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石的墙砖上,蒸气凝出的露珠,滚滚而下。平时再冷硬的物件,披上这层柔软的薄膜,那坚硬的感觉就融化了。
人的心,也跟着融化了。平白生出许多暧昧旖旎的气息。
小小一间浴室而已,不知怎么,跟葛苇在一起,就有这样的效果。
顾晓池个子高,手长脚长的,葛苇比她略矮一点,此时站在她身前,顾晓池抬起手,正好合适给葛苇吹头发。
右手拿着吹风机,左手在头发上一拨一拨的。
葛苇的湿发,真的像海藻。柔软,又滑腻。在掌心里好像握不住似的,上一秒还在指尖逗留,下一秒又很快的滑走。
不知葛苇的心,是不是也是这样。
葛苇被顾晓池拨弄得很舒服,眼睛眯起来,嘴里开着玩笑:“小妹手法不错啊,你是几号,姐下次来还点你。”
刚好这时,顾晓池想着心事在走神,眼眸垂着,眼神无意间,从葛苇大敞着的浴袍领子里看进去。
风光一片。
加上葛苇的玩笑,顾晓池真觉得自己好像在做什么不正当生意似的。
脸又红了,一直红到耳朵根。
眼神赶紧移开,手上的节奏跟着也乱了,还扯到葛苇的一撮头发。
葛苇嘶了一声:“疼。”
顾晓池赶紧说:“抱歉。”
葛苇懒洋洋的笑:“真的是小朋友,经不住夸。”
顾晓池心想,她在葛苇面前,好像真的一直是这样,像个笨拙的小孩。
慌里慌张,手忙脚乱。
葛苇现在还是这样看待她的吗?小朋友?
不像乔羽,是可以骄傲站在她身边,跟她平起平坐的人。
顾晓池关掉吹风,让自己用尽量平静的语调说:“好了。”
两人又一起走出浴室。
葛苇四仰八叉的,躺在那床巨大的床上:“啊,麻辣烫被韩菁拿走了。”
顾晓池问:“再给你点份外卖?”
葛苇摇头:“算了,明天脸肿得上不了镜。”
说着一下子爬起来,凑到镜子前面:“我觉得现在就开始肿了,刚才盐吃多了。”
一个拥抱,像羽毛,缓缓的落下。
是顾晓池从身后抱住了她。
整张脸都埋进葛苇的浴袍领子里。
葛苇一怔,一面巨大的铜镜里,只能看到自己素白的一张脸。
葛苇问:“怎么了?”
“没什么。”顾晓池的声音从浴袍领子里传来,嗡嗡的:“就是……喜欢你。”
“太喜欢你了……怎么办呢?”
喜欢你吃完麻辣烫还故意打包很多,让老板娘能早点收工回家。
喜欢你遇到酒店楼下的流浪猫,去前台问能不能给它一个纸箱子。
喜欢你穿浴袍,喜欢你在浴室,喜欢你素颜,整个人又纯又yu。
感觉两个人的年龄和身份差距,没有那么大。
喜欢你……到了不知怎么办的地步。
葛苇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照映着,表情怔怔的,还藏着一丝恐惧。
葛苇问:“那你……要怎么办呢?”
“不怎么办。”顾晓池抬起头,在葛苇的后颈上轻啄了一下:“就这样在你身旁,就很好。”
葛苇松了一口气。
“我困了。”她说:“陪我睡觉?”
顾晓池的脸红了:“那个……我忘剪指甲了。”
葛苇看着顾晓池,一脸的黑人问号。
“我们……第一次的时候。”顾晓池低着头说:“我的指甲有点长,不是……划伤了你么?”
出血了,她记得。
葛苇看着顾晓池像看一个弱智。
顾晓池低着头,站了半天,也没听葛苇回答她,只好抬起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葛苇已经躺在床上了,被子都盖好了。
顾晓池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想着自己该不该脱衣服。
闭着眼的葛苇,懒洋洋开口了:“顾晓池,我发现你现在真是lsp思维。”
顾晓池正准备解衬衫扣子的手,一愣。
葛苇闭着眼睛说:“我让你陪我睡觉,是让你在这里,等我睡着了再走。”
“你可以给我讲大灰狼和小白兔的故事,给我讲三只小猪的故事,多纯情啊。你说你脑子里,怎么尽想着做那种事呢?”
