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酌光灌了一口茶:“你家从头到尾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现在到底面临着什么样的状况,你妈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你跟我说说。”
顾忱景摇头:“下次吧。”
每次说到这个问题顾忱景都很逃避。林酌光也不好逼得他太紧。
但是“谢喻然都知道,我都不知道”这个事实梗在心里,林酌光一点也高兴。
他问顾忱景:“谢喻然叫你‘宝宝’?”
顾忱景不以为意地点头:“我小名就叫这个。”
这个林酌光知道,但他还是觉得谢喻然叫顾忱景“宝宝”这件事情透着不安全:“那你也不能让他叫你‘宝宝’。小名不是家里人才叫的吗?难道我叫你‘宝宝’你不觉得别扭?”
顾忱景忽然笑了:“不是说叫‘忱忱’吗?”
林酌光瞬间想到秦珍珠矫揉造作叫“忱忱”的样子,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
“我没答应过。”顾忱景说。
“什么?”林酌光还没从秦珍珠的矫揉造作阴影里抽离。
“谢喻然叫我‘宝宝’的时候,我没应过。”
林酌光猛地抬起头:“那我叫,你应吗?”
顾忱景扭开了视线不答,看向风起的山林,站起来:“我想去桑拿房蒸一下。”
顾忱景离开泡池,林酌光明白这种刻意躲避,腿一蹬,他站起来,跟了上去。
进桑拿房前,顾忱景和林酌光又各自冲洗了一次身.体。
顾忱景从浴室出来,已经换下了泡汤专用大短裤,围了条浴巾在腰间,也顺手递给林酌光一条浴巾。
林酌光接过,笑着调侃:“有必要围浴巾?怕我跟你比大小?”
顾忱景不理林酌光的废料笑话,走进了桑拿房。
林酌光跟上去,两个人在桑拿房里一起坐下,中间隔出了一个人的宽度。
林酌光感受着水珠在皮肤上被看不见的热空气吞噬殆尽,问:“秦潇约局,问你去吗?”
“不去。”
顾忱景的回答毫不出林酌光意料的不新鲜,林酌光也毫不新鲜的继续游说:“我知道你周六周日要考试,我跟他把时间改到下周二晚上了,考完试,放松放松呗。”
“我不去。”
“去看看嘛,挺多网红的。”林酌光说。
谢喻然向顾忱景表白过这件事始终让林酌光心里不舒服。
他倒不是不认同男人之间有可能产生感情,国内国外也有朋友是有同.性.伴侣的,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和谐。
但对方是谢喻然,林酌光就觉得不爽。
顾忱景这些年过得辛苦又憋屈,可能只有谢喻然在他身边适时给他与帮助支持,这种关系很容易形成心理学上那什么“吊桥效应”。虽然顾忱景懂心理学,但人总不能完全控制自己,万一顾忱景把这种由特定情境引起的心情反应错误理解成了他真实的感情,在心里认同了谢喻然的表白,那多可惜?
给顾忱景多安排点聚会,见多点不同的人,或者对他封闭起来的心有所帮助。
林酌光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他甚至觉得也应该和顾忱景一起去上心理学的课,说不定自己还真特别有这方面的天赋。
“别说了,我不去。”顾忱景始终不妥协。
“真不想去?”林酌光问。
“嗯。”
林酌光点点头:“好吧。那我们就不去。”
“你也不去?”顾忱景意外,“不是有挺多网红吗?”
