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的皮毛很厚,现在还不到冬天,不会冷的。”季殊容说。
“哦。”江景恍然应了一声,而后疑惑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养过猫吗?”
季殊容笑了笑:“就算不养猫,多看点书也会知道的。”
江景没注意到他巧妙地避开了这个问题,不满道:“你是在说我看书少?”
虽然这确实是个事实。
江景忿忿地哼了一声。
季殊容的手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他活动了一下手指,说:“没有说你看书少的意思,我只是想说我看过这种书。”
江景揉了几把猫咪的头,顺口问道:“那你还看过什么书啊?”
“那就多了。”季殊容说:“我上学时最喜欢偷着看课外书了,该看的不该看的基本都看过。”
“什么是不该看的?”
季殊容话音一顿,看向他说:“你想看吗?”
江景的脑子大概被冻木了,现在才反应过来,摸摸鼻子咳了一声说:“不想。”
“是不想还是看过?”季殊容毫不客气地拆穿他,笑道:“没什么不好意思,谁青春期的时候不好奇。”
他这么一说,江景还真好奇了,凑过去小声问道:“那你看的都是什么啊?”
季殊容笑笑:“我看的应该跟你不太一样。”
江景哪肯放过他,不依不饶道:“快说,说不定是我没看过的呢。”
你还真没看过。季殊容神色有些微妙,抿唇想了想说:“很早之前看的,名字都忘了。”
一听就是在敷衍,江景顿时没了兴趣。
蹲在外面的时间太长,脚麻了不说,浑身上下都冻成了冰棍。江景实在受不了,吸着气站起来,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进去吧,外面太冷了。”
“等一下。”季殊容说。
他把猫抱到垃圾桶后面的草丛里,那里有一张薄毯,一半铺着一半盖着,猫听话地蜷缩在里面,察觉他们要走,软软地叫了一声。
季殊容温柔地摸摸它的头:“明天再来看你,不要乱跑。”
江景反而又舍不得走了,重新蹲下来看着野猫,对季殊容说:“它自己在这能行吗?要不把它带进去?”
“带到哪?”季殊容明白过来,笑着看向他:“酒吧么?恐怕不行。杨潇会同意,客人可不一定同意,人又多又吵,说不定会吓到它。”
草丛没有建筑物的遮蔽,一片空旷,月光无声落在地上,季殊容看向他的眸里像是盛了一泓清水,倒映出他的身影。
“哦,那就在这吧。”江景眨了眨眼,忘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
季殊容站起来拍拍手,说:“走吧。”
垃圾桶旁气味刺鼻,两人不由地加快脚步,江景跟在季殊容身后,垂眸看着他冻得有些发红的手,莫名想起刚才两人手指相贴的画面。
季殊容长腿一迈上了台阶,伸手拉开玻璃门。
进去之前,江景忽然回头看了一眼。
外面夜空低垂,寥寥几颗星星挂在上面,唯有月亮周围满是柔和的光晕。一辆车不知道从哪条小巷驶过,骤然响起的喇叭声打破寂静。
江景心里一跳,蓦然回神。
身后季殊容的声音传来:“看什么呢?”
“没什么。”江景神色如常地关上门。
明明跟往常没什么区别,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今晚的月色格外美。
第19章 病情
酒吧的营业时间一直持续到凌晨,考虑到江景第二天还要上学,十点左右杨潇就提醒他该回去了。
江景把托盘放在桌子上,脱下身上的工作服。他在这待了整整一天,身上都染上了酒味。
杨潇加了他好友,把钱转过去,说:“别忘了收款哈。”
江景正在整理衣领,卫衣后面有个帽子,怎么弄都不舒服,他烦躁地一拽,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帽子接着被轻轻扯了几下,终于舒服了。
季殊容自然而然地拍拍他的肩,说:“我送你回去?”
“不用。”江景摸摸脖子,打开手机说:“叫个网约车就行。”
季殊容也没强求:“那送你到门口。”
网约车来得速度很快,掀起的冷气吹得江景双眼微眯,他转身看了看,季殊容仍旧站在门口,隔着几步远的距离静静地看着他。
“走了啊。”江景朝他挥挥手。
“明天见。”季殊容说。
江景拉开车门坐进去,很快就消失在街道尽头。
季殊容收回目光,转身回去。
杨潇靠在吧台旁抽烟,见他过来递上一支,没想到被摆手拒绝了。
“戒了。”季殊容随意道。
“戒了??”杨潇夹住烟,吐了口烟雾,面露意外:“为啥啊?”
