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为何,每当这种声音消失时,景闻清总会抬头,然后好巧不巧,撞进裴敬淡淡的视线里。好像他是块天然的磁石,裴敬是吸铁石。
第十八次对视时,景闻清转着笔,终于忍无可忍,啪得把钢笔按在桌上,“我脸上……是有东西?”
裴敬想,兔子要生气了吗?
“没有。”
“那你看我干嘛?”
“不给看?”
景闻清缓缓蹙眉,目光审视着:“剧本没我好看?”
裴敬点点头,实诚道:“没你好看。”
景闻清:???
你怎么回事!
“哦,是吗?”景闻清低下头去,嘴里磕绊了下,“那、那你好好看。我做我的,少烦我!”
裴敬笑盈盈:“好。”
年少的景闻清红了耳廓,不敢再抬头,以至于他没发现,坐在窗边的另一个男人盯着剧本同一页,在同一句台词上反复圈圈点点,墨水黑漆漆的沾着,几乎都看不出原来的字样。
景闻清的效率果然高,第二天就拿着改完的稿找导演商量,获得了导演的喜爱。
裴敬腹诽:果然如同传闻里那样,有着极高的编剧天赋。
之后的一段时间,景闻清和裴敬相敬如宾,但景闻清却发现裴敬总喜欢晃到他面前。
裴敬:“景编剧,我觉得这部分剧情我演出来不对劲,帮帮忙?”
景闻清震惊:“这是导演说戏该做的工作!你找他去!”
景闻清以为这样的日子会随着拍摄结束而终止。
但没有──
裴敬居然加了他微信,还天天早上好晚上好的。
裴敬又开始宝贝日常:“今天代言的品牌方送了我两瓶香水样品,我觉得香水配美人更好,我用不着。看在你努力帮我的份上,送给你了。”
景闻清憨憨迷茫:“不是……我帮你什么了呀!无功不受禄,起开起开!”
裴敬:“下周我去拍广告,跨国,给你带点特产回来?”
景闻清急匆匆回绝:“不必不必!”
裴敬故意说:“别客气,我跟你谁跟谁?”
这一行字完了,下面还发了个微信语音条。
就三秒。
景闻清垂眸,犹豫两下,点开。
……“清清。”
微微低哑的嗓音,刻意压制着声息,说话还带了点喘喘的小尾音。
一共才两个字,景闻清感觉自己耳朵都要怀孕了……
这就是有台词功底的大佬吗!学不废!
景闻清指尖点点,肉眼可见地,脸上一片薄红。
特么……第一次有人喊……
喊,清清!
……
久而久之,裴敬发现小兔子老是被吓到,蹦蹦跳跳迅速躲进洞里,却偏偏露出截短短的可可爱爱的尾巴。
靠着成天捉弄小兔子,裴敬获得了生活的新乐趣。
裴敬又一次看见景闻清,是在好几个月后。
那时的景闻清爆了一部作品,成就不高不低,却是渐渐有了热度,网上开始夸赞起了他。裴敬本在微信里邀请他一块儿庆祝庆祝,但不知为何,景闻清头一回隔了十个小时也没回复。
裴敬等到第十一个小时时,景闻清朋友圈刷新出了新动态:“今夜喝不死我啊。”
图片里有一桌的空啤酒瓶。
分不清楚有几个人。
明明在线,又不理他?
请他喝酒吃饭不理,现在又跟谁在一起?
裴敬心里不由地烦躁。
他无数次打开景闻清微信,又关闭,最后牙酸得发去一句:“咩咩咩,汪汪汪?在线dd。”
正好朋友发微信,说自己今晚生日吃烧烤,问裴敬要不要来热闹热闹。
其实那朋友对裴敬来说不过是点头之交,在圈内有几个共同好友而已。换做以往,裴敬断然懒得去。但这会,他眼神暗了暗,冷哼了声,回答。
“我来。”
朋友迅速给他发了定位地址。
按着地址找到烧烤摊时,裴敬特意又掏出手机看了眼。然而界面安安静静,除了朋友连发了三句“不会迷路了吧”再无其他。
裴敬微微蹙眉,狠狠长按电源键,索性关机了。
烧烤摊就摆在马路边上,对面就是一家酒吧。里面传来的香水味一股脑冲了出来,还有三三两两走出来的男性女性,身上都带着股冲人的酒味。
裴敬冷笑,想,酒有什么意思?烧烤它不香吗。
朋友茫然,卧槽一声:“老裴!!你看着对面干嘛!焦了焦了,早熟了!”
