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非常认真的说:“我没喝多,不要解酒药。”
顾执:“......”
他只当江初是不爱吃上次的那种解酒糖,于是又耐心解释:“不是糖果了。”
江初说:“我不吃药。”
顾执凑近打量他的神色,想看看他究竟是不是喝多了,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他是真的还是装的。
行吧,你醉鬼,你最大。
杯子里的水已经见底,顾执再度准备起身的时候又被江初拦下了。
顾执没好气的说:“我去给你倒水。一分钟。”
“哦”江初应了一声,重新低下头,等顾执没走两步他就跟了上去。
“你干嘛跟着我?”顾执怕他撞到椅子,伸手扶了他一把。
“回家。”
“那我送你,对了你家那小区叫什么名字来着?”
……
出了烧烤店连接街道的是稀落人群和来往的车尾灯,这一片靠近学校,霓虹和喧闹都离得很远。
夏日的夜晚带着些许潮气,昏黄的路灯孤零零的伫立在街头。
汽车拖长的尾音围绕在耳边经久不散。
顾执招了一辆空出租,上车的时候按江初所说,跟司机师傅报了个名字。
借着头顶的白炽灯,司机笑着说:“我开车十多年了,浅安没有这个地方,你是不是记错了。”
夜里的街区灯火阑珊,发光的建筑像电影画面一帧一帧的往后倒退。
江初上了车就靠着座椅头抵在车窗合上眼不说话,顾执怎么问他也不说话。
顾执只好报了自己家的地址。
去顾执家的路上没什么车,司机一路开的都很顺畅,十来分钟就到了。
下车的时候司机笑着问要不要帮忙,江初靠着顾执摆手说谢谢不用。
这会倒是清醒了。
虽然刚刚在路上他已经给顾茜发信息说明了情况,顾茜表示的很热情,但他的家庭情况实在有些复杂,头一次带个同学回家,还是个醉鬼,他其实是有些紧张
顾执说:“等会别说话,我直接扶你去休息。”
江初点点头,心里却想那不可能。
他们没走几分钟,就看见前方有两个熟悉的身影借着手机的手电筒光,迎面走来。
顾茜抬了一下手机,光影里,顾执抬手遮了一下眼,确认没认错人便上前问道:“还好吧,怎么还酒多啦?”
“几个同学庆祝他拿了竞赛一等奖,灌的。”
一句话表明了原由,顾执怕他连累自己,让顾卓威觉得他跟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便装作不经意的解释。
果然很有用,顾茜说:“来,快回家,我泡好了蜂蜜茶,你等会给他喝点。”
“谢谢阿姨。”
顾执瞥了一眼江初,除了酒味比较重实在看不出他的醉态。点点头说知道了。
两个大人走在后面,他们在前头,进门的时候顾执找了双自己的拖鞋给他,从进门到换拖鞋到坐上沙发,江初都完全没有喝醉的样子。
要不是看他笑的比平时要多,顾执都怀疑这货是在装醉。
顾执趿拉着拖鞋跑进厨房灌了一大口凉白开,再进客厅的时候,居然看见江初和顾茜坐在沙发上聊天。
江初罕见的礼貌:“阿姨,麻烦你了,我今天忘带钥匙了,家里人又出差不在家。”
顾执:“……”真会扯慌。
顾茜倒了杯水推过去笑道:“没事,顾顾也经常忘带钥匙。”
这件事她深有同感,所以并没有一丁点的怀疑。
顾卓威应着顾茜的吩咐去厨房拿了两杯蜂蜜茶。出来的时候看见顾执站在边上,顺手给了他一杯。
顾执道了谢直接喝完,把杯子搁水斗里,然后返回客厅匆忙拉着江初,说让他去睡觉。
顾茜和顾卓威相视一笑,知道顾执怕麻烦他们,两人便叮嘱了几句,然后一块走进卧室,诺大的客厅突然安静,客厅的顶灯太明亮,洁白撒了一屋子,江初曲着腿安静的坐在沙发上。
背后是顾茜新买的卡通靠枕,被他揪起一角食指绕着抱枕把玩。
还真是挺会自来熟的,顾执没好气的想。
“你真的是忘记带钥匙了?”顾执问。
“嗯。不信你去我书包里找。”
顾执没有翻人书包的爱好,想了想有点无奈的说:“算了,我去给你找睡衣,洗澡睡觉了。”
江初在别人家里听话的像一只受过训练的宠物猫,顾执进进出出,他跟着进进出出,声响却小的几乎听不见。
江初终于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顾执已经关了客厅的顶灯,只留下一盏小夜灯。
这会儿真的清醒了些,却迷惘起来,自己怎么真的就无赖的赖到顾执家了。
房间里顾执早就提前开好空调,俨然是一个舒适的温度。
他跟在顾执身后,余光环视了一圈。
白色的书桌上堆着整整齐齐的各种练习册和试卷,旁边的书架上也摆放的整齐。
顾执在学校课桌乱的能和垃圾桶比了,这样整洁的桌面必然是有人精心帮他收拾过的。
“你睡我房间。”顾执从柜子里拿了个枕头,换下床上的那个。
“那你呢?”江初问。
