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北却没有问出什么,直接道:“是,不是派人查军情,我命人去查的,是西疆朝中局势分布。”
萧长平瞬间懂了:“你这是,要以西疆内部之人牵制战局发展?”
他说出的一瞬间又蓦地蹙眉:“此事很难,若真牵扯到国家存亡,便是再唯利是图的人,也会犹豫。”
沈北道:“他们怎么知道,这一战,西疆一定会亡?”
萧长平愣了。
是啊,他们怎么知道,西疆一定会亡?
西疆已经也华国对峙这么许多年了,骚扰边关也无数次了,仗着地理位置,华国换了数代皇帝了,没有人能真的拿西疆怎么样,就算战事有输有赢,可他们又怎么能想到,一个登基了不到两年的皇帝,敢在这种时候,下一个这么大的豪赌,去灭一个西疆?
理所当然,他们自然不会觉得,西疆能被灭。
萧长平看着沈北,突然嗤笑一声:“论拿捏人心,这世上怕是少有人及得上你,那你如今这样,显然是对西疆朝中局势已经了解,不,你是已经让你在西疆的内应有所动作了是吗?”
这拿捏人心不算什么好话,也不像是称赞,但沈北当做没听见。
他道:“西疆的朝政局势甚至没有华国那么复杂,总共也就分为两派,一派是以苏来为首的苏党,这一批人,深受西疆王信赖,但行事也算利落,但另外一派,则是以西疆王太君为首的皇党,这位皇太君可不得了,西疆王年幼时便把持朝政,后来虽说因苏来的缘故,被迫还了政权,可这被逼还的政权,自然也是心不甘情不愿,西疆本不是铁桶一块,如今,我不过在这时候,添把火。”
萧长平明白了:“你一路打着苏来的旗号行来,在透露给皇党,自然,他们要抓住苏来这个时候,还与华国商人有往来的把柄,说不准,还能扣上里通敌国的罪名。”
沈将军,可不就是被扣上这个罪名才死的吗?
但还有疑问:“出发前,你说了,只需两日?”
沈北道:“确实只需要两日,因为,今晚,会有一个皇党的老将,收到消息,苏来叛国,与他有关的将士,都要经过排查,才能够继续守城。”
他看看天色:“眼下那消息,应该已经到对方手上了。”
萧长平道:“所以你这一番过来,只是为了表明,你与苏来有联系,而方才收了你一箱子珠宝的人,自然到时候便是最好的证人,能够证明,有个华国商人,确实拿着苏来的信物,说要去见他。”
沈北道:“这是个屎盆子,当然有人看出是假的,这么大的把柄,但是架不住,有人想要将这个屎盆子扣实,毕竟,是洗不掉的臭味儿。”
萧长平心里倒松了口气:“若是这样,依照你的计划,此行,已经结束了你的任务,之后你只怕是要分散众人,而后再寻时机出去。”
沈北道:“自然是这样,所以你说,有什么危险?”
萧长平倒是自己先前想的多了,诚如沈北所说,若不是早做了万全准备,他也不会来这一趟。
若不是这易容之术会方便,又没有其他人能保证顺利做好此事,只怕沈北都不会来这一趟。
萧长平笑起来:“是我信不过你了,此事结束之后,连带着我先前欺瞒你之罪责,你想什么罚,就怎么罚,我绝无怨言。”
沈北看着萧长平面上笑容,道:“夜了,你走吧,免得绿如怀疑。”
萧长平却是不走:“你本就有意要杀他了,让他察觉有异,提前杀了便是,只说是护主而亡,又有谁知道呢,左右这眼线,还剩下一个。”
沈北看萧长平竟然是要留下,他挑眉:“我还没有生冷不忌到如此地步。”
”碰”的一声,那门在萧长平面前关上,萧长平看着面前紧闭的门,想想沈北那话。
生冷不忌?
可不就是说他现在太丑了吗?
萧长平扶额,看着天边一轮圆月,眉宇间有些温柔,可又喃喃自语:“到底要不要说出来呢?”
这话说的极轻,没有人听见。
第二日,一早,沈北原本带着的一队二十几人,已经变成了六人。
这六人都是萧长平身为老莫的时候带在身边的,可见是死士,除了一个绿如之外。
沈北这会儿已经没了易容,绿如跟在他身边,他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来沈北这一番这么深入敌军所在的地方到底是做什么,而且,沈北居然还有西疆重臣的信物,这件事情简直让绿如太介意了。
若不是眼下在西疆的地方,他不方便给皇上传递消息,就在他知道沈北有西疆重臣信物的时候,他就会将这消息传回京城。
而第二天沈北的行为又更加让人觉得怪异了,他不过是过了一城,今日显然便不打算继续做什么了,交代了一些人将这礼物送到苏来手中之后,他直接说:“回程。”
刚出来,便要回程,这一趟,除了说给西疆的大臣送礼,竟然是什么都没有做!
