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你若是不喜欢我跟谁好,我就不跟谁好了,你放心,我在外面没有什么十个八个的小孩子,我只有你这一个,唯一的一个,要是真有十个八个小孩,还都跟你一样傻,那我得累成什么样子啊?对吧。”顾珠哄人也是很有一套,什么话都能说,做不做得到那又是另一回事儿。
他一面说一面把自己逗乐了,笑容甜地要命,小手也对着铁柱背部的伤疤戳了戳,顺着那伤疤混着水珠往铁柱的背部肌肉线条下滑,有那么一瞬间,很好奇铁柱这伤疤是从哪儿弄来的,又长又深,像是能见到骨头的一道疤。
不过话说回来,铁柱这自傻了以后似乎没有天天习武健身,怎么还跟二哥哥一样身材这样好?难道说是天生的健美肌肉?一出生就八块儿腹肌?
顾珠给铁柱擦着擦着,擦到正面去,发现胸肌居然是软的,便好奇的多搓了几下,顺便调皮的揪了一把铁柱的点点……谁知道只是一小下,浴桶里的铁柱瞬间睁开眼睛,并身体往后躲!
“……!!”顾珠立时也吓着了,跟铁柱大眼瞪小眼,半晌,率先笑道,“这个……哈哈哈铁柱你原来怕被揪这里,你放心,这弱点只我知道,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小侯爷乐不可支,默默想着以后要是谢崇风变回来了,要是某天跟自己对着干,自己揪大肆宣传谢崇风怕被揪点点!不过打仗的时候似乎得穿盔甲来着?隔着盔甲应该是没人能揪得了……
“你醒的正是时候,来,自己搓搓脚丫子,然后跟我讲讲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嗯?那刘灵怎么对你下那样的死手?你也是真傻,怎么不知道躲呢?害我好担心。”顾珠看着铁柱说,“还有,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跑,你现在不比从前,脑袋笨死了,现在又不知道被砸了多少下,脑袋都要破个窟窿,肯定又变笨了不少。”
浴桶里的青年长发落在身后,洗净后的脸上没了污泥与血渍,只丝丝长发黏在脸侧,发梢又蜿蜒顺着冷白的肤色落入水中,闻言微不可察地翘了翘嘴角,垂眸不语。
“说话啊,现在没别人,可以说话了。”顾珠小朋友歪着脑袋,忽然皱眉问,“等等,你不会被打得连说话都忘记怎么说了吧?那可真是……刘灵也太残忍了!你只是个大傻子啊!”
“没忘。”铁柱单薄的唇张了张,吐出两个字。
顾珠却皱了眉头,咬着下唇,大眼睛里漫漫都是升起的疑惑。
“我没有忘掉……娘亲。”
听见‘娘亲’二字,顾珠这才打消怀疑,踮着脚尖去揉了揉铁柱的脑袋,软软道:“不要叫娘亲,叫岁岁,傻铁柱。”
“我不傻。”铁柱低着脑袋任由顾珠摸。
“那你自己搓脚脚。”顾珠把手里给人搓澡的帕子‘啪唧’一声拍在铁柱的胸上,坐到一旁拿着小拳头给自己的胳膊锤了锤,继续道,“哦,对了,铁柱柱,你还没说刘灵为什么打你呢。”
在浴桶里当真给自己洗澡起来的青年模样实在是很标致俊美,垂眸搓脚的姿势都让人看着很有气质。
“忘记了。”
“怎么能忘记呢?那到时候刘灵说什么,岂不是也没有个对峙的?”顾珠摸了摸自己的小下巴,打了个哈欠,干脆趴在桌子上看铁柱洗澡,“你惹到他了?不应该啊……你只是个大傻子,他……为什么呢?”
顾珠小朋友一面自言自语,一面缓缓合上眼皮,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过不管为什么……他太可怕了,我有点怕他……”
顾珠声音越来越小,嘟囔着,也越来越让人听不清:“哎,我的信什么时候才能到呢?从长安来的三哥也不知道来这里是干什么的……难不成是想带我回长安?”
