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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美人[重生]——夜雨行舟

时间:2021-05-02 09:13:16  作者:夜雨行舟
  他道:“记住今日我予你之?忠告。”
  沈殊冷冷看着他背影,忽道:“既如此,我也给想宗主一个忠告。”
  “我听闻宗主所修乃无情道,无情道中,本?心即天地,不融它物。宗主频频出手干涉凡尘,若一朝动情,无情道毁,数年苦修毁于一旦,宗主当真不惧?”
  栖云君脚步一顿,没有回答,只化为剑光消失在云天里?。
  ……
  叶云澜醒来之?时,胸口余痛未消。
  窗户开着,外界传来鸟雀叽叽喳喳的叫声,伴着春日花香。
  他掩唇轻咳几?声,咳出脸颊一点?薄红,面上神色却很淡漠。
  这两?年,他身上伤势发?作愈发?频繁。
  但他其实并不很在意。
  他算了算自己余下的时间,发?现依然足够,便想披衣下地,却听门吱呀一响,沈殊拿着一碗灵药走了进来。
  “师尊。”
  他身形高大,黑眸深深,叶云澜怔了怔,侧头避开他视线,道:“你又熬了些什么。”
  沈殊:“是千年雪参汤。可滋气补养,安神定魂。”
  叶云澜微微颔首,把参汤接过,坐到桌边,拿起汤勺喝了起来。
  光看他此时睫羽低垂,缓缓喝药的模样,实在又乖巧,又安静。
  可是这人心底其实压根不在乎自己性?命。
  有些东西明明知道不能?去做,这人却还?是依旧会?做,沉默寡言,一声不吭。
  ……真想把他关起来,困在自己指掌之?间方?寸之?地,困在自己视线一直能?够注视的地方?,这样,对方?是不是就不会?在他看不见的时候,消失不见?
  沈殊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师尊,参汤可苦?”
  叶云澜执着汤勺的手一顿。
  “稍稍有些。”
  沈殊便从怀里?取出一个油纸包展开,里?面有腾腾热气生发?,露出两?枚莹润剔透的枣泥糕。
  “这是徒儿新?做的枣泥糕,师尊以前应该还?未吃过。”
  叶云澜眼眸微微亮起,伸指拈起一块放入口中。
  一时之?间,枣泥的香甜和米糕的爽滑都一同在口中化开,消去了参汤的苦涩,唯余甜味在舌尖。
  沈殊道:“师尊可喜欢徒儿所做的食物?”
  叶云澜不知他为何作此问,便“嗯”了一声,而后小?口小?口地将一块枣泥糕吃干净,又拈起剩下那块,轻声道:“味道很好。”
  沈殊便趁机接口道:“师尊若是喜欢,徒儿以后每天都可以做给师尊吃。”
  “我还?学了很多其他糕点?的做法,”沈殊深深凝视着叶云澜,强调道,“足有数百上千种?之?多。”
  “我想以后一直都有机会?请师尊吃,可以吗,师尊?”
  叶云澜吃枣泥糕的动作微顿,沉默了一下,避而不答这个问题,只道:“多学些手艺其实不错,只是修道路途漫长,身外之?物不可过于看重,最重要?还?是注重自身。”
  沈殊眸光微黯。
  这是他故意的试探。
  他能?猜到叶云澜的答案,却还?是感到了几?分失望,同时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叶云澜将手上第二块枣糕默默吃完,又仿佛不经意般道:“世间万物皆有归处,归于尘泥归于土。时光如白?驹过隙,寿龟可活万载,蜉蝣一瞬即是一生,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话语,叶云澜以前实在已经说过许多,沈殊并不想再听。
  他左右看了一眼,故意转移话题道:“师尊,怎不见毛球?还?有那天池山灵,我出关之?后这几?日,也不见她踪影。”
  叶云澜道:“一年之?前,天池山似乎出了事,念儿只能?将分神收回去。我听闻叶族之?人将天池山周围封锁,至今还?未能?有其他消息传来,不过,念儿所留下的木梳未毁,她本?身应当不会?有大事。”
  “至于毛球……它近些时候为了我之?伤势,所耗费力量太多,暂时陷入了沉眠,我将他放在竹篮里?安置了,也不知它何时才能?醒来。”
  说着,叶云澜抬眼看向一处。
  沈殊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便发?现一个竹编篮子悬在窗台上沿,随风微微晃荡着。
  他起身走过去,发?现一只金色绒毛圆滚滚的小?鸡崽窝在铺了软垫的篮子里?,睡得正香。
  啧。
  以他眼力,已看出毛球并不是什么真正的生灵,反而是一种?奇异能?量的具化,却有了自我意识,倒是有点?意思?。
  在叶云澜继续低头喝药之?时,他扫了镜台一眼,发?现上面散着一叠厚厚信件。
