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溪舟歪头,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缓慢匀速的脚步声传来,燕溪舟心中一凛,心道糟糕,有人要出来了。左右看看,都是一眼能望到底的走廊,旁侧的所有包厢也都有人,躲也没法躲。
他眼珠子一转,心道干脆打昏算了!于是贴在门侧的墙上没做声,只等人出来后一击击昏。
大门打开的一瞬间,燕溪舟手刀劈下,忽而被半途拦住了。
“溪舟?”穆长云诧异,冷漠的神色被惊讶取代,语调带着不加掩饰的惊喜。
燕溪舟:“……穆长云?”
穆长云左右看看,抓着燕溪舟的手腕,把人拉进了包厢。包厢里的几人见他忽然带进来一个人,一时间都有些呆愣。
最后还是性格最为活跃的裴应开口了:“穆哥,这位是……”
“我朋友。”穆长云随口应道,拉着燕溪舟坐到沙发上,开了一瓶果汁递给对方,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花斐找你麻烦了?”
燕溪舟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遇上穆长云。
“我来找人。你……”燕溪舟欲言又止。
“嗯?什么?”穆长云语调柔和,眼神温柔,笑着等他接下来的话。
燕溪舟一见到这人,就想起前段时间汪鸿畅偶然间透露给自己的,穆长云那成群的妻妾,一时间五味杂陈,心情复杂。
“……我听说你成亲了,就还挺好,你们白道不是说,大丈夫立于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如今成了家,也希望你多有点责任心,至于我们之间的仇——”
“等等等等。”穆长云不得不出声打断他,“你说,谁成亲了?”
燕溪舟摇头叹息不语,拍了拍穆长云的手臂。他当初做下这个决定,也是十分艰难,好在白道压境乌衣教,被祸害到的只有他一个人,而没了穆长云,其他的白道之人也只能算乌合之众,他相信左右护法能好好处理。
他又拍了拍对方:“我今天来是有别的事,事出紧急,就暂时不和你多说了,先走了。”说完起身要离开,被一把拉住。
穆长云捏了捏他的手:“成亲那件事,咱们确实得找时间好好说说。你说来这里是为了找人?奥丁酒吧老板也在这里,没准能帮上你。”
燕溪舟看向侧手排排坐的几人。而他们也满脸好奇地回视他。
他们简直好奇得要死!第一次见穆哥带人过来,还是这么好看的人,关键性别属男!再看穆哥的态度,两人不仅认识,恐怕还很熟,而且穆哥对他态度特!别!客!气!
和穆哥很熟的人,莫非是什么不出世的权贵富豪,还是异国的王孙公子?几人脑子里展开头脑风暴,想象力如同脱缰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看燕溪舟的目光也越发崇敬。
裴应试探着跟他打招呼,心里甚至有些忐忑:“你……你好?”
燕溪舟歪头:“你是这里的老板?”
“不不不不是我,”裴应慌乱摇手,“但我是老板的老板。”
燕溪舟:“老板的老板不是老板,该叫什么?”
裴应扯了扯外套襟,颇有些自得地说:“叫股东。”不过这不是常识么,为什么他不明白。疑惑一闪而过,没有在他心里停留。
燕溪舟:“哦,好吧。”燕溪舟不懂这些东西,礼貌性地询问过后,把话题导向了正轨,“我来找人,你能找到他吗?”
“找谁?”穆长云问。
“陈启。陈老头。”燕溪舟顿了顿,“我经常去吃那家餐馆的老板,刚才我跟踪他来到了这里。”
“陈启……陈总?”裴应思忖,来酒吧的老总他都认识,没有一个叫陈启的,“请问,陈总的饭店名字叫什么?”
“就是好吃。”燕溪舟说。
“噶?就,就什么?”
“就是好吃啊!”
裴应:“什么,什么东西就是好吃?”
燕溪舟:“餐馆的名字叫‘就是好吃’,你不是刚刚问我吗?”
穆长云:“……”他快笑场了。
谁想裴应竟然开始绞尽脑汁地思索S市的哪家饭店名叫“就是好吃”,其他几人也纷纷开始出谋划策,帮助裴应回忆。
“是哪几个字?‘酒释浩池?’”
“不对不对,我听着像“旧市皓池””
“这几个都没有啊,会不会弄错了,你们等等,我拿手机搜一下。”
几个人七嘴八舌,燕溪舟等得不耐烦,问道:“到底有没有想起来?”
