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暗示,葛苇不是失足,就是自杀。
顾晓池往下翻,是圈内好友悼念葛苇的新闻。
葛苇性子烈,嘴又毒,说什么圈内好友,也不过乔羽一人。
乔羽在镜头前哭得梨花带雨:“我没想到她最近压力这么大,是我疏于关心。”
乔羽助理低低的声音在顾晓池耳边回响:“一千万。”
顾晓池冷笑一声,关了新闻页。
现在该怎么办?报警么?可是顾晓池手上一点证据也无。
她不傻,知道每个圈子都有每个圈子的规则,她不确定乔羽的真实身份有多少分量,但听她助理的口气,足以在橙果娱乐只手遮天。
顾晓池又打开百度,搜索“橙果娱乐”。
国内娱乐圈当之无愧的巨头。势力大,触手长。顾晓池知道这样的公司,在各界都是有关系的。
她现在怎么证明葛苇是被乔羽推下去的?凭她红口白牙一张嘴?
顾晓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想得头疼,也不知室友们都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顾晓池澡也没洗,一直颤抖着缩在被子里,辗转到凌晨,才半梦半醒睡了过去。
梦里,全是葛苇的那一双眼,盯着顾晓池。
留恋的。好奇的。哀伤的。释然的。
顾晓池浑身冷汗,用力挣扎,却醒不过来。
她看到葛苇在用眼神说:“救我。”
“我想救你。”
顾晓池用力在心中呼喊:“我想救你。”可是声音无论如何,发不出来。
一个身披褴褛布条的女人,走了出来。
“晓池,你还记得我吗?”女人问。
顾晓池记得她。
那还是顾晓池四岁的时候,半个月高烧不退,奶奶无法,求人背着顾晓池翻了大半座山,在山顶的一座小木屋里,见到了这个女人。
女人浑身披着褴褛的布条,头发蓬着,整张脸被遮了大半,看不清她到底多少岁。
“巫医,巫医求您救救我孙女,哪怕拿我的命去换。”奶奶苦着哀求。
巫医?那时四岁的顾晓池,并不懂那两个字的涵义。
后来长大了才明白,在经济文化更发达的山外世界,巫医早已失传了。
女人不知取过什么草药,磨了粉,用清冽的泉水给顾晓池灌下去。
苦极了,到现在顾晓池还记得那味道。从舌头一直苦到心里,又钻到胃里。
后面的事顾晓池记不清了。大概回家以后,顾晓池烧得更厉害了。可一夜过后,烧竟真的退了。
顾晓池活了下来。
顾晓池后来长大了,想到这位救过她性命的巫医,去问奶奶,奶奶满脸疑惑:“什么巫医?”
奶奶上了年纪,脑子糊涂,很多事她都不记得了。
到现在顾晓池也不确定,小时候是真有一个巫医救了她,还是那只是她高烧时的一个梦境。
现在,这个衣着褴褛的巫医,再一次走到了顾晓池面前。
顾晓池招呼她:“巫医。”
“很好,你果真记得我。”巫医的声音里透着欣慰:“你想救她?”
顾晓池迫切点头:“很想。”
巫医说:“世间的一切,都是等价交换。你想要的东西,都要拿珍贵的东西去换。”
顾晓池想起小时候自己烧退以后,奶奶的脑子就经常糊涂,那么是奶奶用自己清明的脑子,去换了顾晓池的健康?
葛苇的一双眼,再次在顾晓池脑子里冒了出来,晃啊晃的。
顾晓池点头:“我愿意。”
巫医从褴褛布条的深处,摸出一副塔罗牌:“那么,抽牌吧。”
按照巫医的指示,顾晓池抽出三张牌。在抽第三张牌的时候,一个不小心,第四张牌跟着一起被带了出来,背面朝上,掉在地上。
巫医看了一眼,把第四张牌,收进了褴褛的口袋里。
巫医把顾晓池抽的三张牌,摆成圣三角占卜法的牌阵,伸出指甲长长的手指,依次揭开。
“第一张牌,代表你由过去带来的经验。”
牌面被揭开。“愚者,逆位。”
“第二张牌,代表你破釜沉舟的新旅程。”
牌面再次揭开。“战车,正位。”
“第三张牌,代表你所求因缘的结果。”
最后一张牌面揭开。“倒吊人,正位。”
顾晓池不解:“这些牌……是什么意思?”
