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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剑行(古代架空)——姬诺

时间:2021-05-09 09:09:19  作者:姬诺
  枕边无人,榻上空空,好似真一梦南柯。
  他拍了拍脑袋,起身趿鞋,却在被子下摸到一手花瓣,他将锦衾猛地一掀,一片一片拾起,手中相拼,竟是一朵赤红色的山茶花,他不由想起在建康清溪桥上,他送给公羊月的那一朵……
  照殿红。
  ————
  “听说了吗?师昂阁主负伤,我从荆州方向来,路上碰到帝师阁的弟子,脸色黑沉沉得跟锅巴底一样。”
  “什么时候的事?”
  “不会是刺杀吧?俺可听说,先阁主师瑕就是被苻坚手下的‘六星将’暗杀而死!”
  “那可不妙啊!”
  “哦豁,拏云台岂不是要发力了?要我说,保不准就是他们的人……”
  “嘘——”
  驰道旁的小茶寮里,往来风尘客落座歇脚,一人开了口,瞬间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都巴不得听第一耳朵消息,只有最里的角落中,两个头戴斗笠的男子垂头喝茶,全然当作耳边风。
  左侧的那位背着剑,不过剑上缠了缑布,看不出品相,隔着斗笠,他的目光上抬,始终盯着道上来往的行人。右侧那位则身着一件宽大的月白色百濮异服,正持杯饮茶,可露在外间的素手,却白嫩得不像滇南人。
  着异服的男人将茶杯搁下,默了一瞬,方才开口:“冲动了,不该冒这险。”
  剑客将帽檐压低,轻轻摆头:“你不知道他,他这个人善良却迂腐固执,努力又争强好胜,坚强也怯懦,敏感又爱多想。我能舍得自己,可我就舍不得他。”剑客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舍不得看他折腾糟蹋。”
  身着异族服的男人回头,瞟看一眼,没接话。
  剑客耸肩摊手:“但凡有不利言论,早就该被按捺下,还能传出大闹的传闻,就知道他好不了,老实人发起疯,比疯子可怕多了。”
  “究竟谁才是疯子?”
  “那不重要,”剑客无声一笑,“不怕死的疯子,才能战胜人间的恶鬼,破除厄障。我等着,等着被他救赎。”
  异族服男人结了差钱,向剑客招手:“走吧,该打的仗还没打完。”
  ————
  当师昂负伤的消息传遍江南时,江木奴正坐在黑魁的肩上,悠然自在往黟山坐观云海,叶子刀不知打哪儿顺了枚山果,也不洗,张口就,咬挨了好一通数落。
  “这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叶子刀嘀嘀咕咕,弄不明白为啥非得穷讲究,他一大老爷们,最艰难的日子连观音土都扒过,何必麻烦!
  江木奴却非让他去山泉里冲洗,他只能又摘了两个,骂骂咧咧去寻:“什么时候有这规矩了,难不成还要学那雪友居士的,一个果子洗三遍,不许多不许少?”
  回来时,报信人刚走,江木奴脱了鞋袜,赤脚踩在石头上乘凉,正拿袖子扇风,朝他手中嘀嗒淌水的果子上瞄了两眼,这才满意招呼。
  叶子刀掂了掂果子,忽然高喊黑魁名字,将手一扬。
  那傻大个不懂拿手抓,竟然张嘴去接,硕大的果子全卡在口腔中,整个腮帮子顿时鼓胀得不能动弹,像要撑破面皮。
  “傻得可以!”
  叶子刀嘻嘻哈哈埋汰一句,江木奴抄着鞋底,在他脑门上狠揍了一下:“你想把他噎死?还不去给他打一掌。”
  石头还没坐热,叶子刀又被推了出去,他边走边“嘿嘿”两声,极不情愿朝黑魁背上顶了一肘子。
  果子向外飞,傻大个忙往前追,一个人往山石夹缝里钻来钻去地玩。
  叶子刀颇有些看不上:“他除了能卖几分蛮力,还能有什么用?不然以后我背您吧,或者将面馆张的四轮车扛上也行,他这样根本保护不了您。”
  “你除了会给我添堵,还能有什么用?”江木奴将鞋拔子又抄起来。
  叶子刀缩着脖子,立刻怂得耷拉脑袋,鞋拔子没落下来,心里很欢喜,连黑魁都那么要紧回护,那自己不是更重要。叶子刀心满意足,凑上去眯眼傻乐:“主人,方才瞧你两颊生光,可有喜事?”
  “你从前不还埋怨我,杜孟津死后,不把荒唐宅连根拔起,你瞧,该来的人一来,这不就起作用了么?”
