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不方便揉,而且现在脚腕碰一下就疼,你根本下不去手。来,把脚给我。”钟声已经搬了凳子坐在林藏对面,倒了几滴药油在掌心揉搓焐热,并再三催促道:“来啊!”
再推辞就又显矫情了,林藏只好脱了袜子,默默把右脚伸了过去。
“一开始会有点痛,你忍一忍。”钟声提前预告。
“啊!————”钟声的预防针打得有些仓促,林藏还没回过神,带着药油的手掌已经覆在林藏的脚腕上,一下一下被揉捏得生疼。
林藏拍打着沙发,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其实钟声并没有使多大力,林藏觉得疼是因为伤处本来就痛感强烈。钟声避开了关节受伤的中心位置,只反复轻擦四周表面,让药油一点点渗进皮肤组织。
“看你按摩的动作很熟练。”林藏慢慢不感觉很疼了,开始说一些话转移自己注意力。
“以前我受伤了都是自己处理,破口流血了就自己消毒包扎,熟能生巧。”钟声按住林藏的脚腕骨,用掌心的温度把药油充分融化进去。
“你以前经常受伤?”
“嗯,大概……十二、三岁的时候开始,持续了好几年,那段时间经常跟人打架,然后受伤了都是自己处理。”
“……”
钟声眯眼微笑,手里一直托着林藏的脚丫子,“不信?”
“为什么那时经常跟人打架?”
钟声继续在林藏光洁白皙的脚踝处反复揉搓,片刻后才说:“我的故事有点长,你愿意听吗?”
☆、第十九章
林藏一愣,他这是要跟自己敞开心扉的节奏?
深夜坐在豪宅里,听霸道总裁亲自讲述血泪成长史——听上去又苏又爽啊!
林藏咧嘴一笑,手指搓了搓鼻尖,歪着头说:“那你可能需要给我一支烟。听说,听故事和香烟更配哦!”
钟声也笑了,回答说好,然后就去洗手。
一楼客厅正对着就是一个洗手间,林藏直接就能看到钟声在洗手池前洗手的背影,水流哗哗不断,少说洗了有十分钟。
不就是给本少爷捏个脚吗?至于洗这么久吗?嫌脏就别捏啊!林藏焦躁地抓头。
钟声回到客厅后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沙发扶手上,一身衬衣加西裤的搭配更凸显他腰身,全身紧实的肌肉把修身的衣物填充得很满,但又绝不紧绷,是恰到好处的成熟性感。
钟声挽着袖子走进那间开放式厨房,很快抱着几条烟出来了,他走到林藏身边说:“这些都是别人从国外给我带回来的,不知道你抽不抽得惯,随便挑几种试试看吧。”
林藏兴致大发,跃跃欲试,“你不是很少在这里住吗?还备了这么多烟呐?”
“这是我下午刚拿来的,猜你可能会想要抽……”
“猜我想抽?你还有未卜先知的神力?一早就算到我会摔伤然后来你家擦药?”
钟声吸了口气,坦白道:“下午你去超市的时候,我就看见你了。”
“……所以?”
“所以我特意坐在路口等你出现,从下午一直等到晚上,天都黑了。”此时的钟声,语气是前所未见的柔和,幽深的眼眸依旧一眼望不到底,但不同于以往的冷若冰霜,此刻林藏竟然从中体会到了某种柔软的东西,“家里没别的东西好招待你,你不是喜欢抽烟嘛,第一次在拆迁工地上看见你的时候就在抽……”
“但我记得你是不抽的。”林藏舔舔嘴,搓着手望向那一字排开的香烟,各种没见过的洋牌子,各种没尝过的新口味。
“所以我不太懂,随手挑了一些,你看看喜欢哪种……”
或许是突然离得近了,或许是单薄的衣衫包不住男人身上的气息,当林藏突然闻到钟声身上淡淡的檀香时,神经末梢微微一颤,似曾相识的味道,只不过加了些他独有的清冷,禁欲的气息。
林藏离钟声远了些,随手捡起最边上一个很漂亮的盒子,盒子是浅粉色和白色交织作底,远处有一座活火山,近处则是一大片粉红色的樱花树。
“樱花薄荷味的,试试这个吧!”林藏抽出里面纤细修长的细支烟,“确定这不是女士烟?”
