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一看,江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脸色相当难看。
“你神速啊”。顾执借着他手上的力,站了起来,试图向他证明这只是“一点小伤”
“怎么样了?”
江初蹲下来看了一眼他凝血的膝盖,心脏倏的揪疼了一下,脸色说变就变,想碰一下又怕弄疼他,伸着手在空中比划:“很疼吧?”
“还好。”顾执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他试图安慰江初但没成功,因为他刚想走一步证明自己还好,就“嘶”的叫一声。
膝盖动一下就疼的发懵。
“你……”江初有点懵。
“别动。”他托起顾执的手肘,架在自己肩上,二话不说把人背了起来。
顾执有过一瞬间的念头,想说太丢人了。
但江初没给他任性的机会。
他知道顾执爱面子,江初背起人的瞬间就偏过头对顾执说:“这会儿教学楼已经没人了,到了宿舍楼那边我再放你下来。”
顾执“哦”了一声,乖乖的挂在他背上。
有风吹过来,树梢轻轻地摆了一下,江初的头发软软的蹭着他的下巴,他僵直了脖子抬着头,心里也被挠了一下。
既然装逼失败,他索性卖惨,在江初背上不老实的嗷嗷直叫。
江初看他带着伤还不老实,刚才的惊慌顿时减了一半,这时候他才想起来问顾执。
“怎么会摔成这样。”他低头踩着斑驳的光影问身后人。
“刚刚被人推了一下,也不知道哪个缺德货,要让我知道非卸了他一条腿。”
这时候倒是知道放狠话了。
江初很明显的顿了一下,隐约觉的哪里不大对劲,但他一时却说不上来。
他微微侧头,重复了一句:“推你?”
顾执歪着脑袋回想了一下,又不确定的说:“可能着急撞到了,太黑了我也不确定。”
“撞到人了还跑?”他颠了一下背上的人,低头看着脚下的路,不疾不徐的往回走。
这个姿势对顾执来说很舒适,没走几步他就垂着脑袋,下巴搭进了江初的肩颈里,两只手还交叠的垂在江初胸口,手指捻着他校服的拉链搓玩。
“可能是怕我讹……哎,算了……”他自己都不信,被江初一问,他又觉得自己可能真是被人推的,但他想不明白谁那么缺德。
*
校医务室这个点还没关门,但顾执死活不去,江初拿他没辙,估计了一下他受伤的程度觉得不去应该也行。
到了宿舍区,顾执就跟身上长了虫子似的在他背上扭来扭去,江初只好把他放下来,搀着他一蹦一跳的往宿舍走。
幸好路程不远,又遇上几个熟人,一半真关心,一半看热闹的围着他,总算把他送回了宿舍。
许景隔着门就听到外面闹哄哄的动静,以为是男生起了争执,好奇心作祟探出脑袋才发现周围宿舍的人全过来了。
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赶紧让出一条路,小房间里顿时挤满了人。
顾执甚少有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当成猴子围观的经验,被几个不明真相的人吵得的脑仁腾,顿时觉得连膝盖上的疼痛感都减轻了不少。
许景赶紧上前问他:“你腿怎么了?”
“残了,明天帮不了你了啊。”顾执苦中作乐,开了句玩笑。
“谁问你这个啊。”许景无语,“你怎么摔成这样了。”
他没照顾过人,在家时候小病小痛他妈妈总是说多喝点热水就能好的快,所以这二百五当即倒了杯热水递上去说:“你喝点水,好得快。”
周围的人跟着顾执一起愣了一下,随即捂着肚子笑。
笑够了顾执才在一群好奇的注视下解释:“知行楼那边不是坏了两盏灯么,下台阶的时候两级看成一级,踩滑了一下。”
“哦。”一帮人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路灯和台阶的问题,良久顾执才发现少了个人。
江初去哪里了?
顾执扭头看了看,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不见的,他问许景:“江初呢?”
许景顺着他的话也探了探脑袋,摇摇头说:“刚刚不知道接了谁的电话,跑得比狗还快,这会还没回来。”
顾执:“......”
“他刚刚是去找你了么?”凭着一点主观臆测,他觉得江初刚才是去找顾执了,看见顾执这样回来更加确定,只不过接人的自己却不见了。
顾执噎了一下,刚想说是啊。忽然在下一刻意识到宿舍里跟见鬼了一样的安静。
他纳闷的抬起头,看见宿舍门口站了个人。
江初以为自己走错了门,他后退了一步,看见门牌号之后又顿了一下,顾执没法站起来,坐在椅子上冲他喊了一声:“没走错。”
江初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子,进门的时候冷着脸,这帮人一贯有察言观色的本事,作为“邻居兼校友”的身份,同样都是二班的,他们跟顾执就亲近得多,一看到江初,总会有种说不出来的紧张,不像是他们疏离的江初,像是江初刻意避着他们。
一群人说着不着调的话,推推搡搡的出了门,顾执说了谢谢关心,让他们早点回去休息,顺其自然的下了道逐客令。
顾执看了一下江初手里的药,才明白刚刚江初是去了校医室。
他拉了张矮椅子,在顾执前面坐下:“你这个要处理一下,确定不用去校医室么?”
