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嘉许还知道这顾珠从前其实并不受宠,不然长公主怎么可能从未提过将人带回来养?若是喜欢,肯定是养在自己身边的啊。如今不过是仗着驸马有点儿本事,所以才得已回来,住在公主府,要不是驸马如今有本事,相比这侯爷的称谓,早就是他的!
宁嘉许在一个月前还备受公主宠爱,出了门,虽然知道不能随便说自己是公主的孩子,但大家都心照不宣,人人都称他一声‘宁公子’,就连当朝大皇子见了他,都还送过他一个玉佩!
如果没有这个顾珠,他便是长公主府唯一的孩子。
偏偏这顾珠要来长安……偏偏要来长安……真是、真是自寻死路!
没能气到顾珠发疯前来打自己的宁嘉许试图继续激怒顾珠,只要顾珠敢打他,他就去告给公主听!公主从前对自己多好啊,肯定会为他作主!
想到这里,宁嘉许转动了一下眼珠,将视线落在了身边的肥马身上。
这马虽也是匹毛色极纯的好马,却鼾声如雷,瞬间就引起了宁嘉许的注意,他顺手拍了拍马屁股,转了个话题说:“我不跟你说这些,我是来取我的马的。”
“这是我的马。”顾珠皱了皱眉。
宁嘉许却笑说:“这在公主府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凭什么说是你的?”
小满姑娘上前一步,警告宁嘉许:“宁公子莫要再逞口舌之快,还是早日回后院的好。”
宁嘉许冷笑,伸手对着这个不常见的大丫头就是一巴掌:“你是什么东西?我娘长公主都从未这样对我说话过,你这个贱人还敢这样的眼神看我?!”
小满‘啊’了一声,脸偏向一旁,脸上迅速浮出一个巴掌印。
顾珠没料到这货居然敢打他的人,他的小满跟他亲姐也差不多了,他连重话都没有说过一句,这根本不是在打小满,是在打他!
顾珠小时候觉得有人不要脸,自己不理他就是了,现在不行,他哪怕知道这货是想要引自己动手,也不得不动,上前就是一脚,狠狠踹在宁嘉许的腹下!
“啊!打人了!快去告诉长公主,我只是不小心走错了路,就被这人打了!”宁嘉许没有还手的余地,痛得面目扭曲,还不望倒在地上对自己身边的小厮吼,“快去!”
顾珠眼看那小厮拔腿就跑,自己这‘无缘无故’打人的名头算是要被这货宣扬出去了,那很好,他就打个痛快好了!
顾珠干脆的多踹了几脚,踹得原本不想还手想装柔弱的宁嘉许受不了,忍不住就抓了一把顾珠的腿。
顾珠气愤之下没有在意,踢得差不多了,就深深吸了一口气,手背抹了抹额头的汗,便笑着跟小满说:“小满姐姐,找人把这些马都牵去小顾府,我的东西,谁也别想碰一下。还有,有人要告状,就让他告,我顾珠要是怕,名字就倒着写!”
说完,顾珠头也不回地出门去,顺手前走了韩公子送他的马,骑在马背上就对紧追过来的下人说:“别跟着了,我去散心,晚膳前会回来,不必担心。”
顾珠这会子不想任何人跟着,双腿一夹马肚子,就驾着韩江雪送他的骏马胡乱寻了个方向跑开。
此时下起了小雨。
长安的雨往日都声势很大,一颗颗犹如珍珠落在玉盘上,声音清脆有力,很少绵密温柔成这个样子,轻轻地落在青石板上。
雨一下,长街的行人便少了大半,俱是在楼里躲雨,要不然便是躲回家去。
不稍片刻,街上摆摊的都撤走,顾珠却渐渐降低了马速,缓缓行在长街里,仰头看天落雨,冷空气叫他清醒,也叫他瞳孔绯红,他却只是深深叹了口气,露出个哄自己的笑,自言自语说着:“他喵的,气得暖手炉都忘记带了,好冷啊……”
不远处刚刚冬猎完毕回来的谢崇风牵着马,与少年在路口相逢,还没来得及躲,就看见少年神色委屈,旁人俱是低头躲雨,只有顾珠仰头,是明明不开心,却又在笑,不知是多喜欢下雨。
谢崇风静静与少年擦肩而过,却在又行了数十步后回头,沉默良久,低声对部下道:“找人去给小侯爷送把伞,然后让前头回香楼的小二热情点儿,拉侯爷进去用膳,做一个番茄鱼汤。”
部下是谢将军的亲信侍从,还未曾见将军对任何一个人这样照顾,好奇之余,不敢多问,只说:“那侯爷若是不进去用膳呢?”
