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京野言试过十二单,就像一个被人装扮的人偶,披了一层又一层,感觉都快喘不过气了。
不过姬君跌跌撞撞的还是下了山,离开了这座山也就离开了山神的感知范围。
拨开树枝,眼前豁然开朗。
江姬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金戈声就让她又重新躲到了阴影里。
戴着斗笠浑身黑漆漆的家伙提着太刀劈了下来,但是被另一柄刀架住。
持刀的男人浑身浴血,却还是艰难的笑了笑,“主君,不要怕。”
他的身后是穿着已经被鲜血染透的巫女服的少女。
少女的状态明显已经不太好了,但还是抱着一个刀鞘,费力的说:“逃吧,长谷部。”
江姬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尽力让自己不要发出声音,极力保持了镇定,却难掩惊恐。
妖、妖怪吗......
她在心中祈祷那边的两人没事,心里很清楚自己不但帮不上任何忙,还要添乱。
敌人实在太多了,只有长谷部一柄刀剑根本无法抵挡无穷无尽的敌人。
“逃吧,不要回头。”长谷部将少女推开一人拦下了所有敌人,但也拖不了太长的时间。
少女咬咬牙往山林这边跑,这种地方能限制太刀和枪的活动。
果然,一个敌人摆脱了长谷部向那位少女追来。
太刀在少女身后抬起,可她还没察觉到死亡的逼近。
又或者她察觉到了,但其实也根本救没办法。
而江姬就躲在她身前的那棵树后。
得救她才行。
这个念头出现的同时,江姬用力的把这位巫女大人拉了过来。
太刀就贴着脸颊落下。
“跟我来。”
江姬刚想拉着她躲到琥珀那里去,却看到巫女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怎么......”江姬愣了一下,低下头。
刀尖从身后贯穿,浸染了美丽的十二单。
她的身后,另一个带着斗笠的男人从阴影中现身。
不知道已经在这里埋伏了多久。
结束...了吗。
江姬恍惚的想。
......
“江姬!!”琥珀不顾京野言的阻拦,想要靠近背对着他的姬君,然而眼前看起来没什么,却到处都是阻力。
起初只是一道道细小的伤口,再之后就是斩断与贯穿。
即使拼尽全力也无法靠近,只能倒在中途。
只是几米的距离而已。
“啊啊啊啊啊!!!!”
被触碰的裂缝开始扩大,不过几秒,就能听见明显的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大块大块的黑块吞噬了这里的一切。
在连脚下的土地都要消失之前,京野解除了具现。
杂乱的声音霎时一空,只身边下风吹过树叶的飒飒声。
身边就是神树,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做了一场梦而已。
“为什么...不让我救她......”山神的眼睛逐渐赤红淹没。
“你应该很清楚,做不到的。”或许这样说显得冷酷,但是京野言比谁都看重过去,他本身就和“过去”有着数不清的牵扯。
这样的结果难道他们谁都没想到吗?
怎么可能。
“是我的错吗......”山神低着头,手不断颤抖着,虽然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但脚下的土地却被一滴一滴的水滴洇湿。
京野言看起来冷静的说:“是我的错。”
他顿了一下,呼出一口气,眼睫垂了下来,说:“一切的根源都是我。”
山神跪倒在地上,捂着脸大笑出声,笑声中带着无法忍耐的哭腔。
小妖怪爬到了山神的肩上,担忧的摸了摸他的脸就,然后揪了一下他的脸颊。
看他没反应,就又揪着没有放手,然后用力的往后拉。
嘤——
把山神的脸硬是扯到变形,看着就觉得痛。
“老大,不哭!兄长!”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琥珀怔怔的侧头看这只小妖怪。
小妖怪蹦到地上,一脸严肃的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个裙子,昂着头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忽然捂住心口,直挺挺的倒再地上。
躺了一会又腾的跳起来,快乐的转起了圈圈,之后期待的看着山神。
京野言把小妖怪拎到了眼前。
小人看不清五官的脸上硬是挤出一个傻乎乎的笑来。
“你是......”