“不去。”顾执答得斩钉截铁。
校医室的那位老师出了名的关爱学生,上次有个女生割伤了手去包扎的时候,被他当成是自杀,苦心劝说了半个多小时,这事在年级里传的人人皆知。
最后那个女生不得不在校园论坛上晒出伤口证明,没有人自杀割是无名指的。这才免了一场流言风波。
顾执只要一想起那个场面,就头大。
“你动手吧。”顾执说:“我相信你。”
嘴上说相信,其实也有些害怕,电影里说,有些人精神丰富,不畏惧肉体上的疼痛,顾执觉得自己跟这种人是反的,他特别怕疼。
但因为是江初清理,所以他这回就格外扛痛一些。
江初支起一条腿,把顾执的腿架在自己膝盖上,用棉球沾了一点消毒水在伤口边缘的血迹上擦了擦。
清理完周边的痕迹,他才拿起镊子。
顾执这会儿才有些犯怵:“你行么?这看起来有些难度。”
江初没有抬头,还让许景在旁边举着两盏小台灯,颇有几分“手术”的架子。
这样一来,顾执更加心慌,他有些不确定的说:“是不是太夸张了点。”
许景安慰好兄弟:“这样看得清,不然等会夹到肉得多疼。”
顾执顺着他的话想象了一下,顿时想把腿抽回来。
江初一只手抚在他腿上,又小心翼翼的朝着伤口的地方吹了几口,他动了动腿又放弃了抽回来。
江初很少显得对什么事格外在意,顾执一瞬间鼻头一酸,心一横眼一闭说:“来吧。”
江初被顾执的问题弄得有些紧张,但他怕自己要紧张了顾执更紧张,于是倏然笑了笑说:“去年隔壁婆婆家的柴犬被野狗咬伤,我给它处理过伤口,比你这个严重多了,所以你也不用一幅视死如归的样子。”
狗???
顾执:“......”
“江初,你安慰人也不用这么拼。”许景看了一眼顾执,后者表情更僵硬了。
夜晚归于平静,熙攘的人声也在夜色里慢慢沉寂,只有偶尔传来一两声“嘶,哎”的紧蹙声,还有某个充当着8万瓦却不自知努力憋笑还憋不住的二百五。
清理这种细石子,是一项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很庞大的工程,要尽量让顾执没那么疼,又要保证能清干净,江初可谓是付出了有生以来所有的耐心和细致,最后许景都有些撑不住眼皮打架了。
顾执让他拖个椅子把台灯放上去,先去睡觉,别管了。、得到诏令的许景,二话不说感沐“皇恩浩荡”五分钟洗漱完就钻被子里开始说梦话了。
顾执对此表示有些无语。
外面的皓空已经挂上皎白的月盘,顾执坐在椅子上背靠书桌,看着江初熟稔的做完最后一遍消毒工作,才松了一口气。
“还疼么?”不知道是不是怕吵醒熟睡的许景,江初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
顾执轻声说:“有一点,不过已经好多了。”
刚刚有几下他真的没忍住,江初毕竟不是医生,再在认真,也不免又“失手”的时候,然而他一失手遭殃的就是顾执,本来就不是能抗痛的人,他没忍住凝眉抖了一下腿,江初就满脸歉意。
顾执被他这个表情吓到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矫情了,所以到了后面他愣是咬牙切齿熬过去的。
江初给他上了药,用纱布缠了几圈,然后扶着他坐到床上。
洗澡是不可能了,洗脸也得有人扶着,江初没让他在来回折腾,直接接了盆热水放到他面前的凳子上说:“洗吧。”
顾执指了指衣柜:“毛巾。”
江初刚打开衣柜,就听见顾执说“白色的那条。”
顾执打小没有指使人的习惯,江初一个不留神,他就自己起来去倒水,结果被江初一回头就看见了,他尴尬的把手里的水递过去,江初冷着脸说:“你不是自己来么?”