裴应慢慢摇头,表情如同便秘:“……想不起来。”
燕溪舟扔给他一个“你真没用”的眼神。
穆长云轻咳一声,说道:“行了,你直接把经理叫过来问吧,别想了。”一辈子都想不出来的。
裴应没办法,把经理叫了过来。
“你见过一个身材瘦削,头发花白,背部微躬,穿着普通的老人吗?”穆长云大致形容了一下陈启的外表。
经理思索了片刻:“啊!有有有,早些时候看到一个普通老人跟着叶朝的手下进了包厢,就像您说的那样。”
裴应急忙打断他:“普通老人?”
经理点头:“没错,看着就是个普通老人。衣服也比较陈旧。”陈启的打扮和惯常出入这里的客人大相径庭,因此经理对他有印象。
穆长云看裴应一眼,对方已经陷入了纠结之中,便不再理会他,转而问经理道:“他在哪个包间?”
“您稍等。”经理问了电话里几句,“在‘松石’包间。请问需要我带各位过去吗?”
“不用了,多谢。”
打发了经理,燕溪舟迫不及待地要往那边冲,被穆长云一把拉住:“你这么急干什么,我跟你一起去。”说着就要离开包间。
裴应恍然回神,赶紧把人拦下:“不行啊穆哥,叶朝这人不讲武德的,你们现在去了怕是不能好。”
叶朝是这片小有名气的流氓头目,平时做些房贷收钱的活计,偶尔还接点打手的生意,不说五毒俱全吧,二毒是有的,燕溪舟这小胳膊小腿的,穆长云又是个养尊处优的工资,要是一点准备都没有,虎头虎脑地往包厢冲,别说救人了,不去送人头就不错了。
“不讲武德?”穆长云笑,拍了拍裴应的肩膀,“一会儿记得叫救护车。多叫几辆。”
裴应:“噶???你什么意思啊穆哥?!”他对着两人的背影高声询问,而回应他的只有逐渐关上的包间大门。
第13章 陈启这几天一直在考……
陈启这几天一直在考虑卖房子的事,当初他和燕溪舟聊天时,并非随口一提,他的想法是,卖了房子,替陈诚把钱还了,他就离开S市,用剩下的钱去偏远的小城市盘一家店,继续自己的营生,至于陈诚,经历了这十多年的折磨,他自忖对这个儿子已经仁至义尽,还了债之后,无论对方打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还是死不悔改继续借钱赌博,都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了。
卖房子这事宜早不宜迟,叶朝显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对他的房子十分执着,昨天是让陈诚打亲情牌对他动之以情,不知道过一段时间后会不会直接以武力威吓,强逼他把房子让渡,燕溪舟能救他一次,却无法一直救他。
好在买家很快就找到了。
这里虽然是老城区,治安也没有别的地方好,但人流量大,开店的话,只要不是太难吃,每天都能有不少的食客上门,因此想在这里盘一家店面的人不在少数。
买主敲定了,陈启开始思索如何把这事通知燕溪舟。从小燕的反应上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确实是不希望自己把这家店卖掉,他甚至能想象得出,当自己把这个消息告诉小燕时,对方的反应。
燕溪舟长得好看,但性格其实有些古怪,很多时候表现得又没有常识,初次相识时,在陈启的眼中,他就是一个怪人。谁知道相处久了,逐渐发觉这个孩子性格豪爽,为人也热心,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陈启想着想着,笑着摇了摇头。
“吱呀——”店门被人推开。
陈启转头:“不好意思,已经停止营——”“业”字没说出口,陈启就愣了。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时间来他店里闹事的绿毛张威,只是如今头发颜色换成了紫色。
“你……您有什么事,现在还不是还款的时间。”陈启有些警惕。张威是独自来的,或许他拼一把,能把这人赶走。
张威信步进了店里,四下打量片刻,嗤笑道:“陈启啊,你这里还是这么破啊。啧,也不知道老大为什么对这里这么执着。”小拇指挖了挖耳朵,继续道,“不过我今天不是来找茬的。你看,我什么都没带。”说着还转了一圈。
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划拉两下,递到陈启面前。
陈启沉默不语,面色不善地看着他,不接手机。
张威往他面前又递了递:“看看,不会后悔的。”
陈启这才慢慢接过手机,按下视频播放键,越看,脸色越发苍白。
视频里的人是陈诚,只是不是正常情况下的陈诚。他双眼被遮住,嘴上贴着胶布,双手双脚被绑,侧卧在地。
“你!你们!这是犯法的!”陈启暴怒,“我要报警!!”
