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
敲打声很急切,像是冰雹一般劈里啪啦砸下来,“有人吗?开开门吧?求求了,有人吗有人吗?”
方才陆黎一科普,大礼堂内的人都知道了门外有一群如虎似狼的感染者,他们齐齐沉默。
大礼堂门外有一个透视孔,不过由于常年不用有些积灰看得不是很清楚。
“陆黎,你干什么?”啤酒肚领导慌了神,急切地喝住陆黎,“你要开门?”
见陆黎不理他,和老师一起搬开主讲台,他嘶吼道:“你们疯了?要是有怪物进来……”
陆黎搬开主讲台。
“他们现在不是怪物,他们是A大的学生。”
☆、是我非我(三)
三个学生像是被狼群追赶的迷茫无助小羊羔,进门后整个人瞬间放松开来,因为腿软或蹲或瘫坐在地上。
感染者迫近,最近的那只将身后的感染者大军遥遥甩在身后,几乎贴在铁门上了。
陆黎和就帮忙开门的老师抵住门,感染者一只手已经伸进铁门。
难怪之前楼上的几只感染者能把十几吨重的音响掀倒,这力气比起普通人来简直就是棕熊和兔子之间的力气较量。
门内几十个人抵门也挡不住,感染者已经将铁门拉开一道可以探进脑袋大小的缝隙。
而他身后的感染者大军也迫近了。
“先打他脑袋。”
一根尖端破旧的锋利木棍擦过抵门人的肩膀,直直插.进感染者眼框,有什么东西破裂爆出汁水的声音清晰地传入离得最近的几个人耳朵里。
他们自然是知道被戳破的东西什么,顿时觉得眼球一疼,连力气都松懈几分。
方才进来的三人之一面不改色,脸色紧绷蓄力翻搅,感染者扒拉铁门的手离开门缝,以不太利索的姿势舞动双手,似乎是想捂住眼睛。
男生的手因为用力泛起青筋,他看准感染者挥动双手下盘不稳的时候,将木棍往外一送,感染者并不灵活的身躯慢慢地重重地倒下去。
铁门被迅速关上。
众人抬起主讲台抵住铁门,终于松了一口气,坐在地上,但还没从方才惊慌的余韵中回过神来。
被一群感染追赶的这三人是两男一女,女孩子正抱膝坐在地上,头埋进臂弯,身体止不住颤抖,T恤上印了一个大大的logo的男生应该是她男朋友,虽然也吓得不轻,好歹有力气站起来,他半抱住女孩子拍拍她后背轻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至于那位用木棍撂倒感染者的勇士——陆黎瞥见他正掏出一张手帕仔仔细细地擦拭刚才因为和感染者搏斗溅上的血迹,比起他的同伴冷静得像是没有感情。
绝对没有认错,陆黎瞥见男生眉峰下方一粒小痣,他就是傅修远。
在原世界位面里陆黎见到男主傅修远还是在丧尸病毒爆发的后期,那时候傅修远从A大到临市基地,中间经历了什么陆黎不得而知,但是不用想也知道路途艰难。
刚经历了一番惊心动魄的生死局,虽然傅修远是位面男主,心理接受能力比寻常人强大,也耐不住头一遭见到这种离奇荒诞的事。
他双手紧握,看得出还没有从方才的紧张中松懈下来,眉目里还犹带几少年人的青涩,他向陆黎等人微微鞠躬道:“谢谢。”
没有规律的脚步声投过铁门传入大礼堂,抹去透视镜上的灰尘,能清晰地看见门外的感染者。
透视镜离地面莫约两米多,站在椅子上投过镜片,见感染者挤挤挨挨,像是发现食物的蚂蚁。
感染者开始追那三个学生时还有目标,现在大抵是因为门外被解决掉的那几只感染者散发出的腐臭味掩盖住其他气味,便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
大礼堂里的人惊恐地后退,几百人慌乱的脚步声传出铁门,感染者似乎听到动静,皆往正门这边靠过来,指甲划过金属的声音格外尖利刺耳,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陆黎拉住离得最近的人,伸出食指竖在唇边作噤声状。
被他拉住的人正是傅修远,后者心领神会将这个信号传给前一个。
毕竟这种恐怖的情形众人也只在电影上看过,在场最镇定的便是陆黎,所有人都对他有一种视之为主心骨的信赖。
他们僵住不动,随后压低声音将陆黎的话挨个儿传出去。
“慢慢走到中间,尽量别发生感染者能听见声音。”
众人缓慢挪至大礼堂中间区域,又听见门外划拉的声音,伴随似乎永远都不会停的连绵雨声,心中忐忑。
似乎他们的命运也就像这绵绵不绝的雨一样看不到尽头。
如果门外那些怪物一直不走怎么办?
