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准备引爆自己,切断所有能抵达这个世界的时空裂隙?”
“没错,预计引爆的时间就是一周后的当午,该进程不可逆。”主考语气淡淡的说。
不可逆……也就是说,无法阻止这场爆炸。
“那么,我是否应该在爆炸开始前撤离这个世界?”京野言虽然这么问,但心里早有答案。
“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主考等到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才敢坦白,“希望考生能留在这个世界。”
看吧,就知道是这样。
京野言轻轻的叹了口气,“是你的希望?”
对方沉默许久,才压低声音,语气沉重的说:“是博士的希望。”
短暂的停顿,道:“宁婵博士,您的母亲。”
母亲,多么遥远的词汇。
京野言有种果然如此的了然,并不意外。
只是心中有股从久远的陌生里隐约渗出来的温意与令人酸涩的熟悉。
他的母亲宁博士是机械与计算机方面的专家,一位货真价实的天才。其实京野言自己对她也不算熟悉,因为他几岁的时候就进了研究院,两人接触不多。
后来再听到这位博士的消息,是她去世了,上将的副官来带京野言出去参加她的葬礼。
那时京野言刚在研究院里待满了一年。
要说有多深的感情,也不至于。
搞科研的,尤其还是在那种有今天没明天的时候,忙的基本上不怎么回家,京野言真正看清她的样貌,还是在葬礼上那张摆在正前方的黑白照上。
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的感觉。
主考给了他充足的反应时间,然后语气微沉的讲述着:“在你被强行带走的那一年,博士开始计划制造我,我从想要保护某人的心情中诞生,博士下达的至高的指令是——保护你的安全,让你摆脱那些不属于你的责任,获得自由,做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作为自主成长型机械生命体,主考其实也不知道一个平凡的普通人是什么样的。
经过苦心学习,他终于总结出一个中心——人类是为爱而生的生物。
一个正常的人类,拥有爱人与被爱的能力。
而需要被他照顾的主人,和他这种机械生命好像没什么区别。
为了让主人更像“人”,他做了很多计划。
直到漫长的等待结束,他终于抓住了机会,成为了他为之诞生的那个人的主考官。
“我是为了你而诞生的。”主考静静的陈述。
京野言捂住脸,闷闷的出声:“不要说这么羞耻的话啊!”
但是机械生命并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羞耻的,不过想到现在这个考题离奇的走向,都是因为考生因为太过羞耻而下不了手,主考默默的更新了考生的耻度。
稍微冷静了一下,整理了混乱的思绪,他已经不想追究当年冷眼看他被带走的母亲到底在想些什么。
愧疚或者爱已经没有探清的必要。
世界就是这么残酷,死了的人永远成为了无人悼念的过去。
京野言敲了敲脑袋,问:“母亲给你名字了吗?”
“03号机,博士叫我小三。”
至于前面两个,当然是失败销毁了。
京野言也明白这一点。
他琢磨了一下,觉得母亲大人这么叫不算起名字,就跟叫小猫小狗差不多,于是说:“这个名字不好,我给你改个吧。”
“你是我的主人,协力者,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不过我得提醒你,并没有这个必要。”03的声音很冷淡。
因为一周后,他会引爆自己,名字什么的多此一举。
京野言就当没听见,认真的想了一下,右手握拳锤了下手掌,“姓的话就和我一样姓京野吧,名字......隼,hayato,怎么样?我很喜欢这种鸟,猛禽哦。”
hayato……隼……
03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眸中不由露出意动的神色,面上没什么变化的应着:“随便。”
京野言随意的点点头,“其实有件事我不是很明白,你为什么会选择隐藏这个世界?让远征军到来也没什么吧,为什么要保护这里?”
“隼,你要背叛星盟吗?”
更名为隼的机械生命神情凝滞,他考虑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过主人会问他是不是要背叛星盟。
——背不背叛你心里没点数吗!