顾执知道江初这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担心他膝盖伤口崩裂,顾执摇头道:“算了,算了,还是享受一下男朋友的服务吧。”
江初无名火又被“男朋友”三个字驱逐的一干二净,上纲上线的命令他回去躺着。
顾执乖乖躺着,刷着手机不时还小声咕哝。
江初收拾完一地的狼藉,才去收拾自己,出来的时候顾执还保持刚才的姿势躺在那里刷手机,江初边擦头发边问他:“还有事么?”
顾执被他问得有点懵,扔了手机扭过头说:“没事。”
江初趿拉着拖鞋走近,往他床头边放了把椅子,又倒了杯水放在上面:“没事就睡吧。”
顾执惊讶于他这种惊人的变化,果然恋爱中的人做什么都是可爱的。
他心想江初这样也太可爱了。
他看着江初忙来忙去蹑手蹑脚的样子发了会儿呆,凭空生出几分庆幸。他跟所有人看到的江初都不一样,温柔细心的江初是他一个人的,只有他知道。
江初潮湿的睫毛倏忽的扇动了一下,偏开头的瞬间,顾执感觉到下颌上突然有了些微凉的温度,他有点懵。
距离在一瞬间被拉的很近,空气里突然弥漫着夏日的芳香,像是浮于这间屋子里的零散的气味忽然被挤压在一块小小的地方,然后蓦地释放出来。
顾执凝神愣了一会,江初眉眼在昏黄的灯光里显得过分深邃,光线沿着他下颌没入漫上血色的耳后,平缓而柔和的收起来。
顾执盯着他的耳朵呆呆的看了一会,直到看的自己脸上也跟着发烫才回过神,他飞快的在江初的颈窝上亲了一口,然后拉着被子把自己烫的能生烟的脑袋囫囵的塞进了被窝里。
*
宿舍里很安静,静的只听得见被窝里顾执因为慌忙而蹭到伤口发出的痛喘声,还有江初自己清晰而有力的心跳。
江初一晚上的心情大起大落了好几个来回,却在这一夜即将结束的时候得到这样一个吻而觉得无无比安心。
他想,人大抵都是贪心的。
第46章 端倪
这季节的早晨,比暑夏的时候要宁静的多,结束晨跑的学生在宿舍楼和食堂的必经之路上来回穿梭,偶尔有穿着T恤的男生也会抱怨一句然后再回去披一件外套才出来。
学校的热水供应开始热闹起来,替代着盛夏里聒噪的蝉鸣。即使是艳阳高照的午后,也抵挡不住秋意来袭。
好像这座葱郁的校园一夜之间就散去溽暑,顾执被窗外渐渐热闹起来的声音吵醒,他睡了一觉忘了自己是个“伤号”起床的动作过于潇洒,导致睁开眼不到一分钟就惨烈的“牺牲。”他吃痛的往后退了一步,撞到床头的椅子,椅子上那杯放了一夜早就凉透的水杯也跟着一块“牺牲”。
李茂因为生病清了一天假,昨晚不在宿舍。
他朝对面的床铺看了一眼,乱糟糟的被子裹在一处,只占了单人床的二分之一,顾执很佩服许景这么大个子居然能把自己缩成那么小的一团。
不过晨间的寂静总是短暂的,没几分钟,他就翻了个声,跟外面“练嗓子”的同学干嚎了几声,紧接着又把头埋进被子里。
因为学校举办运动会的关系,难得不用早起。顾执对这种醒了还能睡回笼觉的本事表示有点无语。
而隔壁的床铺,整整齐齐的铺好被子,早就一副“人起床凉”的状态。
他有些纳闷的蹦跶到洗手间,显然刚刚的动静没有引来第二个人的察觉,江初不在宿舍。
一大请早的,宿舍里的活物仿佛就他一个。
有了刚刚的教训,他接下来的一举一动都不敢再大意。
顾执平时就没有打扫的概念,成了伤号却还要肩负收拾的“重担。”
他四处张望了半天,也没找到拖把,只能屈尊降贵伸手去捡碎玻璃,刚蹲下来就感觉膝盖传来些撕裂的痛感,当即伸直了腿。
他用一种别扭又奇怪的姿势蹲在地上,不自觉的想起这杯水是昨晚江初倒的,椅子也是为了方便他伸手就能拿到,放在床边的,然后顺着这条勉强挨着边的线想起昨晚江初坐在他床边直到很晚才离开。
他这样想的入神,思想早就飞到了外星球,自然没注意到有人推门而入。
江初拿着早点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某人以怪异的姿势蹲在地上傻笑的样子。
他几乎是瞬间就知道他不在的时候宿舍里发生了什么。
他蹙了一下眉,把东西放桌上明知故问:“你干什么?”
顾执蹲久了想起来,可惜单腿用力,没能成功。
“扶我一下。”他说话的时候,江初已经掺上他的胳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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