“我陪你呀。”
“我不用你陪。”顾忱景低下头,“林酌光,你有你的海阔天空,为朋友做到现在这一步,已经够了。”
顾忱景的声音不大,桑拿房也不大。看不见的热气缭绕在小房间把顾忱景说的话变得像是轻轻的耳语。
林酌光抬起头看顾忱景,热量从他皮肤里挤出了汗珠,也在他湿漉漉的头发上凝结了水滴。
一滴汗顺着顾忱景线条明晰的脸颊正滑落,落在脖子上,慢慢滑过喉结,擦过锁骨。
林酌光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慌乱中他尽量镇静地收了收小腹,再不动声色地移动身体角度,从四仰八叉的坐法换成了中规中矩的坐姿,只是腰得微微弯着,不复挺拔。
男人的本能会莫名其妙无意识地被温度触发而苏醒真是挺烦的,林酌光想,幸好顾忱景给他拿了浴巾,不然也太尴尬了。
“小狮子。”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扬声叫顾忱景。
“嗯?”顾忱景看过来。
“你……你和谢喻然……你们一起蒸过桑拿吗?”林酌光期期艾艾地问。
顾忱景不解:“我没有洗澡还约人的习惯。”
“哎这怎么能算洗澡呢?这是泡汤,是休闲。”林酌光孩子气地分辩,“虽然我是很讨厌一个人待着的,但是说得我洗澡都要人陪似的也……”
顾忱景被他逗笑了,站起来:“太热了,而且挺晚了,我们走吧。”
“好。”林酌光慢慢站起来,又紧了紧腰间的浴巾,“以后你有事就打电话给我,我保证不会像这次一样,我会接的。”
走在前面准备推开桑拿房木门出去的顾忱景停顿了动作。
像是承诺着什么,林酌光再重复一句:“一定会接的。”
“嗯。”
顾忱景的肩膀动了动,推开了那扇门。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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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英石板材自动化制造系统的方案调整提案会,由子公司八人小分队和董事会超过三分之二的大佬,董事会秘书林纪一,以及项目小组的全体成员参与。
对于林酌光提案的第一条——终止和英国供应商的所有合作,莫振川第一个表示了不认同。
董事会的大佬也是不赞同居多。
现在已经是四月,和英国供应商的谈判从去年十一月开始就一直胶着,英国那方列出的续签合同条款极其不对等,不但价格直接翻倍,权利增加义务大幅缩减,合同年限也延长到了十年,提前解约的赔付更是天价。
对方咬死了不肯合理让步,就是知道如果更换供应商,莫氏需要付出绝大的人力成本、时间成本和商誉成本。
拖得越久,越接近合同到期的七月,英国那边越有恃无恐。
看起来被时间红线拖死的莫氏已经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要么鱼死网破,子公司停产,签好的供货合同照价赔偿,商誉受损;要么接受英国不合理的价格和条款,赢取时间再作打算。但十年的合同年限和提前解约的赔偿,几乎也把这个被动选择给排除了。
“现在全面终止合作,莫氏怎么应对?”莫振川蹙眉,问项目的总负责人。
即使这个总负责人是他唯一的孙子,他也没有露出一丝纵容包庇,问责的态度明显:“给了这么久的时间,得出的结论是全面终止合作?你知道这对莫氏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莫氏不受英方的钳制。”林酌光沉稳道来,说,“我们做了大量前置准备工作,已经和秦州、晖市、麓川市的供应方达成合作意向,完成了所有合作细节的确认。一旦提案通过,马上启动新供应商合作方案,最快七月六日可以进行第一次试运行,最慢七月十日试运行,试运行一个月可以跑出三个循环,完成初步磨合,完全可以实现和英国方在七月底停止合作的无缝接入。”
“风险评估呢?”董事会大佬之一问。“和英国已经合作了多少年,所有的系统都跑顺了,如果上新的供应体系,不出问题是不可能的,各种磨合一定有不同程度的问题,这都是必然的成本和风险。一旦出现了无法及时解决的问题导致生产系统停工,子公司和莫氏的商誉怎么办?停工期间的支出怎么覆盖?”
健康运行的企业,用利润来补支出是基本常识。子公司的人工、运营成本,和万一出现无法交付而需要给到客户的延期补偿,顾忱景都提前进行了细致的推演和核算,每一个客户的合同、交货期、补偿份额,以及每一个客户和莫氏的合作深度、广度、信任度、进行斡旋商谈延长交货期对方能够承受的红线时间和斡旋可能性,都一一给出了全面翔实的数据做支持。
把这份数据给到各位与会人员,顾忱景进行了详细的说明,滴水不漏地解释了各种角度的质询和问题。
顾忱景又把和秦州、晖市、麓川市三个供应商的合作方案给到与会者,对各个供应商在各个环节的资源配置、成本预算、已经达成可进入合同环节的合作条件、风险控制、时间进度规划,再做了一一说明。
