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费德南公爵打开城门,穿着贵族优雅的白绸衬衫和身披黑绒披风走了出来,他再不济也是血族的亲王,哪怕血族的种群和小小的黛城对抗魔王势单力薄,他的傲慢也绝不可以被折损半分。
“魔王陛下已经带走了王妃,我想黛城再没有什么能够交予您了,奥希阁下。”费德南公爵冷艳地勾唇道。
奥希面对费德南公爵明显气势不足,他很怕费德南公爵再次用漂亮紧绷的长靴踩在他的脸上,但他是那种会知难而退的人吗?
“公爵阁下,您似乎还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无论是整个黛城,还是黛城中的某一件物品,某个人,他们今后都会由魔王陛下掌控去留生死,哪怕是您本人。”
对比向来只会哭的诺尔,同为少年人的奥希多拉城主花样可多多了,他清咳一声,从怀中掏出盖有单只魔眼印章的信函,“黛城城主沙耶·费德南,必须前往奥希多拉情报所接受调查,证明您没有……背叛魔王。”
黛城原本处于暗世界几个势力板块的中立边界,却因为魔王妃的喜爱导致刻上了魔王的印记,但魔王的爱仿佛虚无缥缈的梦幻泡影,眨眼之间,魔王的愤怒就将黛城架在了火堆上炙烤,只恨不得他们一并殉葬而去——尤其费德南公爵曾经阻止过奥希向黛城讨要路西菲尔。
费德南公爵沉默片刻,竟然出乎意料地没有直接和奥希动手,他淡淡道:“奥希阁下,我愿意证明我本人没有背叛魔王的意图,但我希望我是只身前往。”
奥希恶意的笑容越发盈满整张青涩的脸,“噢噢,当然可以,公爵阁下愿意驾临奥希多拉已经非常令我感动。”
诺尔追出城门时,沾满泥泞的地面已经被黑甲沙蝎大军的步足划出道道斑痕,迈步后撤扬起的烟尘模糊了他的视线,他顾不得捂住不断渗血的额角,哭喊道:“大人!别去——”
费德南公爵倨傲矜持地坐在奥希身边,黑绒的披风因为奥希为他施的光洁魔法而鲜亮如新,他闻言回头,神情带着一分责备,哪怕只是眨眼间消逝,却仍然在诺尔心头狠狠刻了一刀——
他说:“你该长大了。”
费德南公爵随后不再看向诺尔,诺尔毫无办法地看着奥希多拉的军队远去,风中传来与他差不了多少岁的少年领主奥希的大声嘲笑,“说得没错,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开始调1戏美人啦哈哈哈!”
这些对于诺尔来说称得上糟糕的回忆,是他成年的契机,他憎恨魔王,他也讨厌奥希,虽然奥希后来将费德南公爵完完整整送回了黛城,也给了黛城不少实质上的帮助,可是他们终究留给了他阴霾,使他不那么自信。
陆绚道:“谢谢你诺尔,我确实非常想要斩断不堪的过去。”他将匕首美滋滋地收入了空间袋中,真是困了就有枕头睡,他想制裁魔王,手里没几张底牌不行,“我的近战能力不够好,它对我会很有帮助……”
诺尔高兴道:“真的吗?我觉得你还可以去试着拥有一段新的恋情。”他脸色涨红,随后又有些自卑地想,即使如此,陆绚也只会把他当朋友,而不是一个成熟可靠的男人,他在关键时刻完全没有称得上亮眼的表现,根本不可能吸引住陆绚的目光。
他咽下苦涩的心事,笑道:“给夏奈尔一个完整的家。”
陆绚曾带他见过鸟笼中呼呼大睡的夏奈尔,得知这是当初差点被献祭的那个孩子,它竟然活了下来!诺尔惊喜不已,甚至比三年前他感知到路西菲尔怀1孕还要意外,吸血蝙蝠的声波可以探测到生命体,而且夏奈尔还在母体中时,就对他的声波有反应——他和夏奈尔是老朋友了!
