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将军一愣,他没有听说过,吃药还能有瘾的:“这是什么意思?”
沈北道:“父亲是将军,那素日里受伤,若是严重到要截肢,总不能让人生受着吧?军医想必会用麻沸散先让人服下,吃下之后,精神会放松许多,也感觉不到疼痛,是吗?”
沈将军拧眉:“是有。”
沈北道:“我虽然是不懂多少药理,但是这儿一味阿芙蓉,我却在杂书中看到过,这确实是味好药,平日里可以用在风寒镇咳中,疗效极佳,用在伤病患者中,也能减轻患者疼痛,可惜啊……药是好药,却被人用来,害了人。”
阿芙蓉这玩意儿,若是单单是这几个字放在沈北面前,沈北也未必想起这玩意儿是什么,但是,他到底亲眼看过沈东的模样了,沈东这模样,沈北曾经见过。
从前,他有个狐朋狗友染了毒瘾,后来让他妈强逼着戒,于是沈北有幸见过一次,那状态,与沈东如今的样子何其相似,他几乎一眼,就认定沈东是药瘾犯了,而后看过那方子,看到阿芙蓉。
再对照两张方子,沈北只对这味阿芙蓉产生了疑惑,因为这阿芙蓉只是别称,他在现代,有个称呼——罂粟
第74章
沈郎君本还没有听沈北解释过,他为什么一看这两张药方子就觉得沈东的这病有蹊跷,如今听到这阿芙蓉,他没听说过这个,问沈北:“这阿芙蓉怎么害人?”
同时,沈将军也看着沈北。
沈北道:“阿芙蓉这味药,久吃成瘾,若是一时间大量服用,也会成瘾,一旦成瘾,断了药之后,便会出现狂躁不安,甚至自残,看着如同发疯一般。”
沈郎君听得嘴巴张大。
沈将军眉头也是皱起。
“小弟这种情况,必定是吃风寒药的时候,这里头的阿芙蓉已经过了量,当初每日服药自然不会怎么样,但是之后他风寒好了,那郎君自然不会给他吃药了,于是这药断了,症状立刻就出来了,看着,就像这人无缘无故发了疯。”
沈北这话一说,沈郎君想起来:“是,是这样没错,我记得你小弟从前很不喜欢吃药,但是那段时间,他时不时的对我说着药味道很好,吃了之后很舒服。”
沈郎君想着悔恨不已:“我竟然没有早点儿发现,是我不好。”
而后他想到最重要的问题:“那怎么办?北儿,你知道这种药,你知道这种药成瘾之后怎么能让他不发疯吗?”
沈北点头:“我知道。”
“真的!”沈郎君心里一喜,这些日子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大石这时候落了地,他庆幸的看着沈北:“幸好你知道的多,幸好……”
沈将军却第一时间发现:“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在这里耽搁时间?不去好好救治你小弟?”
这时候,沈将军反应的倒是很快。
沈郎君也是一愣。
沈北在沈郎君还没问之前就说:“这法子若是当场能让东儿恢复如初,我方才便给他用了,这法子颇折腾人,如今这样,不急着一时三刻,毕竟,这事儿并不是东儿病好了,就能当做没发生过的事儿,父亲你说是吧?”
沈北突然反问沈将军,沈郎君也是一愣,紧接着,他知道沈北的意思了。
沈北看着沈将军:“将军府中,用这种歹毒法子害人,害的还是个孩子,幸好此事早有发现,若是再发现的晚点儿,即便是知道这是阿芙蓉的毒性,东儿也是没救了,”
“没救?”沈将军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沈北道:“症状轻,用药时间短,自然可以戒断,我之所以说着方子颇折腾人,是因为这方子就是生生熬着,熬过几次药性发作,慢慢的,也就不会发作了,这只适用于东儿这样吃药时间短的,但若是吃的时间长了,但是熬过药性,怕就能把人熬死。”
沈将军的眸色蓦地深了:“没有其他办法?”
沈北觉得沈将军这话,不像是替东儿问的,但是除了东儿,眼下又有谁,需要戒毒?
他摇摇头,却难得看不出沈将军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他道:“没有。”
沈郎君一阵后怕。
眼下沈北说了有法子救沈东,沈郎君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之前是不知道沈东是被人害了,如今知道,沈郎君看着沈将军,眸色也犀利起来:“还请将军为东儿做主,东儿也是将军的孩子,不能这么平白被人害了,连是谁还的都不知道,这将军府中尚且有人能用如此手段,以后是不是我这个做郎君的不明不白让人害了也不知道是谁做的,今日若是我遇上这样的事情,我一下子疯了,将军是不是也如同对东儿一样,不让人说出去,这事儿便了了?”