  这些信件有大有小?,有的上面还?沾着些许脂粉香气,他略略一想,就知道这些信是怎么来的了。
  他心中略有不悦,想着或许该寻机会?帮叶云澜将这些信件处理干净,锐利的目光却忽然一凝。
  他看到其中一封压在最底的信笺,微微露出一角,上面信署名,是陈微远。
  他瞳孔微缩。
  在沈殊的记忆之?中,自家师尊与这陈的十分不合,只是这陈微远总如狗皮膏药一般纠缠自家师尊,教人十分厌烦。
  可在他作为魔尊的记忆中,此人却是道门之?中,少有几?个能?够给他造成麻烦的人物之?一。
  世上事情无数,吸收亿万魔物亡魂的神魂碎片令他记忆始终杂乱,他懒得记忆那些与他无关的事情,但陈微远当初迎娶道侣之?事闹得很大,印象中,似乎曾有属下将之?当做笑料一般向他提及过。
  他背对着叶云澜,将思?绪慢慢沉浸,在身为魔尊的记忆中翻搅。
  一般而言,他并不会?这样做,因?为魔尊记忆太过庞杂,是他所经历的千倍万倍,一旦陷入其中,未必有机会?能?再清醒过来,保持住自己身为“沈殊”的意识。
  他并没有怀疑这些记忆的真实性?,却也还?没有弄明白?,魔尊的经历是否他所亲历,他与魔尊是否同一个人。究竟是未来的倒映映照到如今的他身上,还?是另一个不同世界的自己恰与他记忆重叠在一起。
  没有弄清楚这些之?前,他并不敢放纵自己将这些记忆全数融于本?身,毕竟,他无法肯定,叶云澜的声音,是否还?能?将他再次唤醒。
  只是这一次不同。
  信笺上的名字横亘在他的眼眸中,他觉察到,陈微远之?事,对他非常重要?。
  意识飘远。
  世界万物都渐渐蒙上了一层殷红。
  他斜斜坐于高座,森然火焰在铸铁上燃烧,杯中酒液鲜红。
  殿中有数十妖姬翩然起舞,乐伶在帘幕后面弹唱。而他的座下两?旁台阶之?上,坐着魔门各宗长老。
  歌舞升平之?中,他饶有兴致听着手下人交谈。
  其中一名喝得醉醺醺的长老笑着开口:“诸位可听闻了最近道门出的那件丑事?”
  “褚长老所说的,可是那陈族少族长娶妻之?事?”有人接口。
  “不错,听闻那陈族少族长,不顾族人反对,娶了曾经被天宗放逐的一个废人为妻,此举可是活生生打了那些自诩高傲的天宗弟子们的脸面啊。”
  “哈哈,他们道门内讧之?事,在下喜欢听。褚长老快来说说,不知那废人是犯了什么事情,才被天宗逐出宗门?”
  “据传是在秘境里?为贪取宝物,刻意构陷杀害同门,被人揭发?,才受此处罚。”
  “——如此卑劣之?人,那陈族少族长,莫不是被猪油蒙了心,才对其看上眼了吧?”
  “瞎眼之?词用得好!”那褚长老又喝了一口酒,道,“不仅人品卑劣,我还?听说那弟子容颜被毁,生得是人憎鬼厌,天天以面具示人,全身上下无一处优点?,或许,是身段和床上功夫太过于了得,才迷了那陈族少族长的心?哈哈哈哈……”
  褚长老醉醺醺笑着,却发?现周围同侪没有一个敢跟着他笑。
  一仰头,瞳孔中便倒映出高座之?上,一副狰狞的青铜鬼面。
  褚长老这才惊觉自己方?才之?语不敬,冷汗从额头不断流下。
  乐声消失,殿中舞姬也停止了舞蹈,纷纷跪在他面前,大气也不敢喘。
  他低头俯瞰着下首蝼蚁一般的人群晃了晃手中酒杯,语气不辨喜怒,道。
  “怎么停了,继续啊。该唱的唱,该跳的跳,该说的也继续说,”他漫不经心地轻笑了一声,“本?尊听着。”
  乐声再度响起,舞姬们继续翩然起舞,动作却僵硬不少。
  褚长老不敢再碰手边的酒,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扯出一个僵硬笑容。
  “诸位,方?、方?才,我说到哪里?了?”
  一人道:“你说到陈族少族长瞎了眼,娶来的道侣身无长处,人品卑劣。”
  “是,是了,我正说到此。”褚长老呼出一口气,环顾四周,“诸位同侪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众人面面相觑,都怕失口说出什么不敬之?语,触怒了坐上之?人。
  过了半晌,才有人挑了一个最为稳妥的话题小?心翼翼开口道。
  “敢问褚长老,那位陈族少族长之?妻的性?别和名讳?”
  褚长老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回答道:“那陈族少族长之?妻本?身乃是名男子,姓叶……”
  “名云澜。”
 
 
第68章 决意
  叶云澜。
  当褚长老说出这个名字之时,他坐于高座,单手支着下颚,神?色未见喜怒,只心底稍稍生出几分兴味来。
  一个容貌被毁,常年佩戴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的人?
