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冠如玉,颈段优美,尤其有一身美丽至极的火红色羽毛。
火凤微微矮身,示意文尹将孟云池带到他的背上来,文尹不做无谓的耽搁,当即将人抱上去。
火凤扇动长翅,在盘旋的气流中飞身而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东方疾飞而去。
孟云池在虚无里闭着眼睛,无喜无悲。
那控制他全部心神压得他喘不过气的情绪与记忆忽然凭空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现下他看不见,听不见,没有任何感觉,就好像情绪是一瓶水,而他却连瓶子的存在都感知不到。
有人在耳边温柔的低语,每一个字都念得和缓轻柔,仿佛唯恐惊了他一般。
但孟云池心底却浮上几丝对这声音的抵触之感。
那沉闷的感觉重新压过来,孟云池无声张了张嘴,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他挣扎许久,短促的“啊”了一声,突然满头大汗的从梦中惊醒。
“终于醒了”
孟云池喘息许久,眼眸微动,目光接触到了床边立着的男人身上,许久才慢慢开口:“师尊。”
奉溪高冠束发,生得一身温润气质,和主角受有点相像,却有主角受身上所没有的东西。
这是修真界的至尊,活在万人传说里神一般的存在,仙尊奉溪。
“嗯,”奉溪踱步过来,俯下身:“怎的偷跑出去了,还强行冲破封印导致经脉逆流,”他状似叹息,“送回来要是再晚一些可是要出大事。”
“……”孟云池对这个仙尊无感,眼睛一眨不眨的扯了个谎,“紫来峰太闷,我只是想出去云游一番,不想遇上一名鬼修。”
奉溪毫不在意他扯不扯谎,执起他搭在被子上的左手,仿佛赏玩玉器一般细细查看起来。
孟云池心里徒然升起些怪异之感。
这仙尊与原主记忆里那个相差了些许,难道世界重启后仙尊人设还会自动更换
左手微痒,孟云池低头去看,奉溪在他的注视下抬手在他手上轻轻一抚,那几道被海东青抓出来的突兀疤痕便这样忽然消失。
他的声音极为好听,语调总是显得轻柔而缓慢,宛若字字含情:“不是说过了不要轻易受伤的吗?无论大病小痛都要和我说,别总是自己一个人忍着不出声。”
这句话孟云池有印象。
因为在原主的记忆里,奉溪在原主受伤后每次都会对他说这句话。所以才养成了原主那极度怕疼怕受伤割破一点手都要哭着找师尊的娇惯性子。
孟云池不着痕迹的抽回手,“是。”
他身上的所有伤疤和疼痛全都消失不见,包括前胸那道深及肺腑的剑伤,孟云池环顾四周,敛起衣袖下床:“谢师尊无上恩典,弟子想必叨扰师尊已久,心下愧疚,现下身上的伤早已好全,不敢再劳烦师尊,”他说:“师尊想必也刚刚出关不久,有许多事务要处理,弟子这便不打扰师尊,先行退下了。”
奉溪一笑,一双琥珀色眼瞳看着他:“你以前粘我可粘得紧,怎么这次见了我就跟见了洪水猛兽一般急着要离开。”
孟云池身形一顿,微微俯身:“师尊,弟子总要长大的,何况弟子年岁已经不小了,再粘着师尊总是不像话的。”
奉溪为他找的借口笑出声,“好了好了,你有事就先下去吧,不拦你。”
“弟子告退。”
奉溪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身影慢慢走远,直至离开大殿,再瞧不见半分影子,他脸上的笑容淡下来,低声喃喃:“整整一万年,我还是等到了……”他恍惚道:“已经那么久了啊……”
孟云池步出那富丽堂皇的主殿,一旁早有仙婢等候多时,“文熹长老,”仙婢挽着髻,面容清秀,一颦一笑都把握得恰到好处,“仙尊吩咐下来,已将您的住所从紫来峰移回邵月殿,长老不必再回紫来峰。”
邵月殿接近奉溪的殿所,是原主曾经居住的地方。
孟云池低头看着手心,所以他这是——重获往日风光了
体内的封印破除,孟云池能感觉到体内灵力流转,他想回想那日发生了什么,却觉得头痛不堪。
被仙婢领回住所,映入眼帘的便是座精巧的高耸宫殿,飞檐翘角,样式雅致,仙婢带笑告退,不一会儿就见文尹从里面迎出来。
“先生!”