谢崇风淡淡笑了笑,笃定道:“他一个小孩子,心好,小二嘴巴放甜点就会去的。”
“哦,还有,问问公主府的探子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侍从不解:“这……非紧要时刻,贸然接触,一不小心这颗棋就废了……”
“……”谢崇风顿了顿,垂眸,细雨落在他睫毛上,凝而不落,“废便废罢。”
第70章 公主后悔了 让他自己主动点儿…………
顾珠漫无目的地骑在马上, 雨恰到好处地落下,滴在他头上,却不会打湿他的发, 而是凝在发丝上,像是顶了一头的小珍珠,在灰蒙蒙的天空下闪闪发光。
忽地,有小二热情洋溢走过来跟他打招呼:“客官进来坐坐吧?外头下起大雨了。”
顾珠垂眸看去,笑道:“不大的。”
小二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所有客人都这样热情过分, 竟是跑来牵住了他的马栓说:“可咱们家的鱼汤最是鲜美了,这阴雨天喝一杯暖暖身子,岂不是很好?求您了客官, 您就进来一下下吧。”
顾珠听地直笑:“你们店是不是生意惨淡,所以派你出来强买强卖?”
小二看这富贵不可言的漂亮公子虽然嘴上说着不愿意进去,但却没有严厉制止,便半拉半推地把人送进了店内二楼, 一边机灵地回话说:“咱们生意可好了,只是看客人形单影只,要是淋坏了多不好。”
“你倒是个心好的。”顾珠说着, 从袖子里掏出自己的荷包丢了个银子给小二, 说, “把你们店里所有招牌菜都上一道,再来一壶好酒, 点心要长安城最好铺子的点心,生下的钱就都是你的了。”
长安物价颇高,像能开在长街临街边儿上的馆子,菜价自然也高,这一两银子能置办一桌子起码二十个大菜外加好酒一坛, 但对小二来说却是差不多一个月的月钱,顾珠一个人顶多吃五道菜,一壶酒外加一点点心,剩下的钱也得是小二半个月的月钱,焉能不高兴?
“得嘞!客官您等着,马上就来!”
顾珠点了点头,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却又不经意间往下看,便能看见公主府的下人们很快也守在了楼下,郭管事更是在楼下亭子跟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们不会上来打搅他。
——这还算一个人散心吗?
顾珠无奈,却又只是无奈。
不多时,伶俐的小二领着好几个大丫头前来上酒菜,其中有一道番茄鱼汤,顾珠瞧见便有些惊讶,这东西长安原来也要吃的吗?
番茄在当代人的观念里是有毒的果子,即便他在扬州开了番茄火锅店,但这番茄味道不像后世那样酸甜可口,酸得要命,料理的时候得放很多糖来调味,也不知道是不是品种不好的缘故。
“你们这里也有吃番茄的?”顾珠首先便尝了一口汤,喝完眼前一亮,是他喜欢的口味。
小二立马摇了摇头,老实巴交地回答道:“这番茄原本是掌柜养在大堂做观赏的,结果子结得特别好,去年十一月结的,一直存到现在都还没有烂掉,很是引以为豪,只是小的也不明白怎么就做成汤了……”
顾珠眨了眨眼,搞不清楚,也懒得细想,好吃就完事儿,对着小二点了点头,摆手便叫人出去,他一个人喝酒赏雨倒也快活。
快活的小侯爷酒喝到一半,外头就又想起敲门声来。
“进。”他心情好了不少,享受微醺的快意,一手撑着脸颊,一手端着精致的小酒杯,眉眼弯弯看向门口。
门外之人款款推门而入,顾珠瞧着熟悉,眼睛便从原本的迷蒙渐渐亮起来,说:“三表哥,别来无恙呀。”
来人正是当今大兴的三皇子曹卓。
曹卓穿着寻常衣衫,只有一个腰间的挂坠看着价值不菲,其余平平无奇。
小时候的曹卓很是有些高冷的傲慢,如今却平易近人了许多,似乎永远挂着微笑,带着几分悲天悯人的善良。
“表弟。”三皇子曹卓身材硕长高挑,只是略有些含胸,所以气质并不突出,就连音调都较为普通平淡,只有语气里的几分感慨,让人明白其并非对什么都不在意。
顾珠总算是见着了三表哥,结果三表哥跟小时候相去甚远,不免笑他:“昨天你混在一群表哥表弟里,还真是没发现你,把你做成找一找,估计玩家都要栽在你这关。”
三表哥从容落座在顾珠的对面,伸手捏了捏酒壶,躲开顾珠伸过来的雪白的手指头,像一个真正的兄长那样,劝道:“酒不热了,让小二拿去再热一热的好。”
顾珠乖乖点了点头,懒散得朝后靠去,手臂搭在扶手上,一脚潇洒的踩在旁边的脚蹬子上,眼瞅着三表哥过去让小二热酒,又转回来拍了拍他的膝盖,让他把脚放下去,顾珠哼了一声,说:“我偏不放下去,这房间里只你我两个人,你是我表哥,可以随意些不是吗?”
三表哥曹卓忍不住笑道:“是,你随意吧,我看你是有些醉了。”曹卓沉沉地目光落在名动长安的顾珠表弟身上,没有小时候荒谬的那些想法,甚至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恨不得掘地三尺把自己埋进去,只有内敛与理智的淡淡可惜。
可惜什么呢?
