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八点半天色尚且朦胧,顾览有些担心会被过路的邻居看到,侧过头往一边躲,伸手去推叶钦的肩膀:“从哪儿学的这是,你又开始犯二了,快点起开。”
叶钦掐住他下巴:“再躲亲你了啊。”
顾览身体一僵,果真不敢再动,瞪向叶钦的眼神充满了鄙视与不服。
“怎么,你不信?”叶钦挑着眉问他。
顾览不上/他的套,连忙说:“不不不,我信,你给我好好的,千万别乱来。”
叶钦眼中晃过一丝失望的神色,丧丧地垂下了头:“我问你,考试前你答应我的还算不算数?”
顾览抬眼向叶钦看去,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庞似乎比一月前成熟了一些,眉骨与下颌线条更显刚毅冷厉,双眸依旧沉着过于丰盛的情绪,炙热深邃,其有令人想要逃避的晦暗颜色。
“算。”他像是被叶钦的眼睛蛊惑一般,轻声说。
叶钦眼中有光闪了闪,但是没有笑,仍然维持着那个姿势,继续冷声冷气地问:“答应我一件事,不管什么都可以?”
顾览嗔笑着看他:“你有脑子的话,想想也知道不可能什么都答应你,所以机会难得,想好再说。”
叶钦表情古怪地冷哼一声,起身笑了下说:“你在暗示我什么呀?”
顾览白他一眼,催促:“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上楼了。”
“想得挺美,”叶钦伸腿,以一个极不雅观的姿势卡住他,身体几乎完全贴了上来,“我不让你走,你走得了吗?”
顾览脸颊烧得通红,眼里蒙上一层水汽,他被死死卡在叶钦和梧桐树之间,两手紧揪着叶钦肩头的衣服,咬着下唇,抬头无声地向他抗议。
叶钦呼吸骤然急促,喉咙滚动,眼睛发直,一个劲地往顾览嘴边凑。顾览伸手揪住他的脸向两边一扯,没用多大劲,将叶钦扯成一个龇牙咧嘴的怪样,自己先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咱们出去玩几天吧,”叶钦抓住顾览的两只手腕不肯松开,拇指在他腕子内侧的皮肤上轻轻摩挲着,“襄源古城,怎么样?”
顾览装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歪着头笑笑,颇有意味地瞥着他说:“选个近点的吧,最好一天可以来回的那种。”
叶钦欲掩弥章地大声说:“顾览,你思想有问题,你要反省自己知道吗,作为一个接受过新时代科学教育的人,你的思想是如此的保守迂腐,你对自己的伙伴是如此的不信任,你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顾览向后靠着桐树,不咸不淡地说:“你再嚷嚷大点声。”
“我票都买好了,”叶钦突然后退一步放开了顾览,侧身向旁边一棵无辜的小树踢了一脚,既委屈又烦躁,忍不住向顾览抱怨,“你不知道这几天想你想得……简直快疯了,家里就我一个人,偏偏你舅舅管得那么严,我巴不得让你天天住在我那儿,每天睁开眼就能看见你,睡之前也能抱着你……”
“哎哎哎,打住打住,不要再说了。”顾览屈指蹭了蹭鼻翼,掩住脸上的慌张神色。
叶钦偷偷向顾览瞄一眼,见到他是这种反应,心里知道有戏,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转身面向小区出口的方向,背对着顾览说:“算了,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我就知道,你对我根本就不是真心的,什么话都是说着玩玩,自始至终只有我自己像个傻子似的。”
顾览皱眉,有点生气了:“你凭什么这么说?”
叶钦慌忙转过身,见他神情严肃,眼睛发红,害怕自己玩脱了,刚想解释什么,只听顾览又说:“你能不能别这么多戏这么矫情,我有说过不答应吗?”
虽然被说矫情戏多让叶钦心里十分不爽,但是顾览后半句带来的喜悦足以冲跑一切怨闷,直接令他心花怒放开来。
这是顾览第几次栽在他的激将法上,叶钦已经数不清了,总之现在他更加笃定,对顾览用这一招是屡试不爽的。
因为他是个自以为聪明的笨蛋。
叶钦已经达到了此行的目的,摘取了胜利的果实,可还是赖着顾览不舍得让他回家。最后顾览又带着他去附近吃了冰粉喝了奶茶,叶钦这才磨磨蹭蹭地答应回去。
顾览一边上楼,一边琢磨着怎么跟白毅提这件事情,打开门发现客厅的灯黑着,想是家长们都睡了,抬头一看表,竟然已经快十一点半了!