裴敬:“…………”
他低头一看。
哦,是真的。
他又偏头看了眼朋友手里的鸡翅。
行吧,就他的乌漆麻黑。
裴敬麻木地往嘴里塞。
舌苔上瞬间一股苦味。
……裴敬顿了下,眉头皱得更深。
他要撤回前言。烧烤也不香。
就在这时,酒店里忽然跌跌撞撞跑出来个人。他先是愣愣的站在门口,然后忽然捂着肚子,往花坛那儿一屁股坐下。
裴敬的朋友一阵迷茫:“……裴哥,刚刚你就是一直在看他们喝醉酒失态的样子……”吗……
裴敬唰地起身,丢下烧烤。
“那是我朋友,不吃了,你们玩得高兴。”
朋友:???!
朋友眼睁睁看着裴敬像风一样,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花坛边。然后急忙扶着那个陌生人,蹲在了他身前。夜晚的灯忽闪忽闪的,不甚清晰,虽然看不见脸,却能明显看见……陌生人额头抵着裴敬的肩膀。
胸贴胸拥抱的姿势。
朋友:裴敬何曾跟别人这么亲密过啊!
裴敬温声:“清清?”
景闻清唔了声,大着舌头:“是啊!我没本事,但我就是,就是喜欢跳舞啊……”
说到后面,近乎嗫嚅。
裴敬动作一僵。
肩头似乎……湿了。
第51章 番外二
熟料景闻清呜咽了两句,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发了疯地推搡。偏偏手里力度不减,紧紧拽着裴敬的衣袖。
“你就是活该!”景闻清喘着粗气,额角青筋凸起。裴敬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景闻清邪邪笑道,“你就是该啊……你那时候就应该知道逼我的下场。”
分明还湿漉漉的眼,此刻通红,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四目相对,景闻清眼里却黯淡一片,毫无焦距。却丝毫藏不住落寞的神色。
闷热的晚风吹过,带来景闻清身上又烈又甜的酒气,香但是辣。裴敬忍不住屏了下息。
他在透过自己看谁?
他的妈妈?
景闻清没有告诉裴敬答案,只是咬牙切齿地反复说:“你早该知道惹我没好结果,你会有这一天的,不是吗?”
裴敬想去拉他的手,伸手继续拢住他,熟料景闻清毫不留情,一把拍开,厉声斥责:“这位女士,劝你自重。”
裴敬蹙眉:“你喝醉了,我是裴敬。”
景闻清充耳不闻,警惕地后退一步:“我没醉!……你,你就是想骗我。还因为我和裴敬认识就想诓他?我告诉你没门!就直说吧,我跟他不熟,你少烦他!”
裴敬一愣:“你妈找我?你和你妈妈呢,又怎么回事。”
浑身散发着酒味的小兔子露出两颗大板牙来,哆哆嗦嗦往后跳。明明什么也咬不坏,却面露凶相。一副你少小看我的模样。
“想套我话?”他眯眼,“呵……没门!”
“没有。”裴敬哄,“乖,那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家。”
裴敬想着,小家伙估计不太愿意讲这些,才会在喝醉酒后也有如此大的反应。
说罢,裴敬上前一步。
景闻清大呼:“你别过来啊!少管我!”
双手环胸,急匆匆又往后退一步。
同时泪珠晃啊晃,啪嗒啪嗒,竟是掉了两颗。
裴敬:“……”
“好,我不过来,你自己能回家吗。”
景闻清闭着眼,点点头又摇摇头。呆呆傻傻的,眼底一片水雾。不知道是酒喝多了还是哭太久了,面上赤红,尚未风干的泪痕更显得楚楚可怜起来。
他呆滞了两秒,在裴敬的视线里蹲下,一屁股坐在路边的花坛上,两腿直直地岔开,“家。我到了。”
裴敬:“……”
裴敬第一次发现,景闻清喝醉酒后会发酒疯?