门外的脚步声和抓挠声渐渐稀疏了,陆黎盯着时钟咔哒咔哒划过一个刻度。
又过了一小会,门外的脚步声听起来似乎隔得挺远了,他们从透视镜里看出去,视线可见范围内只有两三个游荡的感染者,离铁门也不近,比起之前密密匝匝贴在门口的感染者群,情况可以说是柳暗花明。
他们刚才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下来,贴在嘴唇上的无形封条打开一般,尽管还是不敢大声说话,但是只有雨滴声的环境会无端放大人的恐惧,他们开始窃窃私语。
后勤组长攀上椅子取下挂在大礼堂前面的横幅,将应印又“欢迎我校优秀毕业生……”字样的横幅撕做一条一条。
“抱歉,因为接触过感染者,我们需要把你绑起来。”
后勤组长语气有些为难,上来就说要绑人放平时实在是匪夷所思,不过现在非常时期也顾不了那么多。
后面进来的三人组和之前接触了感染者的学生愣了一下,面露难色。
傅修远倒是爽快地伸出手,俨然一副配合的姿态,有他开头其他人虽然心中略有不满,还是伸手让后勤组长帮忙绑上双手。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小同学你们也看到了那些人性怪物多吓人,只能先委屈一下你们了 。”
后勤组长一边系紧横幅带子,一边低声咕哝,半是在安抚学生的情绪,半是在给自己做思想建设。
要是这几个学生真的不幸感染,那实在是可惜,他们家人说不定得伤心成什么样子。
傅修远等三人是从外面进来的,几百人蹲在大礼堂里显得空间格外空旷,有学生好奇问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啊?”
同行的女同学还半倚在椅子上,虽然不哭了但是止不住抽噎,傅修远双手被绑住,然而看不出丝毫窘迫。
“我们是医学院的,从第七实验楼下来就感觉楼里很空旷,但是也没多想,走到楼下就看到两个非正常人,就是你们刚才看到的那种。”
有学生插嘴道:“陆学长说那是感染者。”
傅修远抬眼看向陆黎,兴许对于陆黎来说这里的每一个面孔都是陌生的,但是陆黎在学生里绝对的认知度极高的。
因为生得好看加上年轻有为,虽然陆黎已经毕业几年,“男神”的地位还是无人能撼动,甚至每年新生入学都不需要学长学姐介绍,只看陆黎照片就能一眼看出,“啊,这是我们学校的男神陆学长”。
傅修远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词,高岭之花。
幸好陆学长没有读心术。
“我目前只知道这是新型病毒,□□传播,传播快,感染者会像丧失理智一样攻击活物,体能远高于正常人。”
傅修远点点头,“嗯,他们似乎对声音很敏感,我和小迟他们下楼看到感染者他们还没反应,是在听到尖叫后才开始追人的。”
“他们还对气味敏感。”陆黎补充道。
啤酒肚领导插嘴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操场那边全是感染者,从第七实验楼来这里的路上也有几个感染者。”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全都是?”
大礼堂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时针咔哒咔哒跳过一格,学生们害怕得紧,拿着手机却不能连接到网络,也不敢与周围人交流担心声音大了将好不容易离开的感染者又引回来。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突然有一个学生肚子里响起咕噜噜的声音。
他抬头看向挂在前方的钟表,时针指向五点与六点的交界处,正是吃晚饭时间了。
往常这个时间食堂定然是人满为患,不过听那三个第七实验楼跑来的人描述,外面到处都是感染者。
学生处于一种又饥饿又反胃的奇异状态。
不能再拖下去了。
啤酒肚领导看向刚才进来的三人,又将视线投向楼上下来的一胖一瘦两人和制服楼上感染者的学生。
“有同学自告奋勇出去吗?”
比起感染者破门而入,死守大礼堂是第二坏的结果,况且大礼堂里根本没有食物和水,天知道能躲多久?
被啤酒肚领导眼神关照的几个学生面面相觑,茫茫然盯着啤酒肚领导,然后又看向陆黎。
陆黎虽然说是A大毕业的学长,但他到底还是THETURE公司的执行官,在场人,特别是在校生,无疑是将他看作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啤酒肚领导抹一把光亮的脑门,陆黎没有说话无疑是给了他继续说下去的信心,他摇摇头清清嗓子:“现在的年轻人呐——”
他尾音特地拖得很长,颇有几分语重心长的意思在里面,然而学生们对他的“语重心长”并不领会。
啤酒肚领导再度将目光投向傅修远等人,既然没人愿意做这出头鸟他就亲自来拎几个出头鸟好了,他小小的眼睛里闪过偷油老鼠精明的光:“你们之前接触过感染者,肯定比我们有经验吧?你们先出去看看。”
啤酒肚领导说完便去解开他们手上的带子,陆黎拆下支架上的金属棍子试试硬度。
这边啤酒肚领导拉着几个人大谈大道理和人生哲学,几个人面色终于有所松动。
“这就对了嘛,”啤酒肚领导挺着他的大肚子,瞥见陆黎后惊慌道:“陆先生,你这是干什么?”
