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城实在太堵了,下一个高速出口,边城直接下了,改了地面的另一条道。
一路开得风驰电掣,童瞳说:“你超速了边城,拍了好几次!”
“没事,罚就罚吧,咳是我没控制好时间,本来可以早点从那边撤的。”边城有些内疚。
其实是童瞳觉得那边又安静又美,下午在那待着不想动,边城提醒了几次才动身。
几乎是掐着点到了机场,边城直接把车停到航站楼门口,不管违规不违规,直接从后备箱拿了行李箱跟童瞳一起往大厅飞奔,还好,那趟航班的柜台还开着,童瞳赶上了最后一个。
兵荒马乱的感觉又来了,这么多年,除了毕业离开边城,匆忙和穆柯去南京时候,童再没有过这感觉,当时也觉得像是战时的逃难,这会这要命的感觉又来了。
宜江的机场不大,办好行李托运后就听到广播响起,催促童瞳登机的声音响遍了整个大厅,两个人面上都是一阵尴尬,赶紧往二楼安检口去。
到了安检口,春运的人群排着曲曲折折的长队,边城拉着他往前:“我去跟工作人员解释下,让你插个队。”
他冲上前,跟前面排队的人和工作人员解释了情况,机场广播还在叫着童瞳的名字,人们让出一条道。
“快去安检!”边城在拍拍童瞳的肩。
童瞳心里乱得厉害,他应该往前,然而却仿佛手脚不受控一般转身抱住了边城。
紧紧的,不想松手。
边城怔了怔,也轻轻抱住他。
身后有人在催促:“不是在催你登机么?又在磨磨蹭蹭搞些什么?这么舍不得就别走啦!”
童瞳松开手,抬头看着边城,气息微喘,嘴唇一张一合,他想说什么,却哽在了喉头。
最终,边城说:“快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
童瞳一步三回头地往前,安检结束,童瞳拿着登机牌背着背包,站在安检的玻璃门后看着另一侧的边城。
半磨砂的玻璃并不是那么清晰,童瞳抻着脖子,看到熙熙攘攘的春运人群中那个静默的,黑色的身影,他发现,竟然连告别的话都没来得及跟他说。
候机厅暖气开得并不足,童瞳却觉得自己在冒汗,他的手心潮湿,又热又凉。
他等了一天,也没有等到那句话。
“留下来吧,小瞳。”他以为边城会对他说。
高挺的,黑色的人影,隔着玻璃对他挥了挥手。
飞机降落昆明,童瞳定了机场旁的酒店,住一晚,明早再飞版纳。
他没跟沈沉说,之前沈沉一再问他回来的时间,他直说机票还在看,没确定,明天起飞前再告诉他好了。
夜里一出航站楼,温热的,自然的暖风扑面而来,这是另一个纬度的天地。
每一次时空交错的时候都会带来短暂的恍惚感,熟悉的变得陌生,陌生的变得近在眼前。
他发消息给边城:落地了,一切平安。
边城没有回。
他想起郁星说的,“你们就只是这样了吗?”
不,不会只是这样。
夜里他有些失眠,睡不安稳,第一次醒来是凌晨一点,第二次醒来时手机屏幕泛着光,他划开,看到边城的消息:小瞳,我们还会再见吗?
那是夜里两点的消息,童瞳看看时间,快三点了,他回过去:会的,边城。
没想到边城秒回:好。
黑暗中童瞳轻轻弯了弯嘴角,在心里默默对边城说:一定会的,边城。
第81章 上线
距离第一次出来拍梁海深,时间刚好过去了一年,如沈沉预计的一样,花一年的时间,用爱加倾家荡产的钱发电,终于把片子拍完了。
杀青宴直接在西双版纳办的,秦豆豆也已归队,加上迟来的童瞳,一帮人从开始一起走到了最后,不容易。
小团队,节衣缩食的低成本制作,但有沈沉和阮飞在,可以保证成片的高质量。
杀青宴上沈沉有些意气风发,他难得的没有喝多,在清醒的状态下宣布了一个好消息:平台的纪录片扶持计划已经有了结果,他们拿到了S级项目的头部扶持,100万拍摄基金。
所有人都拍桌子庆祝,童瞳高兴完之后看着江辉:“辉哥,咱们拍摄成本一共花了多少钱?”
江辉苦笑了下,还是很冷静:“所有开销全部加起来,553万7千6。”
所有人目瞪狗呆,那特么,加上之前鸽了的赞助商的50万,一共也才150万,别说赚钱了,离持平都差得远呢。
但沈沉摆了摆手,仿佛一切都不是事儿:“别慌啊兄弟们,咱们还有一份保底的采买合同不是,现在都拍完了,等第一集 整片剪出来,平台看过成片效果,咱们就可以正式谈采买价格了,怎么着不得把成本追回来,还小赚上一笔啊。”
江辉也补充道:“这事儿我跟沈沉会去搞定,大家伙别苦着脸啊,别担心。”
“就是,操什么心啊,今儿是让大家高兴的,都给我燥起来!”沈沉又让人抬了一箱啤酒过来:“不喝完不许走!”