“我睡旁边的客房。”顾执解释:“客房空调老旧,声音比较大。”
“哦。”江初垂眸,等顾执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说:“那我睡客房。”
顾执无奈的又折回来,他掀开被子,命令式的冲他说:“你现在快睡觉,那房间声音大影响睡眠。”
江初想说我睡得沉不怕吵,但顾执已经推着他往回走了几步,大有“不必在争”的意思。
尽管喝了蜂蜜茶,也洗了澡,但那股酒味却没这么快消散,江初的身上仍然能闻见一股淡淡的酒香,飘在空气里,飘到顾执鼻息里的时候也有点晕眩的感觉。
两人僵持了片刻,江初拧着眉偏过头看向别处不说话。
又来了。
顾执想说,到底你是主人,还我是主人。
正打算不跟他耗,要出去的时候就感觉手腕被人拉了一下。
江初微醺的大脑慢了半拍,没想太多就伸手了,顾执下意识的退了一下。
但江初抓的用力,他并没挣脱开。
突如其来的,顾执觉得一阵心慌。
他好像从江初深邃的眼神里参透了里面藏了许久的深意,江初不松手,顾执挣脱不开便由他抓着,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手上的力道渐渐变得放松,其实顾执明白江初的肢体语言代表了什么——我想牵你的手,我想试试。
窗外风过树梢,寂静的深夜被树叶的摩挲声划破,长空明朗,月钩盘悬。
顾执的目光落在那节半敞露的腕关节上,少年的手臂坚韧而单薄,有那么一刻他忽然觉的很难过,江初今晚的一切看起来都很反常,但这种反常经不起推敲,细细想来,发生在他身上却又是有迹可循的。
因为轰轰烈烈的告白从来不会和他有任何关系。
江初始终保留着微末的清醒,尽管他的感情已经浓烈到顾执都觉的无法忽视的程度,但我喜欢你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他从没说过。
他鬼迷心窍的在江初即将松手的那一霎那反手抓上。两人手指的温度相差太大,以至于他有那么两秒钟是慌神的。
“你是不是知道?”江初忽然开口。
明明话只说了一半,顾执却仿佛清晰地听到后面内容。
顾执再想松开手,却被对方紧紧攥住,这一次他自始至终都攥的紧。
顾执想像从前一样装傻问他知道什么?或者干脆说不是,但只要看见江初期待的眼神,那些冠冕堂皇的腹稿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目光里承载着让他无法自欺欺人的真挚。
他蓦然的点点头,江初神情梢梢放松,但很快又绷起来。
几秒钟的空白,却像是经历了一场无望的漫长。
江初终于拉回思绪。手里的温度慢慢被传染,直到顾执又靠近了一步,他才恍然生出一股惆怅来。
有些感情轻易是剥离不了的,在生根发芽的时候没有修剪处理,过了一段时间便会抽条疯长。
鼓动的心跳在寂静中错了节奏,可能是这一刻夜深人静,江初长久以来的心思就在这时候有了冲破牢笼的迹象。
之前的酒劲终于清醒的差不多,本就没有宿醉,在月色里,浓郁的酒气愈发靠近。
顾执看见江初瞥下去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心疼,垂落的微眸里盛着满满克制。
那不像他认识的江初。
顾执十六岁的人生第一次兵荒马乱,他的万千铁骑在这一刻溃不成军。
房间只开了一盏台灯,和窗外的月色遥相呼应,他们指尖相抵,呼吸交错,手心虚浮着一层湿热的汗,胆大妄为的吻在一起。
他们吻得安静,像是恋爱了许久的人,但少年的心却是狂跳不止,像风平浪静的海面下翻涌的滔天暗潮。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那时的心动隔着成长的对岸,彼时终不在是遥遥相望。
直到多年后再想起那一天,顾执恍惚才明白,其实那时被叫做年少的叛逆,也是莫大的勇气。
作者有话说:
不建议学生喝酒,酒后表白什么都是剧情需要,大家千万别尝试,会丢人丢的很大发的。爱情还是要在清晰的认知下勇敢对待。
第40章 腼腆
顾执有生以来第一次跟别人亲密接触,对方却跟他一样是个男孩,一想起这个,他就恨不得在被窝里造一台时光机,然后把自己暂时送到外太空避个难。
老实说昨晚像是一场虚浮的梦境,他都不记得是怎么逃回客房的,时间概念在昨夜彻底丧失,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钻进夹杂清香味道的崭新空调被里,唐突的开始胡思乱想——回忆从他亲上江初的时候开始。
这个天开着空调却硬是把自己悟出一身热汗,然后露出半张脸在被子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特么的居然是我主动的。