陆绚尴尬,新恋情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以内,“夏奈尔是一个很好的孩子,他会理解我选择单身的。”
诺尔少年期被路西菲尔收留引导过,和一般嗜杀残暴的魔族不同,他心思简单纯朴,有了零碎记忆的铺垫,陆绚看到他的那一刻,这种信任就盲目超过了和他结伴旅行的伊撒——现在是被他怀疑身份的魔王。
“诺尔,我想你帮我一个忙。”陆绚刚要张口,就见伊撒已经跃上花园的墙头,不走寻常路地回来了,黑袍飒飒,白色绷带下露出优美苍白的下颌,似乎不能在忍受多一秒的分离,连一个沙漏时间都没有耗尽。
诺尔不明所以道:“你说,我肯定会做到的。”
陆绚心知时机不对,只好眨眨眼,语重心长道:“帮我照顾黛城。”
诺尔离开的时候感觉肩上的担子有千斤重担。
伊撒带来了晚餐的食材,是一块新鲜的火鸡肉,陆绚继续在花园中享受午后阳光时,他就在一旁腌制晚餐的主食,鸡肉撒上酸果汁,搭配细胡椒粉,某种香草和辣酱。
石桌上放着一份在暗世界各地发放的报纸,是陆绚特意要求诺尔带来的,上面的内容由地极沼泽以南的科德利郡发出,领主是魔王的十三追随者之一,非常极1端和排斥人类,他们很多刊登在《黑泽半月刊》上的观点都让陆绚不舒服,他问身边默不吭声地给鸡肉按摩的伊撒道:“这篇小报上说,科德利郡的领主很讨厌人类和天神族,为了迎合魔王的喜好,她会把人类做成火腿肠切片,再喂给圈养的天神族的奴1隶吃,真的假的?”
伊撒手一抖,差点给肉丝匀称圆滑,丝丝香嫩的鸡胸肉戳出一个洞,他茫然地抬起头来,目光落在那份报纸上,大概不太了解贵族们的花样玩法,见陆绚神情中带着嫌恶,他当即紧张地划清界限道:“科德利郡的领主口味奇特,我听说魔王不喜欢她的张狂和出格。”
陆绚抖动手中的报纸,指尖点过残留着墨渍的配图,那是一个犹如晨间花枝上第一抹露水的漂亮的女人,“但是报纸上说,很多魔族的贵族以圈养天神族的奴1隶为荣?她养的奴1隶名叫哈斯,有照片,你要看吗?”
“不……不了。”伊撒绷带下红光一闪,“其实很多魔族都憎恶白世界的天神,就像他们憎恶人类,黛城中的居民能够和人类和平共处,反倒是暗世界的异类。”
陆绚的记忆中没有关于天神族的影像,他知道路西菲尔应该不属于人类,却搞不清人类与天神族之间的区别。
他的眼神不自主落在听话乖巧的伊撒身上,“魔王他有畜养奴1隶吗?”
作者有话要说:魔王挨打倒计时
第42章 回家啦
这种事情只要是脑子正常的男人都不会承认的, 更何况伊撒后来被路西菲尔封印,他也没有能力及时间畜养贵族间流行的玩1物。
伊撒早有心理准备,义正言辞道:“没有!魔王他非常爱你!”
天神族生活在白世界, 如果天神被魔族蓄养,就会被高高在上的天神族厌恶和彻底抛弃。
当初魔王将路西菲尔送上祭台,就是想要折1辱他, 使得天神族也视他为耻1辱,这与圈养路西菲尔为奴1隶有什么区别呢?
可是路西菲尔因为选择了魔王, 已经被中世界人族的光明阵营驱逐, 他的族人不要他, 还能去哪里?游戏角色路西菲尔的愤怒直至今日他都像是亲身经历一般,走投无路,又被魔王背叛, 所以宁愿选择放弃生命……
陆绚磨牙道:“我怎么觉得你在骗我呢?”
伊撒捧着碗,要哭不哭, 如果陆绚再逼问下去, 他只怕就要一头在花园生满青苔的墙上撞死。
良久, 陆绚才笑眯眯道:“我开玩笑的,你又不是魔王,紧张什么?”
不知是哪句话伤到了伊撒脆弱的内心, 他一整晚完全消失了踪迹。
但在消失之前, 还给陆绚烘烤了Q弹的焦糖布丁。
第二天, 陆绚与诺尔商讨挖金矿的事宜, 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时间战线长,还需要掩人耳目防止金矿被外人觊觎,诺尔打算亲自监工。
正在商讨细节时, 陆绚就听到吸血族士兵通传,暗世界归属于魔王的各大势力主都向黛城递交了期盼建立友善关系的文书,一个一个在信函中把黛城和路西菲尔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接着又暗搓搓地询问陆绚喜欢什么,需不需要帮助,他们可以出人出力出钱。
尤其前一天还上暗世界最热门八卦报纸《黑泽半月刊》的科德利郡领主,那女人竟然问陆绚想不想美容,科德利郡魔法美容业发达,瘦身瘦脸产后体型修复,她还可以免费提供美容整形业务哦。
陆绚:“???”
