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想了想,才说:“你叫我胡天就行了。”
沈醉注意到他可疑的停顿,心想这应该是个假名。
便又问:“恩公怎么孤身一人出现在这大漠里?”
青年这回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来找一个人。”
沈醉觉得他行为遮掩,恐怕身份不简单,便也没敢再深究,转而说:“小人和弟弟欲前往斗国,不知道恩公要去哪里?”
青年这次总算回答流畅了,“那我也去斗国好了。”
这次换胡天问沈醉了,他说:“你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沈醉觉得他的问法有些奇怪,正常的不是应该问他为什么去斗国吗?但这个叫做胡天的青年关注点却不大一样。
沈醉怔了一下,回答说:“也是去找一个人。”
青年追问道:“找什么人?”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月亮挂在夜空上,又大又圆,又孤寂冷清。
沈醉看着那轮明月,幽幽叹了一口气:“意中人。”
一旁的青年沉默了,沈醉回头问他,“那你呢?你找什么人?”
青年的情绪似乎很是低落,他没有回答,而是说:“你也困了吧?你去睡吧,我守夜。”
他不提还好,一提,沈醉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本来还想再忍忍的,但困意上来,真是挡也挡不住。
他说:“那就麻烦恩公了,等到后半夜你记得叫醒我,换我守夜。”
胡天点头,柔声说:“快去睡吧。”
然而这一整夜胡天都没有叫醒他,沈醉美美睡了一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
胡天还坐在那堆篝火旁边,动作和昨晚一样,仿佛一点儿也没动过一样。
沈醉爬起来,抱歉地说:“恩公,对不起,我忘记起来了。”
胡天掀起眼帘看了他一眼,说:“无事,”又指了指阿伦,对沈醉说:“叫醒他,我们该启程了。”
沈醉隐约感觉。胡天对他的态度似乎冷淡了许多。
不过他也没多想,拽起阿伦便又开始了辛苦赶路的一天。
运气好的是,他们经过昨天的营地时,发现了两头又跑回来的骆驼,它们似乎根本不在意这躺了满地的死人一样,依旧在咀嚼着地上的干草吃。
“这里面应该有它们的主人吧。”沈醉这样说,不由得想,在这沙漠之中,不出三天,尸体就会被黄沙掩埋,没有人知道他们已经永远消失在这片沙海之中。
没多少时间感慨,他们牵着这两匹骆驼,再次上了路。
只不过胡天却没坐,而是在地上,牵着沈醉坐的那头骆驼步行。
沈醉有些过意不去,“恩公,我和你换换吧,你上来坐坐。”
胡天摇头,“我不累。”
又过了两个时辰,太阳升到正空,沈醉坐在骆驼上,都觉得无法忍受,更不必说踩在滚烫的沙子上的胡天了。
他再度提议:“恩公,要不咱们歇息歇息?”
这次胡天总算没有拒绝,他们找了一片灌木丛,借着荫凉躲避日头。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沈醉还在沙漠里艰难跋涉的时候,新月国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因为那屹立在新月国最高点的神殿,竟然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人们赶到的时候,只看见舒莱浑身狼狈地现在观星台上,满脸焦急,“快救火,大祭司还在里面!”
但那火势头实在太大,连神像都能烧炸了的火,又岂是人力可以扑灭的?