怪我吗?顾晓池在心里委屈,想让葛苇灵魂出窍,看一看她自己睡觉的样子。
能不能不要把粉藕似的手臂伸出来。
能不能不要把红润的嘴唇,微张着呼吸。
能不能不要……长得这么对我胃口?
作者有话要说: 咦,居然又甜了一章?!
第46章 梦呓
面对葛苇的要求,顾晓池心里吐槽有多凶,行为就有多怂。
她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开始做□□准备。
葛苇听到声音,倏然睁开眼:“你脱裤子干嘛?!”
顾晓池被葛苇喝得一愣。
她说:“我牛仔裤挺脏的吧……穿着上床不是会弄脏你的床单?”
“哦。”葛苇重新把眼睛闭上,脸有点红。
不知是不是在心里骂自己才是lsp。
顾晓池脱了牛仔裤,穿着衬衫爬上床,靠着床的靠背,坐到葛苇身边。
“我给你讲故事。”顾晓池问:“把灯关了?”
葛苇摇头:“留一盏夜灯。”
顾晓池伸手,把床头灯调成夜灯模式。
一瞬间,整间屋子暗下来。昏黄的灯光,温暖又柔和,像一层薄纱,笼罩着两人。
“你要讲什么?”葛苇的声音,带了一点点睡意。
顾晓池挠挠头:“其实我不知道什么童话故事。”
小时候,家里只有顾晓池和奶奶相依为命,根本没有多余的钱,去买什么童话书。
等到顾晓池大了,有能力打工赚钱买书了,买的却也不是童话书了。
有些东西,错过了一时,等于错过了一辈子。
葛苇“嗯”了一声:“那你随便讲一个故事,甜一点的。”
“甜一点的……”顾晓池思索着,想着想着,嘴角染了淡淡的笑意:“我不知道这个算不算。”
“其实我高三以前,都没吃过巧克力。”
“真的假的。”葛苇的声音很低。
顾晓池说:“是我考上美院之后,我的资助人为了奖励我,给我寄了一块巧克力。”
“我听其他人说过,巧克力都是甜甜的,有牛奶的味道,特别好吃。”顾晓池笑:“所以我自己躲在走廊的角落,掰了很大一块,塞进嘴里。”
“结果,又酸又涩又苦。”
“要不是怕浪费,我当时就吐出来了。我还把那个包装盒,翻过来看生产日期,想看看是不是坏了,为什么这么难吃。”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块黑巧。”顾晓池轻声问:“是你买的,还是菁姐买的?”
“是我。”葛苇闭着眼睛低声说:“你讲的事情我记得。平时这些都是助理准备的,那天很巧,我和韩菁在超市,韩菁说起这件事,我说很好啊,给孩子买巧克力奖励一下吧,就挑了一块黑巧。”
葛苇笑:“早知道是你,我就挑一块100%纯黑巧,苦死你。”
顾晓池说:“我记得那是一块70%的黑巧?我带回家给奶奶,奶奶也嫌弃,说巧克力原来这么难吃。”
“我怕浪费,不想扔掉,晚上学习的时候,又掰了一小块,慢慢吃。”
“说来也巧,在很安静的环境里,一点一点抿,巧克力的味道跟变了似的。”
“最初的一阵酸味苦味涩味过去以后,好吃的味道就出来了,很香,还有一点点的甜。”
“只有一点点,不过我觉得我的舌头,尝到了那点甜。”
“嗯。”葛苇半梦半醒,应了一声。
她伸过手来,轻轻握着顾晓池的手腕。
顾晓池扭头,看着葛苇。
暖黄的灯光,给她的侧脸,盖了一层毛绒绒的小被子,很可爱。
她的眉眼舒展开来,没什么防备,像是握着顾晓池的手腕,觉得很安全。
房间里很静。隐约听得到外面马路上的声音,很偶尔的,会有一辆车呼啸着开过。
轮胎跟柏油马路摩擦,发出轻微的响动。
顾晓池低声问:“乔羽订了婚……是不是就不会回来了?”