季殊容站在他身旁,后背靠着桌边,是一个十分放松的姿势,坦然道:“失眠更严重了,医生说最好戒烟。”
杨潇神情一肃,担忧道:“怎么会更严重啊?不是说已经好多了吗?”
“时好时坏。”季殊容看着眼前的灯红酒绿,嘴角始终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又是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杨潇跟他认识这么久,算是深刻领会了皇上不急太监急这句话的内涵,叹了口气了然道:“所以你今天是去看医生了?”
“嗯。”季殊容漫不经心地点头。
杨潇掐灭烟,怕二手烟也会加重他的病情,斟酌半晌开口道:“你不会再做出什么……不太理智的事吧?”
震天响的音乐传遍各个角落,喝得酩酊大醉的人们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哪里都是一副热闹的景象。这处却像是被透明屏障笼罩起来,一片安静。
过了很久,季殊容才说:“应该不会。”
杨潇一口气正要松下来,猛地卡在喉咙,差点憋死自己。
他一脸难以置信道:“等等,什么叫应该不会??”
季殊容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徒留杨潇一个人在原地崩溃。
他的车停在酒吧后门,绕过去的时候季殊容又去看了眼野猫。
猫已经睡了,身上的毯子落在地上。季殊容重新帮她盖上,忽然笑了一下。
他想起昨晚江景睡觉也是这样,被子刚盖上就一脚踢掉,逼得他又翻出一张被子,总算牢牢压住了江景。
小朋友好像习惯裸睡,穿着衣服就直哼哼,季殊容无奈帮他脱了上衣,裤子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按理说都是同性用不着避讳什么,不过他喜欢的是男人,总得避嫌。
不久前江景一脸认真地问他喜欢看什么书,季殊容本想直接告诉他,又觉得这个年纪的少年感情经验尚未成熟,怕会吓到他。
猫的尾巴轻轻甩了一下,季殊容收回思绪,悄无声息地走了。
开车回去的路上他放了一首“秋日私语”,音量不高,曲调舒缓,适合缓解疲劳。
医生曾推荐他用“音乐疗法”治疗失眠,这个方法对别人或许有用,但对季殊容来说,听钢琴曲睡觉还不如不睡。
医生听完原委,无可奈何道:“那你就只能接受药物治疗和心理治疗,安眠药可以缓解病情,但也会带来副作用,为了你的身体着想,我还是建议你……”
“不用。”季殊容打断他的话,“安眠药就很好,我只是不想一直坐到天亮而已。”
刚开始吃安眠药的时候确实很管用,只要躺在床上就会毫无知觉地睡过去,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安眠药对他也失去了功效。
他其实并不讨厌失眠,而是抵触闭上眼之后,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的画面。
那些场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折磨他,让他从一开始的恐惧到后来的坦然,原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放下,没想到医生告诉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你从未真正走出去。”
“那我需要做什么?”墙壁雪白的咨询室里,季殊容一脸平静地问。
医生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从医数十年,却从未碰见过季殊容这样的病人。他叹了口气说:“孩子,告诉我,你是真的想治好这病吗?”
季殊容神色不变,淡淡道:“您知道答案不是吗?”
医生搓了搓满是皱纹的手,语气有些无奈:“你不在乎自己,这我看得出来。但是孩子,你还这么年轻,未来很有很长,你会遇见更多更好的人,为什么要把自己困在过去呢?”
“你的朋友都很关心你,他们来找过我很多次,请求我务必治好你的病。所以就算是为了他们,也不要放弃好吗?”
