给你。”
白倦怒急攻心:这可是我家!我收留了无家可归的江倾晏,结果他恩将仇报给他我拍黑照,果然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白倦威胁:“你再不把手机交出来,我就开门放小花了!”
江倾晏:“小花是那只狗吗?”
白倦:“别逼我哦。”
江倾晏懒洋洋地将手机锁屏:“不行。”
白倦趁其不备一个猛扑,江倾晏被推得脑袋狠狠砸在床板上,一阵惊天动地后,白倦压在江倾晏身上,一手掐住他的脖子:“给不给?”
可怜的床板遭此重创吱呀了几声,门外那只蠢狗也冲着这边嚷个不停。
江倾晏喉结滚动,感受着身上的重量,生平第一次感到茫然无措:我要这样待着不动吗?还是……
白倦小声安抚挠门的小花:“没事,去睡吧小花。”
门外走廊灯亮了,白倦母亲被动静吵醒,敲了敲门:“怎么了,小倦?还没睡吗?”
白倦下意识捂住江倾晏的嘴巴:“妈,睡了。刚刚不小心把东西弄倒了。你别担心。”
“唔,小心点,早点睡哦。”
“嗯!”
江倾晏的下巴冒出淡淡的胡茬,白倦摸着有些痒,同样抽芽疯长的年纪里,有的人还是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有的人却已经渐渐成熟迈入成年,白倦有点羡慕。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又挠了一把江倾晏的下巴,动作轻柔,姿势熟练,只是——很像挠狗。
白倦和江倾晏两人对视着,一股诡异的气氛蔓延开来。
江倾晏的手机被压在了身子背后,他松开后腾出手来,虚虚地拨开白倦的手,压低声音:“不给!你再欺负我,我就喊阿姨过来了!”
床板虽然很软,但是这么一砸,江倾晏的后脑勺还是有点疼,他支起身子摸了摸后脑勺,脸上表情将一分的疼夸张成了十分。
白倦这才后知后觉地有了分寸,他看着江倾晏的动作,紧张道:“你没事吧。”
“好疼。”
白倦伸出手,想要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出手太狠,同时心里暗暗自责:怎么能动手打人呢?自己这样做很不对!
白倦被这状况忽悠得几乎忘记手机的事了。更未发觉,自己这小身子骨能被江倾晏一手掀翻。
等江倾晏哎哟哎哟叫唤着躺好,白倦才想起这茬,他心里记上了这笔账。
白倦被闹了一通,错过了睡觉的点,睁着眼睛有些睡不着。
自己刚睡下的时候是一个人,现在明确知道有个人和自己并肩躺着,他难免不习惯。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两个人一起看同一本书,却进度不一。
虽然不讨厌,但你不由会被另一个人影响,另一个人的每个动静都被放大了。
白倦小时候很羡慕有亲密的伙伴,但是自己却总是做不到,每个人都会自然而然地把他排除在好友的范围之外。
仿佛他是多了一只眼睛或是什么的。
早年间,白倦虽然已经是个一心向学的孩子了,但还不懂事,勉强算是个成绩好的讨人厌小鬼。
他遵循着书中教给他的一切道理,将他妈妈对他的教诲全部刻在心里,但他不知道社会有一些隐形的规则。
比如说,换取友谊是需要牺牲一些自我的。
所以在慢慢拉帮结派的年纪里,白倦自然而然被冷落了。
现在的白倦也算不得太懂事,但也学会了一些基本的自我保护的方法——比如不能记仇,有仇就得当场了结。
等着耳旁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白倦悄悄地动了身,他极缓极缓地拉开床头柜,将自己的手机攥在手心里。
然后他慢慢躺了回去,半坐着将手机对准了江倾晏的脸,卸下防备的江倾晏竟然也凭空多出了乖巧,平时精心捯饬的发型没了,但显得模样更加周正。
白倦屏住呼吸正要按下拍摄的那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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