沈北这是要做什么?
觉得自己在华国没有活路了,阵前倒戈,投靠西疆吗?
绿如想着,居然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皇上既然能派他与白鹭来监视沈北,那自然说明此人不可信,但此人打着报仇的名义,与边关的将士多有往来,这议事厅这么秘密的地方,他与白鹭进不去,但沈北却时不时就在里头,听着将军们议事大半天。
他当然是不信沈北在里头是出谋划策的。
所以,沈北在里头压根就是听了那些个将军商量好的计策,而后转而送到西疆,以换取自己的性命吗?
绿如这么想着,心头大惊,他虽然被吩咐不伤害沈北,但是若沈北真的做出这种事情,那他绝对不能让沈北的计划成功,必定要趁机将他杀了!
绿如自然是跟着沈北他们一道走的。
如今在绿如眼里看来,这莫将军也很可疑,边城这么多将军,此人既然能的沈北信任,跟着来做这次的任务,只怕是早就投靠了沈北!
绿如心里想着,双拳难敌四手,他不应该蛮干。
等到了中午,用膳的时候,他趁着所有人不注意,不动声色的,在那饭菜里,下了点儿药。
而后装作没事人似得,将饭菜送到沈北面前,这儿只有他与沈北是哥儿,他是奴才,自然是他伺候沈北。
沈北看着绿如端过来的饭菜,绿如将饭菜在他面前放下,而后替沈北摆好了碗筷。
眼下只有沈北一个人,沈北捏着筷子,夹了一筷子菜,端起碗来,接着,递到嘴边。
绿如就这么看着沈北,那饭菜里,他下的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毕竟就算要发落,也得由皇上发落此人,不过是一点儿软筋散,其他人的饭菜里,他也放了,但这会儿,其他人他顾不上,他只能看着沈北吃下去。
第288章 杀(一更)
绿如眼睁睁的看着,心头不知为何,还有一分紧张,但随着他盯得越紧,沈北的动作像是被放慢了一眼,他手中捏着筷子,夹菜的动作就放的很慢。
最终,停下了。
绿如心口一窒,他看着沈北将那口夹着的菜放在饭碗里,而后将饭碗挪开一些。
他行事隐蔽,而且之前从未在沈北面前暴露过他想谋害他的想法,如今是第一次,他不应该这么快就察觉!
绿如不相信,小心翼翼的询问:“是饭菜不和胃口吗?”
沈北道:“看着菜,突然有些犯恶心,罢了,你将饭菜撤下去吧。”
绿如还不确定其他人是否都已经中招了,此刻他压下心头有点儿不详的预感,道:“要不要奴才给您换上清淡一些的。”
沈北顿了顿:“也可以。”
绿如立刻将这些饭菜都端了下去。
沈北看着他从房里出去。
就在绿如出去的一会儿,萧长平勐地冲了过来,看到沈北没事,他松了口气:“饭菜有毒。”
沈北点点头:“绿如下的手。”
萧长平道:“你知道,所以没吃?他能这样放过你?”
“我没有直接指出,只说自己胃口不佳,如今他替他换饭菜去了。”
萧长平心里算是松了口气,方才有人用了饭,他如今顶着老莫的脸,与其他侍卫一同用饭,其中一个性子随意一些,看着桌子上摆了菜,随手便拿了点儿吃了,结果此人在所有人还没有动静之前毒发。
一时间,所有人都知道菜里有毒。
萧长平当即觉得有异,但脑子转的飞快,命他们原地装着中毒的样子,自己则飞快来寻了沈北。
好歹沈北没事。
“他为何突然发难?”萧长平道:“莫非知道你要除掉他?”
沈北看了一眼萧长平:“此事我只与你说过,怎么?你看他年轻貌美,动了恻隐之心?”
这话接了便要送命。
萧长平心头一紧:“没有!绝对不是我!”