不同于一般病人的正襟危坐,季殊容两腿交叠,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看上去很是悠闲,他笑了笑说:“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啊,我的病还没严重到那个地步,您多虑了。”
哪有多虑,分明是你不肯承认。医生摘了眼镜揉揉眉心,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说:“安眠药不能加量,可以换一种试试,另外你的生活习惯也需要改,刚才你进来的时候身上带着烟味,以后尽量不要抽烟。”
季殊容点了下头:“可以。”
“戒不掉的话,可以先吃这个。”医生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棒棒糖,递到他面前。
用棒棒糖代替烟?季殊容觉得有点好笑,伸手接过:“谢谢。”
医生接着说:“如果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事让你感到开心放松,可以多花些时间在上面。”
季殊容不知道想到什么,嘴唇一勾:“好的。”
医生没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直接道:“就是你刚才想到的这个人,平常多和他在一起,对你的病情会有帮助。”
……
偌大的房间里寂静无声,床头昏黄的灯光落在书页上,季殊容的视线缓缓往下,手指落下的阴影刚好遮住了最后一行字。
他捏住书页轻轻抬起,两秒后正要翻过去,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一声。
书随即被倒扣在腿上,季殊容拿起手机看了眼。
江景:睡了吗?
季殊容:还没。
屏幕上江景名字旁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也不知道他打了多少字,季殊容颇有耐心地等着。
半分钟后手机一震。
江景:我想养猫。
季殊容唇边倏忽溢出一丝笑意,打了几个字过去。
季殊容:那只野猫?
江景:嗯。
季殊容:想养就养吧,我没意见。
屏幕那边的江景眸子一亮。这只猫最开始是季殊容在照顾,他只不过是投喂了一段时间,虽然问之前就猜到季殊容多半会同意,但看到消息的那一瞬间,嘴角还是不受控制地扬起。
江景:那我明天放学就把它带回家。
季殊容:这只猫脾气温顺,比较好养,可以给它安排一个窝,不在家的时候准备好食物,带回去之前记得送去宠物医院打个疫苗,顺便洗洗澡。
江景:好。
他想了想,接着又发了一句。
江景:那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起名字?
季殊容曲起手指抵着鼻尖,认真想了一会儿。
季殊容:你是几月份遇见它的?
江景:九月。
季殊容:那就叫这个名字吧。
第20章 九月
九月还不知道自己叫九月,第二天江景喊着名字去抱它的时候,九月一脸懵逼。
季殊容在一旁笑着说:“它还没适应这个名字,你多叫几次就好了。”
江景隔着毯子把九月抱进怀里,毛发上沾的枯草蹭了他一脸。江景向后仰晃了晃头,成功把枯草弄了下去。
“它好臭啊。”他皱着脸嫌弃道。
季殊容伸手扫去他肩膀上沾住的一片叶子,说:“天天在垃圾桶旁边待着当然臭了。”
江景嫌弃归嫌弃,抱住它的手臂却是一点没松,问道:“现在送它去洗澡吗?”
“现在有点晚。”
夜色正浓,路灯下能看见飞旋的尘埃。季殊容本想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江景,见他不方便拿,索性提起来给他看了看:“以后给它吃这种猫粮,不过先不用急着买,我家里还有很多,明天给你带过来。”
江景本想问你家怎么会有猫粮,转念一想他喂了九月这么长时间,备点食物也无可厚非,于是点点头:“好。”
他今天来就是为了把猫带回去,连酒吧的门都没进,临走前跟杨潇打了声招呼。
杨潇倚在门口说:“等它生了孩子记得送我一个啊。”
江景果断拒绝:“不行。”
“为啥不行?”
“母子分离,不利于孩子成长。”
杨潇“嘿”了一声,正想反驳他,瞄见季殊容的脸色又咽回去,摆摆手道:“滚吧滚吧,我不屑要。”
江景这话本是脱口而出,说完才反应过来这不就自己吗。
他垂眸揉揉九月的头:“那我先走了,明天再来工作。”
季殊容嘴唇一动,江景转头对他说:“不用送,我自己走就行。”
九月趴在他的肩头,歪着脑袋朝后面的季殊容叫了一声。
眼睁睁看着一人一猫上了车,杨潇从窗上收回视线,好奇道:“他怎么突然要养猫?”
季殊容仍旧看着外面,直到红色尾灯消失在夜色中才转回目光:“应该是不想让猫怀着孕还流浪街头吧。”
小朋友嘴上不说,其实内心又软又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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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养猫是件容易的事,没想到当晚江景就受了一遭摧残。
九月警惕性很强,就算是江景在身边也不能打消它对陌生环境的抵触,趴在客厅阳台上喵呜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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