“目前我们只走到了替换制造商、重新整合自自动化制造系统的供应方案和方式这一步。但是现在国内的生产制造能力更强,如果能够在合作的基础上再进一步,从莫氏内部进行布局和优化,形成产业链的上下游贯通,那么相信效应的提升会更加不同。”
做完所有说明,顾忱景鞠了个躬,安静坐下。
林酌光接着顾忱景的说明,做提案总结:“我知道莫氏做生意有个最基本的原则——钱可以少赚甚至不赚,但该遵守的规矩、最基本的道义不能坏。英国那边的新CEO为了多吃点,要把这口锅给砸了,那就砸。”
扬了扬手里顾忱景整合的新供应商方案,林酌光意气风发:“既然绕不过,我们就加入。甚至,我们来成为。如果莫氏没有被英国那边PUA,那么这个方案我看不出有任何不通过的理由。”
林纪一带头鼓了掌。秦珍珠立刻跟进,她鼓掌鼓得太用力,看起来脸都有点扭曲。
会议结束,莫振川第一个离开会议室。他没有给林酌光肯定,眼神里也没有过多赞许,但林酌光在和莫振川多年的对线中早就摸透了规律,他小声对顾忱景说:“别担心,成了。”
大佬们渐次离开,秦珍珠收拾好投影仪和笔记本电脑去行政部完成交还,林纪一也没多做耽搁。
归于宁静的会议室里,留下顾忱景收拾着资料。林酌光安静坐在一旁,等顾忱景一起离开。
五个月的全力以赴,得到了一个最好的结果。顾忱景慢慢整理资料,眼眶却不由得热了。
在谢菲尔德读书时,每一次项目模拟的过程也是如此充满压力和张力,让人忙碌又丰富,结果也是如此让人喜悦,但获得的成就感,还是不一样。
没有项目经验的年轻人,能够被授权实际参与一个企业大型的项目运作,每一个数据、每一个决策都可能影响企业的走向、影响从业人员的生计,在这种压力下得出的成果,更让顾忱景心潮澎湃。
何况自从家里每况愈下,从谢菲尔德退学后,顾忱景虽然从来没有想过要自暴自弃地躲起来烂掉算了,但也再没有奢望过自己可以找回这种成功的感觉。
林酌光。
顾忱景看向安静坐着的林酌光。
他带着明朗的笑容正看着顾忱景。视线相交,林酌光说:“小狮子,这才是最适合你的。”
这才是最合适顾忱景的。才是能让顾忱景洗去心里的阴霾,脸上的憔悴,洗出自信、清爽、骄傲的“康乐之光”的归处。
刚回国的时候,林酌光一直觉得还不如留在美国,远离莫氏。
但现在,他觉得回来也挺好的。如果不回国,他就没法和小狮子重逢了。
如果小狮子能找回他的光,那一起拼一拼事业,林酌光也非常愿意。
何况,虽然林酌光表面不愿意承认,但挑战带来的成就感他并不讨厌,甚至还有点享受。
“接下来可有得忙了。”林酌光对顾忱景快速眨了下左眼,做出个没正形但真好看的wink,“如果我因为庞大的工作量昏倒了,小狮子,你可千万拦住秦珍珠,别让她给我做人工呼吸啊!”
顾忱景笑出了声,林酌光看着他的笑,瞬间愣了。
他终于感觉到自己和顾忱景之间的隔阂,全都在这样的笑容里被粉碎了。
林酌光想,万一自己真的昏倒,不得不做人工呼吸,也得由顾忱景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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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酌光在提案会议上放的七月六日进行新自动化制造系统第一次试运行的厥词,没有被事实打脸。
一切顺利,林酌光迫不及地给自己放了五天假。
被拘了八个月,不给自己放放风不是林酌光的作风。他蹭着秦潇家的私人飞机和秦潇一起去了塞舌尔的马埃岛,探班秦潇投资的电影。
隔着四个小时时差,他给顾忱景发蓝天大海,还有比基尼美女。
微信发来的照片里,阳光热烈,景色怡人,活色生香。
顾忱景没有点开那些照片的欲望。他放下手机,专注在不断传来的数据和反馈里。
试运行了一周,顾忱景昼夜不停地盯着所有反馈。虽然小问题不断,但都在磨合期正常的预测区间范围内,每个失误都是不可多得的经验和成果,顾忱景因此连续加了一周的班。
直到收到林酌光发来的定位,他才反应过来——林酌光的定位在凌北市,他回国了。
定位显示的是川西路,凌北市热闹糜烂纸醉金迷的酒吧一条街。
他回林酌光:【你回来了?】
林酌光:【下午六点落地,给你发了消息,你没看?】
顾忱景顺手把微信往上翻了翻,才发现林酌光确实给他发了上飞机时的照片,和落地后的消息。
顾忱景:【微信登电脑上,手机没提示。】
林酌光:【小狮子你没有心!】
顾忱景:【好好休息。公司见】
顾忱景看到“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然而提示闪现一秒,就消失了。
然后顾忱景的手机响起了来电铃声。
林酌光的声音挟裹着嘈杂的电子音浪冲进顾忱景的耳膜:“小狮子,你来不来?”
看一眼电脑上显示的22:03,顾忱景说:“不来。”
“你还在办公室?”林酌光在嘈杂的背景音里低嚷,“我待会会喝酒,没法开车,你来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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