可惜小表弟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少年郎居然单纯成这个样子,为了一些不必要也不重要的人伤心,真是可惜。
“没有,我的酒量我自己清楚。”顾珠只感觉有点轻飘飘,思想还很清晰。
“哦?有多清楚呢?”三皇子曹卓一面给自己盛了碗鱼汤,一面说,“你刚来长安便如此大出风头,清晰吗?方才听说你还被个杂种给赶了出来,跑来这里躲着,这也是清晰?”
顾珠愣住:“等等,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而且我才从家里出来吧?你怎么就知道了?还有,我这才不是躲着,只是不想看见那个叫什么宁嘉许的人。”
“怎么会不知道呢?这长安城才多大啊?你看着大,实际上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很小很小,到处都是嘴巴,你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只要不是刻意隐瞒,自然传得很快,有心人更是第一时间就能知道。”三皇子说着,笑着摇了摇头,很自然的拿着快子开始吃起了桌上的藕夹肉。
顾珠从前知道长安肯定比扬州厉害,就像电视里放的那样,肯定关键人物的家里到处都是探子,今天吃什么饭,拉什么粑粑,第二天就能写成小本本放在皇帝的桌子上,但谁能想到连三表哥都能消息这样迅速。
“傻了?你当年还对我说教了一番,我引以为戒,觉得表弟你深藏不漏乃大智若愚的典范,现在看来,怕是歪打正着?又或者是这几年你变笨了。”三皇子曹卓说着说着,笑出声来,“好好,你别这样看我,我不说你了,吃菜吃菜。”
“我不想吃,你都说我变笨了,我哪还有心情吃这些东西?哎,我原本的好心情都被你弄坏了。”
曹卓听了这一句撒娇意味的话,放下筷子,一边望了望窗外的细雨,一边温声道:“不值得,你都打了那杂种一顿,自然应当痛痛快快的吃饭。更何况你要是因为知道宁嘉许的存在才难过,那就更没有必要了。”
“听表哥一句话,无情最是帝王家,你若想要在他们身上获地什么独一无二的感情,最好要学会自欺欺人,身在这等位置的人物,心中有着比儿女情长、子孙满堂等等更重要的东西,尤其以长公主和当今圣上为典型。”
顾珠听到这里,好奇道:“那表哥你自己也是皇家的人,你跟我说这些话,也是有目的的?”
三皇子大方承认:“是,我在讨好你啊,我的珠珠表弟。”
“呸,哪有你这样的讨好?”
“这叫另辟蹊径,不像老大跟老二那样明目张胆,生怕旁人看不出来。”
此时小二将拿去重新温好的酒又送了上来,顾珠看见三表哥给自己倒了杯酒后,说:“恩,他们的确是都送了我马的。但你放心吧,你们都是我的表兄弟,我可不会偏心谁。”不就是立太子的事情吗?皇帝舅舅迟迟不立,三表哥从小就野心勃勃,虽然后来蛰伏了起来,但别人信不信三表哥他不知道,反正他是晓得三表哥肯定还惦记着那个位置的。
这件事说起来其实让顾珠怪心疼那坐在皇位上的舅舅的。
舅舅还没死呢,几个长大成人的孩子就开始惦记他屁股下面的位置了,这不是另类的盼望着舅舅早日归西吗?
也不知道舅舅会不会失望。
“老二的确是送了你一匹马,但老大可送的不止是马,他使的使美男计,你这花心的毛病他算是了解得透彻。”
顾珠知道三表哥是在说韩公子,可韩公子跟他在大街上撞着,这是意外,后来他的五福金钱掉了也是意外,遇见棕熊就更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了:“你是想当然了,韩公子不是那种会为了大表哥来骗我的人,他跟我待今大哥很像,脑袋有点儿一根筋,你要是怕我被骗那真是杞人忧天,这天底下只有我忽悠别人的,没有别人能忽悠得了我的。”
三皇子曹卓摇了摇头,不赞同道:“那你可知道现在老大跟老二正在争一个位置?倘若那韩江雪跟你提起这件事,那么他便是有目的才接近你的,到时候你怎么办?”
顾珠耸了耸肩,潇洒道:“能怎么办?能谈就谈,在一起开心就好,但事情我是不会办的。”换句话说,谈恋爱就谈恋爱,谈钱不可能。
这话倒是叫曹卓震了震:“可有时候再理智的人也抵不住枕边风的。”
顾珠立时红了红脸,他至今只跟白妄互帮互助过,跟尉迟沅亲过,但更进一步的事情,那是没有的,但说起来,枕边风要吹也是他吹吧,顾珠想到这里,斩钉截铁地说:“这个你也放心吧。”
曹卓劝了个寂寞,又不能呆得太久,眼看雨似乎停了,就对着小表弟拱了拱手,说:“时候不早了,下次见面,怕是要等团年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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