第130章 水静无波的第七天
人类的思念有的时候在死去之后也久久不散。
以另外一种形式陪伴在所爱之人的身边。
琥珀的身体在颤抖, 他摊开手黑漆漆的小妖怪就落在了掌心。
和雾白色的眼睛对视着,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掌心。
小妖怪跳起来慌张的去接掉下来的雨滴,却被琥珀捧着贴在脸边。
然后声嘶力竭的放声大哭。
无论如何用尽全身的力气, 过去都无法改变。
小妖怪蹭了蹭他的脸颊,却不明白琥珀的心情。
“因为这只是人类的思念罢了。”永远也不会成为真正的人类。
太宰治不知为何纠结的皱起眉,“这种样子太丑了。”
“是吗?但我其实还觉得挺可爱的。”
“......你这样觉得就太好了。”
这种灵体的出现需要很苛刻的条件, 这么说是因为其实京野言一直没弄懂是什么样的条件, 关于这种灵体以前都只是听说, 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太宰治带着愣愣的表情说:“最后还有江姬的思念留在他的身边,对山神来说已经足够了吧。”
京野言平淡的说:“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太宰治惊讶的望向京野言:“诶?”
看着仿佛连灵魂都在悲痛的山神, 京野言闭上了眼睛。
琥珀作为山神肯定已经明白了吧。
“能够存留这么长的时间,对灵体来说, 已经是极限了。”从见到小妖怪的时候开始,京野言就觉得小妖怪的气息薄弱的就像完全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了一样。
无论是多么深刻的思念,都会随着时间被磨灭。
琥珀成为堕神之后就一直忍受着被侵蚀的痛苦,大多数时候都沉睡在树下,等待江姬的归来。
从来没有注意过藏在山林树荫下的小妖怪。
当发现的时候, 就已经是快要失去的时候了。
后悔和痛苦瞬间淹没了琥珀的大脑, 他身上的纹章在疯涨。
京野言第一时间拉着太宰治向后退去,“冷静点, 琥珀。”
看起来已经要发疯了的山神表情却很平静, 他捧着小妖怪站起来, 看向京野言。
“离开这里吧。”
越是平静, 就越显出疯狂。
“谢谢你, 继国君。”山神的唇角缓缓上扬, 温柔了眉眼。
他竟然......在笑。
“接下来, 这座山可能就不方便招待客人了。”
京野言仿佛看出了什么, 迟疑的说:“你......”
“请给我们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吧,兄长大人。”山神专注的看着手心上的小妖怪。
“我不是你的兄长。”京野言按了按额头。
就算被京野言否定,山神也像没有听见一样。
“这也太厚脸皮了,”吐槽了这么一句之后,京野言拉着太宰治,“好吧。”
......
“再见。”
.
下山的路上,一路默然。
京野言和太宰治都你没有说话,直到走到那个离开山神感知范围的地方。
在树前站了一会,京野言突然拿出小刀把自己的手指划了个口子。
血珠刚冒出一滴,想要伸出去的手就被用力的握住,完全无法动弹。
“不行。”
京野言一愣,满脸问号的看向太宰治。
结果太宰治的表情反而把他吓了一跳。
那是一种深深的绝望,仿佛他沉在深渊,放任自己被黑暗一点一点吞噬。
“已经够了,这不是你的错。”太宰治的手又收紧了一些。
鸢色的眼睛仿佛泥潭,折射不出一丝光线。
和这双看不透的眼睛对视,京野言突然就好像能感受到什么。
太宰在害怕,害怕像山神一样失去什么。
京野言诚恳的告诉他:“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战争,琥珀就不会被无知的村民攻击,也就不会心生怨气掳走江姬。
[考生后悔发起战争了吗?]
不只战国的考试,还有另外两个世界。
......不。
如果说后悔,就好像否定了京野言这个人的存在一样。
[无论在哪场考试中,考生都是名垂青史的大英雄。]
被世界贵族奴役的人民心中在愤怒,却被迫臣服于军队的威严;自诩正义的海军,第一使命是服从世界政府的贵族,海贼凶恶屠杀人民,却只是为悬赏令上再增加一份功绩。
那个世界需要战争。
不是海军与海贼,不是革命军和世界政府,是所有的被压迫的人在全世界每个角落都点起的火焰。
人类不需要阶级,也不需要凌驾于所有权力之上的存在。
从这点上看,考生没有错。
......
