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游潇扶额，无奈道：“好好好，我去给你做，你等着。”“我不稀罕。”齐棠跺了跺脚，跑出了家门。
游潇叹了口气，齐棠这坏脾气怕是改不了了。他转身进屋，去找五色丝线来编手环。
怎么办呢，自己捡回家的小东西，再怎么着也要宠着啊。
齐棠走在路上，踢着一颗小石子，漫无目的地跟着石子走。路过一户人家，婆婆带着媳妇在院子里包粽子，边包粽子边聊天。
“娘，今年咱们也多包几个粽子给游夫子吧。”
“行啊，游夫子也是可怜人。明明就是自己生辰的日子，却得当成他娘的忌日来过。”
“是啊，还好现在还有个小齐公子跟他搭个伙，不然每年生辰都孤孤单单的，看着怪可怜的。”
“说起来，这小齐公子也是，刚来的时候啊，脾气可差了，见谁都瞧不上的样子。你看看现在，我上回还瞧见他帮游夫子喂鸡呢，有模有样的，哈哈哈哈哈。”
“上回大宝回家还说呢，看见齐哥哥跟着游夫子一起去书塾，两个人说说笑笑，挺开心的样子。”
“哈哈哈哈可惜小齐公子是个男的，要是个姑娘啊，怕是现在我们都能喝喜酒咯。”
齐棠在外面听着，心里不是滋味。
今天是游潇娘的忌日，他肯定心情不好，自己还耍小性子跑了出来。齐棠这么想着，觉得自己应该回去，但现在就回去又显得自己好像是在认错一样，又停住了脚步。
正踟蹰不前的时候，齐棠突然摸到了一个小小硬硬的物件，是柳扶风给他的银铃。
那天之后齐棠再没去过后山，这个银铃铛也差点忘了。齐棠看了看铃铛，还是转头往后山方向走。
柳扶风给齐棠倒了杯茶，坐在太师椅上，摇着他的扇子，问齐棠道：“今天是什么风把齐公子你吹来了呀？”
齐棠打量着柳扶风的洞府，柳扶风似乎喜欢珍藏古董，好几个博古架都放的满满当当。字画缸里卷轴也插得满满的。神仙就是不一样，富得流油。齐棠喝了口茶，果然连茶都浓香馥郁，凑近鼻端就有一阵奇香扑面而来。
“我心情不好，出来散散心。还有不用叫我齐公子，叫我名字就好了。”齐棠放下茶杯淡淡地说。柳扶风细眉一挑，点点头：“好，那我就叫你名字了。那齐棠你说说，何事让你不愉快到来我这里来喝茶解闷呢？”
“柳扶风，你说，凡人怎么就那么容易生老病死呢？”齐棠支着下颌，看着墙上的字画发呆。
第32章
柳扶风讶异道：“你这没头没脑地说什么呢？凡人不就是生老病死才能转世轮回么？不然和我们这些妖有什么区别？”
齐棠没接他的话头，继续说：“既然知道人都是要死的，为什么还要去伤心难过呢？”
“就是因为知道人都是会死的，所以他们才会难过啊。”柳扶风双手枕到后脑，看着屋顶，声音里带着一丝回忆的无奈，“人从呱呱落地落地开始，就是一步步走向死去了啊。短短数十载，他们要经历各种各样的事情，相聚、团圆、离别……有天一回头，发现和自己一起经历这些事情的人都不在了，身边空空荡荡的，你说，他们脆弱的心里头，会怎么想呢？”
齐棠听柳扶风这么一说，觉得也有些道理。想着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之后，游潇也会慢慢变老，他心里突然就冒出一阵寒意，就好像看着游潇的生命像一张纸，被火苗一点点吞噬燃烧一样，最后连一点纸灰都随风飘散了。
柳扶风看着他，若有所指地说：“所以啊，人妖殊途，人的寿命在妖的岁月里不过沧海一粟，终究是要分开的。”
“你是让我和游潇分开？”齐棠看着他，眼色突然沉了下来。
“诶，我可没说啊，你可别把自己往里头带。”柳扶风连连摆手，一双丹凤眼笑盈盈的，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原来那个凡人叫游潇啊，名字还挺好听。”
“我干舅舅说的也不错啊，本来你一个妖精干嘛要跟他一个凡人纠缠在一起啊？怎么，想学狐狸精吸人精元，采阳补阴啊？”胡陵左手捧着一只烧鸡，右手抓着一只鸡腿，大咧咧地走进来，坐到柳扶风旁边的太师椅上，拿起柳扶风的茶壶，对着壶嘴就喝。
柳扶风和齐棠同时“啧”了一声，嫌弃他粗鄙。柳扶风扇子一收打在胡陵头上：“贼东西，有你这么喝茶的么？白白糟蹋我的东西。”胡陵直接拿油腻腻的手去揉脑袋，手上又挨了柳扶风一记，“你这个油爪子给我放下来，明天头发油了又要让我给你洗头发。”
齐棠看着胡陵随便在衣服上蹭了蹭手，脸上满满的嫌弃：“怎么有你这样的狐狸精？我看你像个猪精还差不多。”胡陵的火气噌的一下又上来了，拍着桌子，对着齐棠一声大吼。柳扶风赶紧把茶杯拿起来，生怕他颠碎了自己的心爱之物。