这话说的颇重,用自己与沈将军多年的夫夫情分还有他将军府大郎君的身份逼着,更是用沈将军之前半点儿没有为沈东做主任由他自生自灭的事儿逼着沈将军不得不处理这件事情。
沈郎君说到这份上,沈将军本该一口答应去查,但是他却盯着沈北:“你确定,将东儿害成这样的,是这种名叫阿芙蓉的药物?”
沈北道:“父亲若不相信,外头还有个大夫,不是原先府上的大夫,是我让红卯另外请过来的,这种事情问大夫,总比问我清楚。”
沈北喊了一声竹柳,竹柳将那大夫喊进来之后,又出去了。
那大夫进来之后看着在场三人当即拜倒,沈将军道:“我只问一句,你可知道,何为阿芙蓉?”
沈郎君也眼巴巴盯着那大夫,结果那大夫一愣,颇疑惑的样子:“这,小的没听说过阿芙蓉,是什么?”
沈将军那视线蓦地移到沈北身上。
沈北不慌不忙,反倒是眸色深了:“从未听说过阿芙蓉吗?以前用药,没有用到过此物?”
那大夫摇摇头:“小的行医多年,识得不少药草,但是从来没有听说过阿芙蓉,也不知,这阿芙蓉有什么用。”
沈将军看着沈北。
沈郎君也有点儿担忧,方才沈北说的言之凿凿,但是没想到这大夫一进来,竟然不知道这阿芙蓉是何物,只怕沈北不通药理,如今这样说出来,又不能取信将军,会被将军以为他方才说的那些都是编的,都是替沈东做掩饰才故意这么说的。
那大夫说完心里忐忑,他看看在场几位,小声说:“小的虽然不知道,但还有以为孟大夫,孟大夫医术比我高明,他或许知道什么。”顿了顿,那大夫还道:“孟大夫名叫孟焦,就住在城东。”
沈北挑眉:“竹柳,去请孟大夫!”
竹柳当即去请人,孟焦也很快就被请了过来。
孟焦到的时候,沈北没有废话,只问一句:“你可知道阿芙蓉。”
孟焦一愣。
沈郎君一看,心里一沉,这若是还不知道,只怕得请御医,但如此看来,若是其他大夫都不知道这药,沈北说这药这样那样的作用,子虚乌有的可能性便更大了,将军可能不会请御医将此事闹大。
但孟焦愣一愣道:“知道。”
沈北点头:“说一说。”
孟焦仿佛意外沈北怎么会问到这个他道:“阿芙蓉是近日域外流入京城的药物,他对于风寒镇咳有奇效,但也因为价格昂贵,又是新药,很少有大夫知道,也甚少有人用,这张方子看着十分高明,小人是开不出这样厉害的方子的,若只是治疗风寒,按照这张方子抓药,应该很快就能好。”
孟焦这话说的颇中肯。
沈北看着孟焦问:“那孟大夫可发现,这阿芙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比如,有些副作用?”
孟焦眨巴两下眼睛:“这药金贵,又是新流入京城的,所以我还不是很了解。”
沈郎君一听又急了起来,好容易有个知道这药的,结果听着,这药居然没有沈北说的那么歹毒。
沈北却笑了:“多谢孟大夫了,我已经知道了,竹柳,送孟大夫回去吧。”
沈将军看沈北那表情,并没有因为那位孟大夫说的少,而显得不悦,反倒是胸有成竹。
孟焦出去之后,沈将军看着沈北,沈北道:“父亲莫急,既然要拿来害人,那这药没有多少人听过也是有的,我还有另外一样东西要给父亲看。”
这时候,一个下人匆匆过来对沈北道:“王君,那兔子正如王君所说,闹腾的厉害。”
沈北道:“这时机倒来的正好,去,将兔子拿进来吧。”
那下人果然拿了一只兔子进来,兔子关在笼子里,但是闹腾的十分厉害,叫的还很凄厉,简直像是疯了一样。
沈郎君看着那兔子的样子,仿佛看到了发病时候的沈东。
沈北指着那兔子道:“我要给父亲看的,就是这兔子,之前我察觉药有异之后,便让人将那药渣子留着,重新熬了一碟药,抓了这兔子给它喂了,这才一个时辰,这兔子,便因为吃了东儿的药变成这样,要知道这两张方子,一张有阿芙蓉,一张没有,眼下东哥儿吃的,应该是没有阿芙蓉的,可看看这兔子,分明是吃了阿芙蓉才有的症状,这,该是最好的铁症了吧?父亲若还是不信,去请宫中御医再来辩一辩这药到底是不是有我说的这种效果。”
“够了!”沈将军看着沈北那模样觉得陌生不已,虽然从前他也没有怎么关注过这个大儿子,但是总觉得他不是如此:“我知道了。”
沈北都已经做到这份上,竟然还事先准备了兔子,可见他对自己的见解充分信任,且眼下他怕是做好了许多后续准备,他便是再阻拦,也是不能够了。
沈北看着沈将军:“父亲,还不想彻查此事吗?莫非是顾忌这将军府的颜面?可如今,却是不查也不行了。”
沈将军看着沈北:“你这话什么意思?”