“肯定不会,你也可以试试这种有爆珠的,听说薄荷味更浓。”钟声再次贴近林藏帮他介绍,此时的眼神已蒙上一层别样的意味。
“你不是不抽嘛?怎么很了解的样子?”林藏点了烟,深吸了一口,整个人深深窝进了柔软无比的真皮沙发里,四肢百骸感受到的都是软绵绵的触感,无比松弛。
钟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低下头用力抹了一把脸,往林藏面前放了个烟灰缸,“你是不是累了?要不你先休息,咱们改天再聊……”
“别误会,这些都是听故事前的必要准备工作而已。”林藏冲他一伸手,“请吧。”
钟声自然地在林藏身边坐下,林藏左边的沙发深深陷了下去。钟声两边手肘架在膝盖上,弯曲后的双手双腿显得更加颀长。
“为什么以前老跟人打架?”林藏从口腔喷出一柱青烟,咂摸着嘴里的滋味,接着先前的话题问道。
“因为不打架就活不下去。你知道银杏街吗?我们那时候就混那片儿,你要是现在去那边,没准还有人能记得我们,说钟家那俩小子带人把谁谁揍了,又把哪家店砸了……”
“俩小子?你和谁啊?”
钟声像看珍惜动物一样看着林藏,“钟远飞啊,你应该听说过吧?你们学霸不会是平时不看电视不上网的吧?”
“他我当然知道。听说你们姓钟的兄弟有好几个,我猜想是其他人也没准呢。”
“其他人不把我当兄弟,他们都恨不得我消失。”钟声仰躺在沙发靠背上,双眼空洞无神地盯着天花板,“我妈不是我爸的合法妻子,所以钟家人都不承认我的身份。只有远飞哥对我好,我十几岁就跟着他,一路走到现在。”
林藏他想安慰钟声几句,又不知如何开口。
两人沉默了一阵,钟声突然说道:“你还记得那天在会所发生的事吗?”
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记得太清楚了,那一晚的钟声举止之残暴、场面之震撼,在林藏二十年的人生历程中绝对能排到触目惊心的前三名。
“我那些疯狂的举动,其实都是故意演给别人看的,我的那些兄弟,他们在我身边安插了不少眼线。”
“啊?你们都玩儿这么刺激的?怎么跟谍战剧似的?”
钟声不屑地觑着他,嫌弃他没见过世面似的,“我在他们身边也埋了钉子,礼尚往来。”
林藏一头雾水,夹着烟的手一顿,“我记得,你上次在咖啡店里提过这事儿。”
“但你一直不信,对吧?”
林藏不置可否地笑笑,这对于他来说,确实属于超现实的话题了,但他还是就着钟声的话问:“你们豪门内斗这么激烈,大boss钟远飞不管吗?”
“他想啊,但他不能。”钟声依然讷讷的,“他们才是他的亲兄弟,而我,不过是个不被承认的私生子。”
缭绕的烟雾把两人拢成一团,他们在这种莫名的气氛中沉默了一阵。林藏越看钟声,越觉得他不像一开始那么令人讨厌,反而变得很亲切。也许是他向自己吐露的身世和经历,让自己产生了一些共鸣,也许是钟声屡次相助感动了自己,也可能是深夜烟草的香味令他迷失……
他挠头,一头细软莹亮的头发愣是被他抓成了鸡窝,“我还是不太适合听这么离奇的故事,脑仁疼。”
“确实挺没劲的……”钟声忽然站起身,表情诡异地耸耸肩,“你权当笑话,随便听听吧,没事逗个闷子。”
可不就是笑话吗!林藏一开始觉得钟声变态又沙雕,如今就算打心眼里不嘲笑他讽刺他,依然觉得他的世界离自己远之又远。
这方面他们确实没什么共同语言,谁也不能体会到对方心里真正的苦。尤其是钟声,他心里跟明镜似的,把两人的现状瞧得明明白白。他觉得在他们之间竖着一道天然的屏障,明明刚接近了一点点,但很快又被这屏障阻隔得界限分明。
钟声不知何时已走到厨房,隔着遥远而空旷的距离,能听到那边传来玻璃酒瓶叮当碰撞的声音。
“喝点酒?为今晚的笑谈干一杯。”钟声再次回到林藏身边时这样说。
他在茶几上摆了两支高脚杯,分别倒入了三分之一的红色液体,轻晃杯身,然后给林藏递过一杯。
林藏刚接过酒杯,钟声已经一饮而尽。
“怎么?听了我的故事,抽了我的烟,我干杯了,你想随意?”钟声举着空杯,问还在发呆的林藏。
“你稍等一下。”林藏抓过一旁的外套,在衣兜里翻找了一阵,摸出两个小小的塑料纸包,里边看着像是某种硬糖,打开,放进了酒里。
“是糖?你喝红酒还放糖?”
“是话梅,我从小就爱吃话梅,习惯在酒里加话梅味。”林藏晃了晃酒杯,像是在等待话梅的味道彻底融进酒里,片刻后一饮而尽。
他用手背擦去唇边的红酒渍,“很多懂红酒的人,不主张往酒里加东西,说这样会破坏红酒原本醇正的味道……但无所谓啦,各人有各人喜好,自己开心就好。”
“我觉得你这个idea很酷,何必在意别人的意见。”钟声露出欣喜之色,“看着还挺好玩的!”