张威匪夷所思地看了陈启片刻,说道:“我们什么时候干过合法勾当了?行了,你也别瞎嚷嚷了,真要怕你报警,也不会干这个事了。叶老大让我给你捎个口信,想要你儿子的命,就把房产证准备好。”说完抽走手机,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过几天,一辆轿车开进了巷子,把陈启带到了奥丁酒吧。
陈启进了包厢,第一眼就看到了陈诚。他脸上带着淤青,身体佝偻、神态萎靡地坐在角落,见到陈启进来后眼神一亮。
包厢里有不少的人,有坐有站,陈启一眼就知道,里面有不少都是叶朝的手下。叶朝坐在正中,手上握着一个酒杯,见了陈启后下巴一点:“坐。”
陈启忐忑地坐到他的对面。
“东西带来了?”叶朝呷了一口酒,问道。
“……嗯。”
“拿出来。”
陈启没有动。包厢里一阵寂静,叶朝也不急,摇晃着杯子,冰块撞在杯壁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爸!!!”陈诚焦急催促。
陈启慢慢从怀里拿出房产证,放到桌子上。
叶朝放下杯子,拿了过来,打开看了一眼,递给旁边一个戴眼镜的男人。那人接过看了看,朝叶朝点点头。
“不错。听不少人说,最近有个厉害角色常去你们店里,帮你解决了不少麻烦?”
陈启捏紧双拳:“那孩子只是客人,见我老骨头老腿的,热心帮了我一下,他和这些事都没关系。”
叶朝笑了一下:“你别说,他可比陈诚这个亲儿子孝顺多了。行了,签协议吧。”他话音落,旁边的律师从公文包里拿出了几张文件纸,递给陈启。
房屋产权让渡文件,以及几分公正。
陈启紧紧抓着文件边沿,捏得纸张都发皱了,过了良久,他问道:“我签了这个,账务就清了?”
叶朝没说话,继续喝酒,一旁的律师替陈启解答:“根据陈诚先生的承诺,这套房产让渡之后,他第二次借的债务一笔勾销,你们只用归还原有的债务。”说完,一支笔递到了陈启的面前。
陈启定定看眼前的笔,没有去接。
他们家中几代人的积累,马上就要在这支笔下烟消云散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陈诚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陈启百思不得其解。
那边的陈诚看得着急,再坐不住,三两步冲到陈启的面前,把笔塞进他的手中,替他拔掉笔盖。
“爸,爸,签吧!把字签了吧!”他希冀的目光射向陈启。
陈启木愣愣看着眼前这个养了几十年的儿子,觉得没有哪一刻像今天这么陌生。
“爸?”
陈诚见陈启毫无反应,索性抓着对方的右手,让他强行握住笔,抓过让渡文件,要落笔签名。
在笔尖落到纸上的前一秒,陈启突然爆发,挣脱了陈诚的手,用力一推,把人推倒在地。
“爸?!你干什么?!”
“不要叫我爸,我没有你这个儿子!我瞎了眼了把你养大!我没有你这个儿子,没有!”陈启崩溃了似地拍打陈诚,老泪纵横。
叶朝看了一会儿热闹,让手下把两人分开,谁知陈启却猛力想要挣脱:“你们放开我!我要打死这个不孝子!!”动静太大,以至于抓人都有些吃力。
“你们把陈诚拉开。”也炸藕皱眉吩咐。
两名打手正要上前拉人,谁想陈启突然挣脱了钳制,疯乐一样冲到叶朝面前,抓起桌子上的酒瓶就冲他的脑袋打下去。
所有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愣——谁能想到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能有这种爆发力。
叶朝混□□的时间长,经历过不少这类的突发事件,反应迅速,在酒瓶砸到自己脑袋的前一刻抓住了陈启的手腕,抢过酒瓶,一个翻身,两人滚下沙发,陈启被他死死压在了地上。
“你这个死老头——”叶朝高举酒瓶,眼看就要落到陈启脑袋上。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包厢大门忽然被打开了。
“陈老头,我说了让你有什么就跟我说,这么不声不响就跑,可饿死本尊我了。”
包厢里的人忽然愣住了,齐刷刷看向门口。燕溪舟就这样大喇喇地堵在大门处,抱臂看着陈启和叶朝。
叶朝慢慢站起,放下酒瓶,理了理褶皱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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