胡陵指着齐棠，怒火中烧：“诶你个小花妖怎么嘴这么毒呢！老子招你惹你了，你怎么总针对我？老子去你们村里看过了，你对那个穷教书的可不是这样的！不对，你和干舅舅也不这么说话啊！你怎么回事啊你！”
“我没有啊，我该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吃游潇的住游潇的，对他当然要客客气气尊尊敬敬的。我吃你家米了么？干嘛和你假客气？”齐棠挑挑眉，两手一摊，眨眨眼睛，语气无辜又天真。胡陵不服气，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那干舅舅呢？他总……”“我喝茶了啊。”齐棠举起茶杯，吹开浮叶，又抿了一口，“不错，好茶。”“你……”胡陵被他噎得说不出话，难以置信眼前这个牙尖嘴利的小妖怪，和他看到的对游潇撒娇闹别扭动不动就脸红害羞的是同一个妖。这小妖精怎么还有两副嘴脸呢！
齐棠突然反应过来：“你怎么又去村子里了？这次你想偷谁家的鸡？这只鸡是不是你偷来的？”
胡陵终于抑制不住拍案而起：“老子去买的！一天到晚冤枉老子，你这小花妖真的不可理喻！”
柳扶风低头喝茶，听着两个后辈针锋相对地吵架，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眯着一双桃花眼看看胡陵，又看看齐棠，觉得以后的日子应该会有很多乐趣。
第33章
齐棠晃晃悠悠地下了山，在山脚下采了一把野花，磨磨蹭蹭地回了家。
齐棠刚进家门口，看到游潇坐在院子里，面前架着一张反着放的小板凳，凳子的四条腿上各缠着一绺丝线，他嘴里还叼着一绺。大腿上放着一条不知道哪儿借来的五色丝带，编了几下就得拿起来看一看，看清编织的经纬走向之后又继续手里的动作。他做得很认真，完全没有听到齐棠进门的动静。
齐棠走到游潇面前，蹲下来托着腮看他，：“喂。”游潇抬头，见是齐棠，也不顾自己还叼着线，含含糊糊地说：“你回来啦，我在编五彩手绳，你看看喜不喜欢？”“笨蛋，我说什么你就真的照做啊。”齐棠看着他，撇撇嘴，小声说。
游潇笑了笑，停下手里的活，看着齐棠的眼睛，捏捏他的脸：“那肯定啊，我们阿棠要的东西，就算是星星我也要去给你摘下来啊，不然我们阿棠生气了，就不理我了。阿棠不理我，我一个人多可怜啊。”齐棠本来不觉有他，但想起方才听到的关于游潇生世的事情，还有柳扶风跟他说的那些话，再听到游潇说这样的话，心里不是滋味，连被游潇捏脸了也没和他计较。
游潇见齐棠今天闷闷不乐的样子，问道：“到底怎么了？怎么外面野了一圈回来还是不开心啊？”齐棠看了他一眼，低头小声说：“我听说了，关于你娘的事情。”游潇一愣，眼神暗了下去，笑容也逐渐消失，缓缓站起身来。
齐棠看游潇神色骤变，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伸手拉住游潇的袖子：“游潇，游潇我不该说的……”
“没事的，我没有生气。我娘在我一出生就去世了，我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对她的感情也没有那么深。虽然小时候也被同年纪的小孩取笑过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但后来他们都被游夫子打了板子，也就没人敢说了。”游潇叹了口气，摸摸他的手，把齐棠拉起来道，“那些村里的婆婆婶婶们，觉得我可怜，总拿这事拿来说，其实我真的没有她们想得那么在意这事儿。”
“那你刚才……啊！你干什么！”齐棠追问他为什么刚才表情突然变了，突然被游潇一把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齐棠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差点没蹦起来。
“本来今天心情不怎么好，但是看到我们阿棠，就好像没事了。”游潇把下巴搁到齐棠的颈窝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海棠花香气，觉得心里那些不愉快的、烦闷的、抑郁的阴霾，都被这一股清香清扫得干干净净。