“那你要试试吗?”林藏目光灼灼,眼底闪过天真。
“唔……好!”
林藏帮他倒了一杯加了话梅的红酒,钟声在他的注视下一点点全部喝完。
“感觉如何?”
“还不错,酸酸甜甜的,口感顺滑,会中和掉酒里原本的涩。”
林藏笑得很高兴,他对钟声的回答很满意,“我朋友都说这样的味道很怪。陈欢也不喜欢,他跟我说,如果参加正式场合,一定不要这样干,否则会贻笑大方。”
“刚才不是说了吗,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
“所以我没听他的,”林藏皮肤太白太薄,只喝了一杯脸就开始泛红,“每次喝酒,不管是跟很多人一起,还是自己单独在家,红酒或是啤酒,我都会加话梅。每次!”
豪宅内五千瓦的炙热灯光打在他脸上,那样子格外醉人。
钟声低头摸摸自己发烫的脸颊,“也没喝多少啊,莫非跟小林老师一起喝酒,就是容易醉……”
再看那俊美的少年一眼,即便扭伤了脚,也不妨碍他把自己拧得像麻花一样蜷在沙发里,给他一支烟就能独自快乐地吞云吐雾。
几杯过后,钟声狠狠搓了一把脸,把酒杯酒瓶收拾好,愉快地跑进厨房去洗刷刷了。
林藏趁这个间隙,捏着手里早已掐灭的半截烟头,在烟灰缸里一阵划拉。
一,二,三,四,五……他数了数,自己今晚抽了五根烟。
满嘴都是夹着清凉的薄荷烟草味,还有一丝淡淡的花香。
钟声再回到客厅时,神色已清明不少,“你腿脚不方便,就在一楼的卧室休息吧。我背你过去?”
林藏还没张嘴回答,钟声已经在他前面蹲下身子,还侧着脸往后看,等待的姿势。
都这样了,自然无法拒绝。林藏攀上宽厚的肩膀,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去,胸膛紧贴着后背,呼呼热气全灌进了钟声的后脖子里。钟声感觉自己后面一阵阵发烫,在每一步行进中感觉对方紧密与自己相贴。
短短的十几步,走得异常艰难。好不容易将林藏放在柔软的大床上,看着他单薄的身体完全陷进棉被里,钟声感觉自己喉咙一阵发紧。
“洗漱用品浴室里都有,需要我帮你洗吗?”
“不不不,我自己洗就行,你赶紧睡觉去吧。”
“行,我的房间在二楼。”钟声指了指楼上,视线一直聚集在林藏身上,“有事随时叫我。”
“晚安。”
“……晚安。”
走出房间之前,钟声再次回望少年一眼,满满的,全是不舍。
☆、第二十章
翌日清晨,林藏醒来的时候大概八点半。
远山春墅虽然只是钟声的一个临时住所,但洗浴设施和一应寝具堪比五星级大饭店的标准,让林藏睡了个连月来最舒适最安心的觉,连梦都没有。
居然完全没有陌生环境带来的不适。
他起床走到外厅,空无一人,只有茶几上留了一张字条。
没想到钟声没上几天学,字却是相当好看的,字体舒展,笔锋苍劲有力:
-早上有会,不能送你了。
-餐桌上有早点。
-安排了司机在门口等你,想去哪随时叫他。
-周三见。
-钟声。
林藏观察了一下豪宅的地形,顺利找到了餐厅的位置,餐桌上果然有早餐,鸡蛋、煎饼、面包和油条,果汁、豆浆和牛奶都还是温的。
种类相当之丰盛,林藏根本吃不完。
这是怕他不合胃口,把附近能买到的早餐都买来了,随便选两样吃,总能吃饱。
他坐在餐桌前,边吃边继续看那张字条,目光落在的“周三见”那几个字上,觉得有些古怪。
如此明确所指,难道小钟总还有能掐会算的本事?
林藏喝了一口豆浆,还好不太甜。
吃过早餐后,林藏把屋里的垃圾收进塑料袋,简单清理过后,却没有找到自己的手风琴和轮滑鞋。他穿上钟声昨天买给他的运动鞋,推开院门,看到门口确实停着一辆黑色商务车,车里坐着的是张秘书。
张秘书看林藏走出别墅了,忙下车来迎,顺手接过他手里的垃圾,同时匀速而清晰地说道:“您昨晚休息得还好吗?想去哪直接告诉我就成。您的所有物品都在后排座位上,还有一些老板为您准备的药膏,一会儿到了目的地,我帮您一起送上去。”
13/62 首页 上一页 11 12 13 14 15 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