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首曲子从刚问世起,便寻到了它的主人。只不过,它的主人模样现在有点狼狈,满脸泪痕,孤身一人坐在音乐厅最角落,消化着方才汹涌的复杂情绪。韩深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有工作人员提醒他,这才用袖子胡乱抹了抹脸,起身活动了下麻木的腿,抱歉过后撑起笑脸用英文道:“请问喻行……Beckmann先生现在在哪儿?”
工作人员一愣,想了下道:“刚驾车离开,您找他有事?”
韩深眼皮一跳,立即准备拔腿去追,可却被工作人员拉住胳膊,“哎年轻人,我劝你别追了,Beckmann先生从不见粉丝的!”
韩深勾唇一笑,挣开工作人员,边往门外跑边喊,“不见粉丝,那男朋友见不见?”
韩深一鼓作气,跑出老远,可直到快出校门时才意识到,他不知道喻行南的车牌号,更不知道喻行南会从哪个方向离开……
韩深停在道路边,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一时间恨不得掐死自己。草!这毛躁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
无法,韩深只得咬牙继续往校门外冲,堵喻行南会走这条路。然而韩深刚跑两步,一道鸣笛声倏地响彻长空,紧接着就是道刺人耳膜的刹车声!
韩深刚才起步时没看路,所以不知道有辆黑色轿车即将驶过,不过幸好司机手疾眼快,急速停了车,这才没撞飞忽然冲到道路中央的韩深。
与死神擦肩而过,韩深当即出了一身冷汗,心脏跳得砰砰响,他睁大眼睛深呼吸了下,打算赶紧给司机道歉。
可就在下一瞬,韩深倏地怔住,整个人定在这辆黑色轿车前。
司机竟是陶尚谦。
然而夺走韩深全部视线不是他,而是正坐在副驾驶上的喻行南!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傍晚的夜空里,摆钟不再摇晃,微风骤停,四周一切的噪杂声尽数消失,留下的只有韩深与喻行南的呼吸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撞击着两人颤抖的灵魂。
“韩深?”陶尚谦惊疑道,打破了这一隅的沉寂。
这道声音将两人重新拉回现世,星空开始闪烁,夜风抚过韩深的脸庞,他眨了眨湿热酸涩的眼睛,压下心底汹涌的波涛,将视线从喻行南那张难以置信的面上转移到陶尚谦身上,扯出笑容招手道:“是我,好久不见啊。”
陶尚谦震惊得无以复加,他无措地转头看向喻行南,但对方显然比他还难以给出反应,于是只得将头偏出车窗外,对韩深用中文道:“上来吧,有什么话我们车上说。”
韩深点头,转身上车前又瞄了喻行南一眼,随后就看到对方已经红了的眼眶。
韩深上车坐在喻行南身后,故作镇定地对陶尚谦笑道:“真是不好意思啊,刚才没注意看路。”
陶尚谦笑着摇摇头,重新发动引擎,“人没事就好。不过你怎么在这里?太意外了。”
韩深说着又瞄了眼喻行南的后脑勺,有点答非所问,“今天刚到。”
陶尚谦从中央后视镜看了韩深一眼,见他心不在焉的,便抿唇替他答道:“是来听Erwin弹钢琴的吧。”
韩深眼睫一闪,再次瞄了眼喻行南,坦诚道:“是这样。”
车辆缓缓驶出校门,由于喻行南从始至终都没吭声,致使车厢内气氛有些凝固,陶尚谦为了缓和一下,又跟韩深聊了起来,“你刚也在音乐厅吗?”
韩深道:“对啊,从开场就在。”
陶尚谦瞥了眼喻行南,又问:“那怎么没看见你?”
“坐的位置比较偏,怪我没买票。”说这话时韩深嗓子有些哑,喻行南长久的沉默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陶尚谦闻言一愣,随即笑道:“来听Erwin的独奏会,你完全不用买票的。给他说一声可以直接进,更不用担心没位置。”
韩深鼻子一酸,喉间传来一阵哽咽,他强撑着哑声道:“还没来得及联系。”
陶尚谦笑笑,没再讲话。这些问题其实不是他想问,而是帮始终沉默的喻行南问而已。
眼看把大致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陶尚谦就对喻行南道:“Erwin,现在直接回你家?”
