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原本只想住三天就回家的, 可是林燃不干,强行让她老人家住了一个星期,而后又把各种检查都做了一遍, 这才放心让外婆出院。外婆也明白林燃的紧张, 因为宋爷爷就是在将要出院的那天凌晨突发脑出血走的, 所以也就任由他坚持,自己配合他就行了。
转眼四月就到了, 春风和煦舒适的不得了, 光是坐在小卖部门口的杏树下聊天都能虚度一个上午的时光。
杏树上已经结满了指甲盖那么大的杏子, 密密麻麻的, 外婆为了保证以后果子长的又大又甜, 正在手动的给杏树疏果。
林燃和江野难得休息一天,两个人也过来帮忙,林燃是懂的, 因为每年这个时候外婆都会这样做,但是江野就不懂了, 看着摘下来的小杏子,有些心疼:“外婆这摘下来的是不是太多了啊。”
“不多, 你想吃又大又甜的杏子,就得保证它们有限的营养都传送到有限的果实上。”外婆像个心狠手辣的恶婆婆, 下手又快又恨,转眼又摘了一把杏子扔到了地上。
林燃也把手里摘的杏子扔在地上, 转头和江野说:“别心疼,等到时候吃着个大又甜的杏子时你就会感谢外婆如此心狠手辣了。剩下的让外婆摘吧, 我们去菜场买菜,晚上让张冬临来吃饭吧,他最近日子不怎么好过。”
张冬临最近的日子的确不怎么好过, 孙露从拘留所出来之后,得知张超然被刑拘了,且将要移交到检察院,是发了疯的去张冬临那里闹,白天公司闹,晚上跟着回张冬临的住处闹,他两处房产都无法回了。
张超然到底是张冬临的亲儿子,忍住没有出手从中斡旋,还是有点觉得亏欠的,所以孙露再怎么闹,他这次都忍了。尽量的避着她,这不早上打电话给林燃,说想去樱花公馆的房子住一阵子,孙露不知道樱花公馆,不会跟去闹的。
“你爸真惨。”江野蹲在林燃身边,看他颇有经验的在挑选鲜嫩的香椿叶,问道:“这好吃吗?”
“好吃,香椿炒蛋,只有春天能吃到。”林燃把选好的香椿递给卖菜的阿婆称重,侧过头和江野说:“张冬临惨是真惨,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我的要求,总之张超然这事的确挺难为他的。”
“定不定罪还难说,还要经过法院的,如果你爸反悔了,还是能把张超然往无罪辩护的。”江野分析道。
“不会,这次张超然和那几个人,一定会定罪的。”林燃笃定道:“我相信那些人的权势搬弄不了法律,会还顾南川一个公道的。”
“还了又有什么用,人已经不在了。”江野感叹了一句。
“小伙子,一斤半,收你十块钱。”阿婆把称好的香椿装好递给林燃。
林燃付了钱,起身和江野继续往菜场里走:“前天二模出成绩,我在去办公室的路上碰见了林遇,他依旧毫无生气,行尸走肉一般,要不是我叫他,他都看不见我一样。不过还好,被我叫住之后,还和我聊了几句,问到想要报考哪所大学,他说想要考政法大学,他要学法,他说他要报仇。”
“我从他那双呆滞的双眼里看到了浓浓的恨意,我说张超然他们会被判刑的,可是他却说这远远不够,坐个几年牢就能还了一条人命吗?他说不能。”林燃叹气:“他说的对,坐牢远远不能换回顾南川的命,他们害的不只是顾南川的命,还要了林遇的命,他这一辈子就不会好过了。”
“别替他难过了。”江野伸手去接林燃手里的袋子,顺势勾了勾他的手心,温柔的道:“你可以帮帮他,等到了北京,我们也可以时常的去找他,人是会变的,说不定在某一个时刻,他就能放下仇恨,好好的活下去了。”
林燃道:“嗯,这就是我为什么不让张冬临帮张超然的原因,顾南川的命还不回来了,他们居然还想逃脱法律的制裁,这样对林遇来说太残忍了。”
“嗯,所以你是对的。”江野指着另外一个阿婆面前的菜:“那是什么?好像是野菜。”
“马兰头,买点回去,让外婆给我们做香干马兰头。”林燃又蹲下去挑选起来。
两个人买了很多菜,林燃和江野负责摘菜洗菜,外婆负责烧菜,等到张冬临到了,便开饭了。
张冬临带了一箱好酒来,和秦爷爷喝了几杯,原本林燃也想喝的,被江野拦住了,他们明天要体检了,不能喝酒的。
张冬临大概是心情不好,喝的有点多了,等晚饭结束之后,整个人都有些晃悠了。林燃不放心他,便询问外婆,看看能不能让他留下来住一晚。外婆没有反对,林燃便带着张冬临上楼,把他扶到江野的房间,又给他擦了脸和手,盖好被子才离开。
江野洗完澡就看见林燃站在窗前抽烟,那背影看起来有点道不明的情绪在里面,特别是巷子里昏暗的路灯找在他身上的时候,就像故作忧郁凹出来的造型。
江野走过去,揽住他的腰,凑近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是不是很复杂?”