他再次缩回被子里,鲤鱼打挺似的滚了几圈,才露出毛茸茸的脑袋,有些木然的盯着窗缝里挤进来的白光,重新跟真实的世界打了个照面。
他还想继续在他的龟壳里装死,外面的声音却不肯放过他,
他屏住呼吸,侧耳去听,只听见麻烦,客气之类的词,声音高高低低,却是比寻常的早晨要热闹些。
顾执这才想起,不寻常的热闹是他昨天捡回来的醉鬼带来的。
他猛地醒过来,趿拉着拖鞋冲到门口,从门口那架被顾茜当成多余的物件的穿衣镜里看见一个头发乱糟糟拖鞋睡衣的颓废少年。
他冲着镜子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那头发跟他作对似的翘起来。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里,就是觉得这个样子不能被江初看见,他乘人不注意,钻进洗手间,几分钟后再出来,已经打扮得体,又是那个精神奕奕的小少爷。
只有他自己知道和镜子里的形象形成鲜明对比的内心遭受着怎样的混乱。
他不知道江初还记不记得昨晚的事,江初昨天喝酒了,许景说自己喝多了第二天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道江初会不会也是这样。
但如果他不记得了,那他们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只是朋友,这样一想又忍不住有些失落。
理智告诉他江初最好是不记得,感性却跳出来说,你要是敢忘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直到他从房间里出来,刚才的幻想才被击的粉碎。
因为在混乱的情绪里他忘了除江初之外,还有顾茜和顾卓威也在。
明明是自己家,他却步履维艰,顾茜听到动静,探过头打趣着说:“可算起来了。”
桌上已经摆好各种早点,不用想也知道是顾卓威晨跑完从楼下早点铺带上来的。因为今天多了一个人,桌上比平时多放了两个盘子。
江初的面前放着包子和三明治,还有豆浆牛奶。
顾执看了一眼,估摸着那大概是三个人的量,他感叹于顾茜和顾卓威这股不计后果的热情。离餐桌不远,江初正襟危坐,他正在和和顾卓威讨论体育频道昨天的男篮新闻。
顾执知道江初向来淡定但没想到他会这么淡定,除了假装没看到自己不跟自己对视,其余表现就跟一个来家里做客的亲戚毫无差别。
顾卓威说起一些有意思的话题,江初点头表示认同,很轻的笑了一声。
顾执:“......”
他忽然想起班上那些人说江初不近人情,高冷孤傲,顾执盯着他脑门看了一会,要不是手机不在口袋里,他真想掏出手机录下来,给他们辟个谣,狠狠地打一打他们的脸。
江初的样子看起来就像真的对昨晚发生的事情断了片似的,虽然两相权衡,直觉告诉他在有第三个人的情况下,这样是最妥当的。
但真的意识到江初也有可能是不记得了,他还是不可避免的失望起来,就好像眼前明明有东西,他却伸手抓了个空。
“昨晚睡的好吗?”顾茜询问他:“顾执床板硬,昨晚睡得好吗?”
江初点点头说还好。
“昨天喝了不少吧,先喝点热牛奶。”
她拿开江初面前的豆浆,把盛着早点的盘子又往前送了送。
“嗯。”江初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一下脑袋,露出难得的腼腆:“谢谢阿姨。”
顾执心说,我的金窝是最养梦的,怎么可能睡得不好。
然而他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一个字都没说。
吃完早饭江初和顾执帮着顾茜收拾,期间顾执的手机响了。
诺大的厨房一时只剩下江初和顾茜。
江初端着盘子进厨房的时候,顾茜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客厅某个角落正在接电话儿子。
江初演了一早上的淡定,就这一个眼神,就被击溃了。
“阿姨想问顾执的学习么?”他心脏就倏的收缩了一下,揣着忐忑有些慌措的问。
“嗯?”顾茜迟疑了片刻,感叹于这个年纪的少年居然轻易就看出大人眉目之间的端倪。
顾茜倒是听顾执说起过他这个常年不食人间烟火的同桌,包括顾卓威那次给顾执送东西事后他们也聊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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