沈北道:“我方才还以为,您终于觉得我人老色衰了,想着与别人双宿双飞,要解决我这个祸害了。”
萧长平哭笑不得,知道沈北这说的是玩笑话,可这话,任凭哪个男人让自己的夫郎这么说,心里就算没有鬼,那也是虚啊。
尤其,他本来就有事瞒着沈北,心里更是虚的不行了。
他讨饶:“求你别说了,我给你跪下都成。”
堂堂平西王,这会儿倒是彻底放飞自我了,脸都不要了。
所谓人至贱则无敌,萧长平讨饶讨成这样,倒让沈北再揪着不放显得他像个小姑娘似得了。
沈北彻底觉得无聊没兴致了。
正在这时候,外头有人喊:“将军,咱们按着将军所说在那儿装死,此人过来来检查我们是不是真的死了,当场就让我们逮了个正着。”
萧长平点点头:“留下吧,我来审问他。”
眼下绿如嘴里被塞了个布头,双手被绑在身后,看着好不狼狈的样子,他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直看着面前的沈北与萧长平。
萧长平上前将他嘴里那布头给扯下来,绿如问出了他的第一句话:“为什么!你为什么会知道!”
到了这个时候,他当然知道沈北刚才不吃,不是什么没有胃口,他一定就是在一瞬间发现了他给方才下过药了,所以才不吃的,可是他分明发现了,当时却一点儿没有表现出来。
正常来说,就算是当场发现了饭菜里有毒,第一时间,难道不是应该叫人过来保护他吗?
可是他完全没有,若不是眼下他就这么被绑着,他是半点儿也看不出沈北居然早就发现了,甚至,他刚才还相信,沈北是真的胃口不好。
“因为你今日进门之后,看我的时间,比寻常时候多。”
“什么?”绿如有点儿没有反应过来。
沈北看着被绑着,跪在地上的绿如缓缓解释道:“你从来到我身边开始,除却在我身边护卫的时候,你并不太如同白鹭一样,爱时不时的窥探我的私密,你偶尔给我的眼神,都是在打量。”
绿如心里自然是对沈北抱有一点儿隐晦的敌意的,他是皇帝的人,皇帝派他来监视沈北的人,但沈北身份又特殊,不能明目张胆的打量,自然是在某些时候,打量一下才是。
绿如道:“那又如何。”
沈北道:“所以,你今日伺候我用膳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我夹菜,看着我夹了菜往嘴里送,那时候,你站在我的旁边,我甚至,感觉你下意识屏住了唿吸,我断定你在紧张。”
绿如:“……”
“那么我就想,你在紧张什么,这么盯着我吃饭,那么当然是这饭菜里头有猫腻,我向来不信任你,自然不会当着你的面戳穿,所以说自己没有胃口。”
绿如不敢置信的看着沈北:“就那么,多看了你一眼?”
沈北道:“怀疑所有值得怀疑的东西,一向是我为人处世的准则,而你,一开始便没有得到过我的信任,在一个自己不信任的人面前,你觉得我会放松警惕吗?我不是将自己的命交代别人手里的蠢货。”
沈北说完之后:“念在你毕竟在我身边跟了一段时间,才给你解释的,所以你可否解释解释,为何突然要我的命?”
绿如听到前半句的时候,他心里就仿佛炸了:“谁要你假好心!你这个通敌叛国的狗贼!”
下一刻,旁边萧长平一脚将人踹到在地。
他冷着一张脸:“你没资格这么说他。”
“还有你!”摔倒在地的绿如却等着萧长平:“你!你跟他狼狈为奸,勾结一气,你忘了谁才是你的君主!身为边关将军,你居然在这种危难时刻……”
萧长平听不下去了,他直接伸手在他脖子上一捏。
绿如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软软的倒在地上,等萧长平回头,看着沈北就这样看着他的时候,萧长平心头蓦然一慌。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而后飞快的用衣服擦了擦:“我……”
“你莫非觉得,你在我的面前杀人,我会觉得你恶心?”
“……”他刚才一瞬间,就是这样觉得的,不知怎么,他一瞬间有些怕了,他看着沈北:“我只是觉得,他方才的话已经很明显了。”
“是啊。”沈北看着绿如倒在地上的尸体:“觉得我通敌叛国才决定要杀我,还挺……正义的,你说是吧?”
萧长平听不得沈北说这样的话:“你是什么样的人,岂容他揣测!”
“将他埋了吧。”沈北道:“抓紧时间,回去,这里很快就不会那么安全了。”
萧长平看了沈北一眼:“我方才,是怕你觉得我杀人恶心。”
沈北看着萧长平。
萧长平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杀人。”他顿了顿:“老实说,我不明白,先前看你打杀下人的时候,好似也没有看你很反感,但是没多久,我就发现,你能不杀人的时候,本都是不想杀人的。”
萧长平道:“我不知道你从前生活的如何,但是对我而言,从小到大,我看着打杀奴才,稀松平常,杀人对我,实在是没有让我觉得有什么负罪感,我不算什么好人,沈北,你却不同,你看似心机深重,看似将什么都捏在自己手里,若论智技,只怕鲜少有人及得上你,可你,却不太喜欢杀人的感觉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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