“有点。”林燃轻轻的吐出烟雾,把头靠在了江野的肩上:“你说张冬临是不是故意喝多留下来的?他就想博得我的同情,装的很可怜的样子。当然逼着他不去帮张超然的的确是我,但是吧,我这心里看着他这个样子,怎么就那么的不得劲呢?野哥哥,你说我是不是算原谅他了?”
江野从林燃的手中抽了一根烟含在嘴上点燃:“怎么说呢?我对这些感情的接触都很匮乏,这辈子唯一爱的人就是你,这是爱情。亲情不一样,我也不懂,但是血浓于水这话肯定不会假的。张冬临就算在招你怨恨,他也是你爸,就是那种哪怕你单方面的把他当空气,你们之间也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
“我没有劝你原谅的意思,就像你没有劝我原谅阮星月一样,我们都是独立的人,你想怎么样都行。你不原谅他,也不用搁心里想我可是接受了他很多金钱和帮助的。你原谅他,也不用搁心里想我到底对不对得起我妈。这些都取决于你自己的想法,所以别纠结了。”
“野哥哥,没想到你还是开导的小能手,有进步哦。”林燃笑了笑,抱住江野,把头埋进他的怀里,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而后转身走出了房间:“我去洗澡了,先给我捂被窝。”
“都四月份了,还捂个屁被窝。”江野虽然嘴上这么说,还是立马钻进了被窝,给他的阿燃捂起了被窝。
四月气温舒适温和,就是过的太快了,转眼就到了五月,天气突然热了起来,给即将要高考的学生平白增添了烦恼,致远和市一中都有因为压力过大而奔溃的学生,所以老师们对还有一个多月就上战场的他们宽容了很多,甚至主动帮他们放松心情,班会课或者是空余的课时,班主任就会给他们放点轻松搞笑的电影。
特别是林葳蕤,被江野猜到了,她真的怀孕了,如今四个多月,已经微微显怀了。因为五一劳动节没放假,她怕学生们有情绪,今天班会课她就给学生们放了个搞笑的电影看。
江野没有看电影,正在低头给林燃发消息,他不知道林燃此时有没有看到,但是张超然以及那几位同伙的判决已经下来了,大概是因为这几个人家里都是有点背景的,被媒体知道了,特别是张冬临,他出于父亲的本能,最终还是派了事务所的一名律师替张超然辩护,辩护结果是张超然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是那几个人之中最轻的,这可就把张冬临一下子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了。
江野发消息:【你要不要去看看你爸?】
林燃回他:【我去看了也没用,我什么忙都帮不上,而且不要小瞧张冬临,他说他只有那么一点点的搅弄风雨的能力,其实他很厉害的。秋冬律师事务所在我省乃至全国都有一定的地位的,这点事情,他要是处理不好,也就不会是律师界的扛把子了。】
江野说:【众口铄金啊,你要不表示一下关心?】
林燃肯定是担心的:【我知道了,等下课的吧,要不晚自习不上了,我让他回孟家巷,和他促膝长谈一下?】
江野问:【谈什么?想问他为什么最后还是派了律师给张超然?】
林燃回他:【这不怪他,按流程张超然就得请个律师辩护,不是张冬临就会是别人,所以张冬临只是顺势给他一名能力还不错的律师罢了。】
江野说:【我知道了,你先打电话给你爸,要是他回去,我也不上晚自习了。】
林燃发了个OK的表情就不和江野聊了,他瞅了眼讲桌前的陈之昂,托着下巴开始走神。要说他不生气张冬临派人给张超然辩护是假的,毕竟三年有点轻了。但是他能理解张冬临,说到底,张超然也是他的儿子,用江野那天安慰他的话,就是父子之间就算再不待见,也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的。
下课之后,林燃给张冬临打了电话,那边响了很久才接听,张冬临的声音很沙哑,听起来好似苍老了很多,“喂,林燃。”
林燃问:“爸,在哪了?”
张冬临道:“在公司,怎么了?”