沈北幽幽道:“是将军府的颜面重要,还是这华国万千百姓重要,孰轻孰重,父亲心中,自然是很明白的。”
将军府的颜面与华国万千百姓有什么冲突。
沈将军道:“沈北,你休要将这种大帽子扣下来。”
“是大帽子扣下来吗?”沈北勾了勾嘴唇,凌厉的目光看着沈将军:“父亲似乎还没有想明白啊,方才那位大夫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这阿芙蓉,是外域过来的新药,流传的还不是很广泛,可他这样的效果,若是流传的广泛了,父亲以为,会有什么现象?”
第75章
沈将军一愣,如果真如沈北之前所说,这玩意儿吃了之后会上瘾,不吃不行,而且就沈东那个发作起来疯狂的样子,若是流传广泛了,那恐怕是,国将不国!
沈将军到底是将军,他战场厮杀也是保家卫国,如今飞快的意识到:“你的意思是,外域,不,西疆故意让这种药流入我华国,就是想让我国人人得了这药瘾?不,你太过危言耸听了,这药无缘无故,谁会去吃他?”
“父亲想错了。”沈北道:“当然会想吃啊,因为不加在这种风寒药中,单吃这一种的话,吃了之后便会飘飘欲仙,什么烦恼都会在一瞬间忘记,这样的药,父亲,你说着世上有几个能抗拒呢?”
沈将军愣住了:“它有,这样的功效?”
沈北道:“所以此事,不是家事,而是国事,此事,父亲不能包庇,只能查清楚,而后公之于众,甚至,告知陛下,由陛下圣裁,只有知道了这药的危害,以及有东儿这个病例,才够让人重视,不至于让这药继续在民间流传害人,不是吗父亲?”
话说到这份上,沈将军看着沈北仿佛从未见过他,但沈北说的却让他无法反驳,于是此事当然只有一个结果:“查!”
沈将军一个查字,沈北索性大张旗鼓,不说沈郎君这个小院子,竟然是连带着整个将军府都让他给封了,直接来了个不准进出。
这事儿闹大了,二房与三房都惊呆了,本以为沈将军此一去就能让沈北消停,没想到不仅没有消停,还越发变本加厉起来。
之前是不敢找沈北,如今是沈北身边大批侍卫,红卯让人护着,连个人都没让二房三房的看见,两房的人没法子,还得找沈将军,可这一去,却也吃了个闭门羹。
赵氏气的直跺脚:“这叫什么事儿?真有什么事儿,不得也跟咱们通口气吗?如今这样子做什么?防着咱们跟防着贼似得!?”
三房的王氏看看赵氏那个样子淡淡道:“怕不是防咱们。”
赵氏看了一眼王氏:“你一天天高深莫测的,怎么?这事儿你看出点儿什么来了?”
王氏看赵氏那样,想想这府上情况,淡淡道:“将军去见王君却没拦得住人,反倒是让王君变本加厉,只有一个解释,便是这东哥儿的病情恐怕不简单。”
“什么不简单?不是疯了吗?”
“你就不觉得奇怪吗?”王氏道:“先前东哥儿都好好的,这说疯突然就疯了。”
虽然也拦着不让人知道此事,但是谁心里还不是藏着疑惑的?好好的孩子说疯就疯,要说之前有什么征兆,那还说得通,这一点儿征兆没有,突然就这样了。
可心里挂着疑惑又如何,不是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纵使有疑惑,还不是在心里头放着,也不说出来。
赵氏这会儿才有点儿察觉:“你的意思是,他是让人给害了?”
这话说出来,赵氏自个儿都吓了一跳。
这府上要说能有这个心思去害东哥儿的,他们二房三房的,那是半点儿不可能的,这点赵氏虽然平日里与王氏没少因为其他事情闹,可心里还是清楚的,因为他们本就没有任何利益上的冲突。
这长房嫡子只有两位公子,沈北还出了嫁,二房与三房的公子都大了,到了议亲年龄了,但东哥儿还小,也不存在什么,害了嫡公子自家儿子就能上位的嫌疑。
这事儿真要是别人害东哥儿,那八成就是……
赵氏与王氏对视一眼,这事儿是事不关己,看样子沈北是真要闹腾,那他们也就是个围观着看看的命,心想着查吧查吧,总之闹不明白,他们都藏着就是,也不知道能闹成什么样子。
还没闹成什么样子,韩侍君那儿已经得了消息,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儿,韩侍君自然也不是蠢的,他那小儿子目前不必他操心,但是到底找了大儿子过来:“这两天你给我在将军府老实待着,沈北没走之前,你不准给我惹出什么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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