喻行南眼神一颤,良久才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车厢再次陷入寂静,直至抵达目的地。
陶尚谦轻咳一声,回头对韩深笑道:“到了,可以下车了。”
韩深猛地回神,将视线从喻行南身上慌忙拿开,“好,谢了啊。”
陶尚谦眯眼一笑,“不用谢。”不得不承认,尽管陶尚谦面相阴柔,但却胜在好看,时光仿佛都没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仍旧迷人。
韩深刚准备下车,沉默了一路的喻行南忽然出声,用德语对陶尚谦道:“是真的么。”
陶尚谦先是一愣,随即点头,同样用韩深听不懂的德语说:“没错,他这次真的来了。”
韩深没追问他们刚说了什么,推开车门就跳了下去,片刻后喻行南也下车。陶尚谦的车很快驶离,原地就只剩下喻行南和韩深二人。
现在是夜里九点,天色暗淡,寒风很冷,橘黄色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彼此重合。
两人下车后都没动,韩深安静地注视着喻行南的背影,在感觉自己快要被冻僵时才鼓起勇气,哑声打破沉寂,“怎么,不想见我么。”
这句话韩深憋了一路,因为从相遇到现在,喻行南从未主动看过他一眼。
韩深话音刚落,喻行南垂在身侧的指尖就颤了颤,很快,他转过身,直白地看向韩深,喉结上下一滑动,低声道:“想见。”
久别重逢,四目相对,两人的心都不平静,但又都竭力克制着。
韩深眼眶泛红,笑道:“那怎么不多看看我?”
喻行南见韩深对他笑,神情便有些恍惚,半晌才低声道:“看了。”
韩深眯起桃花眼又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故作轻松地看了看四周,问:“这里就是你家啊。”
现在是晚上,所以韩深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能透过铁栅栏门看到里面有条平坦而宽阔的路,尽头则是个三层高的建筑,大体轮廓看着很是气派。
喻行南望着韩深,“是。”
这时韩深已经冻得直打颤,可仍旧假装得很淡定,看着喻行南轻声问:“那方便带我进去喝杯热咖啡吗?”
这还用问?
路上,两人并排走着,都没讲话。
韩深垂着眼眸,不忍心这么沉默下去,就找着话题,“今晚你最后弹得那首曲子很好听。”
喻行南手指动了动,边走边低声道:“嗯。”
“只可惜我忘了买票,全程只能看你的背影。”
喻行南闻言身形蓦地顿住,下一秒,他忽然拉住韩深的手,目不斜视地往房门方向走去,同时僵硬道:“没关系。”
韩深紧跟在喻行南身后,看着两人相牵的手,瞬间就有些晃神,心想,其实他本应该先拉喻行南手的……
喻行南房间在二楼,喻行南打开门,韩深跟着进去,然后关了门。
房间很黑,他们没有开灯,只能借着月光隐约看到彼此的身形轮廓,除此之外,还有双双颤抖的气息。
韩深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也许是他,也许是喻行南,再或者是两人一起。总之,等韩深再次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撕咬在了一起,疯狂地嗅着彼此身上熟悉的气味,紧紧纠缠。
不久,看不清人脸的昏暗房间内,传出一道仿佛已经忍耐许久的压抑哭腔,“行南,你,瘦了好多……”
第62章 Chapter 62
时隔近半年, 两人再一次触碰,都贪婪地索要着对方熟悉的气息和温度,本是寒冷的身体迅速回温, 逐渐变得滚烫,昏暗寂静的房间内尽是两人颤抖的呼吸声。
韩深被喻行南紧紧抵在门板上,一段绵长而热烈的亲吻过后, 两人衣服都有些凌乱,他们闭着眼,额头抵着额头,喻行南捧着韩深的脸颊, 韩深勾着喻行南的脖颈, 两人紧紧相贴, 回味着刚才的吻, 听着彼此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喻行南率先睁开眼,用低缓的气音对韩深道:“开灯吗。”
韩深轻轻蹭了蹭喻行南的额头, 声音因为刚才的吻变得有些哑,“开吧, 想看看你。”
喻行南依言, 打开了灯。灯光很是柔和,带着丝暖意, 一点都不刺眼。
韩深目不转睛地盯着喻行南看了会儿, 心疼感油然而生。喻行南是真的瘦了, 神情有些憔悴, 显得面容更为冷艳,如果用心看,还能察觉出他眼底藏着孤独, 一看便知这半年过得很不好。