他看上去很是激动,眼里甚至沁出一层薄薄的潋滟之色,围着孟云池将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这才道抬起一双眼:“您终于醒了。”
孟云池抬手揉揉他的脑袋,眼睛微微弯起:“我睡了很久”
文尹忍住往那只手上蹭的冲动,低声道:“先生在仙尊那儿待了半月有余了,他们说你一直没有醒。”
“唔……”原来那么久啊。
文尹将他迎回殿内,沏了一壶热茶,将那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他,孟云池在听到他说自己彼时唤出了一把看不见的剑时,神色微动。
“你说,我将那鬼修斩杀在了剑下”
“是的,”文尹看着他的眼睛,“先生,难道您不记得了吗?”
他确实不记得,且一旦试图回想就会觉得头痛不已。
难道是原主出来过吗?
孟云池习惯性的皱起眉心,可就算是原主没有死去,并在那时忽然占据身体跑出来,然而原主只有金丹期的修为,如何能打得过一名化神鬼修
怪哉,是谁对这具身体做过手脚么。
孟云池百思难解,问起了文尹另外一件事,“文尹,可有见我那灵宠”
文尹将后面的事□□无巨细与他说了,两人是被那火凤送回宗门的,甫一落地火凤便不见踪影,文尹当时顾不得其它,便也没有去注意对方的动向。
孟云池知晓他应该是回去找掌门了,没再问些什么,瞧见文尹神态见已有些不一样,伸指点上他的额头。
文尹识海里那团飘忽不定的气团已被一方基台取代,他周身的灵气充裕,显然是稳步进阶。
“才半月不见,你如今已是筑基修为了,”孟云池收回手,“很不错。”
文尹歪头,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来,“这还要多亏先生提点。”
上次的事犹历历在目,他拼命修炼,不过是想让自己尽快强大起来,莫要再拖累先生,遇事却只能在一旁束手无策。
“修炼的关窍皆是靠你自己悟出来的,我不过随口指点无关紧要的两句,你的悟性出众,若非灵根不佳,不然我还可以将你荐入其它长老门下,等什么时候能寻得一株凤阳草,将你的四灵根洗去其中一种驳杂属性,拜入成华宗内门,也好过在我这里当一个伺候起居的侍从。”
文尹顿时一慌,“文尹不想入其它长老门下,文尹觉得……文尹觉得在先生这里很好。”
孟云池看见他一脸哀求神色,“好罢,你自己抉择便是。”
“替我备水沐浴吧。”
“是,先生。”
热水入浴桶,屏风隔住了满室蕴出的水汽,孟云池褪去衣裳跨入桶中,将整个人都泡在水里,水温浸润过每一寸肌肤,令人不自觉的想要放松。
他一泡水就想睡觉的老毛病又犯了。
孟云池是被一阵敲门声敲醒的,他醒后发现水已经不热了,温温的,文尹的声音在外面问:“先生,需要加热水么”
想必是掐着点来询问的。
“不用。”
他起身穿衣,披着里衣带着一身湿气出门,文尹在门口提着一方软帕,笑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先生可要将头发擦干”
其实孟云池用灵力蒸干就行。
但他看见文尹眼神希冀,不忍拂他一厢好意,于是道:“也好,随我来。”
两人路过长廊,院子里的一簇簇百合在微风中摇曳,孟云池立足看了片刻。
奉溪喜爱百合,原主以他所爱为爱,在院子里种满了百合。每每春秋时节途经长廊,都能看到院中一丛丛拥趸作一团开得明艳妍丽的百合花。
孟云池收回视线,继续步向卧房。
第16章 试炼会
房间里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可见他没回来过的这段时间里依然会有人来按时打扫。帷纱帐幔,古器雕床,窗棂边的台沿上放着一个文竹盆栽,养得别样精致。
孟云池倚在榻上看书,文尹便绕到他身后,执起那软如绸缎的三千青丝,细细擦拭起来。
“先生,再过些时日宗门有三年一度的试炼会,届时先生有何打算”
试炼会
成华宗三年一次大开,广纳天下求道之人,然而其要求严苛,大多是人界的高官贵族将家中的孩子送上成华宗,求得一入门的渠道。
第一步便是测灵根,没有灵根或是灵根资质实在太差,饶是帝王之家的皇亲国戚也要被拒之门外。
第一步会筛下超乎一半的人,而天生资质优越的苗子,也就是身怀单灵根之人,其堪称凤毛麟角,能测出三灵根已是受天道眷顾。
主角受凤玉楼便是单火灵根,得天独厚,从众多苗子中脱颖而出,直接被掌门收入门下。
第二步是试炼境,将众多苗子们投入境中,磨练心志,锻炼体行,合格的人留下,其它的皆进入外门,可继续经过试炼入门,也可以中途放弃,去留随意。