到最后,人们连大祭司的尸骨都没找到,那位安静、恬淡的祭司大人,在这场火中化成了灰。
听到官员禀报之后,女皇还有些恍然。
她还记得自己刚穿越来的第一天,那年纪不大的祭司递给了她一枚水晶球,用温和的嗓音,奇迹般地抚平了她心中的惶恐不安。
也因为这样,她一直拖延“前女皇”对舒莱的承诺,准备让沈醉一直当大祭司,等到合适的时候,再用其他东西弥补舒莱。
却没想到,一场大火烧塌了神殿,也带走了那个人淡如菊的大祭司。
“传令下去,大祭司意外丧生,举国哀恸三日,”女皇想了想,接着说:“少神使舒莱幸免于难,照天神神谕,命少神使舒莱接任大祭司之职。”
大祭司突遭意外,除了那些曾经被他帮助过的人以外,整个新月国并没有多少人真心为他悲痛。
舒莱继任当天,天空湖绿洲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接任典礼,女皇亲手为他加冕。
典礼结束之后,所有人都簇拥着舒莱,恭喜他终于升为大祭司,只有默茜将军站在一边,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
前任大祭司沈醉深居简出,隔绝人烟,但要说朋友的话,竟然还真的有一个,那就是将军默茜。
舒莱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勾搭上的,平日里这个默茜总是站在沈醉那边,让他受了不少气,令他不快极了。
现在,他终于扬眉吐气,自然要到默茜面前显摆显摆,好好出一口恶气才行。
他来到默茜面前,面纱遮掩住的面容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但语气却充满了高贵矜傲,仿佛他生来就是高贵典雅的大祭司一般,“默茜将军,虽然你我平日里有些积怨,但既然来参加本祭司的接任典礼,无论如何,也该向我道一声恭喜吧?”
默茜则是毫不掩盖自己对舒莱的恶意,她冷冷嗤笑一声,扬长而去。
在经过舒莱的时候,她说了一句话,令舒莱的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
她说:“你以为我不知道是谁放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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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女尊文里的大祭司(9)
沈醉一行人在大漠中又前进了几日, 半道上找了一处背荫的土坡休息。
荒漠中炎热都不是最难忍受的,最难忍受的是没水洗澡。
想想也是,喝的水都尚且不够,又哪里还有裕余给人洗澡。
沈醉闻了闻自己的身上, 皱了皱鼻头。
胡天察觉到了他这细微的动作, 问道:“你怎么了?”
胡天不仅救了他们, 还愿意顺路保护他们去斗国,沈醉对他已经十分感激了, 要是现在再说自己想洗澡, 会不会让胡天觉得他贪得无厌?
沈醉犹豫了一会儿,还未开口,一旁的阿伦却率先说出了他的心声,“祭……我兄长这是想洗澡了,从前在家里的时候, 他每日都要沐浴呢!”
既然已经舍弃了大祭司的位子, 沈醉便让阿伦不必再叫他祭司大人, 二人以兄弟相称, 也正好掩盖身份。
他们还不知道,在新月国众人的眼里,他和阿伦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大可不必这样遮掩。
听到阿伦的话,胡天皱了皱眉,他的样貌是极英挺正气的,现在这样一皱眉, 沈醉顿时有了一种自己在欺负老实人的愧疚感,他连连摆手,“恩公不必在意, 我其实……也不是很想洗澡。”
阿伦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他神情讪讪地看着胡天,直到胡天摆手表示不在意之后,才放下心来。
沈醉原以为这件事只是一个小插曲,却没想到深夜时分,他忽然被摇醒了。
他睁开眼睛,看见是胡天在叫他。
沈醉还有些迷糊,胡天来之前,他连睡觉都不敢睡熟,始终保持着一份警醒,但胡天来了之后,他似乎不知不觉也对他产生了依赖,睡觉的时候都不再警戒了。
他问胡天:“恩公,有什么事吗?”
胡天并不回答,而是小声说:“跟我来。”
便带着沈醉来到距离他们驻扎地方的不远处。
当看见这里的湖泊时,沈醉大吃一惊,原来距离他们这么近的地方,就有一片水源?
“你不是想洗澡吗?现在可以洗了。”胡天把他往前推了推,“去吧。”沈醉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看见胡天已经转过了身,背对着他。
看见这个胡天,沈醉隐约有种熟悉的感觉,如果不是率先在程昱身上找到了渊,他大概会以为胡天才是渊吧?