“我可不能去……爹爹一定是不会回去的,只我一个走,他怎么办呢?”
“我得……再等等,家里很快就能好起来了,一切都会好的。”
浴桶里的人听见小家伙没有了声音,停下搓澡的动作,缓缓从浴桶里站起来,不叫水珠溅打得到处都是,迈着长腿便跨了出来,顺手又拿了一件旁边早已准备好的外衣直接反手穿上,系上腰带便走去蹲在小家伙旁边,仔细看了看,确定这占了他大半个月便宜的小东西的确是睡着了,才伸手,手掌在这小东西脑袋上也摸了摸,随后从自己之前的脏衣服里找出一个钱袋子,转身便跳窗出去,身手矫捷,不时出了围墙,消失在暮色里。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寻了匹马,前往码头,在码头找了个船夫,询问有没有船只停在这里超过半个月,船夫摇头,只道是没有。
谢崇风沉默了一瞬,在船夫这里买了一套寻常人家穿的衣物,戴上斗笠前去扬州城最大的风月坊打听消息,谁料只是花了一个碎银子,便在这乌烟瘴气满是赌鬼、酒鬼的扬州最大赌场里,听小二同他道:“客官问长安相府的二公子?那位谢二爷不是半个月前在咱们扬州差点儿被害了吗?听说是找了许久没有找到,但前几日据长安的伙计说,那谢二爷终于是被找见了,只是浑身瘫痪在床,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哎,着实可怜。”
谢崇风喝酒的手连顿都没有顿一下,只是冷笑,闻言,干脆将整个钱袋子都丢到小二的手上,然后做了个退下的手势。
小二颠了颠手里的钱袋,分量不轻,喜出望外地连连跟客人作揖,可却刚转身要走,却又被客人叫住:“等等。”
小二生怕客人这是反悔了,苦笑着回头道:“这位客官,这素来打赏了的银子,可没有又要回去的道理。”
“不,你把钱袋还我,银子归你。”
小二这才松了口气,连忙照办。
谢崇风坐在赌-场里,将一壶酒落了肚,才将钱袋收回胸襟里,骑马按原路回了将军府的明园。来回大概只用了半个时辰,他脱了船夫的衣物丢在外面,爬窗回了那小家伙的房间,一条腿刚跨进去,另一条腿还在外面站着呢,就看见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小家伙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跟黑葡萄似的刚好看着他!
谢崇风:!!!
屋里光线不好,昏黄的烛光只燃了一盏,隐隐绰绰地被风吹成残光,也吹醒了顾珠,顾珠睁开眼睛,就看见他的铁柱只穿着一件外衣,光着大腿骑在窗户上:哎,太可怜了,又傻了不少。
“铁柱,你干嘛呢?”顾珠茫茫然地哄说,“别骑在那里,你过来一下。”
谢崇风只犹豫了一秒,便听话的走过去,然后习惯性地蹲下去,仰头看小家伙。
顾珠:“笨蛋,去把窗户关了啊,晚上有点冷,还有,去外面叫一下人,我好像落枕了……”顾珠眼泪汪汪,“我动不了,腿也好麻,手也好麻,快点去啊。都怪你,怎么不叫我起来,哎哎,我脖子……”
谢崇风绷着张傻脸:“好的岁岁。”
说罢,谢崇风转身去开门叫人,在小家伙看不见的地方,到底是憋不住,无声地笑了笑,仿佛自己身份被人篡夺的怒意都瞬间消散无踪。
第44章 浪费可耻哦 他发过誓,再也不会让谁对……
翌日一大早, 顾珠眼睛还未睁开,就听外面尉迟沅跟二哥哥在外面不知讨论些什么,声音时大时小, 闹得他睡不着觉。
