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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第一皇子殿下(古代架空)——江河入怀

时间:2021-05-06 09:24:55  作者:江河入怀
  直到后面几天,偶然有要紧的军情报上来,戚长风才会有片刻离府而去。但是他处理完军务就会立刻赶回将军府了,就好像正有一根永远收紧着的线扎在康宁和他之间、时时牵引着他的心。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这七天就飞速的过去了。从没有离宫这么长时间过的小皇子终于开始想他爹娘了,哼哼唧唧地要回宫去。
  戚长风又不能真的把人扣住——虽然他想。他任劳任怨地收拾好了小皇子的“布夫人”等等,伺候着小祖宗吃好了早饭就送他回去。
  他们先回望舒宫放下了小皇子最贴身的几样行李。实际上大多数康宁用惯了的物件在望舒宫、永春宫和将军府中都是常备着的, 但是总有那么几样东西是常年跟着他的、到了哪里都得带着,哪怕内造府又呈了一模一样的东西过来,在小东西这里也不可代替。
  要是这些东西让小皇子自己带着,他可能未必记得起, 但是等他想起来伸手要的时候,戚长风变不出来给他,康宁迷迷糊糊的也会发脾气。
  康宁这几天已经习惯了跟戚长风做什么都黏着。戚长风刚进来就跟碧涛在那里就他这几日的饮食、作息、身体状况说来说去, 于是小皇子先吧嗒吧嗒地在自己的望舒宫四下跑了一圈, 摸了摸宫人这些日子新换上的陈设、摆件、帷幔, 好像不过是阔别几日,竟反倒觉得这座住了多年的华丽宫殿有点陌生了似的, 透着点活泼泼的新奇。
  然后他又跑回来,态度相当自然地往戚长风腿上一坐,两只脚互相一蹬、直接把鞋子蹬掉了,小白袜就踩在戚长风小腿上、上身往后一靠,要多没正形有多没正形。
  “喝一点水吗宁宁?”戚长风完全不觉得这块软乎乎的小牛皮糖有什么问题。
  “嗯……可以。”小皇子这个头点得很骄矜。
  碧涛和翠海看着小皇子丝毫没有顾忌地同戚长风这样亲密、显然是已经对这样的腻歪习惯成自然了, 都又脸红又发笑,悄悄地在背后互相交换眼色。
  小皇子看到大宫女在那里嬉笑,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是为的什么缘故,还得意洋洋地问她们,“怎么样,想我了吧,我回来你们就这么高兴啊?”
  碧涛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们自然是想主子的。只是可见主子并不想我们:越发连端茶倒水都用不上我们这些人了——也是,我们这些人啊,主子已经看得太久了,自然觉得我们一个个直眉耷眼的不讨喜。”
  康宁这才意识到他这会儿已经不是在将军府里、不是跟戚长风两个人同处一室的时候了。
  他之前一直没觉得他们两人待在望舒宫和待在将军府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只不过戚长风显然是更愿意把他留在将军府的,甚至不惜为此骗他说自己受了重伤。但是在那一晚过后,他们一日千里的加倍亲密起来,他们可以在无人的月色下同舟共渡、能够在只有两个人的寝帐间肆意亲吻,康宁还没有来得及把他们之间那种越发亲密无间的变化领会明白,就已经不由自主地随着戚长风一起坠入了这种无间无极的奥妙快乐中。
  直到戚长风送他回到望舒宫,直到他此刻看到碧涛和翠海的打趣笑意,康宁才终于体悟到了戚长风的感受——
  这世间原来有一种真正排外的亲密关系。
  在两个人的世界里,是再容纳不下第三个人的存在的。倒不是说他们无法容忍别人跟他们共处一室、或者他会满心满眼只看到戚长风,无法跟别人交流、无法再跟其他人产生联系和感情。
  但是在他和戚长风之间,自有一种已经隐隐形成了的气场,就好像他们都已在冥冥中成为了彼此在世界上生存着的另一具躯干、另一双眼睛,另一颗不在自己胸膛中跳动的心脏。
  哪怕此刻他和戚长风背向而立、甚至分隔在两地,他却已经能感觉到有一个人正在这世间的某个地方被他爱着、也爱着自己。
  他坐在戚长风怀里、躺在他身上,他攀着戚长风的脖颈——一切亲密都不再是想要亲近而亲密,而是自然而然发生在人世间的、就像是初夏的晚风,像是一船夜星不为人知的低语。
  康宁轻轻笑了一声,没有再回应碧涛的打趣。
  他仰起头问戚长风,“你待会儿还要回府吗?外头还有没有什么要办的事情?要不你今晚就在望舒宫住下嘛,行不行?”
  戚长风当然不想走了。
  只是他直觉自己今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别说留不留在望舒宫的事了,他把这个小宝贝一气儿诱拐走了这么多天——皇帝可能正琢磨着要怎么把他不留痕迹地赶出京去。
  他没说留或者不留,只说“我正有事要回禀陛下呢,待会就要到清河殿去。殿下先到永春宫看看贵妃吗?”