“去吧,我的孩子,去开启你的旅程。”巫医收起塔罗牌:“你能否顺利救人,这三张牌已经告诉我答案了。”
“可我还不明白。”
巫医没有走动,可她的身影却越来越远,顾晓池的声音里带了急切。
“天机不可泄露。”巫医的声音,也越飘越远。
“那第四张牌,又是什么?我能看吗?”顾晓池追问。
巫医的声音越□□缈:“那是一切旅程的终点,也是一切旅程的起点。你以后,自会知道。”
巫医的身影消失了。
“巫医……巫医……”
顾晓池挣扎着,终于醒了过来。她猛然坐起,浑身冷汗。
摸过手机一看,日期显示,这是9月23日的早上七点。
顾晓池心里一阵失落,刚才的一切,果然只是梦境。
室友们喧闹的声音传来:“快一点,要上闫罗王的基础素描课了。”
顾晓池心里一动:闫老师的基础素描课?那不是大一才有的课程么?
顾晓池猛然摸过手机,低头再一看——
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今天是2019年9月23日。
时间,回到了一年以前。
葛苇被谋害的一年以前。
第4章 初见
顾晓池所在的宿舍,宿舍长是一个短发长脸的女孩子,叫程凌菲。略刻薄的长相,说起话来也阴阳怪气。
程凌菲见顾晓池坐在床上发愣,怪笑着说道:“有人可不怕迟到。”
另两个女孩,一个叫陈琪,一个叫周宁,都是偏圆钝的长相,做起怪相来也如出一辙。
她们显然跟程凌菲是一派的:“闫罗王的爱徒,有什么可怕的?”
这话不假。所有的老师教授,无一例外,都喜爱顾晓池。
下一句话就不那么友好了:“是因为画得好?还是长得好?”
“这么留恋床,别是床上功夫好吧?”
三个女孩嘻嘻哈哈的笑着,拥着走出宿舍门去。
顾晓池翻身下床,面色平静,并没有把她们的话放在心上。
她自幼不爱说话,长得又太扎眼,被女生排挤,实属平常。
唯一不多的善意……顾晓池想起了葛苇的那张脸,妩媚的,撩人的,却带着一种孩童般的天真。
尤其是那双眼。
顾晓池闭了闭眼,葛苇的一双眼,还是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顾晓池快速的换好衣服,带上宿舍的门,向食堂的方向走去。
她衣服太少,倒省了每天纠结选择的时间。无外乎,白衬衫加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冷了套起球毛衫或棉服。
到了食堂,阿姨认得顾晓池:“还是只要一个馒头?”
顾晓池点头。
一个最便宜的馒头一块钱,加上免费的咸菜就是一餐。
顾晓池啃着馒头往教室走,在打铃之前迈入教室。
她从不迟到。
教基础素描课的闫老师走进来:“今天的练习重点,是明与暗的相互关系。”
他的眼神有意无意落在顾晓池的身上。
坐在不远处的她的室友们,又发出一阵嘻嘻哈哈的窃笑声。
顾晓池一个人坐在教室的角落,面色淡漠。
这节课画水果。顾晓池天赋异禀,对她来说不算困难。
嗖嗖嗖,很快白纸上出现一个苹果的雏形。再描几笔,不同朝向的面,在明暗上拉开差距。
分明是一张平面白纸上的苹果,一下子变得立体起来。
顾晓池托腮,望着窗外愣神。
闫老师走过来:“画得很好。在想什么?”
顾晓池收回目光:“没什么。”
顾晓池在想,葛苇一个高高在上的大明星,自己一个穷学生,如何才能接近她?
唯有接近她,与她相熟,才能让她相信自己的话,远离乔羽。
还有,她的心上了锁是什么意思?打开她的心又是什么意思?
这些思索,顾晓池不会对任何人提起。
时光穿越?顾晓池记得,那是有一些同学爱看的穿越小说里,才有的情节。
******
下了课,顾晓池混在同学群中,往食堂走。
她走路一向心无旁骛,今天走到食堂门口,却停下了脚步。
食堂门口,偶尔会有一些食品品牌的宣传海报。
今日的海报上,竟是葛苇,笑得一脸妩媚又天真,纤长白皙的手指,握着一杯橙汁。
她的一双眼,圆圆的,眼尾向上扬起,眼角尖尖,含着机灵又狡黠的笑意,像狐狸,看进顾晓池的心里去。
“啊呀呀,有人也想当大明星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宿舍长程凌菲。
接着是陈琪和周宁:“也不看看自己的寒酸样!”