  叶子刀瞠目结舌:“我就说谁能伤到帝师阁阁主……”
  “这才是‘芥子尘网’该有的底蕴,崔叹凤空有野心,却没有驾驭的本事,与虎谋皮不如为虎作伥,你看,想个法子牵线搭桥,他们不就乖乖按我们想的去做,不要老想着当猎人,更不要随意把人当傻子。”
  “好,说得好!主人英明。”
  叶子刀捧哏喝彩,江木奴不讲虚礼,将他掌声叫停:“你也好好学着些,别老想着打架,打架有时候并不能解决问题,不如动动脑子想想切实可行的办法,即便要输,也不让对手安生好过。”
  以他那朽木似的脑子,哪肯费力气,是听一耳朵是一耳朵,这江木奴一说教,他赶紧将话头截断:“主人,您又有什么妙招了,让属下也开开眼不是?”
  “妙招没有,只是近日难心静,恐怕有变。”
  “怎么个变法?”
  江木奴警惕起来:“听说魏国那位定襄公主确实意欲发兵,这么说来,还有人曾往魏国游说,那么丁百川为何秘而不宣?如果不是我在拓跋珪身上下了重本,只怕洛阳一战,也不是并无回转。”
  “查,这得好好的查!”叶子刀放话。
  江木奴摸着下巴仔细琢磨,良久后,心生一计:“这样,把人引到江南去,就说我属意拓跋珪,想撮合他与南边那位联手扫荡秦燕,等彻底踏平障碍,再寻机出手解决晋国的势力,记住,着重表现我是偏向于他的。”
  “他会去么?”
  “若他忠心无二,自然为此贪念,肯定会积极与南方那位联合,至少在毁灭秦燕上,会非常积极。”江木奴本端着一张和蔼的表情,却言锋一转,迎着日光露出杀心,“若是不忠,那就更好了,你觉得他会不想将南方的暗探卧底除之而后快么?有燕魏秦三国在北方混战牵制,总好过一家独大,那样对江南反倒不利。”
  叶子刀担忧:“南方那位精得很,又是个怎么说法?”
  “自然是该怎么告诉就怎么告诉,”江木奴挥手掸走在耳边闹哄哄的苍蝇,笑着将手落在叶子刀肩上拍了拍,如是说,“跟他说,打下手的来了,正好可以除去不得他心的傀儡,再重现一次当年的移花接木。”
  江木奴吹开雾气,语气里带着几分癫狂:“何况,以他的脾气,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斩除北方君主左膀右臂的机会。”
  山间起了大雾,别说远山,便是近处的人都快视之不清,他心中警惕,下意识拉上江木奴想离开,可是在白雾里却摸了个空。
  他跳下石头四处寻找,雾里忽然亮起一盏白鹤灯。
  那是江木奴常握持在手的,他欣喜上前,去抓那道影子的肩膀。灯杆松滑,落地碎裂,影子转过身,却没有脸,慢慢膨胀,将他笼罩在黑暗中。
  叶子刀打了个喷嚏,缠头刀从石头上滚下,黑魁让开脚,盯着他呵呵傻笑,还将手上的水珠弹到他脸上。
  “我睡着了?”
  叶子刀抹了一把脸,没心思陪那大个子玩乐,把他赶开,转头盯着江木奴,迷迷糊糊上手在他脸上搓了一把,松了口气。
  江木奴像看小孩子一样温柔看他:“做噩梦了?”
  叶子刀摇头,不肯说。
  黑魁得令,上前将那残废抱起,江木奴再叮嘱两句,下山将要分道扬镳。叶子刀偷偷跟了两步,被发现,窘迫地挠乱头发。
  江木奴像会读心术一般,笑着打消他的顾虑:“别担心,我回老地方看看,又两年了,如果今春还生了新芽,就长着吧,不是说坟头的草越丰茂青翠,地下的人就越欢喜吗,就当他原谅我了。”
  “行,我走了!”
  叶子刀憋了半天,那句“我陪您去,换个人知会丁百川”始终难以启齿,他将头发又抓了抓,背上链刀,挥手往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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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幼儿园的车
 
 
第217章 
  “玉夫人早在半月前就已离开台城。”
  曹始音返回拏云台时, 捎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众人齐聚聚义堂,他将跟在背后那位报信的风骑少年推到前头。
  那少年叫阿肆, 从贴身的囊袋里取出一片染血的衣裳碎片:“派出去的人沿路搜寻, 只找到这个。”那碎衣片并非为利刃斩下, 裂口不平整,乃人为撕扯。晁晨伸手抓来, 顺着那褶皱复原, 是个团锦结。
  晁晨抬眸,阿肆连声辩解:“属下并未拆解, 找到时便已是如此。”
  “那就是用力不均, 被风吹散,前一阵不就下过几场雷暴雨, 顿丘附近的树都给刮倒不少, 我回来的路上还瞧见不少村民伐去造房子。”曹始音替阿肆解释, 语气冷硬,没有半分委婉, “……恐怕凶多吉少。”
  打团锦结是玉参差的习惯, 意为可团圆, 表示她能硬扛下来, 可都这么多天了不见归来,要么错估错判, 要么是另起疑云。
  晁晨指甲往手心掐了一把:“你带路, 我亲自去!”