“哎……”顾小珠叹了口气,先是蒙住被子,像条软乎乎的小虫子在被窝里面蠕动了几下,最后实在是屏蔽不了那外面的声响,只能撑着眼皮掀开被子, 伸了个懒腰,最后跳下床榻,走到床边儿去一下子推开窗户, 往外瞧。
只见院子里二哥哥穿着依旧简洁朴素,一改从前潇洒到有些嚣张的气质,拿着半截木棍与小胖子尉迟沅对打。
尉迟沅今日依旧穿得跟圣诞树一样花枝招展,不知道怎么突然对武艺有了兴致, 看上去像是在跟二哥哥讨教。
顾珠懒洋洋的看,双手撑着脸颊,一旁立马有下人在看见他推窗后就端水进来给他擦脸洗手准备衣物, 在春日暖烘烘的朝阳里忙忙碌碌。
“二哥哥, 别跟他客气, 让他知道你的厉害。”顾珠小朋友洗完脸,脸蛋粉粉嫩嫩, 眼睛也精神灵动起来,高声在屋里喊。
院子里拿着木棍的尉迟沅听见他的声音,瞬间脸蛋涨得通红把棍子往地上一摔,说:“不比了!”
“做什么不比?你怎么今天来这么早?还跟我二哥哥在院子里吵我?”顾珠哼哼唧唧抱怨了一句身后的大丫头则温温柔柔得一面让小丫头给他掌着镜子,一面给他梳头。
尉迟沅一边走近, 一边看他,不知为何,脸红一直没消,像是小猴子的屁股,跟他说:“我怎么就不能早点儿来?昨天你那么晚喊我出去,我都二话不说的出门了,今天我怎么就不能早早来?不欢迎?不欢迎的话,我可把那十六位扬州城最大茶馆的说书先生都送回去了哦。”
“欸,别!”顾珠隔着窗户拽住尉迟沅的手,撒娇惯了地晃了晃,“好哥哥,你来得好,要是喜欢武艺,我把我二哥哥借给你,直到你开心如何?”
尉迟沅瞅着着还未梳洗完毕的珠珠,长发散开着,目光温柔灵动,叫他想起几年前看过的一出表演,是庄子里的一个渔户捕捞上来了一个如小狗般大的河蚌,家中人得了河蚌,俱是好奇里面将会有什么宝贝,于是叫了许多达官贵人亲朋好友一块儿前来观赏。
那日风和日丽、洗净的河蚌身上犹如石头劈开后群星的表皮闪闪发光,撬开河蚌,里面是嫩白的蚌肉与一颗红色的小珠子,那颗珠子纯洁无暇,有大拇指指甲盖般大小,红得灼眼,换来满座叫好,后被大伯收做珍藏,又因着大伯无儿无女,说日后要送给他的妻子,用到凤冠上去添彩。
恍惚之间,尉迟沅就看见窗内的顾珠被大丫头伺候好了发冠,戴上了一个红缨宝珠的镂空小金冠,半数长发又落在身后,金冠上宝珠单看明艳贵重,连着佩戴的人一块儿看,却是骤然黯淡。
“别这么叫我,喊你的白妄好哥哥去。”尉迟沅一紧张,便说话没有分寸。
顾珠好声好气地挑眉,笑道:“好哇,反正你别把说书的先生们带走,你叫我喊谁好哥哥,都好,我都喊。”
尉迟沅‘切’了一声,往里看,没瞅见一直紧紧跟着顾珠的刘灵,便多了句嘴,说:“你那小厮呢?平常不是他帮你找穿的衣裳?”
顾珠一大早的好心情瞬间没了,挎着个小脸蛋,一边穿衣裳,一边说:“不知道,你问郭管事吧。”
“怎么着?之前我瞧你对他很是要好。”
“要好有什么用?”顾珠心情复杂地道,“老话总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昨天我才算是真正明白,又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昨天我也觉得没错了。”
“瞧你这话,说得好比那和尚,竟是些俗气的大道理。”尉迟沅说着,走进去,情不自禁地帮顾珠掌镜子,说,“你只说不喜欢他了,不就结了?”