沈沉把啤酒一瓶瓶码上桌,童瞳走过去跟他说:“什么时候去跟平台聊,叫上我。”
“行啊,本来就是让你一起,合伙人这紧要关头不一起做战还等什么时候。”沈沉一边开酒一边说。
童瞳接过一瓶,没用杯子,拿瓶跟沈沉碰了碰:“一定顺利。”
“必须的。”沈沉咧了咧嘴。
到后半截所有人都多了,好在饭馆离住的酒店不远,只要没断片,醉着酒走路也可以到。
以往聚餐都是阮飞醉到不省人事,蓝林连拖带扛地把他弄回去,今儿正好相反,阮飞同志不知道是故意克制了还是怎么的,醉归醉,但意识还在,倒是蓝林仿佛终于松了口气,第一次参与的长周期项目终于收工,他彻底放飞了自我,喝多了。
今晚的蓝林像一团软软的棉花,挂在阮飞身上,脸颊一片红晕,平时那张犀利怼人的刻薄嘴都收拢了,成了一个安安静静的醉美人。
不知道为什么,阮飞没有把他推开,也没有像平时那样只要蓝林一靠近便恨不得退避三舍,他搂着那个猫一样微微蜷缩着的人,头一回生出怜惜的心。
童瞳有些晕,但并没真的醉,他看着躁动的沈沉,也不确定这人真醉假醉,看起来就跟在半坡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一样,激情澎湃地,肆意挥洒地。
临近午夜,人已经渐渐疲了,童瞳拖过沈沉的胳膊,准备学阮飞的功夫,把这人连拖带抗地弄回酒店,沈沉却挣扎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手扶着童瞳的胳膊,张牙舞爪地放狂言:“我,我还,行,能行,给,给我一台机器,我,我还能接着拍!”
童瞳闻言突然撒开手,沈沉一个趔趄,往前差点倒栽葱,童瞳又伸手扯住他:“消停点吧,来,老实回去睡觉。”
两人出了饭馆,跌跌撞撞在路上走着,亚热带的风温暖潮湿,月亮又大又圆,沈沉呆呆盯着童瞳,“看路!”童瞳扶着他,忍不住皱眉。
“你,你啊,不一样了。”沈沉突然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童瞳一怔,没理他。
“你,走了,二十二天,我算,算过了。”沈沉深一句浅一句,他定定地站住,手指在空中飘了飘,就要触上童瞳的脸。
童瞳伸手挡了下,听到沈沉说:“这张脸,也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明知眼前的人是个醉鬼,还是忍不住问道。
“以前啊,总是没,没什么表情,傻呆呆地,还经常走,走神。”沈沉仿佛心中似明镜,嘴上却结结巴巴:“现在呢,就跟回,回魂了似的。”
童瞳静默了片刻,心中有一圈涟漪微微荡开。
他扶着沈沉往酒店走,这人比他高,骨架比他大一圈,扶着着实有些费劲,到了沈沉房门口,在他的外套口袋里找房卡,沈沉突然问:“小瞳,你是不是见过他了?”
“谁?”童瞳没反应过来。
“边城。”沈沉倚着门框,低低喘着气。
童瞳不看他,拿房卡刷开门,把沈沉拽了进去。
“你休息会,我带了解酒药,冲一杯给你。”说完童瞳去自己房间拿来解酒冲剂,又烧了壶水。
沈沉仰天瘫在床上,童瞳把冲好的药放在床头,又去拉他起来喝。
醉酒的人趁机耍赖,拉住童瞳的手用了些力,把他拽得跌坐在床上,“是不是?”沈沉追问,眼神幽黑一片。
“是。”童瞳也没打算瞒他。
“啊!该死!”沈沉抱着头,在床上滚了起来:“我就知道当时应该直接开车把你送回去,再陪你在那边待着!”
童瞳哭笑不得,沈沉本来就像个顽童,醉了酒简直变本加厉,他说:“总归要见,又不能一辈子不见。”
“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沈沉痛呼:“你以前说,以后可能再也不会见了!”