第三步辨心,毕竟宗门曾出过像杨伟那样的叛徒,致使宗门终于不再只注重天资,匀出些心神去关注新收弟子的品性。心术不正者直接剔除资格,毕竟宗门只收八到十六岁的孩子,阅历少,心思直白,脑子里想的什么,一辨便知。
上辈子原主便是在试炼会上收了主角攻为徒。
确切来说,不是收的,是抢的。
硬抢。
主角攻闵行远,千年一遇的罕见变异雷灵根,体质特殊,修炼速度极快,寻常人花费半个月甚至一个月才能参悟的剑法他只用短短几日便能融会贯通,天资惊人。
试炼会那天他斩露锋角惊艳众人,原主却不知为何看上了他,不管不顾的执意要收他为徒,众人皆知他的脾性,也没人敢和他抢,于是那天试炼会上只有掌门阴沉着脸,试炼会一结束便拂袖而去。
众人皆知掌门最是惜才,见不得这种暴殄天物的行为,孟云池不过是个顶着仙尊风光到处兴风作浪的花瓶,浑身上下乏善可陈,将闵行远予他为徒,简直是焚鹤煮琴,白白糟蹋了闵行远这等多少年才能一遇的天赋。
但是结果依然没有改变,孟云池在仙尊的默许下收了这么一个小徒弟。
然而闵行远的噩梦也真正开始。
原主收他为徒从来不是因为什么天赋,他只是嫉妒而已。
嫉妒到了极点。
他磕磕跘跘将修为提升至金丹期,却久久不见突破,同辈的师兄早已臻至化神甚至洞虚,将他远远的甩在身后。
久而久之,原主的心态逐渐变得扭曲,他不再想方设法的提炼修为,只靠着仙尊赏赐的法宝品器虚以度日,直到他看到了闵行远,还有他那为天道所偏爱的惊人资质。
他的嫉妒,他的傲慢,他的刻薄,他所有加注在闵行远身上的恶意,决定了他最后的结局。
说实话,孟云池是真的没见过像原主这样又蠢又毒的人,他曾一度认为这种人只存在于小说里。
图什么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跟个憨憨似的。
但他想到原主最后尸骨无存的凄惨结局,又对收徒这件事情有些反感。
【叮~剧情触发,任务核对中——核对完成,任务:请在试炼会当天收主角攻为徒,任务完成将有6%的进度,当前任务进度值为:5%】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文尹将他一头柔顺的漂亮黑发擦干,“先生刚刚醒来不久,想必容易疲乏困倦,文尹就先不打扰先生了,您好好休息。”
孟云池目不转睛的看着书卷,淡声道:“嗯。”
文尹转身出去。
孟云池伸手给书卷翻页,他现在根本不需要睡觉,倒是可以研究点阵法图打发时间。修士的生活极为单调,跟他曾经的住院生活有得一拼。
好在孟云池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
翌日奉溪传灵讯给孟云池,让他来明兮宫一趟。明兮宫是奉溪住所——单他一人,占地极光,有亭台楼阁,蜿蜒回廊,有假山石桥,围绕楼阁潺潺流动的湖泊,每一处都雕琢得极为讲究,如果说孟云池的邵月殿是精巧雅致,那奉溪的明兮宫便可称得上美轮美奂,巧夺天工。
由此可见成华宗的厚实殷底。
奉溪仔细瞧着他,唇角含笑:“可还有哪里不适”
孟云池低头喝一口仙婢呈上来的热茶,氤氲的茶汽掩住了他的神色:“没有。”
“那便好,”奉溪微微靠在椅背上,“说来我这次闭关也有两百余年了,难为你在那儿住了那么久。”
“师尊的决定如此,弟子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
奉溪的目光轻轻掠过他低垂的眼眸,“但你似乎和我生疏了不少,”他站起来,欺霜赛雪的面容上一派和煦:“是在生气”
见这小徒弟不答,他的视线停在对方空荡荡的腰间封带,“我知你这两百年来落魄,”他一声叹,“毕竟你两百年前做的那事委实过份了些,雲骅第一次发那样大的气。那枚如意纹玉佩被你抵出去了吧,我换一对玉给你。”
雲骅是成华宗掌门,在原主记忆里就是个高大沉默不言苟笑的人,整日里冷着一张脸,几乎从未露出过别的表情。
他们虽师从同一个人,却几乎没怎么交谈过。
因为雲骅不喜孟云池。
他的两个师兄都不怎么喜他。
奉溪从袖中摸出一对漂亮至极的红玉,“起身。”
孟云池依他而言站起来。
奉溪执玉系在他的腰带上,底下坠着一截顺滑的月白色流苏,奉溪收回手,笑吟吟朝他道:“这红玉果然衬你。”
这番亲密姿态已超出了正常师徒该有的距离。
孟云池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谢师尊赏赐。”
“莫同我道谢,”奉溪偏头,“果然还是生疏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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