“过去的就过去了吧，我这种天煞孤星的命，从小没爹没娘，就游夫子愿意抚养我，我已经很满足了。后来游夫子也走了，我以为自己就要一个人这么过下去了，万幸，让我遇到了你。”游潇抬起齐棠的下巴，拂开他额前的碎发，捧着他的小脸，把他的嘴巴挤成小鸡嘴的样子，“虽然我们阿棠总是发脾气，使小性子，还喜欢闹别扭，顿顿要吃肉，天天要吃糖，动不动还要离家出走，真的让我很头疼。但是我觉得阿棠很好，有阿棠陪着我，惦记着我，我活得很开心。”
齐棠原本听着游潇数落他，正要脾气发作，游潇又话锋一转，说起他的好来，倒叫齐棠不好意思起来，脸又开始慢慢发烫：“你又说我不好……我才没有惦记你呢，少自作多情了。”说完把他一把推开，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游潇知道他不好意思，也不说什么，轻轻地把他的手从袖子里揪出来，牵着那只柔软的小手，又坐回椅子上，拿起了丝线继续编手绳。
齐棠蹲在他身边，把头搁着游潇腿上，看着他笨拙却认真地编着手绳。
一阵风吹来，院子里的海棠花枝随风招摇，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在与初夏的风窃窃私语。
第34章
端午一过，这个天气一下子就开始变热了。齐棠的本命海棠树在庭院里长的郁郁葱葱，鸡群待在树荫下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甚至有时还要和齐棠抢地方乘凉。
这天，齐棠照例拿着一盆米糠去喂鸡，走到鸡棚边，远远望见草窠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齐棠掰着指头算算日子，眼睛一亮，八成是有小母鸡生鸡蛋了！
齐棠撩起衣服，直接跨过鸡棚的小篱笆，拎着衣角走到鸡棚边，把衣服下摆都拢起来攥到手里，用腿夹着，小心地蹲下来，生怕弄脏了衣服。鸡群看到这个入侵者，“咕咕咕”地朝齐棠围过来，齐棠被它们吵得烦，抓了一把土就扔了过去，吓得一群无辜的鸡四下逃窜。
齐棠拍了拍手，小心地往草窠里摸过去。果不其然，摸到了一个圆圆的鸡蛋。他小心地捧着鸡蛋，大声呼唤游潇：“游潇你过来看呀！鸡下蛋了！”
游潇正躺在竹椅上看书，听到齐棠的声音循声而去，只见齐棠两腿夹着自己的衣摆，裹得像一根笋。他两手捧着一颗鸡蛋，一步也不敢走，生怕不小心磕坏了第一枚收获的鸡蛋。游潇看着他有点滑稽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把下摆塞进腰间，快步走到他身边，把鸡蛋接过来：“知道了知道了，我瞧见了，你快出去，你看看这样像什么样子。”
齐棠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拎着衣服蹦蹦跳跳地跨过篱笆，又转过身来朝游潇招手：“你快出来，让我看看呀。”
游潇走过来把鸡蛋放回他手里，齐棠盯着那枚鸡蛋，觉得神奇极了，不停地抚摸它。好像摸的不是蛋，是一块绝世好玉。
游潇瞧他那样子，忍不住要去逗逗他：“阿棠你知道鸡蛋是怎么来的吗？”
“母鸡生出来的呀。”齐棠没有看他，自顾自地观察鸡蛋。
”那……你知道母鸡是怎么把它生出来的吗？”游潇勾起唇角，眼神落到鸡棚里面。
齐棠抬起头，循着游潇的眼光望去，看到和泥巴混在一起的鸡屎，突然明白过来，瞳孔一震，尖叫着把鸡蛋塞回游潇手里，跑去洗手，边洗边骂：“啊啊啊啊，游潇你这个混账！为什么不早说！啊啊啊啊啊脏死了脏死了！”游潇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大笑起来，然后被洗完手的齐棠拎着扫帚追着打。
最终当然是以齐棠的胜利告终。游潇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顶着一头被抓乱的头发钻到鸡棚里又摸出了三个蛋，任劳任怨地带去厨房给齐棠做好吃的。
家里的鸡下的蛋越来越多，两个人也吃不完。攒了一段时间，游潇便装了一些，让齐棠带到集市上去卖。
“怎么卖啊？我不会的，卖不出去怎么办？”齐棠抱着篮子，眨巴眼睛看他，有些发愁。
游潇本来也就是让齐棠去看看玩玩，没指望他能把鸡蛋卖出去，摸摸他的脑袋，说：“没关系，我已经和刘二叔说好了，让他明天带着你一块儿去。你要乖一点，听人家的话。鸡蛋能卖几个卖几个，差不多三个鸡蛋一文钱。卖的钱留给你自己花，要是鸡蛋剩多了就拿回来你自己吃。”
10/56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