  ……倒与他有几分相像。
  他在魔渊之底时,吞噬过多魔物与亡魂,被魔气侵染,身体出现了莫可名状的异变。
  刚从魔渊中爬出时,但凡直视他的人类,都因惊吓两眼翻白,倒地不起,甚至有些被吓得?原地去世。
  这当然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形貌怪异,更多是因为他身上凝聚了太多的黑暗和恶念,会让人沾染不详。
  没有修为的凡人,甚至没有办法承受直视他一眼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即便他本身对这些人并无杀戮之念。
  后来,他在人间游荡了一圈后,稍稍有了人形,戴上面具后,再?看不出怪物模样,而那些污秽不详的力量也在他的刻意控制下得?以收敛。
  他成?为了魔门之主,统领魔道,而脸上面具,再?也没有摘下来过。
  无人知晓他真?面目,他也没有兴趣让任何人知晓。许多人传他相貌丑陋,状若恶鬼,在某种?意义上,其实也并非虚言。
  他勾起唇,心底嗤笑一声。
  人类实在是一种?惯来以貌取人的生物,明明肉身皮囊,容貌声色,仅仅外在之表象,却常被用以将人之所有一概而全。
  而他的世界是血红的。
  表象千篇一律,沉闷无趣。他凝视魔宫,凝视整个人间,看到的却是庞然笼罩的黑暗,以及每个人身上所缭绕的恶念。
  如云蔽日,汹涌无绝。
  世人皆称他为魔。
  可这世间又有哪处不为恶,何人不是魔?
  无一处清净。
  也无人是例外。
  酒宴之上,丝竹声谈笑声混杂在一处,妖娆舞姬如蛇一般扭动,飞扬的薄纱缭绕酒香,黑暗在阴影中深藏。
  他将杯中酒喝下,忽然觉出一点无趣来。
  宴席散去,他指节轻扣着座椅扶手,眸里猩红闪烁,随手拿过桌上修罗剑,平放膝头,而今一寸寸拔出。
  他将长剑竖在眼前,寒光凛冽的剑身倒映出他带着恶鬼面具的半边脸。
  修罗剑发出低哑嗡鸣。“莫急,”他道,“本尊很快便会让你……尝饮鲜血。”
  提剑起身,刚行几步,却忽觉心口被什么东西轻轻扯了一下。
  像是羽毛掠过,稍有些痒。
  他微觉诧异,内视心府,却看到一尊小小玉人,正盘坐心府中央,睁着眼睛,仰头看他。
  他怔了怔,周遭静物忽如幻影一般破碎开来,他所站立之地,不再?是阴冷昏沉的魔宫,而是静谧安宁的竹楼。
  沈殊回到现实中。
  他的目光仍落在那封压在最底的书信上。
  信纸露出了一角,上面是笔墨优雅书写的署名。
  他的瞳色骤然变得极深,几乎克制不住暴戾的怒火,以及动手撕掉那封信件的欲望。
  如果说,他所拥有的记忆是真实的,或者,这些记忆就如他所猜测那般,是他窥测到自己的部分“未来”,那么他的师尊,在未来某一天里,会成?为陈微远的道侣?
  开什么玩笑!
  身后忽然响起叶云澜喝完参汤,将竹碗放下的声音。
  沈殊收敛了脸上神?色,将这叠信件拿起,回转过身,单手撑着桌沿,面上浮现一点未及眼底的笑意,道:“看来徒儿闭关这两年,师尊生活也未得清净啊。”
  叶云澜看着沈殊手上那叠信件,面上掠过一点不自在,低声道:“那些东西,你莫看。”
  当年天池山论道会一事结实之后,他受伤流言被传播了出去,且愈传愈是失真?。
  虽有贺兰泽警告和制止,到他面前搅扰者不多,但寄来他住处的信件,却是越来越多。
  一开始只是知他住处的天宗弟子,后来他所在之处不知是被谁所泄露出去,修行界各宗各派都开始有信寄来,甚至还会随信送来一些灵药、法宝、珍玩之流。
  一些信上有署名的礼物尚且可以退回,没有署名的礼物却只能堆放一处,而且后来如此几番之后,遭到拒绝的人虽然大部分都知难而退,但还有不少人即便抹去署名也仍要?给?他寄信寄物……而且不知是否如此,信上的内容也越来越直白露骨,不堪入目。
  叶云澜站起身,想要去将信件拿回,却未注意到沈殊愈发深沉的眸色。
  他伸手去取信,手腕却被沈殊一把握住。
  “不过几封情书罢了,师尊如此看重,莫不是其中有人令师尊动心了?”沈殊开玩笑般说道。
  叶云澜怔了怔,眉眼显出几分苍白倦怠之色,道:“为师早已说过,我已有道侣,此生不会再?对谁动心,也不会与谁再?行结契,你不必再?如此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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