幸好是暑假,不然白毅一定会端坐在沙发上,不管多晚都要等到顾览回来,然后再跟他语重心长地谈个三四五六七八小时。
顾览回自己房间会经过白莎的房门,白莎当然还没睡,门缝下面透着一条昏黄的光,里面不停传出嗡嗡嗡地私语声。煲电话粥算是白莎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了,顾览习以为常,刚要起身离开,突然从她一箩筐的啰嗦话里抓取到了自己的名字。
“我真是气死了,阿览这个混蛋,自己出去玩大半夜不回来,害得我自己在家被爸爸骂,都怪他成绩那么好!他今天还跟我炫耀呢!”
电话里另一个声音嘟嘟囔囔说了几句什么,听不清,但明显是个男生。
男生?
接着白莎又说:“呸,黄煜绮,我说什么你只管听就行了,顾览只能我一个人骂,不准你说他一句不好,听见没?”
嗯?黄煜绮?
男生嘟嘟囔囔又说了些什么,白莎打了个呵欠,恹恹地说:“好了,我要去洗澡了,就这样吧。”
白莎说完就挂了电话,提拉着拖鞋打开卧室门,然后原地呆愣住:“阿览?你怎么……好啊,你偷听我打电话!”
顾览面不改色心不跳,食指比在唇间“嘘”一声:“我是来提醒你小点声的,把舅舅吵醒了怎么办。”
白莎斜着眼睨他:“你少来,快说,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儿站着的?”
顾览不答反问:“你最近怎么跟黄煜绮联系得这么频繁?”
“哪有很频繁,我只不过是偶然接到了他的电话,不好意思挂掉罢了,”白莎撒谎时眼睛总是习惯性地左右乱瞟,然后盯着脚尖,不和顾览对视,“你别瞎想啊,我是不可能和黄煜绮那样的人有什么的。”
顾览半信半疑:“偶然接一个电话,从八点半打到十一点半?”
白莎眼神顿时一慌:“你管我!你自己还不是现在才回来!”
“我是怕你被他骗了,你看你的成绩……”顾览还没说完,白莎已经跑进了浴室,一秒后又扒出个头对他说:“你等着吧,我要先洗。”
顾览叹了声气,颇有些无奈。他与黄煜绮接触不多,但在有限的几次交谈中明显感觉出这个人并不是外表那么软弱的,虽不能说是富有心机,至少脑子比白莎好使多了,他实在有点担心这孩子会吃亏。
想到这里,顾览突然发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习惯站在书中顾览的角度思考问题。甚至不加刻意的话,他几乎不能将自己从中剥离出去,始终无法成为一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
更加令顾览不安的是,他逐渐记不起自己原本生活的样子了,连书里的情节也和这里的“现实”混淆在一起,这三处世界,他越来越不清楚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顾览想着,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我够不够粗,够不够长?
下两章高能预警。
第 22 章 贼船奇遇之章
说服白毅的过程一点也不艰难,顾览刚一提出要跟同学出门玩几天,白舅舅就同意了,并且表示会给他一笔可观的资金作为旅行费用,把旁边被迫参加五个补习班的白莎嫉妒得要死。
于是,顾览就这样拿着一张破火车票,登上了叶钦亲手搭建的贼船。
襄源古城在X市以南,跨省,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火车要坐上三四个小时。叶钦先进车厢,手里捏着他和顾览两人的票,数着号码找到了座位。
叶钦看自己的位置在里面,转身对顾览示意:“进去吧,你不是喜欢靠窗的座吗。”
顾览坐下后从背包里掏出一本武侠小说,是刚才等车的时候闲得无聊在书店买的,在满车眼睛与手机屏幕紧密捆绑的乘客当中,无论是他本人还是他的作为都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叶钦把他的书抽走,放到自己座位边上:“跟我在一块儿就这么无聊吗?”