顾珠顿了顿,笑道:“也对。”
“咦,铁柱还在睡?”尉迟沅忽地瞅见外间床上还有个人影,“他这里还好吗?”尉迟沅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顾珠知道尉迟沅一向不主张自己跟铁柱走得太近,原因诸多,一来因为铁柱身份特别,仇家多如牛毛,二来是带着点儿对庶子的鄙夷与看不起。
“嗯,我感觉他像是又傻了一点,昨天洗澡洗了好久,最后还光着大腿骑在窗户上,别提有多傻了。”顾珠说起铁柱,笑得一脸纯真。
尉迟沅撇了撇嘴,说:“我看你当真是要养他一辈子的样子,怎么长安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顾珠看了一眼在外头跟大丫头说笑的二哥哥,压低了声音跟尉迟沅道:“说来话长,的确是没有等到,不过听说皇三子马上要来扬州办事儿,你注意着点儿,顺便替我去见见他,喏……”顾珠顺手从梳妆镜前拿了根玉簪子,说,“这是我娘送过来的玉簪,如果三皇子那边不信你是替我过去的,你给他看这个,应当就能成。”
尉迟沅拿着玉簪子,点了点头,还未说话,就听见顾珠摆了摆手说:“好了,没什么事儿就去看着点儿城门,一旦三皇子来了,就去找他,别忘了!还有,别让我爹晓得。”
尉迟沅又是一个点头,屁颠屁颠揣着玉簪出了将军府,还颇有些说不出的豪气萦绕胸口,等上了车,一直跟着他的小厮却晃着头上的小辫子,随意问了一句:“公子,您咋这么快就又出来了?咱们这是又给小侯爷办啥事儿啊?”
尉迟沅小公子登时挂不住脸,虎道:“爷们儿的事情,也是你问的?”
小厮连忙摇头,委屈巴拉地告饶:“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爷您从前虽也成天跟着小侯爷跑,但也从没有这样被支来支去,他是小侯爷,咱也不是他的门子随从,哪里就成天这样满扬州城的乱逛,又是去找什么傻子,又是去找说书先生的?最后也没见那府上的小侯爷请您吃顿饭什么的。”
尉迟沅听这小厮言语之间满满都是对顾珠的不恭敬,立即踹了一脚过去,火气噌噌噌地往上蹿,怒道:“我乐意!你管好你自己,爷的事儿,还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
小厮立马吓得跑出去,坐到马车的边缘外头,同马夫坐成一排。
独自一个人在马车里的尉迟沅小公子帮顾珠说了话后,却又的确越想越有些气愤,顾珠那小混蛋得了白妄的帮忙,尚且还要跟人拉手、要请人下扬州的馆子,到了他这里,就一句‘好哥哥’便把他打发了?
——这不行!
尉迟沅琢磨,等他帮顾珠把三皇子见了,必须得让顾珠也请自己下馆子去!
这边的尉迟沅小少爷给自己定下了奖励,随后便美滋滋的继续给小侯爷顾珠办差去,另一边坐着跟二哥哥吃早餐的顾珠正拿着刚刚出炉的小笼包去逗还在床上躺着的铁柱,好不容易把铁柱弄醒,就亲自给铁柱洗脸放盐到马鬃毛做的牙刷上,监督铁柱洗漱。
好不容易把铁柱也带到桌上吃饭,刚要开开心心干饭饭,却看铁柱竟是破天荒不要自己喂饭,抓着包子便往嘴里塞。
顾珠多看了铁柱两眼,铁柱则嘴里咬着包子,僵住。
顾珠喜闻乐见,他要解放了啊!笑眯眯地道:“吃呀,真是长大了,能够自己吃饭了,你爹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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