“做做白日梦呗!做梦又不要钱。”
这三人也来食堂吃饭,对顾晓池一番嘲讽后,尖笑着走远了。
有些女孩子,总喜欢这样的连体婴儿作派,好像不拉帮结派,就会显出自己的单薄。
顾晓池微微皱眉。
倒不是对她们的话放在心上,而是看葛苇的时候被打扰,令顾晓池不快。
顾晓池走进食堂,挑了一个窗口排队,对阿姨说:“一个白菜豆腐,一个炒菠菜。”
学校食堂便宜,再加一碗免费的番茄汤,一顿午餐不过三块钱。
顾晓池端着餐盘走到桌边,程凌菲还不放过她,端着装了鸡腿和牛排的餐盘路过顾晓池时,嗤道:“就这家境,还做大明星的白日梦?”
“不知道当明星也是需要花钱上课培训的么?”
顾晓池埋头喝了一口汤。寡淡无味。
她当然知道,进橙果娱乐当艺人这条路是行不通的。
******
下了下午的色彩课,顾晓池再次走进图书馆。
对着电脑,打开搜索框,橙果娱乐的官方网页弹出来。
手指轻移鼠标,点到招聘那一栏。
宣传、剧务、副导演……顾晓池看来看去,其他的专业要求都很高,大概唯有前台接待的职位,可以一试。
她背着书包,走出图书馆。
上了公交车,到林苍东路下车,再往前走五百米。
因为穿越前已经来过一次,顾晓池很快找到了橙果娱乐的大楼。
这次的前台接待,不是顾晓池见过的女孩子,顾晓池说明来意,从办公室里走出一个鬓角很长的男人。
男人与顾晓池握手:“HR出去办事,在这里稍微等会儿,不介意吧?”
顾晓池摇头。
男人便让顾晓池在接待区的沙发上坐下,又让前台倒来一杯柠檬水。
顾晓池喝了一口,倒是同样的味道。看来橙果娱乐的冻干柠檬片,是一直没有换过品牌的。
也许是葛苇代言的品牌?顾晓池胡思乱想着。
娱乐公司下班晚,顾晓池今天是下了下午的课赶过来的,也不算迟。
但这也决定了,那位出去办事的HR不知何时才会回来,顾晓池不知要等多久。
她不是急切的性子,但今天,明明已经从书包里翻出一本《西方画论》摊在膝上,却怎么也看不下去。
她望着窗外的夕阳愣神,在心里思索:她只有一年,距离葛苇被害死亡,她只有一年时间,去改变一切。
365天。8760个小时。
一阵脚步声,惊扰了顾晓池的思绪。
她以为是HR回来了,可很快又觉得不是。
因为为首的人,穿着一双高跟鞋,踩在地板上,踢踏、踢踏、踢踏。
像电影里舞步的节奏。未见其人,只闻其声,就知道这人的步子,踩得多么妩媚撩人。
脚步声近了,顾晓池转头,刚好对上一双眼。
眼睛圆圆,眼角尖尖,眼尾上扬的狐狸眼,带着魅惑的笑意。
顾晓池的心,猛然跳了一下。
竟是葛苇。
她穿一条艳红色的裙子,被她冷白的肤色压着,却一点不显得媚俗,只觉得她似跃动的火光,人群中最闪耀的一点。
葛苇留着齐肩的发,微微烫了卷,像90年代的港星,有一种大气的媚态。
原来这时,葛苇的头发还是短的。顾晓池在心里想。
葛苇的身边跟着两个人,一个拿着保温杯的,像是她的助理。另一个中年女人,气质沉稳,没有刘海的短发,加一副黑框眼镜,脸圆圆的,举手投足间是潇洒的做派。
“俞导。”葛苇笑意盈盈的招呼中年女人:“我刚说的那一幕,是这个意思。”
葛苇瞥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顾晓池,突然伸手,把她拉起来。
顾晓池膝上的书,掉在地上。
葛苇拉过顾晓池,一把把她抵在墙上,身子凑了过来,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毫米。
顾晓池紧贴着墙壁,背脊发烫。她一直深吸着气,怕一放松,就会触碰到葛苇胸前的温软。
葛苇水蛇一般的手臂,缠上了顾晓池纤细的腰肢。
葛苇的手指,轻轻在顾晓池的腰窝上点了一下。顾晓池的浑身,蹿过一阵电流,酥麻的感觉。
葛苇的脸,也渐渐靠近顾晓池,不过一毫米的距离。
魅惑的眼,英挺的鼻,丰腴的嘴唇,都逐渐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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