  康宁皱着眉头有点犹豫:“你找我父皇干嘛呀?要不然我陪你一起先到清和殿去?”
  那当然不行——
  戚长风想,如果自己去解决老丈人的时候,还敢带着这个小东西来挡炮火,估计徽帝就算看在自己儿子的份上忍气吞声地妥协了,回头也会更加窝火。还不如他自己老老实实地过去受一顿排揎,让皇帝多少也能消消气:
  “我是有正经的事情要同陛下相商的,殿下就不要一同过去了。陛下都默许你在我这里住了这些天了,估计也不会再十分难为我的。殿下不要担心。”
  他的态度认真又坚决,康宁只好点点头答应:“好吧,那如果父皇待会儿难为你,你就先听着,别惹他太生气哦——我回头还会再劝他的。他说了什么不中听的你也不要上心。”
  戚长风亲了他一口,才把人放下去给他穿好鞋子。他还是先陪着康宁一路去了永春宫、看着小皇子自己好好地从殿门口走进去。
  赵云桥也想儿子了。
  她一见面就把康宁搂在怀里,当他是个小孩子一样在他背上摩挲个不停。母子俩很少有这样长时间见不到面的时候,此刻便偎在一起轻声絮语。
  “你这个小坏蛋,说跑就跑出去好些天。母妃跟你父皇派人过去接你好几次了,你也不肯回来。”赵贵妃拿着一块玉津糕喂儿子,口中嗔怪道。
  “戚长风受伤了嘛,”康宁有点心虚,“我……我留在将军府照顾他。”
  赵云桥娥眉倒竖,照着儿子的后背就拍了一下。
  “你这个小东西!你从小就是我一手带大的,现在大了、有了喜欢的人了,就连你娘也想骗过去喽?”
  康宁把手中的糕点扔回盘子里,俯下身搂着母亲的腿,把脸埋在母亲膝上,一时没有说话。
  他一头乌黑柔软的长发简单地束起来,一看便是戚长风仍在学习中的手艺。有一小缕碎发不知是没扎好、还是被这个小东西拱乱了,蓬蓬绒绒地从发束之间傻乎乎地翘出来,叫人一瞧就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头顶上那个小小的发旋依然和小时候一样、显得圆乎乎的、生动而幼嫩,赵贵妃在康宁婴孩时期曾经跟自己母亲学过一手——两只手顺着小康宁头顶的发旋向后、慢慢慢慢地从后颈到脊背捋下来,这样孩子的骨头以后就能长好了。
  ——她的孩子,她小小的骨肉,她捧在手里的小豆豆:他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赵云桥心里一时间百般滋味,却很难开口。她想找出几句话来问,譬如你真的这么喜欢戚长风吗、戚长风他对你好吗?可是这样的问题却根本没有必要问出口。
  赵云桥比谁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孩子有多么喜欢戚长风,而戚长风对她儿子好得简直毋庸置疑。
  可是,纵然对他们的两情相悦心知肚明、纵然对戚长风从小看到大,十分欣赏、百般放心——但是仍有一种怅然不舍的滋味在赵贵妃的心头盘旋着,叫她纠结了半晌,也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康宁倏然松开手、从母亲的膝上离开,他直起身看向那双深爱他的眼睛。
  “您怎么了?您不喜欢我跟戚长风在一起吗?”赵贵妃这一口气叹得康宁也开始伤心。大抵父母的怅然难过是这个世界上最让孩子恐惧和无法面对的东西。
  赵云桥对着儿子笑了笑,“怎么会呢?我的宁宁平平安安地长大了,有了自己喜欢的人,想要跟他一直待一起——母妃其实非常开心。”
  小皇子摇了摇头,“可是我感觉母妃很伤心。”
  “母妃只是觉得,你真的长大了……而我好像正在失去你。”
  康宁沉默了。
  那一刹那,他心里冒出了很多伤感、酸涩却温暖而有力量的东西,只是他却很难把那些情绪在短短的时间内概括清楚,他试图表达他真实的想法,却因为过于急切而显得词不达意——
  “可是母妃永远不会失去我的,”他看着母亲的眼睛像是天上最美的两颗星星:
  “我爱您。醒着的时候爱,睡着了无知无觉没有意识的时候也爱您,日光下爱,黑夜里也一样爱您。不管我在您身边,还是远在万里,不管我好好的活着,还是先您一步死去——”他拿开母亲捂住他嘴唇的手:
  “母妃,我从生下来时就在爱你了——从那一刻起,它就已经存在了,它就是此时此刻的风、是每年春天都会到来的雨,只要你伸出手,它就永远都会落到你的手心。它是永恒存在的,它独立于一切,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到来或者离开、甚至不会因为生死发生转移和消弭。”
  “你怎么会失去我呢?”在小皇子的世界观里,只有一种失去才叫失去,但是——“在您爱我的第一刻起,您就永远拥有我了。母妃永远不会失去我的。”
  ——“我在你心里。”
  赵云桥搂着她的孩子,很久很久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感觉自己胸腔里漂浮了很多小小的、荧光闪烁的星星。她很突兀地想起了在她怀着康宁的时候曾经做过的一个梦:她梦见月亮来了,敲响了她的房门,又把圣洁的光辉从她漂亮的窗棂间探进。
  “你来干什么呀?”她问月亮。梦中的赵云桥不是待产的贵妃,而是个美丽又骄傲的少女。
  月亮说,“咦?你还不知道吗?我来叫你开心。”
  ——
  “你也永远都不会失去母妃。”赵贵妃轻轻摇着怀里已经长大了的小月亮,喃喃低语。
  “我知道。”小皇子依恋地在偎在母亲怀里,“所以母妃就不要再为我担心。我长大了,我已经能够保护自己了。”
  “母妃不为你担心,我为戚长风担心,”赵云桥突然笑了一声,“我怎么养了个儿子,这么会甜言蜜语啊……他以后还怎么管得住你?”