葛苇快要睡着了,轻轻“嗯”了一声。
顾晓池想了想,又问:“你现在……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就一点点。”
葛苇又轻轻“嗯”了一声,语调跟刚才没什么变化。
不知是认真回答顾晓池,还是因为快睡着了,迷糊发出的一声回应。
但顾晓池忽然觉得很安全。
低着头,在笑。远远看着自己的一双长腿那端,是一双起了球的袜子,脚趾一动一动的。
很欢快。
她不知道乔羽为什么会突然订了婚,是不是这套穿越系统出现了bug,她面前的难题,一下子消失了。
葛苇就躺在她身边,静静安睡着。
葛苇现在,应该还没有完全喜欢上她吧,但是没关系,她可以等。
哪怕用一辈子的时间,去追,去等。
这是多么令人欣喜愉悦的浪费。说出来都觉得奢侈,一辈子。
葛苇不会死了。
所以她们还有一辈子。
葛苇睡着了,还握着顾晓池的手腕,呼吸变得平稳起来。
顾晓池靠着床的靠背坐着,一动也不敢动。
只听到窗外车子驶过的声音。
“一、二……”顾晓池在心里默数。
她决定数到第二十辆车经过,等到葛苇睡熟,就悄悄离开。
葛苇刚才的意思她明白,她不能在葛苇的房间留宿,万一暴露,新闻会乱写得一塌糊涂。
“十九。”
不知过了多久,顾晓池终于数到了第十九辆车,觉得腿有一点麻。
她怕吵醒葛苇。除了脚趾,全身一动也不敢动。
不过很快,又一阵轮胎摩擦路面的声音,遥遥的响起,由远及近。
“二十……”顾晓池正要在心里数出最后一个数字。
忽然她的手腕被抓紧了。
是葛苇。
好像做梦了。
眉头紧紧皱起来,连鼻梁都跟着皱了,看起来很痛苦,额头微微出汗。
手上不知哪来这么大力气,把顾晓池的手腕捏得特别紧,很快掐出一圈红印。
顾晓池正要伸手过去,替她拍拍背。
葛苇在梦中轻唤:“小羽……小羽……不要走……”
顾晓池狠狠的怔住。
一双手悬在半空中,进退不得,没了依托。
******
小平被一阵闹钟吵醒,伸手关了闹钟,又听到一阵汤匙搅拌的声音。
睁眼一看,哑着嗓子问:“晓池?你昨晚几点回来的?”
顾晓池搅拌着面前的玻璃杯,低着头:“很晚。”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葛苇的房间,回到自己房间的。
转身看看小平,指指桌上的玻璃杯:“感冒药帮你冲好了,吃完早饭趁热吃。”
“早饭也帮你带回来了。”又指指桌面的另一端。
小平特感动,哑着嗓子说“谢谢”。感冒还没好,听起来有点可怜。
她洗漱之后换了衣服,就坐到桌边吃早餐。
咬着一个包子问:“你昨晚送苇姐吃东西去了?”
顾晓池点点头。
小平说:“我听菁姐说的。她给我送感冒药来的时候,说苇姐没在房间,应该是出去吃东西了。让我今早给准备黑咖啡,消肿。”
顾晓池又点点头,很沉默。
小平扬了扬手里的包子:“你不吃吗?”
顾晓池摇摇头,说:“我吃过了。”
小平说:“哇那你好早,果然自律的学霸都好可怕。”
其实顾晓池撒谎。
她没吃。
她是起得很早,不过不是因为自律的生物钟,而是压根就没睡着。
想着小平的感冒一定还没好,去餐厅帮她领了早餐,听到她闹钟响了,又帮她冲药。
顾晓池怕自己闲下来,反而很感激小平,让她有点事情可以做。
因为一闲下来,就听到葛苇昨晚的梦呓,在自己耳边回荡。
“小羽……小羽……不要走……”
听上去很痛苦,很难过。
顾晓池都不知道,原来乔羽的订婚,给葛苇带来了这么大的心理创伤么?
葛苇一直表现得嘻嘻哈哈的,顾晓池也就信了,葛苇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天涯何处无芳草。
但是,显然,乔羽对葛苇来说,是一个无比特别、替代不了的人。她顾晓池,并不是葛苇的芳草。
“晓池?”
小平在叫她,顾晓池回过神来:“什么?”
“我问你昨晚送苇姐的时候,有没有跟她说上话。”小平笑嘻嘻的,感冒了,反而很开心:“菁姐昨晚来给我送药的时候,跟我说了三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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