“考生……少将大人,在星盟的时候,你满身伪装,游离在人群之外,靠上层的命令来维系生存必须的行动,和机械生命没什么不同,星盟的束缚将你栓在人世,却也迫使你背负起种种责任。”
“我,我们都希望你能自由,你或许没察觉到,在这个世界的你十分放松。”
因此,斩断这里和其他世界的联系,小心的包裹住这个世界。
“你跟果戈里一定很有共同语言。” 京野言吐槽道。
隼能像现在这样活动的时间不多,他的精神还要维持着偌大的世界运转。不过事情已成定局,他就安安心心的缩回去了。
剩下京野言仰着头,手背覆盖在眼睛上,一口浊气从胸中呼出,他长出一口气。
这么说的话,好像不急着完成考试了。
不管是无法返回星盟,还是……他的考题被人调换过了,现在这种情况,都没有继续完成的必要了。
京野言站起来,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下衣服,然后没有半点迟疑的往某个俘虏那里走。
被别人规定好的自由,根本就不是自由。
没有人能代替他做任何决定。
第207章 反派的第十五天
吱呀一声, 门缓缓的打开,廊上的光照进来一束。
太宰治靠在鸟笼边上,一只腿曲起, 手腕搭在膝上, 眼睫动了动。
其实这个门没有这么容易发出声响, 开合都不会有声音。但是京野言记得太宰治说过他睡觉时也要穿戴整齐的原因, 如果门打开的时候没有发出声音, 京野言怕他根本无法合眼, 所以故意这样设置, 来提醒被囚于牢笼的人有人靠近。
站在几步远之外,京野言没有再接近,用清澈而直白的目光打量着他。
因为接下来要做的事,他少见的抛开了考生与考题的关系,不带任何先入为主的印象去仔细的观察这个人。
太宰治真的长得很好看, 只要看一眼就明白, 你无法不去爱他。
忍不住温柔一些, 再温柔一些, 消除他的所有惶恐与不安,给予他可安身的归处。
但是这副惑人的外表下,填满了阴谋诡计,残酷才是本质。
京野言不带任何负担的,极轻的笑出了声。
即使没有考试,没有任何的算计,如果只是普通的遇见, 他大概也会很喜欢这个人。
于深处撕裂的残忍与温柔, 挣扎着在死亡中追寻活着的理由, 都是他喜欢的特质, 因为那是为人活着的证明。
太宰治在京野言眼里是彩色的,如果靠近的话,像是连他自己都染上了不同的色彩,变得不那么无趣起来。
如果主考成功了,京野言就能永远的留在这个世界,主考替不会选择的他做出了选择,将他推向更光明的世界。
京野言向前迈出脚步。
这样下去就达到happy
第208章 反派的第十六天
赫尔岑有的时候觉得自己真的看不透这个人。
昏暗的大殿上, 他低垂着头,不去直视端坐于王座之上的人。
耳边是那人轻缓的声音,不断对站在赫尔岑身旁的其他人下达命令。
赫尔岑的脑中却渐渐勾勒出对方的模样, 一定是眉目倦怠, 透着几分索然, 似乎对自己正在做的事毫无兴趣。
像费奥多尔或者白兰, 都是为了某种目的而行动。但这个人, 空有实力, 却不怎么在乎, 所言所行都十分随意。
反而让人感觉有些捉摸不透。
赫尔岑实在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难道就是单纯的毁了这个世界?
可他又没什么苦大仇深的过往,值得他对世界抱有如此巨大的恶意。
他的恶意像是与生俱来的,为了摧毁一切而生。
当赫尔岑忍不住开口问他,只会得到无法让人分辨真假的答案。
“谁说人类灭亡了, 世界就毁灭了?”
赫尔岑只能从京野言眼中看到真实的疑惑, 真实到让他心中笃定这个回答是或者糊弄他的。
导致他越发觉得眼前这个人身上充满了谜团。
偶尔, 只有很偶尔的时候, 赫尔岑会因为京野言身上自然流露出的熟悉的感觉而不自觉的放下警惕。
他当然知道这人杀死了修,那个他无法理解的神明。
听说京野言和神明之间是互相吞噬的关系,有种说法是他们本来就是一个整体,那些死在京野言手中的神明是他丢失的一部分。
这种属于推测,基于神明们和京野言过分相似的样貌,和身上存在的相同的特质。
具体是什么也很难言说,只是偶而会从他们身上看到彼此的身影。
当然, 赫尔岑才不是认真的为京野言效忠, 虽然在天上想要联络地面很困难, 但也不是不可能。
尽管他被限制了行动, 不能离开宫殿,但京野言的其他手下可以,也是不是人人都像他们主人那样狡诈多谋,稍微用点办法,就能让他们把他想要传出去的情报带到想送达的人手里,而且还不会被留意到。
赫尔岑发现了,那人其实不管手下怎么完成他的指令,他只负责下达指令。
这意味着赫尔岑的动作更难被发现。
他一直是这么想的,所以其实只要不直面那人,他在这里生活的还是挺自在的——在知道自己能轻易的联系到外面之后。
这种想法直到他又一次欺骗那人的手下带情报到地上去,转身的拐角正面撞上了京野言。
他就静静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多久了,赫尔岑无法确定他有没有听到他的话,也不知道自己的小动作是否被发现。
紧张的等待对方做出判决,却见青年轻眨了一下眼睛,平静的没有丝毫波澜的移开了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赫尔岑甚至能感受倒对方身上的兴致缺缺。
当气场越发强大的男人消失在赫尔岑能感知的范围,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他发现了。赫尔岑肯定的想,但为什么不制止?