  “他为什么要管我啊!”小皇子不干了,“我都没有管他嘛!平时他想干什么都行!”
  “戚长风还用你管啊?他从小就能好好照顾自己。”赵贵妃在康宁额头上一点,“反倒是你啊,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还是一个最爱撒娇的小赖皮!”
  ——
  康宁从永春宫离开时,时间已近黄昏了,他在回去的路上路过一处花园,却听到了那里隐隐传来的小孩子的欢声笑语。
  黎宛正在放一只很大的风筝,一堆着人围拢着她、紧张着她,而小孩子脸上全是一种天真无畏的开心。有那么一瞬间,康宁好像横跨了数年的时光、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他偷偷站在那儿看了她很久,面上带着一种朦胧的笑意。
  结果黎宛先一步发现了他,径直朝他走过来了。
  黎宛如今正是康宁当年刚认识戚长风的年纪。她是个很灵动的小姑娘,眉目间带着一点跟她父亲很相像的、清澈婉转的忧郁。
  康宁轻轻喊了她一声,“阿宛。”他还记得几年前、小时候的黎宛对他的反感,心中有几分紧张的怯意。
  但是黎宛打量了他一番,只是开口问道,“小皇叔,你身体好些了吗?”她因为跟康宁不熟悉而显出几分小小的腼腆,“我前些日子去父王的书房里玩耍,还翻到了他当年写给你的信。”
  小皇子瞬间就怔住了。
  “什么信?”他瞬间蹲下身,抓住黎宛的肩膀问道。
  他刚问出口就反应过来了,悻悻地松开手,生怕自己的急切会吓到侄女。
  黎宛却并未因他的唐突而面露恐惧,“我没有打开看啊……,”小姑娘可爱地歪歪头,“小皇叔随我回东宫吧,我拿给你。”
  ——
  那原来是一封很长的信,因为时隔多年,纸上的字迹已经有了隐隐的褪色、处处昭示出岁月的痕迹。
  开头那些关切的祝福和问候在此时已经不必赘语。
  太子在信里写了很多、康宁曾以为他这辈子都再没机会达成和解的东西:
  “皇兄知道,这一年有很多事情都跟原来不同了,杨妃行事偏激,大皇兄也一直在中间软弱迟疑,老二老三骤然离宫而去,戚长风也走了。你觉得所有人都离开你了,心里有很多委屈。
  其实为兄心里也有很多的迷茫和委屈。这两年里,我生命中的很多事情都开始像是潜伏在憧憧迷雾里,而在这个位置上,所有人都对我有着期望、却又隐晦地观望着我的一举一动,不肯把他们的欲望和愿景说清,有时候皇兄在夜里醒来,只觉得呼吸间都是孤独的压力。
  我开始难以体味到过去的快乐和温暖了,甚至我也开始怨恨父皇的偏心——真奇怪,有时候人心就是这样难以揣测,明明我从前从未这样想过,反而在真的拥有了储君的位置后,才开始妒忌你。
  皇兄在这样迷茫而愤怒不平的道路上痛苦地品味着权力,却越来越忍不住质疑一切、质疑我的父母兄弟妻妾、质疑我自己。
  我知道宁宁也开始想这些问题了——或许你还没有发觉。但是当你沉默无言地对父皇咽下第一句委屈,你已经对亲人们感到怀疑和疏离。而父皇他不敢面对这个,他视而不见,他通过对你昭示的盛大的荣宠来尽力维持着天平。皇兄感觉到了,但是皇兄自己也难以渡江,不敢面对你、更对一切倾塌无能为力。
  直到我拥有了阿宛。我的骨肉、我的女儿,这个小小的、脆弱又美丽的小东西。
  我坐在她的摇篮边,不自觉地就会放空了思绪。那一晚——很多个晚上,我只想象着要如何保护她、教导她,我知道她必会成长的美丽、善良、勇敢又聪明。我希望她是一个仁慈又正直的公主,拥有热爱万物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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