韩深强撑着冲喻行南扯出一抹笑,动了动喉结问:“最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喻行南定定看着韩深的眼睛,心不在焉道:“吃了。”
韩深垂眸弯了弯唇,没再讲话,转而偏头环顾房间。跟预想中的差不多,喻行南卧室仍是单调的白色,稍显冷清,墙角安置着一架钢琴,为这空荡荡的房间添了丝人气。
“你回来后一直住这里吗?”韩深往里走了几步,低头看着桌上零散的乐谱问。
喻行南点头,弯腰捡起韩深刚亲吻时随手脱了扔掉的大衣,挂到衣架上,同时应道:“嗯,一直在这。”
韩深见状勾了勾唇,靠在书桌旁笑道:“还是这么贤惠啊。”
喻行南正挂衣服的手蓦地一顿,随即淡淡道:“因人而异。”
韩深扬眉,正要说什么,可却被一道很嗲的猫叫声打断。韩深立马随音源望去,入目就是只正蹲在钢琴后面的白猫,是喻行南以前那只。
“你居然把它接到这儿了?!”韩深惊疑一声,同时快步移到钢琴旁,一把将猫提起揉进怀里。小白莲也不反抗,温顺得很,只是可怜兮兮地望着喻行南。
喻行南应了声,又开始整理桌上的乐谱。
韩深抱着柔软无比的猫,闻言只是笑了笑,没再说话,安静地看着正整理桌面的喻行南。其实房间很整洁,根本不需要整理,他明白,喻行南只是在找事做罢了。
“吃晚餐了没。”喻行南淡淡问,打破了沉默。
韩深看着喻行南,“中午12点吃的。”
喻行南一愣,放下手中的五线谱纸,低声问:“现在想吃什么。”
“不用了,这时段对我来说是凌晨,不饿。”
喻行南又问:“那想喝什么,先前听你说想喝热咖啡。”
韩深鼻子一酸,他从未见过这么小心翼翼的喻行南,这人就连刚才那段亲吻也是克制着,没像以前那般放肆地咬他。
“说想喝咖啡只是来这里留宿的借口。”韩深直言道。
喻行南眼睫一颤,喉结动了动,“跟我不用找借口。”末了,又出声问:“那冷吗,你的手很冰。”
韩深看着喻行南,有些发怔,“有点。”
喻行南一听就准备去衣帽间,“稍等,我去拿衣服。”
“行南。”眼看喻行南要走,韩深再也忍不住,叫住了他。
喻行南脚步一顿,回头问:“还需要什么?”
韩深眼眶泛红,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要。”说罢,将猫放到钢琴凳上,走到喻行南跟前,抬眸看着他因为整理东西散落到脸侧的几缕额发,低声道:“能别忙了么,我们聊聊天?”
喻行南跟韩深四目相对,眼底泛着波澜,“好,聊什么。”
韩深想了想,定定看着喻行南的额发,然后眨眼问:“有梳子没?”
喻行南是长发,当然有梳子,不过他有些意外,“要做什么?”
韩深眯起桃花眼笑了笑,“你头发乱了,我帮你梳一下。”
“……”
两分钟后,喻行南披散着头发坐在窗户旁的藤椅上,韩深就站在他身后,正低头一板一眼的慢慢梳着。
韩深面上带着淡笑,用手轻轻顺着喻行南的发丝,“你头发变长了,已经能搭到肩上。”
喻行南蜷了蜷手指,闻言仅是抿唇嗯了声。
韩深挑起一缕细细瞧了瞧,又道:“发色很好看。”喻行南眼睫轻颤,再次低低嗯了声。
韩深用手来回摸着喻行南蓬松的头发,“而且还是微卷,特别完美。”韩深以前就觉得喻行南头发很好看,但却从没提过,现在只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喻行南喉结上下滑动,没再吭声。
韩深也不在意,自顾自抚摸着掌心里的长发,此时梳子早已被他遗忘,一直在用指间感受着冰凉的发丝。韩深摸着摸着忽然弯下腰,拿起一撮发梢俯首凑过去嗅了下,再次有感而发,“也很香。”
此话一出,喻行南咬紧后槽牙,接着倏地起身,凝视着韩深镇定道:“可以了。”
喻行南不敢继续让韩深动他头发,这人的杀伤力对他来讲简直要命,如果再照这么梳下去,他身体绝对会有反应。
韩深愣了愣神,一时有些不明所以,直至察觉到喻行南稍微凌乱的气息后才了然,掏出装在兜里的梳子还给他。
不过韩深其实很无辜,他刚才真的没有刻意撩拨,这才刚重逢,他哪儿来的性致……
这般下来,房间里的气氛就变了。要是放在半年前,他们可能早已滚床上去了,然当下却没有,两人都忍着,连手都没再碰一下,像刚谈恋爱的纯情小伙子。
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喻行南放好梳子后,就站在浴室问:“现在洗澡吗?”
韩深回过身,愣了几秒才点头:“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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