  不只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更重要的是, 如果玉参差是因为那封信被盯上,那么她死前一定会想法子给自己留下线索。
  苏无霍然起身, 跟着追去,晁晨止步,目光不善地瞧着他。后者并不惊慌,而是替他拢了一件薄衫:“君上大病初愈,要照顾好自己,我就不去了,老曹,你陪跑一趟,切记,一定要保证君上的安危。”
  阚如绞了绞干花瓣,碎念叨一句:“居士是想坐镇拏云台吧,帝师阁的事我听说了,外头那些污言秽语听不得,不过,却给了我们警醒,既不是我们动手,那定然是别国刺客,这样的高手还是小心防着好。”
  “我懂了,混淆视听,让他们以为东武君还在拏云台!”裴拒霜拍拍胸脯,“好,我去日夜守着,敢来就把脑袋拧下来。”
  晁晨听着话,人没动。
  苏无顺手替他系了个盘长结,还用手展了展,漫不经心道:“君上是想让我同去么?”他向前倾了倾,以玩笑般的口吻低声道,“你看见我,可并不开心呢。”
  “我走了。”
  晁晨霍然转身,手指按在那个结上,本欲拆散,将外袍甩脱,可当着那么多人面,他忍下,和曹始音牵马,唤上风骑护卫,跟随领路的阿肆下山。
  顿丘附近的树确实倒了很多,粗壮的都被人拾走,只留下几个光秃秃的桩子,低矮的灌木和轻薄的草皮就没那么幸运,被长风翻起后,尴尬的摊在官道旁,毫无用处。晁晨拨开杂草,阿肆往前一指:“就在这里。”
  林子后跑出几个人,都是留下来继续搜寻的风骑。
  “怎么样?”
  “君上,方圆十里都搜过,没有人,不过,有打斗的痕迹。”
  血迹都被暴风雨洗去,唯一留下的衣带结成了唯一的线索,以其为心画圆搜寻,东南方向有一方山崖,崖顶铺满褐石,沙土被吹散后留不下脚印,但却显露出道道裂痕,玉参差用双锏,锏口粗平,裂口应该较宽,而这些驳杂断纹中,有得却细薄扁窄。
  曹始音背对山外,双手比划:“玉夫人背向而战,和她动手的人,使的是剑。“
  “剑?”
  “对,剑!”
  晁晨走到崖边,低头下望:“下头有找过么?”
  风骑回禀:“找过,不过下头是个泥潭,烂泥软,就算有尸体也浮不起来,活人更不敢潜进去搜。”
  联想到“诛杀逆贼”的那封信,晁晨紧抓袖口,恨不得拔刀杀回去,只是,眼下仍有两处疑点,一为时间,二为凶手。
  时间合不上可以解释人被抓未死,台城那边,但凡有点准备,根本不怕找不到人串供。
  至于凶手,玉参差的武功不差,要活捉要灭口至少得是一流高手,苏无用扇不用剑,拏云台中剑法最好的就是曹始音。
  “那里,好像挂着什么东西!”
  晁晨本想唤他舞两手复刻剑痕,但曹始音已大呼一声,从风骑手中夺下绳索,往腰间一缠,攀着岩石下放。放到探头的崖花前,他警惕的用剑一挑,那物什呼啦飞向崖口,晁晨伸手一把抓住——
  那是一只金色的镂空球。
  曹始音往上攀,斜地里忽然杀出一柄剑,他忙以软剑相缠,两人贴着岩壁,瞬时缠斗在一起。
  那剑法凌厉,曹始音不敌,只得大呼:“君上,快走!”
  会不会是苏无演戏,要试探自己?
  晁晨按住刀柄,转头就跑,那人先力挫缠风剑,而后扫荡风骑,夺马来追。晁晨示弱,挥鞭朝拏云台方向赶,那人果然没有怀疑,驰马急追,只要暂时摆脱曹始音,自己就能拔刀动手,如果能捉活的,也许还能拿到关键证据。
  拏云台恐怕早已布满眼线,只有出了拏云台,才有机会。
  坐下枣红马往吹倒的断木灌丛冲撞,速度慢慢放下,晁晨抱着马脖子伏身,左手挽缰,右手握住鲸饮刀的刀柄,随时准备暴起。
  背后寒光一闪,蒙面人亮剑。
  晁晨嘴角一挑,将那只镂空的金丝球抛向顶空,那人脚踩马鞍,纵身跃起,夺物的同时剑影纷落,晁晨躲避,假意落马,在草皮上一滚,直刀从肋下顶出。
  就在他预备暴起劈砍时,背后传来一声惊呼:“君上,快走!”
  晁晨回头,来者竟是秦喻。
  蒙面人眉头一攒,明显不悦,转头持剑招呼上去。秦喻身瘫,只能靠内劲催动四轮车周转,仰头大笑,以音波功“妃子笑”牵绊住杀手。
  “那天,君上说自己是废人,我懂。”秦喻双目透亮,坚毅而镇定,“当年在南五岭和公羊月交手时,我就发现他练就邪功,那功法能将人的内劲化去,那时我便发誓,绝不可以留这样的祸患在世上,所以即便背负贪生怕死之名,我也要违背武斗的约定,回头向师父求援,可惜,仍被他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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