京野言很轻松的告诉主考,那些因战争而死的人,这些人的生命总要有人来肩负。
为世界带来新的未来的功臣,也是带来苦痛的罪臣。
“阿言,你是江姬兄长的转世?”
“大概吧。”京野言默默的把头偏向一边。
太宰治眯了眯眼睛,说:“不对,你就是继国言一本人。”
“!!!”
太宰治不断走近,直到两人距离近刀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危险的感觉。
心虚的京野言咽了咽口水,“怎么了?”
太宰治背着光,京野言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用手指轻轻的划过颈部的皮肤。
脆弱的皮肤立马冒起了一个一个的小疙瘩。
京野言十分怀疑太宰治打算直接弄死他。
四周都安静下来,只有清浅的呼吸声。
片刻,眼前一亮,太宰治后退了一点。
太宰治微笑的脸缓缓出现在眼中。
京野言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领,并没有问刚刚是怎么回是。
“你说的没错。”
“这样说的话,阿言你岂不是已经五百岁了!”太宰治震惊的问。
“也不算吧,我那个时候死的时候也不大,嗯...后来就一直在沉睡,醒来还是这几年的事。”京野言试图编的合理一点。
“原来你已经死了啊,那是什么感觉?”太宰治眨着星星眼崇拜的看着京野言。
“你看我现在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可能那个时候没有真的死掉吧,不知道怎么就活到了现在。”
真正的人类当然不可能活过五百年,除非成为了妖怪...或者神明。
而无论变成什么都是死之后才能做到的事。
继国言一......在五百年前就已经死了。
太宰治静静的凝视着京野言,轻声说:“原来如此。”
其实京野言不知道他懂了什么,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刚刚划破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他其实是想在这里画个祝福的符不是文来着。
希望江姬能够安息,转世之后还会幸福。
毕竟她算是枉死的。
“你是故意的。”京野言稍显无语的说。
他怀疑太宰故意拖时间,就是不想让他给江姬画祝福,太坏心眼了。
“无论如何江姬都已经不可能活过来了。”太宰治试探的说道。
京野言挠头,“我知道啊。”
“所以不管你做什么都是没意义的吧,织田作......那样的事不能再出现了。”
京野言迷茫了一下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你想太多了,织田作那次是因为......”京野言顿了一下,“总之就是很特殊,从黄泉女神的手里抢走黄泉国的子民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是有代价的。”
织田先生才死了两天,江姬都已经死了几百年了,就算是天来也没有办法。
为了捞织田先生,京野言现在的身体里还压制着女神的神格,就像随身携带定时.炸.弹一样,不管是被天发现还是自己炸了,都是必死的结局,即使成功被带回星盟,这种程度的伤也不知道要躺到什么时候才能再醒来。
太宰治短暂的沉默了一会,说:“我们走吧。”
“啊?”
“已经快到早上了呢。”
又是一夜过去,天边隐隐泛出丝丝缕缕的橙红色,驱赶了黑夜,夜幕缓慢褪去。
“走吧。”太宰治给了京野言一个笑脸,然后拉起他的手就开始跑起来。
“等等?”
其实给江姬的祝福也只是流于形式,时间过去了太久,江姬早就不在这里了。
幽深的山林被彻底抛在身后,跑出一段距离之后,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鸟鸣。
白鸟扇动翅膀从山林中飞出,之后所有的鸟兽四散奔逃。
京野言静默无声的看着这样的景象。
一股无形的力量自山中震开,苍翠的树叶瞬间枯黄,仅仅一秒钟的时候,就仿佛这座山的一切生机都被掠夺了一样。
山死了。
京野言挡住随着力量一起扩散开来的猛烈的风,直到一切平息,才看清了这座山上发生的变化。
一点滴水珠落在了肩上,随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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