顾览弯腰扑过去夺:“你别闹了,我趁现在看几眼,待会儿还要睡觉呢。”
叶钦:“……”
顾览靠在座椅背上,举着书看了没一会儿,突然“咦”一声,叶钦连忙问怎么了,顾览摊开书给他看:“这书印刷有问题啊,你瞧男主人公的名字全部都没印上。”
“不会吧,”叶钦对武侠小说本身没什么兴趣,对地摊上来历不明的破烂刊物更是提不起精神,他误以为这是顾览良心发现,终于认识到把男朋友晾在一边看小说是非常不地道的行为,借此来给双方创造一个可以重新黏腻起来的机会,于是装作毫不知情地接住书的一边,装模作样地瞅起来,“嗯我看看,是有点问题,这一块一块的空白看上去挺奇怪的。”
“对嘛,”顾览点头,有点不能理解,“见过盗版书错字连篇的,但是没见过人名不印的,落下一个两个也就算了,但是我来回翻了几遍,发现真的是一个都没印上,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怎么,连主人公叫什么都不知道还看个什么劲。”
叶钦这时才觉得的确有些离奇,把手臂向后一搭,轻轻揽在顾览肩头,懒洋洋地问他:“你在哪儿买的?”
顾览说:“就车站啊,正规书店。”
叶钦把书拿过来,放在腿上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封面和扉页:“什么破名,《婆婆咒》?讲家庭伦理的?你买这种书干什么,赶紧扔了。”
“你眼睛没毛病吧,这是‘娑婆咒’,娑婆诃知不知道?别皱着眉装深沉了,你肯定不知道。”顾览百般失望地把叶钦的手臂从肩头拿开。
一条过道之隔,对面有个戴眼镜的女孩子捂着嘴“噗嗤”笑出声来。
叶钦面色微窘,往顾览身边使劲挤,用肩膀撞他一下:“你给我讲讲不就知道了。”
顾览闭上眼睛:“朽木不可雕也。”
“哎你看,两只小野兔!”叶钦突然拍拍他的肩膀,向窗外一指。顾览“腾”地从靠背上弹起来:“哪儿呢哪儿呢?”
他望向窗外的茫茫原野,日暮雾蒙蒙地缠绕着地平线,野草树木与远山都像是罩上了昏黄的纱帐,但这暮色是冷的,隔着一张玻璃都能感到夜色将袭的凉意。
不过,哪有什么野兔。
叶钦从顾览身后贴上去,攥住他的一只手腕按在玻璃窗上,极快地侧过脸,在他耳尖上咬了一口,带着强烈的抗议与惩罚意味,不是很疼,但绝对不算轻的,齿间的厮磨感格外明显。
“呲——”顾览缩了下脖子,惊异地捂住被咬的耳朵,回头不解地看向叶钦。
叶钦没事人似的坐回去戴上耳机,自顾看起来手机里缓存的美剧,留着顾览自己百思不得其解。
大概哪根弦搭错了,又开始犯病,顾览想。反正不能用正常人的逻辑来分析叶钦的日常行为,因为这人不可理喻的毛病实在是太多,简而言之就是没救了。
叶钦看了一段觉得困,点着脑袋打瞌睡,恍惚间左肩一沉,扭头看见顾览睫羽轻颤,微微张着嘴,枕在他的肩头睡得十分香甜,是毫无防备的样子,全然依赖着似的。
撒起娇来还真是可爱呢,叶钦忍不住笑开,并拼尽全力撑起打架的眼皮,他一定要等到顾览醒来之后,第一眼就看见自己清醒平静的样子,还要侧过脸笑着问他,睡得好吗。
然而大概过了十分钟后。
眼镜少女用手包做遮掩,偷偷地立起手机给他俩录了个短视频,画面里两个男孩子互相靠着呼呼大睡,其中靠外面坐的还不忘紧紧揽着里面那个。她伸指推了推眼镜,笑得兴奋极了。
刚下火车天就开始下雨,绵密的雨丝细得像雾一样,昏沉雾霭中交织着如流的车灯,目之所及,一切都好像映在涟涟水纹里。览还没有睡醒,头顶上几根头发炸了起来,半塌眼睛,懵怔怔地举着两人的大伞。
叶钦忙着打车,看地图整理路线,他转头对顾览说:“今天咱们要先在附近的旅馆里凑合一晚上,明早出发去古城,我定的民宿在古城里面,现在城门已经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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