明明之前他逃跑的时候还那样严厉。
这之后,他就在这方面放了更多的注意力。
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其实也不是只他一个人在往外面传递情报,京野言的亲信——芥川龙之介,也在不动声色的将这里的情况透露给外面。
而且因为地位的关系,芥川龙之介比他知道东西更多。
之前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是因为赫尔岑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只要留意,很容易就能发现。
赫尔岑一度感叹自己小看了芥川龙之介,他一直以为只有木之下那个狡猾的的家伙才是值得在意的,而芥川龙之介虽然实力强劲,却不足为惧。
也是发现了芥川龙之介的情况,赫尔岑才注意到京野言对自己手底下的人里应外合的行为可以称得上是纵容了。
没错,虽然说起来很惊奇,但京野言真的在纵容手下把己方情报出卖给外界!
这已经不能用宽容来形容了,简直就是自己往死路上走。
但这未尝不是真相。
他想起某日在这座城堡的一角,一间房间的缝隙里看到的半跪在地上的男人,他紧紧的咬着牙,额上青筋毕露,血滴顺着唇角滴落,他似乎在极力忍耐着痛苦,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
赫尔岑缓缓抬起头,勉强从昏暗的光源中捕捉到纤长的身影。
他漠然却又专注的看着他,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上没有分毫对生的向往和眷恋。毫无疑问,这个人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求死。
经过观察和分析,赫尔岑最终得到了这么一个有些异想天开的结论。
虽然真假还有待验证,但他突然莫名就觉得京野言不会真的动手杀死他。
肯定与善良无关,而是他连杀死叛徒和敌人的力气都丧失了。
一个伪装成鲜活人类的空洞的人偶。
这是赫尔岑在接触之后对京野言这个人的评价。
“谁准你用这种眼神看我的?”
一声冷嗤唤回了他的神志。
赫尔岑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睛,这才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殿上安静的过分。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高傲的野兽向从不在意的俘虏投下一抹目光,危险的预感瞬间笼罩了赫尔岑。
其实京野言算是个不错的上司,除了经尝嫌弃你笨之外也不会随便要人的性命,在他的身边可以放弃思考,让他成为你的脑。
这意味这他很少真正的去发火,所以一旦生气,无论是谁都要跟着心里一颤。
这会殿上鸦雀无声,连呼吸声似乎都被刻意减少。
“你是在......怜悯我?”京野言拄着下巴,平静的俯视着他。
向来不敢直视他的俘虏最近不知怎么了,胆子大得很。
就像现在,放在以前早就装乖卖惨,现在竟然还能看着他扬起一个笑。
“我怎么敢。”赫尔岑答道。
“是嘛,”京野言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动了动手指,“你知道人从高空坠落到地上会变成什么样吗?”
不等赫尔岑回答,下一秒,京野言就把他扔到了外面。
人从高空坠落到地上会变成什么,赫尔岑还不太清楚,但高空坠落是什么感受他可是切实的体会了。
无防护,反正不知道会不会死的高空蹦极——等到落到地面上的时候,赫尔岑感觉自己已经魂归故里。
幸好对方不是真的要弄死他,幸好他没在半空中就停止了心跳。
然而,等他在原地站了一会之后,才发现他竟然就这样自由了。
没有把他再弄回去的意思,也没有联络他的意思,就这么把他丢出来不管了。
他使劲踩了踩地面,仍然有种踩在云端颤颤巍巍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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