“我好热好困,头还好晕啊。”他呆坐了会,捡起地上的树叶把玩几下,又抬头看向裴敬,“我要睡觉了,你怎么还在我卧室不走?那帮我开个空调呗。”
裴敬无言,只是在思考怎么带他离开这里。
景闻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醉了酒的人毫无逻辑可言。上一秒还让裴敬别过来的人,这会儿微微蹙眉,不太耐烦地伸出手来。
手心里是刚刚捡来的落叶。
“喏。遥控器。”景闻清舌头还大着,“我开不下来……大块头大哥,愣着干嘛,帮我开开。”
裴敬:“……”这会儿不把他认成妈了?
裴敬接过,颇为认真地按了两下树叶,面不改色:“是电池没电了。陪我去客厅找找电池?我不记得放在哪。”
“哦。对哦,没电了……”景闻清唰地起身,踮脚,抬臂勾上裴敬,“唔,我脚下有点飘,走吧我们一起去找!”
夜晚的酒吧吵吵闹闹,里面动次打次的声音不绝于耳。嚷得裴敬一顿,愈发冷面冰霜。
“嗯。”裴敬微微侧头。
景闻清趴在他肩头,黑发顺着风飘飘,露出光滑的额头。而他整个人迷迷糊糊,半睁半闭着眼,呼出来的气息一股脑朝裴敬的脖颈间钻。又热,又辣,像根羽毛,轻柔地刮过。
如果他没来吃烧烤,景闻清喝醉了酒一个人要在花坛边坐多久?又会有人遇到他,带他回家?或者……他又会对着哪个陌生人毫无防备?
裴敬越想越烦躁,冷不丁啧了声。
明明眼前的人身高不输他,可他蓦然觉得,这样的景闻清软乎乎的,跟平日里一样活泼,又那么不一样。他的心像被无形的大手揪了起来。
景闻清的活泼……是不想在外人面前示弱?
所以一个人喝醉酒,才会边哭边要强,变得这般矛盾么。
“怎么啦?你怎么不动呀……”景闻清拽了拽他,小声嘟囔。
裴敬目光不偏不倚:“在看小兔子撒娇。”但语气又凶起来:“还在想小兔子被其他人拐了就捉回家里打屁股。”
景闻清:“……哦,哪家的小兔子,好惨呀。”
裴敬郁结的心乐了一瞬,笑:“可能是我家的吧。”
一路哄骗一路拐,景闻清完全瞎指挥,喝醉酒后连自己家在哪儿都忘了,一会指着路边的河说:“客厅在那儿,你往哪里去!”
一会可怜巴巴地说:“客厅好远呜……我头晕晕,不行了,不去了。”
出租车司机听了半句,当即一脚刹车,目瞪口呆道:“啊?不去了吗?”
“……不去了嗯嗯──”景闻清轻声嗷嗷。
裴敬扶额:“不,师傅,他就是喝醉了。去的,您赶紧点吧。”
司机:“……”
哦,也对,怎么能信醉酒人的胡话。
小丑竟是我自己。
折腾了半宿,裴敬终于把景闻清带回了自己家。
景闻清再次醒来,天都变了。
他望着面前搂着他的裴敬,惊恐道:“你,你怎么在我床上??”
裴敬指了指床头柜,默默松开搂着他的手:“是你在我床上。”
景闻清震惊。一看,确实如此。
他猛地锦鲤打挺坐了起来。
整个太阳穴突突的,头胀得像八百斤的大西瓜,景闻清心底大骂:头也太痛了。
回想起昨晚,景闻清的记忆卡顿在了喝酒。他印象里,最后做的一件事是……
翻了翻手机的消息。
恰巧看见了裴敬发来的消息。
然后让……裴敬去接他?
那怎么会睡到一起了呢!
景闻清上下摸索一番,终于确信自己完好无损,没有酒后乱性,不由地舒了口气:“所以昨晚……你看了我的消息,接我回来了?”
“你不记得了?”裴敬缓缓开口,“是我接的。”
裴敬也是回家后打开了关机的手机,发现景闻清居然给他回消息了,还是问他有没有空,能不能来接,没空就算。
也真是歪打正着。
景闻清:“谢谢裴哥!!!太麻烦你了,不好意思啊……”景闻清看了看乱糟糟的被窝,“就,挺麻烦你的还要跟我挤一张床。”
说着,他迅速起身,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宽宽松松,手肘处登时兜进来风。衣袖长到能掩盖住手掌,底下只有一条裤衩子。
景闻清:“……你,你帮我换的衣服??”
看来是喝醉后发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嗯。”裴敬摸了摸鼻梁,“昨晚你吐了一身,就帮你换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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