他不明所以,回绝了所有的示好,尤其将科德利郡领主的信函揉成一团,漂亮的脸蛋上满是嫌弃道:“有病病。”
你他1妈才需要产后修复。
不过接下来,奥希多拉倒是送来了一个令陆绚感到心仪的礼物——芬格娜铁处1女,一台仅限于两人通过的异空间单向传送阵铁箱!奥希多拉情1报所专利,最适合魔王的爪牙渗透世界各地,这是把奥希多拉的核心空间魔法技术完全毫无保留地奉献了出来。
奥希本人亲自运送,但灰发青年的状况似乎比前几日他们在枯树林相见时糟糕得多,鼻青脸肿,眼睛像发泡的小馒头,伤痕非常新鲜,他一瘸一拐地扛着铁处1女,就站在黛城门外。
黛城的禁魔阵覆盖面积很广,踏入领域的魔族和人类法师都将无法施放法术,连伊撒也不例外,陆绚当时并没有把伊撒列入豁免名单中,虽然不知道伊撒被压制了一身黑暗法力后为何可以爬高上低健步如飞……但同样和魔王关系匪浅的奥希就更别肖想破例了。
奥希不敢进城,只肩头笔挺地扛着锈色的铁箱,那铁箱的外观是一个沉浸在痛苦中泫然欲泣的女人形象,金属制表层,身体浑圆如钟,刚好可以容纳两人,而她腹部可供开合的门用两指宽的袖珍魔法阵紧紧扣锁着,如果无法解开法阵,那么这个传送阵则不能使用。
“做成铁处1女是我的个人爱好,她非常美丽,是拷问手段当中最令人着迷的一种,很能体现奥希多拉情报所凌驾于整个暗世界之上的高贵审美……”
陆绚听完奥希的介绍,赶忙表示喜欢并制止他继续演说道:“不错不错,你想与我交换什么?先说好,禁魔阵的豁免资格不行。”想要进入黛城的保护范围,就必须受到辖制,否则就别来。
奥希昨夜被郁闷无处宣泄的魔王从费德南公爵的墓地抓出来一顿胖揍,这才紧赶慢赶修好了铁处1女,明明答应给他五天的调试时间,最后他还是含泪屈服,熬夜搞了一宿,身为一个搞情报的技术人员,他的武力值不足以对抗这个冷酷的世界,要是沙耶还在就好了……
有魔王虎视眈眈,他哪里还敢向陆绚讨要条件,“不,您误会了我,我真心诚意与您结交朋友。”
大部分魔王的追随者应该都得到了他传递出的消息——路西菲尔和魔王身在黛城。对于这些魔族来说,魔王虽然丢失了大半权柄,但依然是一个让人忌惮的男人,他的疯狂和强大曾经深深地印刻在众多追随者心头,更别说魔王之所以疯狂的导火索就是他的王妃。
大家谈不上喜欢路西菲尔,甚至某些追随者将他恨之入骨,不过只要魔王还在一日,将路西菲尔放在心尖上一天,暗世界忠于他的多数势力主们就永远不会躁动或是向黛城下手,某种意义上讲,魔王的安稳对于暗世界的和平有着积极意义。
比如科德利郡的领主,那个犹如晨间花枝露水的女人,曾经为了讨好失去爱妻的魔王,专门驯养了一个极像路西菲尔本人的天神族奴1隶,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那双湖蓝色的眼眸与微风下拂动的金发真是将魔王妃的柔情与温暖体现得淋漓尽致。
可是奴1隶被送到魔王面前的那一天,正好撞见了魔王跪在大殿上自制某个强大的魔法权杖。
经过细心调1教的奴隶穿着单薄的纱衣,纤纤素体在红月下透着盈白,当他光脚走上撒加皇宫瑰丽的黑曜石星空台,就看见宫殿中心的红毯上,一个黑衣男人闷不吭声地埋头为法杖钉上透明的冰珠。
黑色斗篷随着他的动作抖动,镶嵌冰珠每一次锤落的回音都像是骨骼的碰撞,慢慢的,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就渗进人的鼻腔里,原来红毯上一滩深色的痕迹就是散开的血水,但血水不是来自洁白纯粹的光明法杖。
“陛下。”奴1隶大着胆子上前。
黑衣男人仿佛溺毙在了自己的世界中,直到他的袍角被毫无重量的蝼蚁牵住,他才歪了歪脑袋,缓缓回头——
“啊啊啊——!!!”
奴1隶双目大睁,惊恐的惨叫响彻整个宫殿,他一下摔倒在地上,不住后退。
“你吵到他了。”魔王语气漠然,只是他已经再也做不出冷漠的表情了,因为眼眶裸1露出两个红色的窟窿,深入颅内,血肉模糊,涓涓黑血混着泪水不住滴落。
奴1隶喉间发出咯咯的抽气声,那是充满恐惧的临死预兆。
科德利郡的领主不知道宫殿前的星空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皇宫驱使的守卫将奴1隶的尸体抬走后,她派人检查了尸体,那或许根本称不上一具全尸,尤其奴1隶酷似路西菲尔的脸,已然面目全非。
这个一向不走寻常路的女人自然知道惹怒了魔王,吓得连夜跑了,她比其他追随者都要更早意识到路西菲尔于魔王的特殊意义,在所有人还在摸不清路西菲尔的重量时,她已经隐隐感觉到,在两人的感情中占据主导的从来都不是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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