沈醉想了想,决定还是坚持开始的判断,把程昱体内的渊弄出来最要紧。
当然,眼下最要紧还是先洗个澡,他脱下衣服,将它们整齐地叠在岸上,便下了水。
原以为晚上水会很冷,但等沈醉下了水之后,才惊讶地发现,这水竟还温热着。
他原本是打算草草洗一下,但现在,他改变了想法。
好好洗了洗了一个澡之后,沈醉觉得自己终于脱离了臭味,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恩公,我洗完了,你要不要也洗一下?”沈醉秉承着礼尚往来的精神,提议说:“这次换我替你把风。”
胡天摇头,“夜里风凉,你刚从水里出来,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沈醉怔了一下,胡天已经转身往回路折返了。
看着他的背影,沈醉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胡天对他有点好过头了。
更加奇怪的是,他对胡天的关照竟然没有多少不适应。
他愣神的时候,胡天已经察觉到他还没跟上来,转身看他:“怎么还不走?”
沈醉这才如梦初醒,慌忙跟了上去。
他们走后不久,那池湖水迅速被沙子吸收殆尽,地面上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水溶出来的坑。
有胡天保护,沈醉他们接下来的一路上都畅通无阻,很快就来到了斗国的都城。
斗国都城十分繁华,在了无人烟的荒漠中赶了这么久的路,骤然到了人流如此密集的地方,沈醉还有些不适应。
就在这时,胡天却向他们提出了告辞,“我要走了。”
沈醉这段时间一直在动摇,不敢确定胡天和程昱到底哪个是渊,现在胡天提出要走,沈醉反而松了一口气。
这样他就不用站在天平中间左右摇摆了。
胡天临走前还嘱咐了一句:“你的头巾,就这样戴着吧,最好不要摘下来。”
看沈醉点头应下之后,他才转身阔步出了城,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和胡天告别之后,沈醉带着阿伦下榻了一家客栈,开始打听程昱的下落。
店小二倒是没让他失望,叭叭叭说了一堆,诸如什么“程将军生母死的早”、“程将军的父亲从小对他的要求有多严格”都抖落了出来。
沈醉觉得要是不制止,他能一直说个没完,便赶紧打断他:“那么程将军最近有什么活动吗?”
“说来也奇怪,这程将军自从送了七皇子去新月国和亲之后,回来就闭门不出,也谢绝见客。”店小二每日迎来送往,消息十分灵通,他告诉沈醉,“但后天就是程将军母亲的祭日,每年这天,除了给母亲扫墓以外,他还会去城外的空远寺,斋戒三日,以表孝心。”
沈醉给了他一片金叶子,“小二哥,多谢。”
便拉着阿伦回了楼上客房,留店小二看着那枚金叶子愣神。
小二在这店里呆了许多年,还是觉得最近入住的几个客人都有些奇怪。
那对年纪不大的兄弟,哥哥整天蒙着脸,弟弟则性格娇弱,仿佛含羞草一样,随便吓唬一下就会缩成一团。
这还算好的,住在他们隔壁房间的那个客人更加奇怪,因为他从入住开始,就没有出来过,除了这间房以外,也没有叫过任何东西。
就算不吃饭,难道连水也不喝?两天之后,店小二实在放心不下,跑去敲了那个客官的房门:“客官,你在吗?”
门很快打开了,出来的是一个身穿黑衣,样貌英挺的青年脑子。
看他还活得好好的,店小二松了一口气,要是人死在他们店里,别的事小,关键是晦气,传出去必然影响他们店里的生意。
他正想问问这个男子需不需要点餐时,青年却率先开口了,他问:“隔壁的这两个人已经离开一个时辰了,你可知道他们去了哪儿?”
青年的问题实在让人无法产生正面的联想,店小二缩了缩脖子,委婉地说:“客官,按照斗国律法,杀人是要偿命的。”
青年冷冷看他一眼,“我是衙门的捕快,那两个人是逃犯,你要是不告诉我他们去了哪儿,就是窝藏钦犯。”听见青年这样一说,再想到那兄弟二人藏头露尾的行径,店小二顿时深信不疑。
他忽然想到沈醉问过他的事情,大惊失色:“糟了!他们前两天问了我程昱程将军的行踪,现在肯定是去空远寺刺杀程将军去了!”
“捕快大人,我这样算不算共犯……”店小二愁眉苦脸,刚准备再多问几句的时候,发现青年已经没影了。
他眨了眨眼睛,呆呆地说:“原来这世上真的有轻功?!”
空远寺,沈醉带着阿伦把能进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也没看见程昱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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