实在没法跟醉酒的人讲道理,童瞳干脆刷起赖皮:“你也说了,我说的是可能,不是绝对。”
“你!童瞳!你赖皮!”沈沉痛心疾首。
童瞳把药递到他跟前:“喝不喝?不喝我可全倒了,半夜头疼别叫我。”
沈沉抓着童瞳的手腕,就着他的手咕咚咕咚一口气把药都喝了下去。
“睡吧,明早起来什么都不记得了。”童瞳揉了揉沈沉的头顶,疯了一晚上,这人自来卷的长头发跟鸟巢一样。
“不许走!还没说清楚,你为什么要见他!”沈沉疯劲还没完,朝他身后扔过去一只枕头,童瞳头疼得很,赶紧闪身出去,进了自己房间锁好门。
第二天下午的航班回南京,所有人昏昏沉沉的劲都还没过,一路上安安静静地,童瞳塞着耳机听歌,沈沉像是赌气一般,头一回没跟童瞳挤着坐一块儿。
回去后各种多如牛毛的后续工作接踵而至,盯后期的剪辑,跟平台继续谈判,童瞳跟沈沉都恨不能多几个分身,那晚膈应在沈沉心里的不痛快很快烟消云散了。
童瞳很知道沈沉的性子,难受归难受,但不会长久,更不会憋着闷着记在心里,这就好。
拿去跟平台评审加谈判的片子是乌仁其那一集,那个故事的人物张力最大,虽然森林里见到犴达罕的那一段拍得十分模糊——天光不好,距离也远,还有层层叠叠的遮挡物,但也就因为这个,整个片子有一种真实又神秘的特性,乌仁其苍凉的长调在暮色森林中响起,见过这画面的人一辈子也忘不掉。
这是辛辛苦苦换来的筹码,沉甸甸的,果然也得到了最好的回报——平台负责采买的总监说原本他们内部给的定价是整季独播600万,现在愿意追加到1000万,条件是打上平台联合出品的旗号。
“可以。”沈沉也痛快做了决定。
会议桌上大家交错地握着手,童瞳知道,这只是他们的第一步,以后还有更多。
果然,平台负责内容的总监发了话:“沈老师,童老师,江老师,以后咱们可以每个项目都深度合作,而且都给到你们我们能给的最大权益,从一开始就按联合出品的方式走,这样你们也不用担心钱的事儿,能更无后顾之忧地做出更好的作品。”
童瞳很有些高兴,跟沈沉互看一眼,按理说沈沉这么躁动的人应该立马跟平台内容总监来一波商业互吹,但他这会儿却很矜持,只平静地笑着:“我只能说,在纪录片领域,我们工作室以后会是绝对的头部,很期待跟您这边以后的合作,具体合作方式咱们再具体谈。”
嘿,他还留了一手,童瞳暗自发笑,竟然是个成熟的商人了。
聊完回去的路上沈沉开始发牢骚:“这帮人精,这会上赶着要绑在一起,当初那破赞助商鸽了的时候半句话都不吭声,还替他们说话,这会整得跟自家人似的,我可没那么傻,等节目播出,下个项目找我们的人铁定海了去了,我得卖个好价钱。”
江辉和童瞳都笑着:“沈老板现在有筹码,牛皮大发了。”
“你们等着吧,这钱还没完,今天那合同里还有一条,他们加的很隐晦但我看到了,节目上线后后他们还会同步招商做贴片和中插,反正咱们是周更,12周的时间怎么也能招到一两个广告商吧,还有钱可以对分。”
今天一天听了太多的钱和数字,童瞳都麻木了,江辉对这些很敏感,大加赞赏:“咱们这回报率,绝对担得起头部二字。”
“那必须的。”沈沉开着车,虽然他房子都卖了车也换成了辆二手破车,这会却更加意气风发。
又过了两个月,正片剪出来三条,就已经定好了第一集 的上线时间,每周五晚上黄金八点,跟“吟唱者”一起倾听天籁。
紧锣密鼓做后期的两个月,平台也不予余力地狠做了一波宣发,纪录片频道还没有人做过这个主题,几条预告片配上平台定制的炒作话题,小而美的视觉形态,一个个人物传奇的人生故事,以及对世界发声的中国原生态音乐的概念,从小到大的宣传点都有了,一下就戳中了人们的心。第一集 就是最后的扎恩达勒格,上线时童瞳紧张得不行,像看着自己的孩子去高考一样。
虽然剪辑时已经看过无数遍,但在一个国内最大的视频平台上,看到正片里打出“总策划:童瞳”的字样时,心里的自豪简直难以形容。
就快热泪盈眶了,童瞳忍了忍,大家都在工作室,他得把劲儿收着,回家再兴奋去。
他一遍遍刷新,就想看看弹幕里评论都怎么说。
那边工作室的剪辑组小伙子们已经念了出来:
“膜拜!终于有人拍了这个题材!”
“片头牛批,整得跟电影似的”
“导演是沈沉!他可是业内大拿,拿过国际纪录片大奖的!”
“摄影师可以啊,这长镜头跟得简直教科书级的”
“大家不觉得文案旁白也很牛批么,配上BGM太有感觉了”
“我爱了!就着仨字!”
“我哭了……”
“最简单的东西往往最打动人心”
……才半个多小时,弹幕就已经渐渐多了起来,童瞳终于呼出一口气,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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