☆、是我非我(四)
“我和他们一起出去。”
确认门外没有感染者,大铁门被打开,由女同学友情提供的化妆小镜子被绑在金属棍前端探出。
镜面反射出空旷无人的回廊,雨滴啪嗒啪嗒落下,落上水滴的镜面凹凸不平有些花。
傅修远在最前面,陆黎并不熟悉A大的路,于是紧跟其后,一行七八人走进雨幕。
供电系统还正常运转,晚上路灯亮起竟然比雨天白昼的阴沉天色亮堂。
从林荫小道走过,路边的树虬曲盘结,在积水的路面上照出扭曲的影子,乍一看似志怪小说里妖精鬼怪害人时常在的树林。
偏偏雨还没停,滴在树叶上的声响让人后背泛凉,他们几乎是一步三回头,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离开大礼堂走了也不过百米的距离,同行的胖子终于忍不住了,他哆哆嗦嗦小声道:“我不想走了,我要回去。”
他有些后悔自己怎么没摔惨一点,瘦高个儿就是因为摔得太惨行动不便留在了大礼堂,啤酒肚领导见他没伤得那么严重,就让他也出去。
就是在大礼堂饿着等救援队也比出来担惊受怕要好。
夜黑风高,下雨路滑,一群年轻人本来就精神紧绷,畏惧的情绪病毒一样传开,他们走得越发慢了。
傅修远脚下踢着一个东西,随着一声惊呼,他身形不稳一个踉跄往前一扑,同行的后勤组长眼疾手快拉住傅修远胳膊。
傅修远习惯性地回头看绊倒自己的是为何物——
是一只掩盖在灌木丛里的球鞋。
目光顺着球鞋往上,他的视线正好对上球鞋的主人。
球鞋的主人也因为这个动作抬起头来,动作很生涩,像是锈了的机器人,灌木浓密,又正好是在两个路灯中间被高大乔木挡住的盲区,是以傅修远刚才并没有发现这里坐着一个人。
他右手捂住左臂,尽管如此还是能透过指缝看见左臂外侧有几圈牙印,最严重的一处血肉模糊,隐约散发出一股腐败的臭味,球鞋主人皮肤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眼睛像是结了一成灰蒙蒙的膜,和之前看到的感染者有几分相似。
但是他身上还保留着一些正常人的特征,感染者并不会说话,只会发出嘶吼和单音节,这个人张嘴,虽然声音嘶哑难辨,还是能听出来,他是在说“救”。
他在呼救。
一群感染者冲上门的惊悚场面历历在目,几个年轻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心照不宣地后退几步,做好了随时转生逃跑的准备。
灌木里的人突然弯下腰,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越发粗哑难懂,更偏向于野兽一般的示威在喉咙里打转的声音。
他突然抬头,伸手向离得最近的傅修远挥去,陆黎眼疾手快拉住傅修远的外套将人往后一带拉开两者距离。
不知道是谁突然大吼一声:“跑。”
球鞋主人袭击未果,两手往前一伸一揽,抱了个空气,刚进入感染者状态的人行动上并没有人类的灵活,又比不上感染者惊人的体能,几个呼吸间就被远远甩在身后。
原本鞋底踏过地面就会有不小的声音,再加上下雨路上积水,脚步声更甚。
陆黎心中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果然,他们跑出不出百米后,灌木里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
是感染者。
不止一个感染者,就陆黎视线所及,就有五六个冒出灌木丛的脑袋。
果然,他刚才就觉得那个感染者位置有点蹊跷,按理说来这里偏僻,不像是经常有人来往的样子,不然也不会出现操场和教学楼都爆发尸潮大礼堂里还安然无恙的情况。
这几只应该是被第七实验楼三人组一起但是不幸没躲掉的倒霉孩子。
大礼堂的透视镜视线范围有限看不太远,况且这些感染者还躲在灌木丛难以发现。
除了和球鞋学生一样刚感染的感染者像是没上发条的机器人一样行动一顿一卡,其他感染者已经适应了依靠嗅觉和听觉感应方向的能力,向他们迫近。
走出大礼堂前陆黎就想到了这个后果,预先和本校的学生和后勤组长规划了路线,他并不熟悉A大路,跟在后勤组长身后。
“往左边,去东门方向。”
反正已经闹出这么大动静把周围感染者几乎全引出来了,后勤组长也不顾及什么感染者对声音敏感了,直接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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