林燃说:“晚上回孟家巷吃饭吧,你好久没有回来和秦爷爷喝酒了。”
张冬临那边沉默了几秒,随后道:“行,可能会晚一点,我有事情要处理。”
林燃说:“没事,那我挂了。”
林燃挂了电话就给江野发了信息,随后去大摇大摆的逃了晚自习回家去了。
张冬临的确很晚才到,都快八点了,他是自己开车来的,看样子喝醉酒的话又想在这里住下了。
江野帮忙外婆在热菜,林燃忙着开酒,他今晚的目的就是想张冬临能喝醉,压力烦恼什么的,喝醉一次就能舒缓了,并且今天他可以陪张冬临喝几杯。
“爸,喝白酒还是红酒?”林燃问张冬临。
张冬临很憔悴,但还是扯了个笑容说:“白酒好了,就我上次带来的那箱。”
林燃抠精上身了:“啧,那酒好贵啊,我们今晚肯定要多喝,有点舍不得。”
“喝完了爸再带过来就是了,总之不会缺酒喝的。”张冬临去厨房洗了个手,顺便端了两盘菜出来。
林燃听话的打开了上次张冬临带来的酒,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
秦冉修闻了闻杯子里的白酒,笑道:“好酒总是让人有贪杯的欲望。”
林燃提醒秦爷爷:“这酒杯的量,您老只能喝两杯,不能更多了,身体重要。”
秦爷爷温声道:“知道了,我们阿燃啊真是操心所有人的身体呢。”
“那当然,你们可都是我的亲人,我希望你们都能健健康康的。”
林燃这话说道了张冬临的心坎里了,亲人二字让张冬临短暂的扫空了这一阵子的疲惫,他举起酒杯道:“那就祝大家健健康康,永远快乐。”
林燃只字不提今天张超然判决的事情,整个晚饭都在聊一些别的,一直到饭后,秦爷爷给张冬临泡了热茶,而后坐到了沙发上,林燃也凑了过去,张冬临主动提起了张超然的事情。
“我给张超然派了律师,结果就是他判刑三年,几个人之中判的最轻的。我不是为他说话,但是据我了解,他是情节最轻的一个,判三年不是我从中斡旋的原因。”
林燃知道张冬临心里苦闷,也能当然能够理解,张冬临说这些话无非是在对自己解释为什么要派律师给张超然,他觉得这个样子的张冬临有点可怜,生怕自己生气又小心翼翼的让自己明白他的想法。
“爸,我知道的。”林燃坐到张冬临身边,十来年来第一次去握张冬临的手:“这不怪你,我能理解的,即使我想张超然以及那几个人多判几年,但是法律规定在那,犯什么罪都有一定的量刑,不是说他们造成别人死亡就一定得拿命来偿还的。”
“你能明白就好,我就算不喜欢他,他也是我亲生儿子。”张冬临长长的叹了一声:“可是我和张超然也就止于此了,他三年后出狱还不算迟,希望他能好好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之后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都不会再出手帮他了。”
林燃心想他只要远离他那个亲妈,一定会可以重新开始的,但是这貌似不可能的。他也不关心张超然将来出狱后会怎么办,只能说,作为父亲的张冬临他能理解,但不能苟同,他心里还是希望张超然能在牢里待久一点的。
“父母难当啊。”秦爷爷感叹了一声,起身准备回对面睡觉了:“我先回去睡觉了,你们继续聊。”
“秦爷爷晚安。”林燃瞅了一眼外婆,她老人家已经回屋了,便转头和张冬临说:“爸,你今晚还是留下来睡吧。”
“好。”张冬临起身搭在林燃的肩上:“我是真的累了,先上楼去睡了。你们还要写作业吗?现在已经十点了。”
林燃维持学霸形象:“写,必须写到十二点。”
张冬临拧着眉:“还是不要那么迟了,还有一个月,适当的放松一些也是可以的。”
“爸,你可是新时代父母中的楷模。”林燃推着他往楼上走去,江野跟在他俩身后。
张冬临先去洗澡了,林燃和江野两个人回了自己的房间,并没有真的写作业。他俩齐齐的把自己砸到了床上,讨论一下今天这件事的观后感。
“你真的理解你爸?”江野侧过身,伸平手臂让林燃枕上来。
林燃枕了上去,还把腿翘在了江野的身上:“真理解,但是不能苟同。我一想到张超然以及那几个人用几年的监狱生活就抵了一条人命,还是有点替林遇难过。但是我也理解法院的判决,张冬临说过,他们只能按意外导致他人死亡量刑,不能按故意杀人罪量刑的。所以三到七年的范围,张超然判了三年,不全是张冬临律师的功劳。”
“你不生气就好。”江野在林燃耳尖上亲了一下:“临近高考,虽然你没有压力,也难免的会被环境所影响,怕你因为这事影响了心情。”
“我没事,我就是有点担心林遇,也不知道他知道了这个消息,能不能继续坚持下去。”林燃叹了一声:“有点难过。”
江野提议道:“明天中午找他一起吃饭吧,和顾生辉一起。”
“我可以天天去找他吃饭吗?男朋友?”林燃趁机问道。
江野想了想:“可以是可以,必须和顾生辉一起。”
“嘁,说到底还是小心眼。”林燃在江野胸口蹭了蹭,而后起身:“走,洗澡去,张冬临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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